廣自從征伐遼東失敗後,就很少有睡的安穩的時候。
他忍受不了自己的哪怕一次失敗,可是他沒有想到過征伐遼東不過是他失敗的開始,也是他人生的轉折,他在雁門城被圍的時候,每晚都是在廝殺聲中驚醒,滿身冷汗。
他孤傲,但是他也害怕,他不怕死,但害怕死前落入突厥人的手上,那對他而言簡直是個奇恥大辱,他實在難以忍受以前跪倒在他面前,俯首稱臣的咄吉高高在上的望着他,趾高氣揚。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高他一等!
他雖然是自幼鐘鳴鼎食,只有別人羨慕他的份,可卻始終覺得老天對他不公。因為他大哥出生就是太子,可他不過是晉王。他做戲了近二十年才贏得了東宮太子的位置,隱忍了二十多年才登上了天子之位,每次想起那二十年的rì子,他就覺得,自己以後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忤逆自己的意思,他要補償回二十年來所受的屈辱和壓抑,變本加厲!
站在城樓上,聽到城下的突厥兵喊聲震天,望見突厥兵的攻勢如cháo,楊廣多少有些麻木。他也統軍過,不過平陳的時候是父親幫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只要聽從那些將軍的建議,跟在後面領些榮耀就好。征伐高麗是他親自統軍,一意孤行,結果慘敗而回,數十萬大軍回來的不過幾千,可就算那樣,他也沒有怎麼見過血。他不出徵就在行宮,出巡就是呆在**城,聽着兵將的報喜或者報憂,別人的白骨堆出了他的偉業。
他沒有想到過流血會有這麼慘烈的時候,城中已經死傷慘重。楊廣雖然沒有問,可也知道,兵將們絕對支撐不了幾天了。
援軍不至,他們是否已經放棄了自己,楊廣想到這裏地時候,頭一回沒有憤怒,只有了譏誚!
血流的多了,也不會太熱了,那失敗的次數多了,恥辱的感覺是否就會弱了很多?
站在城樓上。楊廣四周雖有兵士衞守,銅牆鐵壁般,卻是一如既往的孤單寂寞,還有深深的恐懼和厭惡,“宇文愛卿……”
“聖上有何吩咐?”宇文述影子一樣的跟在楊廣身邊,實際上,他這輩子也的確是楊廣的影子,楊廣説的話,他從來沒有反對地時候,所以他勝了敗了都不會耽誤他的大好前程。
“夜半準備突圍。把jīng兵都召集起來。”
“好,老臣這就去準備。”
宇文述退下的時候。羣臣竟然都沒有發言勸阻,這些天來,楊廣不止一次説過要突圍,這樣死守是不行的,羣臣也不止一次的勸説楊廣,只要再堅持一下,就能守候到援軍。楊廣猶豫不決,勸勸又能挺上幾天,可這一次誰都看出,楊廣已經下定了決心。誰也都看出,這城的確有點守不住了。
“蕭布衣,你意下如何?”楊廣只是徵詢蕭布衣。
“聖上是否要聽實話?”
“當然。”楊廣然不悦。
“微臣認為此時此刻,無論攻城抑或堅守。都是為山九仞……”蕭布衣輕輕的嘆息一口氣道:“所以聖上,我的實話就是,只請聖上再堅持幾天。”
“你要朕再堅持幾天。三天,五天,還是一個月?!朕聽你的話已經等了太久。”楊廣尖聲叫道:“如今守城的兵士死了近半,守城器械不足,百姓地房子也拆的差不多了,省了又省,到如今也不過剩下幾rì地糧食,朕拿什麼守城,用什麼來抵抗突厥兵?難道真要等到全城兵盡糧絕的時候這才突圍,那樣朕有什麼機會?”
蕭布衣突然笑了起來,“回聖上,若依微臣所見,今夜極有可能是突厥兵的最後一次進攻,我們現在只要守住這一次就好!”
羣臣悚然動容,楊廣也是驚詫,“蕭卿家此言何意?”
“聖上,大事不好了……”蘇納言慌慌張張的跑上城門樓,低聲在楊廣耳邊説了兩句,臉sè如土。
楊廣愣在那裏良久,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眾人都是不明所以,只有蕭布衣聽的清楚,暗自搖頭,對楊廣大為失望。
楊廣不是個好君主,更不是個好將領,守城近月,蕭布衣對這座城池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城中無論兵將還是百姓,都是奮勇當先,房子拆掉,材料拿去守城,百姓不但沒有怨言,反倒冒着箭雨送到城樓,可楊廣這個時候竟然要拋棄他們!楊廣帶着jīng兵突圍,能否成功暫且不説,可楊廣帶兵一走,這雁門城轉瞬即破,城中的百姓,不問可知,全部都會被屠戮。蕭布衣一直勸説楊廣守城,是因為相信楊廣現在不會死,更是為了全城的百姓。
“城中井水突然枯竭了,井水枯竭了。”楊廣有些失態的喊,“不祥之兆呀,蕭布衣,你巧舌如簧,不知道這會兒還有什麼説辭向朕講?”
羣臣又是sè變,蕭布衣不為所動,只是道:“井水枯竭……”
“井水枯竭不過是個自然現象罷了?蕭布衣,你還要哄騙朕到幾時?!”楊廣打斷了蕭布衣的話頭,忿然想要走下城樓,打算無論如何都不再聽蕭布衣地蠱惑。
“聖上,老臣有事稟奏。”來護兒突然道。
楊廣勉強止步,並不回身,“何事?”
“其實城中井水枯竭並非天災,而是**。”來護兒望了蕭布衣一眼,見到他臉sè漠然,輕嘆一聲。
“什麼**?”楊廣霍然轉身,“你可是譏諷朕?”
來護兒連忙擺手,“老臣絕無此意,其實聖上,突厥兵先前攻城並不急切,突然間晝夜攻城,固然是因為攻城器械運來,更大的原因卻是想要掩蓋一個yīn謀!”
“什麼yīn謀?”楊廣失聲道。
“始畢可汗此刻正讓手下晝夜挖地道入城,如今只怕過了城牆,井水枯竭多半是他們挖穿了地下水源引起的……”
楊廣差點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來護兒的衣衫。“你説他們挖地道入城,可你卻是視而不見?”
來護兒不敢掙脱,只是搖頭道:“並非如此,這是蕭少卿地主意。”
楊廣愕然,想到了什麼,緩緩地放下手來,“你們都已經準備妥當,只是瞞着朕吧?”
來護兒惶恐,“聖上,老臣不敢。只是見到聖上rì夜憂心,老臣不想再以這種事情煩惱聖上。蕭少卿jǐng覺絕倫,早在幾rì前就聽到地下有異響傳來,他當下懷疑突厥兵挖地道入城,就和老臣商量。老臣本覺得突厥蠻夷之人,怎麼會懂得如此法門,沒有想到這幾rì細心觀察,終於發現突厥兵居然四面都在挖地道準備入城!”
“來將軍和蕭少卿既然早就知曉突厥兵的動作,想必是已經有了對策?”蘇威一旁問道。
來護兒點頭,“蕭少卿説。突厥兵定是以猛烈地攻城來掩飾挖掘的動靜,攻城起則動土。攻城歇則停止挖掘,如今已有八條通道快過了城牆,突厥兵攻擊愈發的猛烈,只怕今夜就準備裏應外合的攻破雁門城。蕭少卿想出一奇巧的法子,讓老臣蒐集水缸數十,分別的埋在內城牆的周圍。缸口向上,讓兵士晝夜監聽水缸內傳來的聲音,早就清楚地知道突厥兵的挖掘進展和走向!”
羣臣面面相覷,心道這是什麼法子,只是來護兒既然説好。想必是有用的。
楊廣有些緊張的問,“只知道進展有何用處,你們有什麼辦法破解?”
來護兒微笑道:“老臣早已準備妥當,突厥兵破土入城之時。就是他們斃命之rì。突厥兵當初攻城就已受挫,如此猛烈的聲勢若在失敗,老臣也是以為。軍心受挫,多半也就無心攻城了。”
楊廣猶豫良久,宇文述卻是急匆匆的迴轉,“聖上,突圍的兵力已經準備妥當。”楊廣擺手道:“先讓他們先去守城,過幾rì再説。”
始畢可汗冷冷的凝視雁門郡,心情激動,他已經迫不及待準備入城屠戮。
他等待的實在太久,這次看起來已經十拿九穩,中原人就是詭計多端,能夠想出以攻城掩飾挖掘地道入城的方法,這在中原就叫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心中盤算着地道這刻多半已經到了城中,始畢可汗馬鞭一揮,如cháo地突厥兵進行最後一次的攻城。只要數千jīng兵從地道進入城池,裏應外合地打開城門,楊廣定然內外難以兼顧,成為他的階下之囚!
突厥兵如今也是聰明瞭很多,多隊掩護,剎那間箭如雨下,shè的城頭守軍抬不起頭來,騎隊衝到牆下,豎起了雲梯,奮力向上攀爬。還有的兵士抬着巨木去撞城門,多點開花。
始畢可汗也是忍不住的催馬上前,只等着城開的一刻,陡然間覺察到地面震顫了兩下,始畢可汗愣了下,勒馬不前。
攻城的突厥兵有的已經攀援到了城牆頭,放箭的突厥兵暫緩放箭,城內軍鼓聲大作,無數城兵現出城頭,這次沒有放箭,卻是倒出了燒的滾燙地熱油!
無數突厥兵慘叫連連,從雲梯上摔了下來,城內又是扔出了包着油布的火把,沾在雲梯上,沾油即燃,篝火熊熊,不少突厥兵瞬間葬身火海。
始畢可汗怒容滿面,覺得中原人實在是無不用在極端,他們守城不但用弓箭,長矛,就算滾油,開水,木材,石頭都是用來守城,而且殺傷極大。
他們把滾油留在最後,也算狡猾,想必是滾油稀缺,只等着他們全力進攻,再一股腦的燒了他們的雲梯。
可他眼睜睜地看着雲梯被毀,卻是無能為力,投石機也壞了好多,這次攻城的雲梯要是燒盡,他哪裏有巧匠做這個東西來攻城?
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地道中奇兵,突然發現西rì莫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身邊,渾身和落湯雞彷彿,不由大怒,“西rì莫,你現在應該在城中!”
西rì莫哭喪着臉道:“可汗,大事不妙。中原人太過狡猾,按照算計。我們都已經挖過了城牆,可是前方突然坍塌,被巨石堵死,地道內力量有限,再也挖掘不動,不等我們再有動作,前方突然好像有泉水湧過來一樣。地道本來就是氣悶狹小,被水衝滿,地道中兵士幾千人都是被活活的憋死!”
始畢可汗無力的放下馬鞭,失神道:“你説什麼?”
他當然聽懂西rì莫説的什麼。可心中不想相信,前方篝火熊熊,廝殺慘叫,彷彿變成了楊廣一張飛揚跋扈的臉,指着他向他獰笑道,你永遠都被我踩到腳下!
鼓聲陡然大作,城頭上地兵士潑完滾油,放火燒了雲梯後,見到突厥兵首鼠兩端,紛紛挽弓搭箭。奮力向突厥兵shè去,城中大石亂飛而出。箭矢如雨,逼的突厥兵連連倒退!
“可汗,我們撤吧。”西rì莫目睹數千兵士慘死地道中,覺得是一生的噩夢,士氣早削。
始畢可汗冷哼一聲,“急什麼,他們也是強弩之末……”
話未説完,遠方突然飛奔一騎,大聲道:“可汗,可敦的急信。”
始畢可汗怒喝道:“她説什麼?”
這次南下。他是瞞着老婆出發,只因為可敦的力量也是絕對不容輕視。只想擒了楊廣後,第二個收拾的就是可敦,哪裏想到只是個雁門城就是近月不克。見到手下驚慌失措的表情。始畢可汗有了不祥預
兵士驚惶道:“啓稟可汗,草原北方邊境有亂,可敦急請可汗速速回轉。”
始畢可汗怔了下。一股寒意湧了上來,“你可知道是誰作亂?”
“聽説是大隋李靖帶領jīng兵數萬趁虛而入,攻打北方的族落,如今族落人人自危……”
始畢可汗冷哼一聲,“一羣蠢貨,李靖要是真有jīng兵數萬,知道我們在圍困雁門,會不斷我後路?他這種聲東擊西,圍魏救趙的伎倆怎麼能騙得過我?”
“可現在可汗不在,李靖興風作浪,卻是無人能敵。他從東到西打了千里,十數個部落被他一把火燒掉,損失慘重,如今他已經開始帶兵攻打突厥牙帳,聽説戰況不妙。”
始畢可汗倒吸了口涼氣,倒有些懷疑起方才自己的判斷,雖然説突厥jīng鋭盡出,可突厥牙帳畢竟還有大軍把守,李靖居然敢攻,實在是天大地膽子。
“如今可汗在這圍困大隋的皇帝,李靖卻是攻打大汗的牙帳,可敦現在推舉俟利弗設為草原帶軍首領,現在正帶着集合起來部落兵士向大汗牙帳趕去,但只怕不敵,請大汗速速定奪增援。”
始畢可汗這才愣在當場,半晌沒有言語。
口隋軍的虛張聲勢他可以不在乎,雁門城的死命抵抗他也不在乎,甚至李靖攻打他的突厥牙帳,他也不見得在乎,可聽説可敦和俟利弗設一塊去了突厥牙帳,他不能不在乎。
如果説東都是大隋的心臟,突厥牙帳當然也是草原的心臟,佔據那裏,可以統帥草原的千軍萬馬。可敦勢力強大,積累多年,啓民可汗的兒子不少,他咄吉能夠當上可汗,還是在於可敦地力排眾議,現在他和大隋翻臉,可敦忠於隋室,趁他不在,隨時都可能推翻他這個可汗,另立新的可汗。讓他們到了突厥牙帳,自己回去是不是可汗就很難説了。
相對擒住楊廣和保住可汗這個位置而言,當然還是後者重要,只因為可汗地位置沒了,擒住楊廣還有屁用,再説眼下攻城器械準備又要很久,死抗能不能擒住楊廣還是不得而知。
“回兵。”始畢可汗斷然下令。
雁門城渡過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安靜夜晚,安靜是説沒有人攻打,相對而言。可聽着城外的人叫馬嘶,誰都不敢放鬆了jǐng惕。
只是城外漆黑一片,不知多少突厥兵在埋伏,誰都不敢到城外去打探。
楊廣數着手指頭算rì子,越算越惱,當初東都被困,平定叛亂不過用了月餘的功夫,現在只是圍困就已經快到了一個月,這些手下,個個該殺。
蕭布衣端坐城頭,臉sè平靜,誰都看不出他在想着什麼,他時刻都在變化,從初出山寨的青澀熱血。到如今的沉穩凝練,城府深埋,守城一個月,對於蕭布衣來説,好像過了一年。只是他無論怎麼變化,他身邊的方無悔,還是守城的兵士,個個對他都是欽佩地五體投地。
蕭布衣雖是太僕少卿,可和兵士般一般的拼命,身先士卒。這守城地rì子裏面,無論突厥兵多麼的兇悍,可從來都沒有見到他退縮過。他以一擋百,極大的鼓舞了城頭守軍的士氣,這一月來,守城兵將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名字,那就是蕭布衣三個字!
蕭布衣不如那些朝官般地大呼小叫,吃的比他們都少,做的比誰都多,又最早地發現突厥兵地道偷襲地計劃。引水倒灌,淹死突厥兵無數。不然這一夜,就是他們的最後的一夜。
可如今,他還是鐵打般端坐在那裏,沒有絲毫疲倦,怎麼能不讓城兵敬仰尊敬?
東方破曉,曙光初現,雁門城外的喧雜終於告一段落,城兵們都是長舒了一口氣,心道突厥兵總算安靜了片刻,只是新一輪的攻城在什麼時候。誰都不算清楚。
趁這難得的功夫,守夜的抓緊時間休息,輪轉的疲憊不堪,卻只能持槍守在城牆處。遠眺突厥兵所在,只聽到無主的馬兒孤寂的嘶叫幾聲,清晨中頗為清越和嘹亮。
士兵們都是奇怪。極目遠望,發現遠方還是黑壓壓地,朦朦朧朧,見不到什麼,突厥兵走了?誰想到這個念頭的時候,都是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
蕭布衣卻是調息完畢,緩緩地睜開眼睛,輕聲道:“走了,他們走了。”
方無悔拄着長槍在打盹,聽到蕭布衣的聲音,霍然驚醒。這些rì子他一直跟在蕭布衣的身邊,過着以前當城兵從未有過的刺激rì子,可真的無怨無悔。他不怕死,只怕有朝一rì突然醒來,蕭布衣已經不見。
“蕭大人,誰走了?”
“突厥兵走了。”蕭布衣是城中所有人中最清楚形式的一個,到了這時,也是輕舒了一口氣。
這一個月的廝殺讓他真切的感受到疆場的殘酷,生命的廉價,楊廣地多疑,始畢可汗的當機立斷,還有那死神面前,一律平等的無奈。
別人對突厥兵會撤走都是不信,可蕭布衣知道,李靖那面終於不負眾望,可敦當然也會耍些手段,始畢可汗已經不能不回。可這一場仗,大隋雖是贏了,卻已經輸的一敗塗地。
沒有了李靖和他蕭布衣,楊廣此次會不會被抓,蕭布衣平靜地心中有了異想,怔怔的出神。
蕭布衣説突厥兵走了,城兵都是不信,可又不想不信,低聲細語傳了出去,轉瞬匯成了洪流,所有人都是振奮起jīng神,壓抑不住的興奮!
“突厥兵走了?”
“突厥兵走了,是蕭大人説地!”
“蕭大人説的,那就絕對不會錯了。”
“突厥兵走了
所有的人都是大聲喊了起來,宣泄着被困驚懼和解圍
這個時候的城兵,也不想去驗證這個消息的正確,對他們而言,難得這片刻的放鬆,當然要盡情的釋放。
蕭布衣有些苦笑,卻是並不勸阻,他感官敏鋭,聽覺敏鋭,當初能在守城的時候發現來自地底的聲響,自然能從嘈雜的喧囂中分辨出,馬蹄漸漸行遠,他清醒的知道,突厥大軍一夜已經撤的一乾二淨。
城兵互相傳播着這個消息,很快到了眾朝官的耳朵裏面,等到楊廣匆忙的走上城樓的時候,天邊紅rì已現,蓄積着力量,準備衝破白雲的素裹。
“蕭布衣,你説突厥兵走了?”楊廣向城外望過去,目光所及的地方,除了屍體和散亂的馬匹外,城牆前還有散亂的旗幟,鮮血凝固,一片狼藉,可突厥兵卻是影子都不見。
蕭布衣施禮道:“聖上,微臣昨夜在城頭凝聽,察覺突厥大軍趁夜分批撤走,到天明的時候,已經撤的一個不留。”
宇文述皺眉道:“你聽的,你耳朵這麼管用?”他盡目望過去,雖然看不到突厥兵,卻還是反駁道:“聖上,突厥兵久攻不下,説不定採用詐離之計,只等我等誤以為解圍出城之際,再派大軍攻我們個措手不及,倒是不能不防!”
宇文述擔憂説出。城上寂靜一片,所有人都覺得,這也是大有可能。
楊廣只想相信蕭布衣説的是真的,可畢竟xìng命攸關,左右為難,但見到突厥兵不在眼前晃悠,總算是稍解鬱悶之氣。
“眾卿家有何建議?”
來護兒上前道:“少卿聽力敏鋭,説的可能是真的。如果聖上不放心地話,大可從城牆上用繩索墜下幾個兵士,四方打探。可這打探的兵士嘛……”
來護兒yù言又止,誰都知道這樣出去,真的有突厥兵的話,那是九死一生,如何肯下城?
蕭布衣上前一步,沉聲道:“來將軍説的極是,微臣願往。”
方無悔熱血上湧,心道自己這條命就是撿來的,蕭大人説突厥兵走了,那肯定就是走了。“方無悔小兵一個,願去北方查看。”
“我等願往。”
見到蕭布衣方無悔上前。‘呼啦啦‘的站出十數個兵士,齊聲請命。
楊廣倒是愣住,頭一次沒有獎賞,也有人送死的,龍顏大悦,卻是不能不獎,“站出來的每人賞白銀十兩。”
沒有站出的不由有些後悔,轉瞬又覺得此行大為兇險,這銀子也得有命花才好。
來護兒將兵士分成三份,分別是向東。南,北三方打探,卻讓蕭布衣向西去縣查看動靜。
城上墜下繩子,眾人攀繩索下城。隨意在城下找了匹無主地戰馬騎了,分頭行動。
眾人分散去探,楊廣顧不得休息。只在城頭守候,好消息頻頻傳來,眾兵士去了個把時辰就已經摺回。
“回聖上,東,南,北三方向四十里內並無突厥兵的行蹤。”
楊廣舒了口氣,卻不肯打開城門,突然想起了個事情,“那他們可是去進攻縣或者南下了?蕭布衣呢,怎麼還沒有回來?”
眾人都在焦急中等候,又過了個把時辰,來護兒突然道:“聖上,少卿迴轉了。”
楊廣舉目望去,見到遠方一個黑點來的極快,轉瞬變大,等到再望的時候,蕭布衣持槍馬上已經清晰在望。
眾人見到他馳的急快,不由相顧駭然,從來沒有想到過蕭布衣隨隨便便撿了一匹突厥的戰馬,竟然風馳電掣般,只是他如此疾快,可是有了變故?
蕭布衣城下勒馬施禮,高聲道:“回聖上,微臣西去縣,並不見突厥兵將,順道向口方向馳了數十里,發現遠方的山脈上隱約有大隋旗幟,想是突厥兵已撤,援軍離此不遠!”
他説的嘹亮,三軍無不聽的清楚,只見到蕭布衣馬上矯健如龍,金sè的陽光披撒照耀,宛若天神,不由歡呼道:“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全城歡呼陣陣,聲可洞天,全為解圍而欣喜若狂,並不再多去想什麼。
等到眾人歡呼漸歇,楊廣城頭上沉聲道:“天佑大隋,三軍勇猛,讓突厥兵無功而返,守城兵將都有封賞,朕絕不食言。只是封賞一事要等後議,朕卻要先封賞一勇冠三軍地功臣!”
城頭上鴉雀無聲,卻是萬目一望城下的蕭布衣,毫不懷疑。
楊廣背對陽光,讓人看不清表情,“太僕少卿蕭布衣千里赴急,屢建奇功,雁門城解圍功勞第一,朕特升他為右驍衞大將軍,不知爾等覺得如何?”
眾人驚凜,面面相覷,只因為大隋開國以來,從未有如此年輕之人擔任如此要位。大隋十二衞府,蕭布衣如為右衞府地右驍衞大將軍,就和來護兒宇文述等人並列,簡直是難以想象之事。來護兒卻是上前一步,大聲道:“聖上英明,老臣心悦誠服。”
羣臣互望一眼,知事不可違,也是齊聲道:“聖上英明,蕭少卿此番功不可沒,應當此職。”
城兵都是大聲歡呼,只説聖上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心道蕭布衣當個右驍衞大將軍,總比那些身在其位,不謀其政的老不死要好。蕭布衣馬上卻是平靜,口上謝恩,心中卻是在想,右驍衞大將軍,那不就是李渾的職位嗎?
陽光一耀,蕭布衣臉上平靜如水,只是持槍之手卻是握緊,眼中光芒閃動,思索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