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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百三十四條好漢

    灕湘江上、古嚴關旁,蕭秋水墜崖落江,蕭易人、蕭開雁、唐猛諸高手趕到,救了唐方、唐朋、馬竟終、歐陽珊一、邱南顧,終於返回了桂林浣花劍派分局。

    桂林浣花,非同泛泛,氣象之大,人手之多,嚴然在成都浣花之上:事實上,近幾年來,浣花劍派之掌門蕭西樓,確要把主力及實力都移到桂林分局去,也就是説,逐漸地把分局變成總局,而蕭西樓自己也覺得老了,要退休了,要封劍歸隱了,所以安排了接班人和後路。

    另一方面,蕭西樓也有恃無恐,成都總部有蕭夫人孫慧珊,蕭東廣諸高手在,他也放心把劍術上“青出於藍,猶勝於藍”的蕭易人派往廣西,連同蕭雪魚蕭開雁也囑託了師弟孟相逢,去開創廣西局面。

    蕭易人等一同到桂林,即把事情向孟相逢報告。

    孟相逢立即決定以下的措施:

    第一、他和鄧玉平,即赴武當,少林請援,如有這兩派精鋭出動,權力幫決不敢造次。

    第二、遣蕭易人、蕭雪魚兄妹到十六大門派,以蕭易人武林地位及人面之熟,大可以聯合白道高手,聲討權力幫。

    第三、唐猛領唐方。唐朋、鐵星月、邱南顧、左丘超然、歐陽珊一、馬竟終,一行八人,即先行趕返成都救助,併力撐以待援軍到來。

    第四、唐剛旨蕭開雁,則主掌桂林浣花。若有敵來犯,要避鋒遊鬥,以圖分散權力幫對總局的壓力,也對權力幫展開消耗戰及拉鋸戰,直至蕭易人、孟相逢等回援為期。

    這四路人馬確定之後,孟相逢飛鴿傳書,卻召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遠來自關東,但只要孟相逢有難,定不辭晝夜趕到,相同的孟相逢也對他如此;這人不是誰,正是與孟相逢並列“東刀西劍”的“天涯分手,相見寶刀”孔別離。

    於是孔別離加入了第二隊——與蕭易人原來的位置對換,而且以孔別離的武功、經驗、人情,都足喚起武林同道的響應與支持。

    他們一個早上即決定了分配,中午立即出發。

    蕭易人成了第三隊——也就是即赴四川回援的大隊中的領導人。

    這一隊主要人共有九人。

    還有其他的人:

    一百三十四人。

    一百三十四名浣花劍派中的精鋭。一百三十四位蕭易人的幹部。一百三十四條好漢。一百三十四個桂林劍門浣花分局的子弟。

    這一百三十四人,幾乎就是浣花劍派這數十年來的全部心血!

    有一首歌,其中有一段這樣地唱:

    情與義,值千金

    刀山去地獄去

    有何憾!為知心

    犧牲有何憾?!

    這一百三十四個浣花子弟,就是這樣的人。

    他們可以為浣花劍派死,為蕭易人而戰。

    因為有他們,所以蕭易人在江湖上名頭愈來愈響亮。

    但也令蕭易人心頭沉重、手心發汗!

    這一百三十四人,就是他的重擔。

    他帶的這一隊無疑是浣花劍派的精兵,亦是劍派中的希望;他不能有所失。

    他外表依然沉冷、鎮定、氣度平然,其實心裏比誰都緊張!

    權力幫若要滅浣花劍派,恐怕首要殲滅的是這一百三十四條好漢。

    而今他就帶着這一百三十四人,遠走廣西,出征四川,途中萬一有什麼……

    但他也知道,若不攜帶這一百三十四條好漢,這次拯救,就難有成效可言。

    他多希望蕭秋水在,因為秋水雖然看來不懂事。急進易怒,但他卻絕對服從命令,不單如此,他還把指令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而且有他在一起,跟兄弟們玩、鬧、嘻笑一團,一旦有事,又警醒過人、反應異常。

    總之有他在一起,就有新鮮的點子,絕沒有冷場。

    從前蕭秋水在的時候,蕭易人卻很少感覺出這一點,而今他已強烈地感覺出來了:

    ——莫非是因為蕭秋水已永遠不在?

    ——不管怎麼樣,這個擔於是挑定了。

    蕭易人知道這一戰,可能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戰。

    無論是誰,有能力、或有機會跟權力幫決一死戰,都是足以光宗耀祖。

    蕭易人知道要從廣西赴四川,一路上都有伏擊:鐵星月等人就在四川、貴州、廣西都遇上權力幫的伏兵。

    所以蕭易人決定寧取道雲南!

    寧繞遠路,保存實力,方可與權力幫決一死戰。這一百三十四條好仗,快而無畏,只要不遇上伏狙,腳程之快,決不會把這一點點路程放在眼裏的。

    蕭易人決定繞遠道——權力幫勢力阻攔不到的路徑。

    他要取道宜山,經紅水河,再西進百色,入雲南省路南石林,過滇池、進洱海,由下關過怒江入上關,再轉入西康、過渡河轉滬定,才到峨嵋。

    他們也真的辦到了。

    他們僅花了數夭時間,已從桂林到了百色。

    百色的憧人與瑤族部落,是浣花劍派在廣西最後一個分站,代號叫“綠島”。

    那兒只有十一個浣花劍派的弟子。

    六月初一。

    蕭易人等人經過百色。

    那百色鎮中十一名子弟幾曾見過如此場面,真是一時忙了手腳,也慌了手腳,才勉力接待過去。

    六月初二。

    蕭易人一行人已進入雲南,晚上到了廣南。

    廣南是浣花劍派分支在雲南的第一個站,代號是“綠湖”。

    此處已非浣花劍派勢力範圍,故此站不僅人少,而且亦是浣花劍派在雲南唯一的一站。

    這小站原有四個夷族子弟,一個漢人叫陳定康的,就是那兒的頭領。

    蕭易人趕到廣南,廣南站的子弟沒有來接。

    蕭易人善於嚴密控制,發現陳定康等不在,立即追蹤至“綠湖”站,敲門,沒有人應,踢開了門,連陳定康在內,以及三男一女夷族子弟,盡皆被殺。

    蕭易人臉色不變,馬上在聯絡站落定,一揮手,十名浣花子弟無聲無息地退走。

    他們迅速地掩至百色,去通知那十一名弟子與頭領何獅光,“綠湖”已遇伏,要多加小心。

    他們行動迅速、了無痕跡,兩個時辰之內,已掩至百色的“綠湖”站。

    他們敲門,沒有人應,踢開了門,人都死了。

    死的人都跟廣南一樣:眉心一點紅,臉帶詭異的微笑,全身傷痕。

    十名浣花子弟即起返廣南,報告蕭易人。

    蕭易人這才臉色有點變了。

    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蕭易人在武林中素以難鬥、沉着稱著。

    他立即率眾離開廣南。

    天色微明時,已經趕到了師宗,即將進入路南。

    千態萬狀的雲南石林!

    離開師宗的時候,一百三十四名於弟都捲起了左手邊的袖口,露出筋肉卉凸的臂肉。

    然後就用尖利的匕首刺下去。

    刺了一個字。

    殺!

    鮮血淋淋,染滿了手臂。

    一百三十四個好漢卻無動於色,彷彿血不是他們的。

    血不是他們的,而是浣花劍派的。

    亦是為正義而流的。

    更是為死去的兄弟而流的。

    他們一見百色、廣南的兄弟被殺,他們已不準備活着。

    要是活着,就為了報仇。

    浣花劍派能成為武林三大劍派之首,就是有這股豪情和勁!

    雲南有石林!

    這兒的地質因受到二億八千萬年前流水不斷侵蝕,形成奇觀,大小形狀各異,成為絕好風景。

    連石成林。在石與石,林與林之間,奇巖峻崗,很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百三十四條好漢,以及蕭易人、唐方、唐朋、鐵星月、邱南顧、左丘超然、歐陽珊一、馬竟終等人,走到那兒,就遇上了強敵。

    在這天險、絕地裏,他們很快地就給權力幫的人包圍。

    權力幫也不知派出了多少人,石林每一個轉角處,匿伏處,都是兵器和人。

    蕭易人一發現有埋伏,便仁立不動。

    他不動,一百三十四條好漢也就不動。

    有人跳上石林之端講話:

    “我是飛腿天魔顧環青,想活的就跪下來,想死的就抵抗。”

    鐵星月氣呼呼地想答話,蕭易人一手按住了他。

    顧環青尖嘯一聲,至少有一百個權力幫的人已從匿伏處出來,亮着兵器:包圍他們。

    顧環青呼叫:“你們是降是戰,快快回答。”

    沒有人回答。

    一百三十四個卷左袖的好漢,動也不動。

    氣氛完全僵住。

    太陽炙熱,汗水如雨。

    ——待一會兒流的是汗,還是血?

    忽又有一人站在“石林”題字之下,攘臂大嚷:

    “我是長刀天魔孫人屠,你們是啞已是不是?”

    一百三十四條好漢還是沒有作響。

    連一絲動靜和聲息都沒有。

    他們彷彿凝結在太陽底下。

    孫人屠怪笑道:

    “你們不作聲,我就要殺人了!”

    突然四名浣花劍派子弟所站立處,湧現權力幫的人;刀快、劍急。兵器晃,四名浣花子弟濺血、倒地,至死未發過一聲。

    一百三十條好漢的眼圈都紅了,眼睜得若銅鈴般大。

    孫人屠怪笑,一揮手,在暗處又湧現十餘權力幫眾,砍瓜切菜般又殺了五名浣花子弟。

    浣花子弟還是沒有動。

    鐵星月幾乎忍不住要對蕭易人破口大罵起來,歐陽珊一隻想嘔吐。

    一百餘名好漢額上汗在流,臂肌上血在流。

    蕭易人卻連眼都不眨一下。

    顧環青瞧得過癮,嘿嘿怪笑,一揮毛又出現數十名權力幫眾。

    站得靠近的三名浣花子弟,立時被殺。

    血飛濺,屍跌落石上,至死未哼一聲。

    唐方己不忍再看。

    孫人屠大笑:“原來都是送死來的。”

    蕭易人道:“不錯我們是來送死的。”

    孫人屠:“都出來吧。”

    瞬間又有近百名權力幫眾傾巢而出,要毀掉浣花劍派的主力。

    百餘名好漢,呼吸急促,全身為汗水濕透。

    顧環青狂笑道:“統統給我死!”

    蕭易人突然低聲説了一個字:

    “殺。”

    這字一出口,百餘名大漢一齊擁了過去。

    快,而無聲;有力,出手狠毒。

    而且乾淨利落、配合無間。

    百餘名大漢掩殺過去,無一人是退的。

    受了傷的、以一敵數的,都是前進的。

    蕭易人同時已掠了出去。

    他一縱一落,足尖點石,又一起一伏,已掠向目瞪口呆的孫人屠。

    孫人屠猛撥刀。

    刀長七尺三寸。

    刀封鎖蕭易人攻勢,可是蕭易人不見了。

    左丘超然卻到了。

    他一雙手,纏住了長刀。

    鐵星月衝入,他一向是最勇敢的。

    孫人屠卻仍有短刀。

    短刀是長刀人魔的殺手銅。

    但短刀被邱南顧一手捉住。

    邱南顧一向最機警刁鑽。

    鐵星月就一拳揍過去。

    孫人屠痛得哈了腰,口水眼淚鼻涕齊泄。

    他一向屠人,這次卻為人所屠。

    他掙扎道:“你們……你們這樣對我,蛇王……蛇王會報仇……的。……”

    鐵星月沒好氣道:

    “什麼蛇王,頂不上我一個屁王!”

    邱南顧也點頭正色道:

    “我們神州結義也有八大天王,潮州屁王是第一大王!”

    孫人屠正想答話,卻已聽到顧環青的慘叫聲。

    “飛腿天魔”顧環青最厲害的,當然是一雙腿。

    唐朋、唐猛、唐方卻照準他的雙腿下手。

    顧環青勉力閃躲,但兩三個照面間,他腿上已中了三針四鏢五彈了。

    最可怕的,是左膝被唐猛用一輪石擔打碎。

    然後蕭易人就來了。

    蕭易人沒讓他説話,亦未讓他喘息,一劍就了結他的性命。

    顧環青慘叫一聲,屍身已從石林之上,落人水中,但水中早已一片血紅。

    沒有打鬥聲,敵人都在水裏,所以石林上也沒有權力幫的人。

    只有百餘名浣花子弟,除了原先束手就斃的好漢外,連一個人都沒有折損。

    權力幫眾卻死亡殆盡。

    浣花劍派的子弟,死得瞑目,因為他們都知道,那些手臂上刻有“殺”字的兄弟,一定會為他們報仇的。

    他們現在果然報了仇。

    迅速、準確、且不留活口。

    然後他們都跪下來,祭拜已亡的弟兄。

    孫人屠負痛看見這種情景,才知道已絕望。

    他奮力一掙,一腳踢開鐵星月,雙刀揮舞,迫退左丘超然和邱南顧,才衝沒幾步,馬竟終和歐陽珊一又攔住了他。

    他長嘆一聲,反手把七尺三寸的長刀、和一尺二寸的短刀,都刺進自己的胸腹間,當堂身亡。

    蕭易人點數人數,還有一百一十八人。

    蕭易人很滿意。

    他覺得他在拉弓,弦張滿了,目標瞄準了,勁道運足了,才射,一射,就中。

    這次他拉了一張很滿意的弓,射了一次很好的箭。

    然而唐方沒有作聲。

    她知道若蕭秋水在,絕不會如此做。

    蕭秋水不會把弟兄當靶子,隨便犧牲掉。

    蕭易人率人離開了石林:石林這一仗,會使浣花劍派和他,名動武林。

    他現領着人深入腹地,卻再也沒有人暗襲。

    ——敢情是因為石林一役太著名吧?

    六月初四。

    他們已到了滇池一帶。

    滇池週三百里,鮮花遍峯,景色絕秀:大觀樓面池而立,可盡覽滇池勝景。

    滇池乃由碧難、金馬兩名山來護,所謂“滇他三百里芙蓉”,其實又何止於芙蓉,簡直什麼樣式的花都有。單止茶花一類,就有七百多種。

    在洱海一帶的大理縣,卻有氣勢蒼宏的點蒼山。

    點蒼山在大理縣西,盤亙三百餘里,共十九峯。

    點蒼山之南門有唐時建之古塔,四角十六層,大二百三十尺。

    點蒼因產大理石著名於世,又稱點蒼石,可供製造石屏風及棋子石之用。點蒼本來氣魄恢宏,再有大理石各種異迥之色澤,更有詭秘幻奇之美。

    當時武林除少林、武當外的十四大門派,其中一派,正是點蒼。

    點蒼派掌門林傖夫一支專打入身三十六死穴七十二要穴一百另八小穴的判官筆,在塞外號稱“點蒼一筆”,弟子雖不多,但都是硬腳色。

    點蒼派原有弟子近百名,大半都散佈雲南各地,在中原亦有廣佈,住在點蒼派總壇內,不過三十餘人。

    這三十餘人,都是極扎手的角色。

    比方説其中一個,叫做湯錦裳,他外號只有一個字:

    “死。”

    他殺人不眨眼。

    他殺人不用刀劍。

    他殺人甚至不用看人。

    點蒼並非名門正派,他,湯錦裳也不是好人。

    他要一個人“死”,那個人就只有“死”給他看。

    他就是林傖夫最得意的愛徒之一。

    林傖夫雖不鼓勵他去殺人,但也下反對他去殺人。

    湯錦裳對他的師父的意思明白得很。

    林傖夫身為點蒼掌門,殺人,是有些不便。

    他弟子殺就不同的。

    別人垢病時,他也佯作斥罵一下;別人翹起拇指贊好時,他撫髯微笑,好像在説:他行,他師父,當然更行了。

    尤其當湯錦裳殺的是惡名昭彰的歹徒時,林傖夫更是臉有得色。

    殺壞人以揚名立萬,又可落得個名門正派、主持正義之名,何樂而不為也:

    所以湯錦裳也很得意。

    他立志要坐最快的馬、找最漂亮的女人。殺最難殺的人。

    當然,他沒有碰到過“難殺”的人。

    更沒有遇見過能“殺他”的人。

    他一生人中只殺人,不怕為人所殺。

    六月初四。正午。

    他拖着疲乏的步履,往點蒼南門走去。

    南門古塔,正是點蒼派的重地。

    他每天必要去拜謁林傖夫一次,向他請個安也好,或者耳提面命,每天至少要唯唯諾諾一番。

    他心裏清楚得很,若沒有林傖夫頂陣,他在武林中橫行,可就沒那麼容易。

    要林傖夫支持他,首先要懂得討師父的“歡心”。

    所以他昨日雖酒色過度,卻依然到古塔來一趟。

    可是他現在又眼睛一亮。

    一個賣花的女孩。

    一籃子都是花:藍的、黃的、紅的,甚至還有紫的、綠的,莫不是最嬌豔的顏色。

    花美,還不及人美。

    花嬌,人卻欲滴。

    這女孩子笑得好甜,呢聲問他道:

    “公子,要不要買花?”

    湯錦裳左望一下,右望一下,心裏如獲至寶,伯給師兄弟發現,搶走這飛來豔福。

    他心裏也有些納悶,怎麼放着這般標緻的美人兒,他好色的師兄弟卻沒發覺?

    他決定要好好跟她樂一樂。反正來這裏賣花的,也不見得是什麼好女子:他決定先把她帶走。

    那女子又嬌聲道:

    “你到底買不買嘛?”

    湯錦裳上了一個自以為風流倜儻的笑容:

    “花買,人也買。”

    他一手拿了一錠銀子,一手搭上那女子的美肩。

    那女子一側,隨手自籃裏拾出一朵藍花,塞到他手上,道:

    “花給了你,錢拿過來!”

    一手就把銀子搶過來。

    湯錦裳心中啞然失笑,暗忖這女子好大的胃口,一朵花竟要一兩銀子?當下把花隨手一插,往旁一扔,笑道:“銀子是買人……”

    正要摟過去,突覺掌心一痛。

    一痛之後就是一麻。

    湯錦裳張口欲呼,竟已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他扔棄的藍花,正游出一條極小極細的極微極幻的藍色小蛇。

    蛇一竄,鑽人女孩衣袖,消失不見。

    湯錦裳目毗盡裂,“啞啞”作不出聲,全身都麻了,呼吸也沒有了,只見那女子微微伸出舌尖,舔了舔嬌紅潤濕的嘴唇,媚笑道:

    “愛花的人,就不該扔花,扔花,花是有刺的。”

    然後她突做了一件事。

    一件殘忍的事。

    她挖掉了湯錦裳的眼睛,只是在一揚手間。

    然後她尖細般的手,搽滿了指甲鳳仙花汁的紅,把兩顆眼珠子,往嘴裏一送,竟吞了下去。

    湯錦裳不能呼叫,否則,惟有呼叫才能表達此刻他心裏所覺得的恐怖。

    林傖夫在第十六層樓。

    他跟他的師弟金維多正在商量點蒼派財務的事。

    守在第十六層塔口的是兩名點蒼派的護法。

    這兩名護法從來沒有離開過林傖夫半步。

    林傖夫要他們看着一樣東西,要是沒有林傖夫的命令,這兩人就算火燒及履也不會離開屋內半步。

    林傖夫卻覺得自己很偉大,他從來沒叫他們被火燒死,只是有一次,也是十幾年前的一次,在守候的當幾,其中一名護法忍不住去了小解,在他回來的時候,林傖夫抽了他一筆,到現在那護法一條腿還是肢的。

    之後這兩個護法再也不敢離開半步。

    為了這點,林傖夫越想越得意。

    午間的陽光照進來,連他的師弟金維多也感覺到他掌門師兄的得意之色。

    金維多外號“鬼斧神工”,他左手鑿、右手錘,也不知炸開了多少敵手的頭顱。

    所以當武林中人以為他只能替林傖夫算帳管帳時,他心裏是何等不悦。

    他實在不明白他師兄為何笑得那麼得意。

    他正想着時,外面忽然傳來“砰砰”二聲。

    林槍夫、金維多久歷江湖,一聽就知道是人體倒地聲。

    他倆迅速地對望了一眼,立即分左右掠了出去。

    然後一腳踢開了門,稍等了一下,再撲了出去。

    外面沒有人。

    那兩個護法不在。

    林槍大利金維多對望了一眼,不勝驚詫。

    然後他們掠下第十五層樓。

    接着他們都怔了。

    第十五層塔內,三個死人。

    三個都是點蒼派的高手,卻無聲無息地死去。

    三人帶微笑死亡,盾心一點紅,全身無傷痕。

    第十四層石塔,有兩個死人。

    不但死狀一樣,連死相也無兩樣。

    其間十二層石塔,都是一樣。

    總共十五層石塔,死了二十六名點蒼派的高手。

    然後林傖夫、金維多就看見死在最底層石塔門外堅硬石地上的兩人,正是那兩名護法。

    這兩人顯然是被殺後拋下來的。

    林傖夫和金維多臉色變了:兩人竄出塔門,只見遙遠的草地上,死的是湯錦裳,眼珠子被人挖去,血流得滿臉都是。

    有兩個人,就站在屍體不遠處。

    一老一少兩個人。

    少的是少女,老的是慈祥的老人。

    少女拿着一籃子鮮花,盈盈嬌態。

    老的挽着個魚簍,看見林傖夫和金維多,就慈祥得像看見自己的兒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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