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花繡琦慢慢走出房間,再悄悄來到後面,小聲嘀咕:“這裏應該就是武器房了。”
這陣子她因為無聊亂逛,曾經到過這裏,當時她還被裏頭滿滿的刀劍給嚇住,沒想到石徹居然要拿這些刀劍來為非作歹!
搶人財物也就算了,但是萬一傷了人怎麼辦?
“就讓你看看不放我走會有什麼好處,幫你們積積德,看看能不能造個七級浮屠。”她心意已決地直接走過去,先到一旁的草堆點燃一把火苗,然後往武器房裏扔——
武器房裏堆放了些油桶,火熱蔓延得極快,不一會兒整個武器房都陷在火焰中。
目睹大火燒得這麼旺,花繡琦突然覺得好害怕!
她站在原地顫抖了好久,才猛地想起應該快溜人,這才拔腿往房裏奔去。
這時,有下人發現武器房着火,立刻大聲嚷道:“武器房着火了……武器房着火了……”
眾人聞聲跑了過來,屈小戀看着這情況,吃驚地倒抽口氣,“我的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江雷,趕緊派人滅火。”石徹皺眉看了看,“看這情形,就算滅了火,武器也不能用了。”
下人們輪番提來水桶,希望可以儘快將火撲滅。許久之後,終於滅了火,江雷步進裏頭察看。
“江雷,情況怎麼樣了?”屈小戀問道。
“裏面有幾桶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起火。”江雷蹙眉道:“不過柴房也放了油,為何會是這兒起火?”
“我看八成是被縱火的。”柔兒直接説道:“花繡琦那女人在哪兒?整個山寨鬧烘烘的,她怎麼可能不知情?我看八成是她乾的好事。”
“柔兒,你為什麼非得這麼説不可?”石徹怒瞪着她。
“寨主,你不能再為她説話了。”
“把她找來問問不就知道了。”屈小戀直接道:“我去找她。”
“我在這裏。”花繡琦怯怯地出現在他們後面。
“你來得正好,我問你,是不是你放的火?”柔兒毫不客氣的質問,那模樣就像篤定是她做的似的。
“柔兒,你是不是要我趕你離開山寨?”石徹眉心一蹙,冷峻地看着她,“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寨主,你説我咄咄逼人?!”柔兒怒視着花繡琦,“我就是要逼問她,説!是不是你放的火?”
“我……”花繡琦哽着嗓,已説不出話來。
石徹對她説:“不是就否認,幹嘛這麼害怕?”
“寨主,小的在武器房門外找到這支髮釵。”一位下人跑了過來,將髮釵交給石徹。
花繡琦見了,臉色瞬間轉白。
“呵!這不是那女人的嗎?果然被我猜對了,寨主還一直護着她。”柔兒氣呼呼道:“這女人根本就不能留,這下果然成了禍害。”
“表哥,你快下令殺了她啊!”屈小戀也上前説道。
“什麼?”石徹眯起眸。
“她本就該死。”
“如果誰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讓他先死。”他爍利的眼在所有人臉上梭巡了一遍,嚇得他們不敢再多説一個字。
屈小戀深吸口氣,不服氣地説:“好,就算不殺她,也該趕她走。”
石徹沒理她,逕自走向花繡琦,“你是故意這麼做的?就為了讓我趕你走?”
她看看其他人又看看他,“不是……我根本沒這麼想。”
“你是怎麼想的?”他不由火冒三丈。
“我以為被……被發現之後就會死。”她的嗓音帶着抖意。
“這麼説你是想死了?”他臉上閃過一絲晦澀。
“也不是。”
“什麼都不是,到底是什麼?”石徹簡直快被她逼瘋了,如果依他過去的性子,早就一刀宰了她。
“我不希望你造孽,不希望你死後墜入十八層地獄。如果老天真要降罪於你,我也寧可為你下地獄,身受火刑之苦。”
聽她這麼説,石徹原本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他眯起眸,全然的霸氣中隱藏着點滴温柔,“你是為了我?”
“沒錯,我是為了你……”她抿緊唇,小臉還帶着蒼冷。
“表哥,你不要被她騙了,這個女人什麼話都説得出口,你不能因此而心軟呀!”屈小戀忍不住衝向石徹,叫囂着。
“你讓開。”石徹欲揮開她。
“不,我不讓。”屈小戀仍執意。
“走開——”石徹猛力推開她,抓起花繡琦的手將她帶回她的房間,“你還真是,讓我不知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她的行為足以讓他親手殺了她,但是她那番話卻又令他無比動容。
將她推進房間,他反手關上門。
“求求你,不要再繼續搶劫的勾當了。”她以懇求的語氣説道。
“不可能,那麼大一羣人得靠我養,我怎能説不幹就不幹?所以,別説夢話了。”他嗤笑。
“幹嘛要養那些人,讓他們自己出去找工作呀!”
“哈……他們什麼也不懂,能做什麼?”他認為她異想天開。
“幹粗活總成吧?”她眸子一亮,“要不你先動手去做,這樣大夥就會起而效之,如此一來就有收入了。”
“花繡琦你瘋了!再説我真會殺了你。”他氣得臉上肌肉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就殺呀!不要成天只會掛在嘴上。”花繡琦也氣得豁出去了。
“你還真是!”他利目一瞪,“好吧!要死等以後再説。”
石徹説完便拂袖而去,獨留花繡琦頹喪的待在房內,不知該如何是好。
石徹非但沒有懲罰花繡琦,反而對她更加疼愛與照顧,讓屈小戀和柔兒等人看在眼裏十分不滿,卻又忌憚石徹的脾氣,不也表現得太顯示。
趁石徹出寨,柔兒立即找上花繡琦,“我不是警告過你,要你離開石徹越遠越好嗎?為什麼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我不是不走,而是走不掉。”花繡琦無懼的回睇她,“你也知道山寨滿是你們的人,我要如何離開?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好,那我放你走,你馬止離開。”只要能獨佔石徹,柔兒什麼都可以不顧了。
“我不走。”花繡琦想也不想地説。
“什麼?現在給你這麼好的機會,你卻不走?”柔兒深吸口氣,氣極地道:“你是在耍弄我嗎?”
“我想通了,如果我走了,石徹只會被你們利用,落入萬劫不復的命運。”花繡琦抿緊唇。
“誰説我們利用石徹!”柔兒向前一步。
“不是嗎?當他忘記過去的一切時,你們千方百計的要他想起來,不就是為了要激起他火爆的性子、殘酷的個性,讓他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她搖搖頭,“只要我還在,我就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他的本性不是這樣的。”
“哈!他的本性?!這就是他的本性,你可知道漠北邪怪是誰?就是他!他過去做過什麼壞事,你連想都想不到。”
聞言,花繡琦傻住了,什麼話都説不出口。原來她一直想找的人不是別人,就是石徹。
“你到底走不走?”柔兒快受不了了。
“這下我更不能走了。”花繡琦喃喃道。
“好,你不走是不是?”柔兒拔出腰間的匕首,“那我只好讓你死了。”説着,她便朝花繡琦揮出匕首。
花繡琦往後一閃,俐落地躲開。
“喲,還不錯嘛!不過再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柔兒提足氣,再次對她揮刀——
“住手!”石徹不知何時出現,朝柔兒擊出一道掌風,逼退了她。
“寨主……”
“不要叫我寨主,你離開吧!”石徹眯起眸,“你剛剛對她説的話,我全聽見了,你該知道如果是以前的我會怎麼做?”
柔兒望着他那對紅沁的眼,嚇得猛退一步,她知道他在忍……忍着不對自己動手,倘若從前,他早就廢了她的武功、斷了她的手腳。
“好,我走,但是隻要我活着,絕不會讓你們好過。”柔兒握緊拳,狠狠地瞪了花繡琦一眼後便離開了。
“你沒事吧?”石徹問着呆愣在一旁的花繡琦。
“我沒事,但有件事我想問你,你……你真的是漠北邪怪?”她抬起臉,發着抖問道。
“沒錯,我就是。”他挑起眉,“你怎麼了?”
“那就是説……生花筆在你那裏?”
“我不是説了,別捨近求遠嗎?”石徹勾唇一笑。
“你的意思是可以將筆給我,讓我去救我爹孃嗎?”她急促地又問。
“看在你沒聽柔兒的話離開我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他勾起她的下顎,“你是真的關心我?”
“既然愛你,又怎不關心你?”花繡琦水漾的眼凝視着他。
“像我這麼壞的人,幾乎沒救了,你還愛我嗎?”他微眯着眸子。
“會説自己壞的人絕不壞。”她突然抱住他,“你有愛心的,因為你也是真心愛我,不是嗎?”
“花繡琦,別得寸進尺,我只是——”石徹説到這裏,突然她踮起腳,在他嘴角輕啄了下。
“別告訴我你不愛我,我會很傷心的。”她望了他一眼,“還是你嫌我年紀不小了,那就不——呃……”
這回輪到石徹將她拉入懷中,“別再説了,再説我可要好好教訓你了。”
“是,不説就不説。”她回頭看了看,“你趕柔兒姑娘離開好嗎?她再怎麼錯,也為你盡了許多心。”
“她這麼對你,你還為她説話?”他冷然地開口。
“她這麼做當然不好,但是——”
“好了,別再提這事,想不想看生花筆?”他扯開一抹俊魅笑痕。
“真的,我可以看?”花繡琦咧嘴笑問。
“當然可以,這就去瞧瞧吧!”
石徹帶她去他的寢房,而花繡琦還是頭一次進入他的房間,莫名感到有點彆扭。
“幹嘛這麼不自在?”他上前摟住她的腰。
“當然不自在了,我還不曾進入男人的房間……”她羞赧地説。
“也是,以前都是我去你的房間。”他笑意盎然地説。
“別説了,快給我看筆啦!”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於是催促道,“那支筆是不是長得很不一樣?”
“不是,它就和普通的筆一樣。”他邊説邊翻開案底的暗櫃,將一隻木盒拿出來,打開盒子,裏頭躺着一支再普通不過的筆。
“這就是生花筆?”她懷疑地問。
“是啊!可別小看它了。”石徹扯笑地坐在案前,“幫我磨墨。”
“哦~~”花繡琦立刻在硯上磨了墨,“好了。”
就見石徹拿起笑,沾了沾墨,把筆交給她,“你想寫什麼?”
“呃……我的字不好看。”她羞澀地説。
“儘管寫。”
“好吧!那我就寫我們‘天祥武館’四個字。”她坐在他身邊,慢慢寫下這四個字。
説也奇怪,本來不擅長寫字的她,居然可以寫出一手好字。她深吸口氣,不敢相信地低呼,“簡直太神奇了!”
“想不想畫什麼?”
“呃,這更不行,我根本不會畫。”
“沒關係,你想到什麼就直接畫出來。”他鼓勵地朝她點點頭。
“真的可以?”她其實躍躍欲試呢!
“儘管畫。”
“好,那我畫嘍!”她閉上眼,開始在紙上描繪,驚人的是,她想畫的東西栩栩如生的呈現在紙上。
“原來你想的是我?!”石徹仰首大笑。
“別笑啦!”她更意外的是,她什麼時候擁有這麼棒的畫功了?
這支筆果然如傳説中的神奇。
“現在相信了吧?”他瞅着她錯愕的小臉。
“相信了!”突然,花繡琦想到什麼似的問道:“如果筆墨紙硯這四樣東西湊在一塊兒,可以有什麼樣的作用?”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眉一挑,“或許如江湖中傳言的,可以取得天下吧!”
“這幅畫和字送我好不好?”這可是她拿着生花筆的“傑作”耶!
“拿去。”他率性地説。
“謝謝!”她趕緊將它收好,放入衣襟內,“還有,更要謝謝你把這支筆送給我。”她的任務總算是達成了。
“那你説要怎麼謝謝我?”
“隨便你了。”她笑出一抹羞澀。
石徹扯唇一笑,將她抱個滿懷,迫不及待地親吻她……
當屈小戀和江雷得知柔兒被趕出山寨,立刻找上石徹理論,“表哥,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柔兒哪裏做錯了?”
“她居然想殺了繡琦,你們説我能原諒她嗎?”石徹坐在廳堂主位,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那也不至於要趕走她呀!”
“如果等她得逞了,我才趕她離開,是不是太遲了?”石徹煩鬱的放下杯子,冷冷逼視着他們。
江雷在屈小戀的眼神示意下,趕緊説道:“寨主,先不提柔兒的事,我已經找到下一個目標,小戀也已經打點好武器,這次是不是該行動了?”
“算了,休息一陣子再説。”石徹揉揉眉心。
“休息?又要休息!”屈小戀不滿地走近他,“表哥,你真的變了,難道你的記憶還沒完全恢復?”
“我全記得了。”他冷漠含威的望着她。
“那為什麼這樣?”
“我自有盤算。”石徹憤懣地站了起來,“到底我是寨主,還是你們是寨主?以後別在我面前淨説這些廢話了。”
“表哥……”屈小戀拉住他的手,“不能再這樣下去,寨裏的銀子所剩不多了。”
“我自會想辦法。”他睨他們一眼,“不會餓死你們。”
“你千萬不要被那丫頭給洗腦了,想想我們過去的日子多美好呀!只要行動成功時,足足慶祝三天三夜,還有數不盡的銀子可以花用。”她仍希望可以説動他。
“不要又把花繡琦扯進來。”每次都聽他們説着花繡琦的不是,不禁讓他氣悶,更令他心口發沉。偏偏一個是他的表妹,一個是他不可或缺的助手,他怎麼也不能趕他們離開。
“你真的中毒太深了!”屈小戀怒瞪他一眼,拉着江雷離開。
“真是見鬼了!”石徹往桌上使勁一捶,“我到底怎麼了?難道真是我改變了嗎?這的確不像我,到底怎麼回事?”
他立刻喊來帳户林義,詢問道:“咱們山寨還有多少銀子?”
“已經所剩無幾。”林義老實的稟報。
“到底多少?!”他利目一湛。
“大約五百兩銀子。”林義嚇得趕緊説。
“才五百兩!”石徹垂首撫額,閉着眼沉思,卻思考不出任何辦法,難道他真要再幹一筆?
“小的算過,可以再撐半個月。”林義補充道。
“我知道,你下去吧!”石徹鬱悶的不想説任何話。
“是,小的這就退下。”
當帳房一離開,石徹深深思考過後便步出廳堂,打算找到屈小戀告訴她他改變主意了。
在他經過長廊時,花繡琦朝他飛奔而來,嘴裏直喊着他的名字,“石徹……石徹……”
“怎麼了?”他抱住她飛來的身子。
“我好開心!”她的笑顏總能輕易的消除他心底的不快與煩悶。
“什麼事這麼值得開心?”他倒想聽聽。
“剛剛小戀來找我,還臭罵了我一頓。”她興奮地説。
“什麼?她又去找你了!”石徹火爆地吼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麼?都不顧我的警告了嗎?”
“沒關係,其實我很高興她來找我,讓我知道你拒絕了他們的建議。”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你到底在説什麼?”他被她的笑容迷惑了心,一時無法弄清她的意思。
“你拒絕與他們同流合污,我能不開心嗎?”
他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經改變心意,決定再幹一票,“你聽我説,我……”
她偏着腦袋等着。
“我……”他還是放棄了,“沒事,見你這麼高興,這麼説我的決定是對的。”
“沒錯,完完全全是對的。”她這才仔細瞧着他,“你好像心事重重的?”
“我這種惡人哪會有心事呢?”他拍拍她的小臉,“對了,我有事要下山一趟。”
“我能跟嗎?”她眸子一亮,試問着。
“不行,下回吧!”
“哦……”花繡琦有點失望的鼓着腮,“好吧!不過可不能説話不算數喔!”
“你這麼不信我?”他擰擰她的腮幫子,“那我走了,你可別亂跑,待在寨裏最安全。”
“我知道。”她朝石徹笑笑,目送他離開。
無聊的花繡琦於是想到了於伯,立刻過去他那兒瞧瞧他在做些什麼,於伯可是很擅長做木工呢!
“於伯。”走進修繕房,花繡琦輕聲喊道。
“花姑娘,你來了。”於伯正趴在桌上打盹呢!
她看看空空的桌面,“今天沒有做什麼小玩意兒嗎?”
“唉!你不知道嗎?工具都又鈍又鏽,也沒有錢可以買新的,只好休息。”他感嘆道:“聽説寨主不打算再行動,這下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於伯,是我勸寨主別再幹壞事的。”花繡琦抿緊唇,“該怎麼辦?”
“你沒錯,其實弟兄們早想洗手不幹的,大夥都有妻小,怎麼也不希望哪天失手被關進衙門牢房裏。”於伯笑了笑。
“當然,只是大家乾土匪幹久了,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於伯雙手抱胸,感嘆地説。
“如果我想到辦法,你肯幫我和大家溝通嗎?”花繡琦問道。
“什麼辦法?”於伯放下手,很認真地問:“如果還有其他生路的話,我想大家都會試着去做。”
“那太好了,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她胸有成竹地對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