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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兩天後。

    入夜後的茂密樹林裏,剛從鄰縣某富商家接貨回來的宋沉夏,策馬疾馳着。

    今早到鄰縣巡視當地的馬幫分舵,回程時順道到某富商家接下委託貨品,然後在熱情富商的招待下,多喝了幾杯酒誤了時辰,才會拖到這時候回梅龍城。

    不過因現在是太平盛世,治安普遍良好,所以一路走來都頗順利,通行無阻。

    才剛這麼想,兩旁大樹聳立的幽靜小徑上,忽然間多出一個看不清全貌的東西,橫倒在地上。

    不曉得是什麼,宋沉夏一手按住腰側的劍柄,一手扯住繮繩,放慢行進速度,謹慎驅馬上前。

    天上微亮月光,稀落的穿過大樹繁密枝葉問,點點灑了一地。

    樹林裏,秋天的涼風在枝櫃和葉縫間穿梭呼嘯,揚起怪異又令人心驚的聲響。

    他直覺不對勁,在不遠處勒馬停住,就着月光細看了下,這才發現橫倒在路中間的是一根粗壯樹幹。

    但早晨經過這條路時,並沒看見有什麼粗壯樹幹。

    他再次前進幾步,仔細看了下,發現眼前粗壯到幾乎得兩個成年漢子才能合抱圈起的樹幹,不是他一人力量能推動的。

    這條路是進梅龍城最快的便道,許多從南方各縣山裏,伐木運至梅龍城批賣的木工們,在夏季雨水豐沛時都習慣走水路進城,可一到秋季天南江支流水量驟減,運木大船吃水過深無法動彈時,便會改走陸路,經由這條路進梅龍城,將木頭賣給城裏批發木料的大盤商。

    所以現在路上會有根粗壯樹幹擋在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説不定剛好就是由哪個運木馬車上遺落的……

    宋沉夏翻身下馬,謹慎的邊走邊朝四周張望。

    黑暗裏,前方某棵大樹後忽然傳來怪異的低泣聲。

    乾啞又嗚咽的哭泣嗓音,隨着四方吹起的風飄進他耳裏。

    大半夜的,怎會有人在哭?

    他手按寶劍,警戒的牽馬輕步走到樹後。

    一個身着粗布衣裙,長髮綰成髻的女人,背對着他將手裏的布條往樹上拋。

    而那陣破鑼似的難聽哭聲,便是由她口中發出來的。

    只見她邊哭邊將長布條拋上樹,然後把越過樹枝垂下的布條尾端打了個死結,腳踩着地上石頭,就想把腦袋伸進布條洞內。

    眼見一條生命就快在眼前消逝,他無法視而不見的皺了下眉。

    「微不足道的螻蟻都尚且要偷生了,小娘子好好一個人為何想不開尋死?」他在陌生女子把頭伸進布條前,搶先出劍削斷布條。

    哭聲難聽的陌生女人,當場背對他跌坐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嗚嗚……」

    難聽得連鬼都聽不下去,尖鋭到會讓杯盤瞬間破開的哭吼噪音,讓宋沉夏受不了的-起眼。

    「姑娘是否有什麼無法解決的困難?」即使直覺告訴他有些不對勁,但陌生女子淒厲的駭人哭聲,卻讓他無法忽視。

    他頗為不解,一個女人三更半夜下睡覺,卻在這上吊尋死,通常只有幾種可能,第一種是遭遇到重大打擊,讓她想不開的立刻尋死,另外幾種可能則是這女人有病,或這是一個引他入甕的陷阱,至於真正的情況是哪種,他現在還不知道。

    唯一能憑豐富江湖經驗確定的就是這姑娘毫無殺氣,而且哭聲難聽到會讓所有有耳朵的人,都想先一頭撞昏在樹上。

    「不了,謝謝大爺關心,小女子的事大爺沒法幫。大爺可以走開,不用管我了……」陌生女子背對着他坐在地上,破鑼嗓子繼續發出擾人哭聲。

    「若小娘子願意將自己的困難説出來,在下或許可以試着幫忙解決。」宋沉夏走過去,轉個方向站到陌生女子身前。

    陌生女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眼淚越流越兇,跟着哇的一聲,再次放聲大哭起來。

    「我……我……小女子昨天才讓爹做主嫁給在鄰縣伐木的夫君,今晨一大清早就隨夫君駕車運木頭出來,想到梅龍城去賣給木材商,可走到這裏時,馬車上的木頭卻忽然掉下來,夫君説木頭太多太重,馬車載不住才會掉下,便叫小女子在這兒守着,別讓人將木頭撿去,他先將木頭運到城裏,再回頭接我……

    「可是……嗚嗚……我等了好久,從白天等到黑夜,夫君都沒回來……我想一定是夫君不要我了,所以才找藉口故意把我扔下……」陌生女子低頭哭泣,淒厲尖鋭的哭聲,讓人聽了忍不住從頭麻到腳。

    「-別哭,-夫君或許是在路上耽擱了。」宋沉夏皺眉開口。

    從這條路到梅龍城頂多兩三個時辰,運重木的馬車就算行得再慢,也能來回數趟,但這女子卻説自己等了很久,那表示她夫君一定不可能是在路上耽擱,只是為了安慰她,好讓她能暫停一下接近魔音穿腦的哭聲,他才會這麼説。

    「大爺不必安慰我,小女子知道自己是讓夫君遺棄了……」陌生女子抬起臉,哀怨的臉孔讓和她對看的宋沉夏,當場微微頓了下。

    這……這是什麼長相?

    粗黑到像兩條毛蟲扭動的濃眉、一扭一歪的大小眼,還有左斜向上的嘴唇,加上不知道該遮醜,還拚命往臉上塗抹一堆胭脂水粉,搞得自己臉如猴子屁股,嘴像兩條血腸……

    這樣先天不良,後天又打扮過度的姑娘,擺明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臉塗成這樣有多嚇人。

    難怪她夫君會不見人影,想必也是讓這女人過度駭人的長相與打扮給嚇壞了。

    瞧她頭上插的那朵大紅牡丹花,還有身上花花綠綠,用各種彩布拼繡而成的衣裙……

    也難怪她夫君會不要她!

    連他都可以明瞭遺棄她的那個男人心情,恐怕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娶妻如此的感覺。

    不過,就算這女人長得再醜,再沒有自知之明,也不該受到這種待遇,獨自一人被丟在荒郊野外。

    「小娘子可記得夫家在哪?」宋沉夏冷靜開口詢問。

    只要記得夫家在哪,他就能讓馬幫兄弟送她回家,然後順便叫人教訓一下她那個沒有擔當的夫婿。

    「知道……在鄰縣大力山下……大爺這麼問可是要送我回家?」哭得唏哩嘩啦,臉上胭脂糊成一團,長相恐怖到讓人只想掩面逃開的陌生女子瞬間抬起頭,眼睛一亮,當場打住不哭。

    「只要小娘子信得過在下,願意讓在下護送進城,到客棧借住一宿,在下保證,明日一早便差人送小娘子返家。」他沉穩説着,完全無視她咧嘴笑開後,更顯扭曲的恐怖醜容。

    「多謝大爺!只要能讓小女子和夫君重聚,小女子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大爺恩德。」她又哭又笑的道,真摯神色讓宋沉夏雙眸一。

    就算能讓她回到夫家,也不曉得之後會不會又讓她夫婿給扔了……不過這已不是他該管的事。

    「小娘子不用做牛做馬,只要先上馬讓在下送-進城就行。」他將馬兒拉過來,正色望着她道。

    「這……小、小女子不曾騎過馬……」醜姑娘面色扭曲的僵在原地,緊張的看着正在噴氣的高大黑馬。

    「-不咬人。」他伸出手搭上她的腰,正要輕推送人上馬,醜姑娘卻忽然回頭,對他露出一個醜到不行,外帶眼歪嘴斜的恐怖笑容。

    她伸手按住他的肩頭,一股不該在此時出現的濃郁花香,也在同時飄進他的鼻間。

    怪異香味直衝腦門的-那,宋沉夏身子一踉蹌,神色瞬間翻冷。

    這種香味不是普通花香,加上先前一點味道都沒有,卻在他扶她上馬時才出現,表示裏頭一定有問題。

    看來,他根本中了人家的暗算!

    「-暗算我……解藥在哪?」他反應極快的出手擒住她,掐着她細嫩頸項質問。

    可惡!行走江湖多年,他中過的暗算數都數不清,服過的珍貴救命良藥更是足以用鬥來量。

    多年下來,良藥、毒藥交互作用下,幾乎練成一副百毒不侵的身體,因此一般迷藥毒藥,根本對他起不了效用。

    只是今天的迷藥味道不對勁,是他從未聞過,加上之前在富商家喝了烈酒,酒氣使藥效運行得更快,才會馬上有感覺。

    宋沉夏步履不穩的晃了下,眼神一凜,瞬間加重手勁,另一隻手由懷中掏出一隻精緻竹筒,用力往一旁的樹幹擊去。

    巴掌大的竹筒撞擊在粗壯樹幹上,立刻碎裂成數段,隱藏在其中不知成分的火藥,遇到空氣立刻起了變化,當場爆出巨響,紅色火花夾着劇烈煙霧,破空飛竄上天,有如一條血紅游龍,劃過黑暗天際。

    「你別想解藥了,這迷香不同於一般,雖不會傷身但也沒有解藥,只要宋三爺一動氣,就會加快藥效發作,暈得更快。另外,就算馬幫兄弟看到煙霧信號立刻出動,找來這也得花上數個時辰。三爺,不如你就別掙扎,乖乖束手就擒吧!」被他制住的醜姑娘笑得非常開心的道。

    「看來-對我和馬幫的事瞭如指掌,但要我縛手就擒輕易讓-抓住……想都別想!」

    向來不知束手就擒為何物的宋沉夏,步履踉蹌顛了下,單手拔劍出鞘,然後出人意外的一劍砍在自己腿上,殷紅鮮血登時流了下來。

    精神上來的瞬間,他拚着一股氣,先點了她的麻穴,然後翻身上馬猛力將她抓過,橫丟在馬背上。

    敢暗算他的人,他一個也不放過!

    「你做什麼?既然要逃命還不快跑,抓我幹嘛?」沒料到中了特製迷香的男人,還這麼有力氣能將她逮上馬,特意扮醜又吞了變聲丸的梅鳳兒,氣得差點暈過去。

    這混蛋男人,為了不讓自己昏倒,竟然當着她的面捅自己一劍。

    就算他不會痛,她卻看得好心痛……氣得真想打人了!

    她臉蛋漲紅的掛在馬背上,全身氣血不通加上頭重腳輕,使得她怒火中燒,差點開口將他祖宗八代全都問候過一遏。

    「閉嘴!」他沉聲低喝,雙腿用力一夾,身下坐騎如風飆飛出去。

    策馬疾馳穿過茂密森林,宋沉夏感覺到自己逐漸無法集中神智,整個身體開始不受控制,越來越輕盈似乎隨時都會飄飛起來。

    「宋沉夏,快點停下!你要是昏過去,馬跑得這麼快,我們倆會一起摔死……」感覺到他不要命似的的策馬往前衝,梅鳳兒急得開口大喊。

    濃密樹影漸漸被拋落身後,月光照亮一旁水流潺潺的小河。

    「不!我絕不會停下來,讓-有打劫我的機會!」宋沉夏咬牙嘶吼,冷汗從額上滴落,掉在她無法閃避的臉蛋上。

    人間堡馬幫走貨第一鐵律,就是貨在人在,貨亡人亡,所以他一定會死命撐到兄弟們看到信號,出來救援為止。

    「你有病!我何時説要打劫你來着……姑娘我什麼都有,鬼才要搶劫你!」她火大尖嚷,粗嘎像烏鴉叫的難聽吼聲,讓他黑眸瞬間一凜,寒光陡放。

    來不及細想她熟悉的粗魯語氣是否曾在哪聽過,宋沉夏一手抓着繮繩,一手扯起她的腦袋。

    「口裏説不要打劫,卻又下藥迷昏我,-這女人説的什麼鬼話……」他恨不得能就地掐死她。

    強撐着渙散的神智,他惱怒的嘶吼,下一刻,高大身子瞬間一軟,朝梅鳳兒倒去。

    兩個人像纏成一塊的麻花捲,由疾奔的馬兒背上摔落,驚險的翻落在河岸畔的柔軟蘆葦叢裏。

    破舊欲塌的小屋裏,有一張底下用磚頭墊高,牀面用幾塊破木板搭成的簡陋小牀。

    牀上,流年不利倒楣被暗算的宋沉夏,正呈大字型躺着。

    一旁,佯扮成無敵醜女的梅鳳兒,不快的扯開他的褲管,皺眉望着讓他自己砍出來的傷口。

    「就算你宋三爺威武不能屈,骨氣硬得像石頭。也別蠢得拿命來開玩笑……」

    如果不是聶朝陽習過點武,知道點基本點穴解穴手法,並且將他扛到這間破屋,否則他傷口的血肯定沒辦法那麼快止住。

    梅鳳兒惱怒咕噥,一邊伸手到他腰間放肆翻找。

    她熟知馬幫習性,知道每個馬幫男子在走貨時,身上都會帶着馬幫發給的幾味簡單傷藥,以備不時之需。

    小時候她就不止一次從自家老頭身上,像尋寶似的挖出幾隻藥瓶,所以這個臭男人身上應該也會放有應急傷藥。

    她粗魯在他腰間翻扯,完全不知避嫌的舉動,讓陷入昏迷的男人,不舒服的皺起眉。

    怎麼回事?

    是什麼東西一直在他腰間搔弄?先是隔着衣衫撫過他的腰際,然後伸進衣服裏,探進他腰間……

    「原來,男人的腰摸起來是這個樣。」找到了小藥罐,梅鳳兒又乘機摸向他結實窄腰。

    別説她不懂矜持、不知羞恥,任何女人在面對自己偷偷傾戀許久的男人,都會這樣做,尤其是當這男人無法動彈,可以任她為所欲為時。

    她壞心揚笑,伸手連連亂摸了幾把。

    纖嫩素手經過之處,不知名熱氣陡然被點起,怪異感覺瞬間衝過宋沉夏僵硬身軀。

    本該完全昏迷的男人,此刻掙扎的從惡夢裏張開眼,惱怒的瞪着前方變本加厲,往自己胸膛亂摸的「採草賊」。

    「滾開!」他怒道,就要出手打飛面前醜女。

    只是才動了根手指頭,下一刻,宋沉夏就愕然的發現自己整個身軀,完全不受意志控制,手腳四肢像讓人綁上巨大鉛塊,沉重到連最簡單的抬手動作都做不出來。

    看來這怪異的迷藥,不同於他過去聞過的那些迷香,就算人醒了,神智清楚了,可身體卻沒法那麼快完全復原。

    「咦,你醒了?!怎麼可能?迷藥的分量明明有拿捏過,一般正常男人聞到都會倒個半天,可你竟然不到一個時辰就醒?」梅鳳兒驚了下,完全忘了自己不規矩的手還擱在人家身上。

    「-要打劫我之前,不是早該對我的事探聽得一清二楚?那怎會不知道中了迷香的我會昏多久?」他冷言道,一邊暗中運氣打通氣脈。

    照他神智清醒的速度看來,不出一盞茶的時間,應該就可以讓全身氣血暢通運行。

    「我又不是大夫,哪會知道你身體狀況竟然異於常人,而且我有説要打劫你嗎?就算你宋三爺自願將今日接的貨都送我,姑娘我也沒興趣。」她頂着大花臉,對他露出醜醜的嫌惡表情。

    這迷香是聶朝陽從他習醫的三姊那兒偷來的,為了確知有沒有效,她還順手灑了一包,試試聶朝陽中了迷香後的昏厥效果,當時那閃躲不及的笨蛋,還真足足昏了半天時間。

    可用在他身上,卻不到一個時辰就失效?

    梅鳳兒不快的-起眼,心裏盤算着自己那個見不得人的邪惡勾當,該怎麼進行下去。

    「-不感要劫我懷裏的什葉經?」宋沉夏黑眸裏難得起了詫異。

    她大費周章的迷昏他,竟然不是為了搶他懷裏那本由富商委託馬幫,護送到北方大寶寺裏供佛的珍貴經書?

    那她到底要的是什麼?

    「十頁經?拜託,就算讓我再多念個一百頁經文,這輩子也不可能飛天成佛!傻子才有那種閒工夫,會為了一本經書搶劫你!」梅鳳兒冷笑道,一邊將手抽回,一邊粗魯撕開身上的粗布裙。

    「那-迷昏我做什麼?想挾持我威脅馬幫?」他瞪着她突來的撕衣舉動,同時暗自加快運氣速度,嘴裏虛應開口。

    「啐!誰要拿你去威脅馬幫……你這傻子,難不成你們馬幫的人,每次走貨遇到別人用迷香暗算時,都會用這種蠢方法,拚死命一刀捅在自己身上,然後突圍而出嗎?」她怒聲低嚷,動作粗蠻的將撕下來的長布條,擱到他的傷腿下。

    「-什麼都不要,卻費事迷昏我?」他冷靜看着她不知在做什麼的怪異舉動。

    梅鳳兒沒有回應,只是表情古怪的瞪他一眼,然後拔開藥瓶的木塞,將裏頭金創藥粉倒在他傷口上仔細抹平,這才粗魯的用布條纏住,狠狠打了個死結。

    這樣的舉動,惹來他一個猜疑擰眉。

    明明下手暗算的人是她,可她卻又多事替他包紮傷口,這是為什麼?

    「我不要你的貨,也沒想過要擄人換銀兩,不過,我當然也不會是那種清心寡慾、什麼都不要的善男信女,大費周章拐住你,一定也是有原因的。」她詭異一笑,不多解釋的忽然扒開他身上的衣物。

    「這就是-的原因?-想要我?」望着她快樂過頭的醜醜笑容,宋沉夏眸光倏冷,狠戾瞪着她逾越舉動。

    面前這張笑得過度開心,扭曲到近乎變形的醜陋臉蛋上,唯一能勉強入得了他眼裏的,只有那雙有着燦亮流光的眼眸。

    那不只是一種興奮,更像是一個兩光獵人在大樹下枯坐多日,卻忽然看見獵物誤打誤撞出現在眼前時的驚喜雀躍。

    這樣的眼神,他在許多愛慕自己的姑娘身上,都曾經見過,只是這個暗算他的醜姑娘,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大膽到敢直接用藥迷昏他,然後扒開他衣物的女人。

    「嗯,真不傀是人間堡的宋三爺,聰明到一猜就中,我的確想要你!你比你身上的什麼爛經文都還吸引人,所以你不如乖乖配合我,讓我早點辦完我要做的事。」趁着他還無法動彈,梅鳳兒三兩下扒開他上身的衣物,把用黃布包裹的礙事經書扔到地上,然後小心避開他腿上的傷口,一屁股坐到他的腰際。

    「-該不會和我想的一樣,準備來個霸王硬上弓吧?」宋沉夏眼神一凜,開口問道。

    這是什麼詭異情形?今兒個他竟然會遇到個女的採花賊?

    「唉,別説得這麼難聽,我不是要霸王硬上弓,只是想借你的種一用,生個孩子來傳宗接代而已。」她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單手胡亂扯開自己的腰帶。

    她的時間不多了,照這男人清醒速度這麼快來看,説不定隨時都有可能出手逮住她。

    「借我的種一用?!聽-説得挺輕鬆,不過,-要借,也該問我願不願意!」被她驚世駭俗言語震了下,宋沉夏-眼再次把面前醜女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

    這是哪來的瘋婆娘,竟然不知羞恥的對個陌生男人説出這種話,借他的種生孩子?

    這下倒好,看來這回他該護衞的不是地上經書,而是他岌岌可危的「清白」。

    「你願不願意?」她嘲諷的-起眼,順應民意的開口問。

    「-説呢?我想不管我的答案是什麼,-早已經打定主意要採我這根『草』了。」他難得嘲諷的回話。

    這女人要是會顧慮他的意願,就不會如此張狂的擄他到這間破屋來了。

    「我也知道你怎麼都不可能答應,不過,反正無論你怎麼説,我都已經打定主意要跟你生孩子……我知道你快脱離迷藥控制,所以廢話少説,跟我生孩子!」她扯開上半身衣物,不害臊的脱到只剩下一件紅肚兜。

    嬌嫩身子壓了下去,白嫩藕臂纏上他的肩頭,屬於女人獨有的馨香柔軟,隔着軟薄布料,摩挲挑弄着他所有感官知覺。

    梅鳳兒低下頭,伸手攤開那本藍皮小本子,照著書上圖片,依樣畫葫蘆的啃上他的臉,接着皺眉咬住他厚實頸項。

    她問了聶朝陽男女之間生孩子的步驟,結果那傢伙只丟了本聽説是他珍藏已久的男女和合秘笈給她,叫她自己看着學,因此她粗魯的連啃帶咬,努力的差點將編貝玉齒也一併咬掉。

    這樣搞,應該沒錯吧?!

    一直暗自運氣,只差半炷香不到便可打通周身氣血的宋沉夏,在她胡亂使勁的啃咬下,暗怒的不得不停止運息。

    明明理智知道她是個性糟糕,性子粗野又瘋狂到極點的醜婆娘,可男人不受控制的生理反應,還是佔了上風。

    在她亂七八糟啃咬和柔軟身軀滑動纏繞的誘惑下,他無法控制的感受到一股熱氣由腹間冒起。

    為了掩飾身體脱出控制的狼狽,他面色冷凜的開口嘲諷。

    「-現在是想找我生孩子,還是打算將我啃了當晚餐?」

    「你説什麼?不是這樣生,還能怎麼生?書裏畫得就是這樣……哼!你以為我很輕鬆,我可也啃得牙很酸好嗎?」梅鳳兒脾氣很壞的將書翻轉向他,讓他看清楚書上圖樣。

    春宮冊?

    原來這女人不止完全沒經驗,還生澀到得靠這種不入流東西來提點?

    「-是處子?」他單刀直入的問。

    「是又怎樣?」她回答的很理直氣壯,完全沒有尋常姑娘該有的矜持害臊。

    「-不該如此作踐自己,該留着清白給愛-的男人。」宋沉夏冷靜的試圖用話勸她收手。

    「我就是不想作踐自己,不想嫁給不愛我的人,所以才找你生孩子!宋沉夏,姑娘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也是個會-唆的男人!」她脱口道,一邊拿起小冊子,翻到下一頁。

    「不過就是生孩子,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就牙一咬,再慘也不過一下子,不會死人的……」她怒道,纖嫩素手不規矩的扯着他的褲帶。

    「我偏就是不想咬牙,更不想借種給-!我寧可去青樓,也勝過跟-這種無顏醜女生孩子!」他説得很冷淡,存心要激怒她。

    同時間,暢行無阻的氣脈血流,緩緩通遞全身……

    「行!青樓是嗎?我知道凡是男人都免不了要去幾次那種地方,既然你喜歡,不妨把我當成那裏的姑娘,這樣就不會覺得讓我這無顏醜女壓着,有損顏面了!」她不怒反笑的微-起眼,眼神透出一種發了狠的光火。

    這混帳男人,竟然説寧願去青樓,也不跟她生孩子?!

    好,他越不要,她就越偏要!

    梅鳳兒更加粗魯的三兩下解開他褲頭的繫帶。

    因為火大,她連身為姑娘家的羞澀都拋在腦後,小手一伸就想拉下他的褲子——

    厚實大掌同時抓住她蠢動的雙手,躺在牀上的男人一個起身翻轉,情勢當場急轉直下,換成她被壓在下頭。

    「-以為我的孩子這麼好生?」徹底擺脱迷藥控制的宋沉夏,冷冷望着壓在身下的女人。

    生平第一次,他有種想將人分屍,一片片刮骨食肉的衝動。

    若非他身體底子好,內勁又強,迷香無法發揮全部作用,否則怕是早已讓這個醜女採草賊給吃吞下肚了吧?

    他面無表情,冰冷似刀、隔着空氣凌遲她的恐怖眼神,讓梅鳳兒忍不住僵了一下。

    「好吧,我認了,你要砍要殺就快點動手!」她滿心扼腕的瞪着他,恨不得一口咬上他冰冷麪容。

    為何他總是這麼一張冷淡的臉,冰冷的眼神似乎在説,這世上水遠不會有哪個女人,能讓他回眸投以一瞥。

    可她偏傻得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將心遺留在他身上,貪戀的希望他能再靠近一些。

    這麼多年來,今天是她第一次和他靠得這麼近……

    不過,如果他下一-那就伸手掐死她,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意外。

    「-覺得我會殺-?」宋沉夏扣住她的雙手,撐起身子,將她賭氣咬牙的模樣,悉數看進眼裏。

    「你不會嗎?對你這種男人而言,讓一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女人下藥擒住,遠比讓攔路搶劫的強盜砍成重傷,還來得難堪丟臉。試問一個人如果想掩蓋某件不願意記起的丟臉事情,最快的方式是什麼?不就是殺人滅口!」

    「聽-的意思,好像已經有了受死的準備了,可惜在讓-受到教訓前,我沒打算這麼快弄髒自己的手……説!為什麼挑中我?-又是誰?」

    這是他最介意的問題,這女人是從哪識得他的?

    她是誰?又為何會挑中他來下手?

    「挑中你是看得起你宋三爺,至於我是誰,你已經看到了,我是個醜到沒男人想要的女人。」她惱怒低噴,獰不及防的一腿弓起,頂向他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心裏妄想趁他被暗算吃痛滾開的時候,可以起身逃跑。

    「別想!」宋沉夏冷冷一笑,明白她在打什麼鬼主意,整個身子狠狠壓下,將她作怪腿兒緊緊纏住。

    無法避免的,兩個人身子交迭成一塊,曖昧的連點縫隙都不留。

    「宋沉夏,你放開我!」恨恨瞪着他片刻,梅鳳兒猛吸口氣,由丹田爆出斥罵。

    「-不是想跟我生孩子?要生孩子就得這樣……」他淡然的挑了下眉,不痛不癢的態度,讓梅鳳兒氣得再次拉嗓開罵。

    「壓死我就叫生孩子?!鬼才信你的屁話,就算真要生孩子,也該是姑娘我在上頭!」

    「是啊,壓死-不叫生孩子,那-剛剛還咬我咬得非常帶勁!另外,有件事得讓-知曉,那就是,凡是男人都討厭讓女人騎在頭上!所以,看來我們兩個之間是不可能有共識了,-還是死了這條心,找其他倒楣男人去借種吧。」

    「我不會去找其他人的……不給借就拉倒,頂多姑娘我一輩子不嫁!」她惱怒低嚷,眼裏浮現少見的挫敗水光。

    「-要哭了?」他撐起身體,瞪着她泛紅眼眶,難得愕然。

    這女人會不會太難纏了點?打不過他,沒實現自己的愚蠢詭計,就來軟的想痛哭失聲?

    「你奶奶的鬼才會哭!姑娘我死都不會為了你這種臭男人哭。」她狼狽低嚷,粗嘎難聽的嗓音裏,有種到死都不肯承認軟弱的執拗。

    這樣倔強的語氣和粗魯言語,讓他冷不防想起一個人。

    「我怎麼覺得-的語氣,挺像我認識的一位姑娘?」他的語氣沉穩,卻驚得梅鳳兒差點將自己舌頭咬掉。

    狼狽又心虛的撐出狠戾眼神,她力持鎮定的望着他。

    「是嗎?我最討厭聽別人説我跟哪個姑娘相像!你認識的那個姑娘會這樣狠狠咬你嗎?」她像只撒野母老虎,恨恨對着他裸露肩頭張口咬下,而他因為距離過近,無法及時閃開。

    「的確不會,-比她潑辣多了。」他黑眸一-,目光冷靜的看着她氣怒鬆口,然後將眼神停落在她起伏的胸脯上。

    豔紅如火的絲質肚兜上,一隻通體翠綠、晶瑩剔透的圓形玉飾,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及巴掌大的玉佩上,龍與鳳交纏翻滾,四周有云霧騰飛繚繞,精緻少見接近鏤空的透光雕工,讓他看-了眼。

    「怎麼,宋三爺不是嫌我醜,不想跟我生孩子,怎麼現在卻改變心意,盡朝着我胸口瞧?」梅鳳兒惱怒的翻下白眼,以粗魯譏諷來掩飾心頭因為他的注視,而升起的狼狽不自在。

    剛剛他不能動,所以她有恃無恐,一點也不會覺得尷尬的伸手扯他的衣衫,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她變成那個落下風的人……

    她真的很擔心他會發現她是誰。

    「我仍然沒有改變心意,一點也不想跟-生孩子。不過,這玉佩倒還挺有趣的,如此作工精細、巧奪天功的八卦龍鳳伴玉,據我所知就算是在皇宮裏,也沒幾個工匠做得出來……」他伸手到她頸項間,輕輕捏住玉佩繫繩,微一輕扯就將玉佩搶下握在掌心裏。「告訴我,-到底是誰?」

    八卦龍鳳伴玉,顧名思義就是玉上的龍與鳳合起來是一個圓,拆開來時又各成八卦的陰陽兩面?

    要雕成這樣的陰陽伴玉,本就已非簡單技藝了,加上玉本身質地極為脆弱,要是一個拿捏不準,隨時都會在雕琢時毀壞原本有可能價值連城的玉料。

    而這塊玉,卻能雕琢到幾近透光完美成圓的狀態,任憑再不懂玉的人,也會知道此玉絕非普通玉匠能做出來的。

    此等世間少見的精絕匠藝,若真有心要找,問遍天下,絕對能讓他探出點蛛絲馬跡。

    而現在,與其浪費時間詢問玉佩是誰做的,然後再循線追查到她身分之前,他寧願先聽她親口招認。

    「你問我嗎?我是暗算你的女人!」看見他握着梅家傳女不傳子的稀世寶玉,她咬牙暗怒的就是不敢説實話。

    開玩笑,她又不是想死,笨蛋才會自己招認。

    「不肯説?那也好,我直接綁了-送官,看縣老爺要怎麼辦-這個『採花賊』!」他拿起她先前脱衣解下的腰帶,二話不説的扯過她雙手纏起。

    「説我是採花賊,我採了誰?路邊野草嗎?還有你死了嗎?身上的傷是我砍的嗎?你這天殺的混帳!竟然敢就這樣綁住我,連衣服都不讓我穿……誰是採花賊?你才比較像!」她掙扎尖嚷。

    可惡的宋沉夏,竟然一點都不知道要憐香惜玉。她連衣服都沒穿,身上只有件肚兜,要是就這麼着涼病了,誰來可憐她?

    「-倒是挺能歪曲事實的!幸好我及時逃過一劫,沒讓-這無顏醜女給『探』了……」宋沉夏抬起她氣怒咒罵的臉蛋,仔細瞧着她頸項間與抹上各種顏色的臉龐不同的白皙膚色。

    或許,卸去這女人臉上斑斕暈染過度的脂粉,就能看見她真正長相……

    「你看什麼?」讓他瞧得渾身寒毛直豎,她緊張的開口吼問。

    鳳眼斜揚的眼角餘光裏,瞧見有抹人影鬼鬼祟祟推門走進……

    「-的長相是天生的?」他懷疑的看着她,而長年習武,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知道的耳朵,聽見了一絲如貓躍般的腳步聲。

    沒有回頭,宋沉夏在來人手中木棍當空落下之際,瞬間轉身擒住對方雙手。

    「又來一個同夥的?」他冷笑抓着蒙面黑衣人的手,看着對方驚疑過度的滴下冷汗。

    木棍落了下來,掉在牀板上。

    「你……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事先也吞下變聲丸並做夜行打扮的聶朝陽,差點被宋沉夏狠準的反應和凌厲眼神嚇死。

    他在屋外聽見梅鳳兒的叫聲,直覺出事了,所以才硬着頭皮進來,只是沒料到這姓宋的男人會醒得這麼快,並在瞬間逆轉情勢,逮住他和梅鳳兒。

    「你們兩人一個武藝不精,一個連下藥的分量都拿捏不準,憑你們這種半吊子的蠢蛋,也想設計陷害我?」宋沉夏冷笑,才剛把話説完,就看見面前蒙臉蠢蛋忽然撲了過來,緊抱住他不放。

    胡攪蠻纏完全亂無章法的拉扯,讓他不耐煩的想一掌拍出,但——

    砰的一聲,一記重擊直直的打在他腦袋上。

    「-這女人……」

    沒料到會這麼大意又中了一次暗算,宋沉夏面色僵硬的緩緩轉頭。

    「不關我的事……別看我……」梅鳳兒嚇了一跳,趕緊扔下手中的棍子往後躲。

    「-有本事……我……我絕對不放過……」他雙手伸了過去,眼神冷厲得活像想當場掐死她。

    接着高大身子驀地一晃,直挺挺往前癱倒,壓上她閃躲不及的嬌軀。

    「快點……還不趁現在把衣服穿上,簡直丟人現眼!」聶朝陽不忍目睹的轉過身,皺眉唸唸有詞。

    丟臉死了!梅鳳兒這女人比聶汐月那母夜叉還沒用。

    聶汐月雖然沒良心又兇狠,可至少在類似事件上,好歹也吃幹抹淨達成目的,反觀梅鳳兒不只沒能成功,還害得他差點讓宋沉夏一掌宰了。

    嚇死人了,他要回去找人收驚。

    「但是他怎麼辦?」梅鳳兒使勁推開壓在身上的龐大身軀,胡亂穿回衣服繫好腰帶,回頭瞪着昏厥不醒的宋沉夏。

    「還能怎麼辦?就丟在這啊!要是不幸倒楣被什麼野獸吃了,也只能説是他大爺命不好!快走了啦,-是嫌活不夠,想留在這等他醒了殺人嗎?」

    聶朝陽不由分説的一把扯過她,快速的拖人逃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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