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一羣馬幫漢子照例擠坐在飯堂,整間飯堂都是吵鬧沸騰的人聲。
宋沉夏走了進來,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但卻讓正在扒飯説話的漢子們瞬間一僵。
許多人手上的筷子,紛紛掉了下來。
煮飯大嬸手中的湯瓢,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被規定只許喝水粥的聶朝陽,更是誇張到連手上端的碗都摔到地上。
忍耐片刻後,聶朝陽不顧眾人尷尬忍耐的臉色,當場噴笑出聲。
「三爺,你這個樣……還挺好看的,不過,能不能告訴我是哪個不怕死的傢伙,膽敢對大名鼎鼎的宋三爺出手,小弟非常佩服他。」
看見宋沉夏被瘀青佔據的左眼,還有從右臉頰直抓到脖間的清晰紅痕,使得原本的穩重冷靜,忽然間消失,變成一種説不上來的狼狽,聶朝陽忍不住捧着肚子爆出笑聲。
一旁和聶朝陽一樣知曉發生什麼事的某些漢子,尷尬又忍耐的紛紛低下頭,不敢多事開口。
「三爺,是哪個混蛋敢弄傷三爺,兄弟這就替三爺去教訓他!」不知情的魯七衝動起身,護主心切的又想拿刀砍人。
「免了,只是只野貓撒潑抓傷的,我已經教訓她了。」宋沉夏冷靜説道,伸手將口中的野貓由門外拉進。
「放手!」聽見他的形容,卻礙於面子,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大嚷生事,梅鳳兒愠怒的壓低聲音。
昨夜她打了他幾下,又抓傷他的臉,等發現他狼狽模樣後,的確是有些過意不去,也很心疼。
但,他也沒讓她好過到哪裏去好嗎?
她的傷都集中在那些不能啓齒的地方,脖子以下是他故意留下的咬痕,還有……雙腿間不時發酸微疼,走起路來都覺得不對勁,又不能説的尷尬……
噢!現在一想起來,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怎麼會跟他纏到牀上去,而且還當真做了會生孩子的事?
「野貓……」宋沉夏拉過她,用只有兩人才聽見的聲音低喃,惹得她又是一陣微怒臉紅。
沒有再開口,他帶着她走到擺在最角落的空桌,示意她坐下。
「別看我們,大夥繼續。」知道她表面裝得鎮定,可心裏卻因眾人的好奇注視,而非常尷尬不自在,他開口命眾人轉過頭去。
掌廚的大娘走了過來,將托盤上的飯菜放到桌上,目光別有深意的笑望着兩人,然後轉身走開。
「都怪你……」見飯堂內吵雜説話扒飯聲再次響起,梅鳳兒臉帶紅暈,愠怒的踢了下宋沉夏。
「怪我什麼?我可什麼都沒做!」他拿起碗筷擱到她面前,看着她嘴裏咕咕噥噥。多次想翻臉又礙於有人在場不敢出聲的模樣,不禁心頭一暖,眼神瞬間放柔。
「姓宋的,你這麼看我幹嘛?」讓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她壓低嗓音低嚷,卻沒發現自己此刻模樣,在他眼中看來,有多令人心動難耐。
因為桌子阻擋,他有恃無恐的伸手到桌下撫向她的纖腰,依戀的在她腰側緩緩摩挲畫圓。
「你……」讓他突來的大膽舉動,驚得渾身一僵的梅鳳兒,臉蛋緋紅的伸出手,努力推着他。
「我看,我得趕緊向梅老爹提親,不然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就麻煩了。」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她的平坦小腹,眸光放得更柔了。
説不定她肚裏已有一個長得像她的孩子。
如果是個女孩,可能會有像她的眉、像她的眼……
他心思飛到遙遠卻可見的將來,陷入某種愚蠢又充滿期待的空想狀態。
真的得快點,不然若肚子大起來……
聽見他的話,梅鳳兒豔麗臉蛋瞬間擰了起來。
要是出了什麼事……
她誤會他的話了,腦海浮現的是那幾個成親當天墜馬或者淹死的倒楣男人。
驚懼又害怕的感覺忽然升起,梅鳳兒顫抖的攀住他的手,只覺得所有話語都梗在喉頭,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他的命夠硬嗎?
會撐到她死後才離開,還是和那些短命男人一樣,連她家都還沒跨進就死在迎親的路上?
一想到他有可能和那些倒楣鬼一樣,説要娶她卻連客棧門都走不到,她就驚慌失措得想尖嚷出聲。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過去那些男人死了就算了,因為她連他們的長相都不曉得,所以不會心疼,可唯獨他不行。
他是她最舍不下……
是她這一生愛過且心動的男人,她不要見到他和那些人一樣,枉死在迎親路上。
所以這一次,她真的不能讓他拿命去賭!
「我們……我們別成親好嗎?不要成親,也別提親……」她忍着心痛,勉強把話説出口。
還是別成親的好,只要像現在這樣,她就覺得已經擁有想要的幸福了。
「-説什麼?再説一次!」聽見她的話,宋沉夏臉色忽冷,低沉如冰的嗓音,震得她一凜。
「我們不要成親,這樣就好……我真的不能跟你成親。」把話説出口後,她突然有種確定心安的篤定。
是的,這樣就好。
只要不成親,之後會怎麼樣都無所謂。
如果他願意在她身邊,維持現在這樣的關係,她願意一輩子無名無分的跟着他。
如果他不能接受,那麼最好的回憶她已經擁有,這一生至少曾經真正愛過。
「-説什麼混話!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不嫁?」很少在馬幫兄弟面前失控的宋沉夏,這會兒嗓音已經有點揚高了。
「沒有什麼原因,我就是不想嫁。」
不願當着一堆漢子面前,剖析自己的心事和擔憂,她寧願不澄清也不解釋,但這樣的態度,卻惹得他更加惱火。
「都這個樣了,不嫁我,-還想怎麼辦?」瞧見有些兄弟聞聲回過頭來,他忍耐的壓低嗓音,厲聲再道:「其他事-愛怎麼胡鬧都隨-,唯獨這件不許,該我挑起的責任,我自會擔着,-只管穿好嫁衣等我上門迎娶。」
「我説了,我不嫁!既然不嫁,便不會穿嫁衣等你,你死了這個念頭,不要再説了!」她黛眉緊擰,脾氣也跟着上來。
這人真是不識好歹,她為他着想,不願見他枉死,可他卻蠢得一直要往死路去。
要是迎親途中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她要找誰討人去?
「梅鳳兒,-現在是存心想找碴?」問不出個所以然,又弄不清她拒絕意圖,宋沉夏惱怒的一掌拍在桌面,震得杯碗同時彈了下。
飯堂裏的漢子全部回頭,傻眼望着兩人。
現在是什麼情形,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都説了,不嫁就是不嫁,你這人怎麼説不通……姑娘我不嫁!」梅鳳兒站起身,脾氣一來,便衝動得什麼都顧不了。
「-敢!」他也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狠狠瞪着她。
「我有什麼不敢!本姑娘這輩子還不曉得『不敢』兩字是怎麼寫,我就是敢!」見自己頻頻抬頭,光氣勢就矮人一截,她不馴的站到板凳上,雙手叉腰對着他大嚷。
「-不敢的,因為在那之前,我會先壓着-拜堂,」宋沉夏被她激得當場開吼,「來人!給我準備紅燭喜幛,我現在就要跟她成親!」
面露驚色的漢子們先是一怔,隨時失笑會意的立刻動作起來,趕忙照主子吩咐行事。
「統統給我站住!」梅鳳兒看不下去的尖聲嚷道,驚人的河東獅吼聲,震得所有人同時僵住身子。
「三爺……」原本喜孜孜的漢子們,這下為難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一個是他們當家主子,另一個是未來的當家夫人,該聽誰的呢?
「下來,姑娘家站這麼高,又叫又罵的成何體統!」宋沉夏一把抱下她,卻讓她掙扎推開。
「宋沉夏,我説我不嫁,你別讓他們去張羅。」她急聲道。
「辦不到!來人,立刻去找雙紅燭過來,我現在立刻就要成親!」宋沉夏很堅持,表情狠戾毫無轉圜餘地。
「你……你這個傻子,笨木頭……我不跟你説了,氣死人了!我要回梅龍城!」她怒嚷,轉頭就往門口衝去。
「誰準-走的,要回梅龍城也得等成完親後,由我親自送-回去!」他抓住她,才把話説完,就聽見後方傳來某個傢伙不知死活的鼓譟鬼叫。
「喂喂喂!還有沒有飯啊?大爺我是個男人,光喝看不見米粒的水粥,怎麼會飽,快來點飯啦!」聶朝陽粗魯的一腳高踩在板凳上,手上拿着筷子使勁猛敲碗沿叫鬧。
沒料到表面看來形象斯文,氣質儒雅的聶家公子,會做出此等不合身分的粗俗叫囂,宋沉夏擰眉瞪了下,轉頭吩咐其他人拿飯給他。
同時間,發現眾人目光都聚在聶朝陽身上的梅鳳兒,逮到機會用力掙開宋沉夏,拎着裙-越過發呆眾人往門口跑。
「梅鳳兒,-給我回來,不許走!」發現她跑掉,宋沉夏長腿一邁就追上去,卻聽見後頭鬧事少年,説出驚人的風涼話——
「宋三爺,你確定這樣就追得到鳳姊?」聶朝陽瞥了眼驚愕的眾人,吊兒郎當的往下説:「宋三爺,小弟勸你如果還想要鳳姊,就別追出去,讓你的兄弟護送她回梅龍城。」他邊説邊將桌上眾人吃到一半的菜餚,毫不客氣的全掃進碗裏。
「什麼意思?」聽見他的話,宋沉夏回頭瞪着他,以眼神示意他把話説清楚。
「路上男人就算全死光都無所謂,只有心上人不能死,這麼簡單的道理,宋三爺還需要小弟我來教嗎?你就先讓她去,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聶朝陽揮揮手道。
不過,什麼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鳳姊病了嗎?哎喲,隨便啦,反正宋三爺會懂的。
宋沉夏仔細想了下,似乎有些懂了,隨即招來數名漢子,吩咐他們道:「你們幾個護送梅姑娘回梅龍城。」
聽聶朝陽提醒,他這才明白她堅持不嫁的原因。
是啊,路上陌生人因為不認得,所以怎麼樣都無所謂,可放了愛的心上人,卻是一點損傷都捨不得見到。
鳳兒曾經過過三個男人同時枉死在迎親路上的慘事,所以現在當然會怕。
這樣的心情,如果換成是他,應該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
想通的這一-那,他豁然開朗。
既然這樣,他就暫時等一等,總有一天她會想通,知道他不是那些倒楣男人的。
兩個月後的某天。
「閨女,-快坐下,別這麼站着……來來,-一定口渴了,爹讓人給-燒了棗子甜茶,-先喝幾口喘下氣。」
客棧裏,梅老爹緊張的拉過梅鳳兒,像呵護什麼珍寶似的想將她扶到椅上坐下,小心的模樣活像地上有什麼窟窿,甚至恨不得想叫跑堂夥計全趴在地上,給她當墊子踩過去。
「爹,你別這樣,我是客棧掌櫃,不站着,怎麼收銀子?」站在櫃枱後頭的梅鳳兒,手撥着算盤頭也不抬的問道。
「不成,這怎麼行!-現在可不一樣,肚子裏有爹的心肝孫,-坐着便是!算盤別打,爹會算!」一説到這,梅老爹喜怒參半,復又悲從中來的轉頭偷偷擦着眼淚。
兩個月前他的心肝閨女,讓馬幫派人送了回來,然後約莫過了一個月,他的心肝兒忽然在家裏昏倒,經過大夫診治後,竟然説她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這是何等天大的事,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懷了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問她孩子是哪來的,她也不肯説,卻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
他又氣又喜,喜的是寶貝閨女有了梅家外孫,可更氣的是那個害慘他閨女的混帳男人,至今仍然不曉得他是誰。
如果讓他知道那混帳傢伙是誰,他一定先拿掃帚痛打那人一頓。
回過頭,梅老爹期期艾艾的看着專心打算盤的梅鳳兒,遲疑了半晌才説出那句每天必問的話。
「閨女,-能不能跟爹説……孩子的爹是誰?」
他一定要找到那個損害他閨女名節的男人,狠狠教訓他。
「爹,你每天問這個不嫌煩嗎?」梅鳳兒愠怒的合上帳本,不想多説的將臉撇向一旁。
那個混蛋宋沉夏!
當日讓馬幫漢子送她回來,直到今天已經兩個多月了,他就像從世間蒸發似的,連人影也沒見到一回。
若非馬幫兄弟前來轉告,説人間堡有急事需要他回堡處理,否則她真會一把燒了他的馬幫,以泄心中這口多日來讓他放着不聞不問的怨氣。
「閨女,話不是這麼説,爹不能任着-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讓人欺負!何況-肚子裏的娃兒,也需要個爹來照顧他……」
「爹,你要再提那男人,我就這走!」這一個月來已經被煩得不知該怎麼形容,梅鳳兒再也受不了的站起身。
「好好,爹不提,-別惱,保重身子要緊,爹不説便是。」向來就拿閨女壞脾氣沒轍的梅老爹,緊張的趕緊將女兒按回椅上。
無奈的轉過身,梅老爹心痛的真想當場哭出聲。
養了這麼大,捧在手裏捨不得打罵的獨生心肝兒,就這麼讓個混帳男人欺負去了,還懷了個爹不詳的娃兒,那他閨女這輩子的幸福不就全毀了,不只再也沒男人肯要她,還得拖着一個孩子悲慘到老……
想到這裏,梅老爹忍不住暗泣了起來,後頭正在清理桌面的小夥計,看見他這模樣,不忍的上前安慰他。
「老爺,您別傷心,小的偷偷告訴您一件事,有人説欺負鳳掌櫃的混帳男人好像是馬幫的,您老往這方向尋,一定可以找到人。」夥計小三附在梅老爹耳邊低聲道。
「馬幫的?!那是誰?我立刻找人算帳去!」
「這小的就不曉得了,馬幫那些漢子……老爺,您也知道的,嘴巴緊得像蚌殼,小的可也是問了許久,才探出這點風聲的。」
「那是徐二還是張明?不然小葉、王大……」越聽越氣的梅老爹,咬牙吐出一串熟識人名。
「不不,梅老爹,我聽到的可不是這麼一回事,依據某個非常可靠的消息來源,他們説鳳掌櫃肚裏娃兒的親爹,其實就是聶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四公子……」不小心聽見對話的某個熟客,忍不住小聲開口向梅老爹通報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
「什麼?!你説是聶家那個混球?我立刻上門砍了他!」梅老爹也不管是真是假,瞬間露出當年走江湖時的豪情雄風,猛地揮掌劈開一張板凳。
幸好,因為才開剛門做生意,客棧裏沒幾個人,不然早讓他殺人氣勢嚇得當場奪門選出。
「爹,城裏的流言已經從城頭傳到城尾了,難不成你嫌女兒臉丟得還不夠,想再補上一記?」梅鳳兒轉過頭,臉色冰沉的瞪着梅老爹等人。
「閨女啊,爹是為-好,捨不得看-受委屈,-竟然這樣説爹……虧爹還想如果能找到那混帳男人,一定要替-好好教訓他。」梅老爹悲慼的捂臉嗚咽道,因為忙着擦眼淚,所以沒發現客棧門口,走進了一個英姿颯爽的黑衣男人。
他目光熱切如火,隔着半人高的櫃枱,一瞬也不瞬的凝望着櫃枱後的梅鳳兒。
這兩個月來他雖然忙着處理人間堡的事務,但關於她的消息、每日發生的瑣事,總會有兄弟以最快的速度傳給他知道。
他們説她有了孩子,整個梅龍城鬧得沸沸揚揚的,所有人都在猜測孩子的爹是誰。
他知道是自己讓她受苦了,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他會在今天一併解決,再也不讓其他人有機會用言語嘲弄傷她。
彷彿心有靈犀,梅鳳兒抬起頭,怔愣的和他對望。
心動驚喜、不捨嗔怨,再相見的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思念他。
她想他想得心好疼,慌然又不安的就怕他會一去不回,或者和過去那些男人一樣,因為靠近了她,而遭逢意外枉死送命!
但現在,看見他好好的站在自己眼前,緊懸兩個月的擔心終於能放下,她差點就要沒用的紅了眼眶。
「鳳兒,乖女兒,-就好心告訴爹那混帳是誰,爹絕對會給他好看!」沒察覺她的不對勁,梅老爹徑自説着,卻聽見她開口給了個驚人消息。
「爹,你真想知道那混帳是誰?那好,他正巧就站在你後頭。」
聽見閨女説了,驚愕過度的梅老爹,僵硬的轉過身。
「岳父大人——」宋沉夏有禮的開口喚道。
太過於令人驚嚇的稱呼,聽得梅老爹當場傻眼。
這……這三爺怎麼叫他岳父?!
「三爺,你怎麼突然喚老夫岳父……老夫何德何能,怎敢跟三爺及人間堡攀親家……」讓宋沉夏這聲岳父,喚得驚嚇過度的梅老爹,腦子轉不過來的連連揮手後退。
「不,岳父大人,小婿今日來就是想和岳父請罪,小婿並非有意辱了鳳兒名節,但實在是鳳兒太好,教小婿一時情不自禁才會……」宋沉夏停了下來,難得面露懊悔的自責道:「請岳父大人原諒小婿的逾矩。小婿願以今後餘生,全心全意護着鳳兒,以償自己因為多情而犯下的逾越錯誤。」他拱手作揖,誠懇的態度,讓梅老爹大喜過望的連忙拉住他。
「你説鳳兒肚子裏的娃兒,是你的?」
「是,請岳父大人成全小婿,讓小婿迎娶鳳兒入門。」
「好好,既然你有心善待鳳兒,我也不為難你,這婚事就趕緊辦一辦,不然肚子越來越大,到時更會惹人非議,我立刻差人找黃道吉日,讓你們成親。」
向來就對宋沉夏讚譽有加的梅老爹,高興得差點笑裂嘴,喜孜孜的要喚人去找算命先生。
過去他這賢婿曾經三番兩次救過他的命,當時他就恨不得這樣的好男人,能給他寶貝閨女做夫婿,而現在他的心願於實現了。
所以之前發生的事就算了,他也不再計較。
「岳父大人,未免夜長夢多,小婿認為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在吧,早點成親,小婿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照顧鳳兒,否則她挺着肚子,來去都不方便。」
「嗯,好,賢婿説得也對,那就今天,我立刻差人去準備。」
「岳父大人別忙,這些小婿都已準備好了。」宋沉夏過於沉穩的冷靜態度,會讓人懷疑他是否事先就已計畫好了。
「什麼?你連這些都打理了?」梅老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走出客棧,再回來時身後跟了堆扛着必需物品的馬幫漢子和他們的家眷。
不用吩咐,手腳俐落的馬幫眾人,立刻清出客棧內所有閒雜人等,飛快佈置了起來。
冷眼看着大夥忙東忙西,站在櫃枱內一直沒開口的梅鳳兒,緩緩開口説了句話。
「我何時説要嫁來着?統統給我撤走,本姑娘不嫁!」她怒道,抬頭瞪着一臉驚愕的父親和肚裏娃兒的爹。
不知是誰説要給宋沉夏好看的,結果一聽到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姓宋的,立刻眉開眼笑忘了自己先前説過的話。
「閨女,-怎麼能這樣説……-要是不嫁……」梅老爹急了。
「-説什麼,-不嫁?」梅老爹話都沒説完,宋沉夏已走進櫃枱內,將她抓到身前。
都兩個月了,她還沒想通?
「你説要娶,我就非得要嫁嗎?真要嫁,你找我老頭去,是他答應你的,我可沒説好。」她仰着臉,一臉不馴。
「-爹已經答應了,所以這會兒不管-心裏怎麼想,我都要成親!」他低頭怒瞪她,將她整個身子往懷裏帶。
「我不嫁!怎麼都不嫁!」
「沒得-選!」接過旁人遞來的大紅花球,宋沉夏抓着她在臨時佈置好的喜堂前站定。
「誰理你……快放手,要是你讓我害死了……」梅鳳兒掙扎着推他,驚慌到連心底最深的憂慮都説了出來。
「我不是那些倒楣鬼,-給我仔細看清楚,我已經進了門,腳踩着客棧的地,可我一點事都沒有,手腳還在,人更是活得好好的,由此證明-的擔心是多慮的。」
見梅老爹已坐上大位,宋沉夏不等旁人喊道,強硬按着她先往門口方向跪拜天地,然後片刻不等的立刻跪拜高堂、夫妻交拜。
「你這樣根本是逼婚,我都説我不嫁了,你幹嘛一直往死路跳?你這傻子,真要讓掃把星剋死了,才會覺得過癮甘願是嗎?」她怒聲吼問,眼裏有叫他氣出來的淚。
沒有回答她的話,宋沉夏只是伸手抓住她,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俯下臉,以吻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咒怨。
胡亂捶打的手瞬間一軟,片刻後,她驚愕又心疼的推開他,忍着眼淚搖頭撫上他的臉。
「傻子……真的是傻子……」她嘆息喃道。
「娃兒的娘,在-罵為夫傻之前,能不能先抬頭看一下,我們成親了,而且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宋沉夏憐惜的摟過她,低頭在她耳邊用兩人才聽見的音量説:「既然那麼愛我,寧願不嫁也想保我周全,那麼-更應該懂得愛一個人,卻不能廝守的感覺有多苦,別讓我往後都得這麼辛苦思念一個人,兩個月的分離已經夠了,這輩子我不想再來一次-聽好,這種肉麻話我以後不會再説,可-應該知道……我是愛-的!」他的目光熱切如火,震得她雙頰瞬間緋紅。
他説愛她?
他竟然説了愛她?!
為了他這句語,她願意再賭這最後一次。
「你……你……」依着他的胸膛,她第一次如此柔順的低下臉,露出姑娘家的嬌羞。
纖纖素手擱上他胸前衣襟,輕輕扯住,嬌媚笑靨看得他瞬間失魂。
「那你也聽着,我這句話以後每天都會説,不管將來走貨遇上老太婆還是姑娘家,只要是女的,都不許和她共乘一騎……還有,你給本姑娘記着,遇到賊人打劫,絕對不許強出頭,該跑時就得快跑,如果受了傷,就算要死了,爬你也得給我爬回來,不然你這個還沒出世的孩子,將來很快就會小命不保,因為本姑娘會先砍了他,再去黃泉地府追着你打,這樣聽到了吧?」她眼神狠戾的嬌豔一笑,才剛過門就立規矩來下馬威了。
「那以後在兄弟和外人面前,丈夫是天,-得以夫為尊,不許對自己夫君撒野動手。」他慎重低語,眉宇間有抹忍耐笑意。
她要是真懂得收斂,恐怕是天落紅雨,烏龜會爬樹了。
「那進了房,一丈之內,你隨我處置?」她狡笑回問。
「好!一『帳』之內,我任-處置,絕無怨言!那麼現在為夫的可以喊送入洞房了吧?」他慎重又正經的道。
聽見他的話,梅鳳兒嬌羞的點頭,狡詐的暗自竊笑,卻沒發現此帳非彼丈。
到底一帳之內誰處置誰還搞不清楚哩!
看來,要完全踩在宋沉夏這男人頭上,她還有得忙的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