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一叢楊柳樹,西山一叢楊柳樹,
南山一叢楊柳樹,北山一叢楊柳樹;
縱使楊柳萬千條,也難挽得行人住;
山前鳴杜宇,山後鳴鷓鴣。
杜宇唱:行不得也。鷓鴣叫:不如且住!
……
一年以後。
“哥,你肯定是從這走?”
“恩,應該不會錯的。前面不遠應該就有個桃花陣,繞過去之後,再按圖中方法找到密徑,就可以上山了。”
“哥你累不累?太陽這麼大,放我下來,我們先歇一歇吧?”
弱柳一面心疼的用絲絹擦去扶風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一面抬頭望了望高聳入雲的哀牢山首峯。
扶風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沒事,就快要到了。等上了山,見到羅大俠,就可以治好你的腿了。弱柳,還疼麼?”
“不疼。”弱柳使勁搖頭,趴在扶風並不算很堅實的後背上,知道為了帶自己來求醫,這一路顛簸他受了不少的苦。
“哥,你説羅大俠他會給我治麼?我們身上剩的銀子不多了。”
“説什麼傻話,羅大俠他一向懸壺濟世,從來不收一分錢的。只要見着他,你的腿就肯定能夠治好。只是他行蹤向來飄忽不定,不然,我們也不用那麼辛苦。”
“哥,那個羅大俠他很老麼?”
“應該是吧,都傳説他滿頭銀髮。”
“哦,那應該是個武功很高,醫術很好,很慈祥的老爺爺吧,哥,到時候你求他收你做徒弟可好。若是你學了一招半式,就不怕二孃再派人來害我們了。”
“我聽人家説啊,他都是不收徒弟的。你知道麼?當初江湖人人害怕的神仙府主其實以前就是他的徒弟,後來背叛師門,作惡多端,最後被羅大俠清理門户了。從那以後羅大俠就再也不收徒弟。”
“哦,那我們求他多收留我們幾日可好?我們可以給他當下人,可以給他作個伴,他一個老人家,孤孤單單住在這麼高一座山上多可憐啊。等風頭過去了,二孃也不追殺我們了。我們再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再找機會把小弟從府裏偷出來。”
“恩,好。”
扶風一面看圖一面穿梭在桃花陣之中,若不是有圖指點,還不知道得繞多少圈圈。好不容易,再尋得密徑,兩人興高采烈的往崎嶇的山路上走去。周圍花香鳥鳴,綠蔭溪流,古木參天,奇珍異獸,白霧藹藹之間,陽光如流沙般直直瀉下,流光幻影,猶若仙境一般好不真實。
走了一路,拐過一處山岩,突然聽見隆隆的水聲隱隱傳來,料是不遠處有瀑布。卻走了老半天,又爬上一塊巨石,才終於看到。
巨大的瀑布從山崖頂端直落寒潭,猶若九天垂,宏大而壯觀。而扶風他們所處的巨石從瀑布半山腰突兀而出,仰天是瀑布,腳下還是瀑布。涼風吹過,不時會有細如絲的水星飛濺鋪面而來,而半空中一直懸掛着一條若隱若現的彩虹。
“挖!哥,快看快看!好漂亮!我們在這歇一歇吧!”
扶風把她放下來,眺望着遠處的羣山深吸口氣。總算快要到了!
“你小心一點啊,千萬不要掉下去!”扶風看見她伸出腦袋往石頭下面看,心跳都慢了一拍。
“啊啊啊!哥啊!快看快看!!”
“又看見什麼了啊?”扶風好笑的望着自己仍然跟個孩子一樣的妹妹。
弱柳目瞪口呆的指着下面的碧綠寒潭,她沒有眼花吧,竟然,竟然有個人在裏面洗澡!
扶風也傻眼了,仔細看了一下,竟然還是個女孩,連忙轉過臉去,卻又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的低頭細看。
卻見那女子在水裏笑鬧翻騰,卻也不是在沐浴而是在戲水,只是衣着暴露,胳膊和大腿都露在外面,隱隱還能聽見她的笑聲。
“我數一二三,就開始遊,誰先到那塊石頭那誰就贏好不好?一,二,三……”
女孩用力的踩着水,使勁往前遊,而在她旁邊也在奮勇前進的……
是一隻鴨子?
弱柳和扶風面面相覷。卻見那女孩以十分不好看的泳姿,率先抵達了終點。然後轉過身歡呼雀躍。
“哦!我贏咯!我終於贏咯!咦,丫丫,你怎麼停那啦?”
鴨子撲騰一下翅膀,發出兩聲奇怪的嘎嘎聲,卻又分明不像是鴨子叫。
“有其他人麼?不會吧!”女孩抬起頭來,正看見巨石上露出的兩個望着自己目瞪口呆的陌生的腦袋。
“挖!真的有人來耶!”女孩腳面輕輕一踏水,直飛沖天,身上水花四濺,一下子就飛落到了巨石之上。那隻奇怪的長着紅毛綠毛藍毛黃毛總之是彩毛的鴨子居然也跟着飛了上來。
扶風堵住快要噴血的鼻孔趕忙的轉過身去,有女孩家穿成這個樣子出來的麼,實在是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啊啊啊……
“你是誰啊?”
“你們是誰啊?”
弱柳和那女孩突然一起開口問。末了那鴨子還叫了兩聲“嘎嘎”。
弱柳臉紅紅的低下頭去,面前這女孩和自己約莫差不多大的年紀,個頭也差不多,一張孩子氣的臉在陽光下曬得紅紅的虎虎有生氣,眼睛大大,嘴巴小小的格外好看。手臂還有腿上等露在外面的肌膚好的簡直吹彈可破一般,白皙中透着紅潤。頭髮上和身上的水珠一閃一閃,卻又誘人之極,有着説不出來的性感可人。
“我,我是弱柳,這是我哥扶風。我們上山來是找羅大俠求醫的,請問,你,你是不是也住這山上,認識他麼?可不可以帶我們去找他啊?”
“羅大俠?哦,你們是來求醫的啊?可是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啊?我都出不去!”女孩嘟起小嘴憤憤的説。
“嘎嘎!”
彩毛小鴨子又叫了兩聲,撲騰一下和肥胖身體不成比例的小翅膀,停到她的頭頂上坐了下來。似是把她亂糟糟的發,當作了自己的安樂小窩。
“你別得意!”女孩伸出手去彈了一下它的腦袋。
弱柳拉拉扶風的手示意他好歹也説點什麼,可是兩臉通紅的他頭都不敢轉過來。
“我們本來是一路上京城去治病的,後來路上碰到仇人追殺,然後被一個公子和,和一個小孩救了。他們可能是看我們可憐,就給我們畫了這張圖,讓我們上哀牢山來找神醫羅玄羅大俠,説他一定可以醫好我的腿。”
“公子和小孩?哦,你們碰到天哥哥和娃娃了啊,瞭解了,可能是你們兄妹倆相依為命的樣子跟他們有點像吧,娃娃愛心氾濫,又把麻煩事推給玄哥哥了,嘿嘿,正合我意。我快無聊的要發瘋了!你的腿怎麼了?不能走了麼?”
“恩。”弱柳點點頭,“被人打斷了,大夫都説就算勉強接好了,也肯定會留下殘疾。一輩子都不能正常行走。”
“啊!那麼可怕!”
“嘎嘎!”
“丫丫,別插我話!”女孩又敲那鴨子一下。然後蹲下身子,直接把她褲管捲起來去看她的腿。厚厚的纏着繃帶上着夾板。
“沒關係的,和那些非正常力作用的傷啊毒啊相比來還算好的,玄哥哥一定可以治好的。只是他前兩天下山去了,可能要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才能回來。你們先和我回去休息吧,走那麼遠的山路一定很累了。”
“啊?啊?回哪?”
“回我家啊。不管怎麼樣,先住一晚上再説吧,你怎麼樣?我揹你吧?”
“啊,不用不用。我哥揹我起來就好!哥,你幹嗎還傻那啊!”
“哦,你好,對不起,我是扶風,打擾了。”扶風手忙腳亂的把弱柳背了起來。那隻鴨子突然撲騰撲騰飛到了他的頭上。嚇得他一動不敢動。
“丫丫,你幹嗎呢?欺負人家是不是?”女孩一手擰住它的脖子把它提了下來,放在自己肩上。
“這,這是什麼啊?鴨子麼?”弱柳好奇的盯着那個東西。
“哦,這個是夢彩獸,名字叫丫丫,嘿嘿,我的小寵物喲!”
“嘎嘎!”丫丫發出抗議聲,誰説它是寵物啊。
“放心,不會咬人的,它只吃花,你摸摸。”
弱柳忐忑不安的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它的毛毛,丫丫親暱的在她手指上蹭蹭。
“色丫丫,看見美女就興奮。”女孩寵溺的敲它一下。
“那個,那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琉璃,我叫琉璃。”
“哦,你和羅大俠很熟麼?”
“熟,熟的不能再熟了,嘿嘿。來,我們邊走邊説。”
扶風休息久了腿有點麻,背起弱柳突然邁步,巨石上太過光滑,不小心腳滑了一下,便要向寒潭裏栽去。琉璃連忙把他們推了回去,自己卻又手忙腳亂的掉了下去。
“啊!”兩人嚇得大叫,俯下身探出頭去,卻見琉璃懸在半空中,朝他們微笑着招手示意:“沒事沒事!”
原來丫丫及時的叼了她的後領在嘴裏,竟力大無比的托住她慢慢往上升着,拼命扇着小翅膀的樣子十分滑稽。
卻沒想到,突然聽到嘩的一聲響,琉璃親手製作,自以為質量很好的泳衣撕開了一道口子。琉璃還沒反應過來使用輕功,就急速的往下墜去。
上面兩人臉都嚇白了。
卻突然見對面山崖上白光一閃,一個滿頭銀髮的人騰雲駕霧一般飛了過來,及時的伸手將馬上要掉進潭子裏的人兒抱在懷裏,然後又徐徐的飛了上來。
“神,神仙……”兄妹倆嚇傻了。
看着琉璃一臉陶醉的伸手環住那人的脖子,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卻被不客氣的從懷裏扔了下來。
恍若旁若無人的樣子訓斥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不要游水了麼?你水性不好,我不在要是你溺水或者抽筋了怎麼辦?”
“有丫丫呀,丫丫在!”琉璃心虛的低頭。
“嘎嘎!”丫丫也努力點頭抗議。
“它!它能救得了你!要不是我特意今天早點回來!”
“沒事啦!我還不是經常從那上面玩高台跳水!我現在水性很好啦!丫丫都遊不過我!”
“跳下來是一回事,摔下來是一回事!你怎麼總是這麼頑皮不聽話!還有!居然又穿成這個樣子在外面跑!我跟你説了多少次了!”男子面色鐵青的脱下外套把她嚴嚴實實的包成一個粽子,恨不得放在鍋裏煮了。
“游泳不穿泳衣難道讓我裸體麼?本來這漫山遍野就只有我連個孤魂野鬼也沒有,我怎麼知道會突然跑出來兩個。”琉璃小聲的咕噥着:“只是一般泳衣就把你氣成這樣,我還沒穿比基尼呢……”
眼看他橫眉怒目就要爆發,琉璃連忙低頭求饒。
“啊啊啊!我錯啦我錯啦!下回不敢啦!嗚嗚,誰讓你把我一個人扔山上好多天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好害怕,我一個人多無聊,我每天孤枕難眠有多想你啊!”
身邊二人頓時面紅耳赤。
“咳咳,那些書你都看完了?我讓你練的字你都練完了?”
“呃……沒……”
“那還不趕快給我回去練字!你連筆都還握不好!連好多字都還不認識!”
“嗚嗚,人家用鋼筆用的好好的,再説國家提倡使用簡體字……”
在嚴厲的瞪視下琉璃漸漸沒聲了,低下頭去小聲哼哼着。
旁邊兩人早就嚇傻了。
看到那白衣翩翩的男子終於注意到了他們抬起頭來,一陣山風吹過,男子長髮飛揚,露出一張驚為天人的臉來,豈是用一個丰神俊朗可以形容,而滿頭的銀髮更顯得超凡脱俗,如暮靄如和風,如山濤如長空。弱柳和扶風倒抽一口涼氣,世間,竟然有這樣謫仙一般的男子麼?
“請問你們是?”聲音低沉中帶着一絲柔軟,舒服的敲打着兩人的耳膜。深邃幽深的眼裏冷漠中又似乎滿含悲憫,嚴肅中又似乎飽含温柔。
兩人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好半天扶風才擠出一句話。
“我,我們找羅玄羅大俠,想拜託他給我妹妹治病。”
男子低頭看了看弱柳,大概清楚的點了點頭。
“恩,好的。”
“你,你……”扶風和弱柳看到那滿頭銀髮,隱隱約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如此年輕如此完美脱俗。
“我是羅玄。”羅玄點點頭。眉目之間皆是沉穩,給人説不出的神聖與威嚴。
“那,那琉璃……”弱柳傻傻的看着面前花痴一樣緊緊裹住羅玄的白袍,一副沉浸在幸福温暖中的樣子。
“我啊?我是玄哥哥的娘子啊……”
弱柳和扶風的下巴差點沒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