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困了麼?”沈漠隨口問到,才反應江小司回答他也聽不到。
“不用回短信了,你先去洗澡吧。”
他知道江小司受了點皮外傷,但是應該沒什麼大礙,自己可以處理,她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應該學會怎麼照顧自己。
出去玩的相冊還攤開在桌上,可是沈漠看不見江小司的照片。沈蔻丹曾提議説請個畫家來畫一下,現在的畫藝水平,完全到了可以跟照片一樣以假亂真的程度了,沈漠卻沒有答應。且不説畫像他是不是就能看見,看見了又能怎樣呢?還是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具體了的思念,只會讓他更加痛苦罷了。
江小司從浴室出來,見沈漠靠在牀頭已經睡着了。他們不論何時都不能離開超過十米,以前江小司就住在他隔壁的房間。可是前兩年,她把牀從隔壁搬到了沈漠的房間,或許是想找回在古鎮時戀人的感覺。沈漠也沒有反對,由得她。反正他看不見,沒有授受不親或非禮勿視這一説。
“趕快去洗澡,趕快去洗澡!洗了再睡覺!”江小司在沈漠耳邊大喊,見他沒反應只得打電話用鈴聲把他吵醒。
沈漠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往浴室裏走,進去之後,突然又打開門。
“不準偷看,趕快出去。”
江小司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看不見自己,自己每次想偷看他洗澡卻還是會被發現呢?氣鼓鼓的從浴室鑽出,跳上沈漠的牀。
沈漠洗完澡出來一邊擦着自己的頭髮,一邊懶洋洋道:“回自己牀上去睡。”
一把梳子憑空出現朝他砸了過來,他輕輕一抬手便握住扔在桌上,彷彿聽見江小司嘟着嘴巴在説:“真過分,怎麼什麼都知道。”
他能不知道麼,一起生活這幾年,早就把她花痴的性子摸透了。
江小司盤腿坐在牀上給沈漠發短信。
——我馬上就要生日了,你送什麼給我?
“你想要什麼?”通常在家裏沈漠就懶得再發短信,直接對着空氣説話。
——可不可不要每次都問我想要什麼?你就不能給我點驚喜麼?
“驚喜?”沈漠閉目不語,突然睜開眼偏開頭去。
“不許親我。”
——討厭,怎麼這你也知道!
沈漠不説話,香味突然靠近他能不知道麼?
——我幫你吹頭髮。
江小司拿着吹風機幫沈漠吹頭髮,沈漠能感受到風,卻只能自己撥弄着半乾的發,兩人倒也配合默契。
江小司看着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心頭一陣甜蜜。來這裏住沒多久,她就發現了沈漠抽屜裏,這對他們在古鎮訂做的戒指。當時發生太多事,她都把這個忘記了,卻原來沈漠還沒有忘,專門取了回來。
扭不過江小司死纏爛打,雖然不再是戀人,沈漠還是把戒指戴上,這五年,從來沒有摘下來過。江小司也一直戴着,還總隨身帶着沈漠家的鑰匙和沈漠給她刻的印章。這三樣東西,就是她的寶貝。
第二天一早,沈漠去洗手間卻發現門被鎖了。
“江小司,快一點,不許磨磨蹭蹭的。”
好半天門打開,沈漠站在鏡子前面刷牙,見半空中粉紅色的牙刷也在上下飛動着,濺出許多泡泡。
“認真一點,每天吃那麼多糖,還不好好刷牙,殭屍不會蛀牙,你現在可是會。”
江小司哈哈大笑着,洗完臉跑出去,打開櫃子亂翻一通。
沈漠見地上牀上扔一堆的衣服,還有白色花邊的內衣和內褲,不由臉一紅,江小司的胸什麼時候長那麼大了?
“江小司!給我穿上衣服!在我家裏!不許裸體!”
江小司快笑翻過去,光着身子站在他面前,扭一扭,反正他也看不見自己。見沈漠臉都漲紅了,這才慢騰騰的穿上內褲,又套上內衣。
沈漠通過漂浮在空中的衣物,大概能知道江小司現在的高度和曲線,不由心裏恨恨的罵句該死。彷彿一個透明的人穿着內衣褲站在你面前,想象會將其他部分補完,這場面實在是又詭異又誘惑。沈漠連忙轉過頭去,不過很快,那些衣物通通消失不見。
——如果你想要去看A片,或者去洗手間做什麼的話,放心,我是不會在旁邊偷看的。
沈漠看到手機上的短信氣得七竅生煙。這丫頭思想越來越不純潔了。
“我今天要出去見個朋友。”沈漠扔了一道隱身符給她。
江小司接住看了看,用別針別在自己衣襟上。他們總是在一起,不能離開十米遠,幾乎沒有任何私人空間。生活裏似乎也只剩下了彼此,江小司和李月依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大大減少,只能通過電話聯繫。雖然身邊要好的人大多知道這件事,也能夠理解他們的形影不離。但是碰到特殊的狀況,其中一方就得利用障眼法隱身在一旁。
沈漠去見的是一個從外地來出差的考古界的朋友,因為自己不得不跟在他身邊的緣故,他不多的幾個朋友基本上自己都認識。沈漠通常會對別人説她是她的學生或助手。碰上猜測他們關係的,也不辯解。
江小司也不知道這些年,在他心裏面到底把自己定位成什麼。説是複合了重新成為戀人吧,可是他再也沒跟她提過感情方面的事,就算江小司問他也避而不答。説是普通學生吧,可哪有天天夫妻一樣住在一起的,而且就像夜裏和早上那樣,多多少少會有些曖昧湧動。
見面的地點是一家環境很優雅的咖啡廳,和他朋友同行的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二十六七歲的樣子,五官小巧精緻,眉眼間卻又透着一股英氣。
“沈漠,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妹,燕藍,就在T大不遠的美院裏教國畫,沒有什麼別的親人在桃源市,你有空幫忙多照顧照顧。燕藍,這就是我經常跟你説的沈漠。”
坐在一旁看對面那三人在那寒暄,江小司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怪不得不讓她跟,要她隱身,原來他早就知道,這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啊,太過分了,居然敢當着她的面!
江小司隨手拿起桌上的牙籤盒,取了幾根牙籤扔過去。
“咦,服務員,來一下,你們這天上怎麼還會下牙籤啊。”那人的表哥在那咋呼着。
服務員連連鞠躬:“對不起對不起,我幫你們把菜重新換一下。”
沈漠斜眼淡淡往江小司坐的方向一掃,沒有説話。
飯後燕藍要走了沈漠的電話,江小司一看她發光的眼神就知道她看上她家沈漠了,哼。
沈漠近幾年待人淡漠有禮了許多,沒有往常那麼嚴肅不近人情了。卻也拒絕了繼續逛街散步的邀請,藉口有事要先回去了。
一路上沈漠都沒有講話,江小司也忍住不給他發短信。
魚水心幾年前梅辛捉到之後就又去國外了,因為江小司那件事的原因,沈漠和她關係淡了許多。這些年他身邊幾乎就沒再出現過別的女人。就算有想要靠近的,也被他冷冷回絕。畢竟身邊總帶着個江小司,是不可能有機會談戀愛的。
江小司每次面對這樣的事,心裏就又是吃醋又是內疚。她既不希望沈漠和別的人在一起,又不希望自己耽誤了他的幸福。
畢竟這五年來沈漠並沒有給過她任何要照顧她一輩子的承諾,而他年紀已然不小,應該要結婚了。人都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又怎麼能讓他跟一個看不見的人過一輩子呢?
時間越流逝,江小司心裏就越恐慌。她怕沈漠終有一天會沒有耐心再等下去。
夜裏,江小司和沈漠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沈漠剛調到這個台,遙控器就飛走被調到另一個台。他無奈,乾脆去書房看書,旁邊又不斷髮出各種敲敲打打聲。
“江小司,出去玩,不要打擾我。”
門打開又關上,書房完全安靜了,沈漠反而更靜不下心來。江小司現在在幹嗎呢?不會是又躲起來一個人哭了吧?她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那麼愛哭呢?
他知道她總在他身邊搗鼓出聲音來,是希望他意識到她的存在,他也從沒有一刻忘記過這一點。正因為看不到,他只能不斷去猜測江小司的情緒和反應,比普通人更多的憂慮和擔心。
夜裏躺在牀上,感覺自己被甜甜的淡香環繞。他知道江小司正躺在他身後,依靠着他。後頸章印處有莫名清涼微麻的感覺傳來,是江小司若有若無的吻,她最喜歡親他那裏。
沈漠輕輕嘆口氣,想要轉身抱住她,安撫她,要她不要把白天的事往心裏去,可是終究什麼也沒説,只是慢慢閉上眼睛。
江小司喜歡這樣靠着他,喜歡兩人的身體幻影般重疊在一起的感覺。其實就算一輩子不能擁抱,只要能一直呆在他身邊,她就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