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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鄔裏的四個人,怔忡不已地盯着地上的小男人,瞧他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該不會是大哥發情了,在找不到順眼的女人下隨便找個男人濫竽充數!

    “哇,他可比我的小親親都還細皮嫩肉的,你還真會挑,只可惜他是個男人!”翩翩驚歎,對自己想移情別戀的心情感到罪惡,為什麼躺在地上的不是美人,是個美男子呢!

    “你在想什麼,翩翩?他可是你大哥的敵人。”

    櫻木凌澈敲了敲她的額頭,一股無名火倏然湧上,因地上那個柔弱無骨的男人!剛才他拼命掙扎,柔軟的身軀搞得凌澈心猿意馬,沒辦法,只好先點了他的昏穴。

    此刻,凌澈為仍浸淫在那份不該有的綺想中,而不知所措、困擾莫名!他不會真的讓翩翩胡謅中了,自己對男人起了遐唸吧?

    “敵人,你居然把敵人“抱”進櫻花鄔?”藍勳不懷好意的反詰。

    方才櫻木凌澈回鄔時的那幕,每個人都看在眼底,他可不是把敵人打昏了扛回來,而是像抱着寶貝般地鎖在懷中。

    “他硬不承認殺了人,教我如何洗刷冤枉?只好先將他帶回盤問。”

    凌澈莫可奈何一嘆,似乎對弟妹們投射向他的異樣眼光感到壓力。

    “你打算怎麼套出他的話?”櫻木龍越説得正經。

    “千萬別嚴刑逼供啊!那可是會壞了他一身細膩如奶油的肌膚,我可是會心疼的。”倘若這“敵人”不是男的,翩翩一定會狠狠的咬他一口,嚐嚐那細綿玉膚的滋味,順便問他是用什麼保養的,好傳授給她的小親親。

    “櫻木翩翩,你居然想照單全收。”

    龍越受不了了,翩翩再不就醫,可能會病入膏肓。

    “你別罵翩翩,連我都覺得他很好看。”憫憫為小姑説話了。

    翩翩差點兒感動得跪在她腳邊,吻她的鞋。

    “還是二嫂疼我,我突然覺得好幸福。”

    翩翩斜頭靠向憫憫的肩,那曖昧不明的模樣讓龍越見了甚是感冒。

    “行了!少乘機吃你二嫂的豆腐。”

    他一把拉過憫憫,臉上習慣性地掛着一抹不認同的肅穆。

    “我才沒有——”翩翩一臉不服氣。

    “夠了!”凌澈煩躁地吼道,表情是一連串的煩瑣焦鬱。這幾個人難道就不能讓他靜一靜?

    “大哥……”

    翩翩詫然地看着他,向來以冷靜出名的大哥從不曾對他們大聲斥責,今天是怎麼了?難道他真是體內慾火橫溢,所以火氣特別大?

    “別説了,藍勳,這小子就交給你,等他醒了再通知我。”凌澈獨斷地命令。

    “交給我?我該將他安置於何處?”藍勳這下頭大了。

    “三哥如果嫌麻煩,我可以效勞。”看來櫻木翩翩又發情了,只消看到漂亮臉孔,無論男女都不打算放過。

    凌澈蹙眉瞪視着藍勳,藍勳心領神會的笑了,“翩翩,不用了。不過是個小男孩,我可以應付。”

    是的,最後藍勳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將蘭薇架進灶房,捆綁於角落;另方面為害怕翩翩突擊,只好守在門外,忍受寒風刺骨的痛楚。

    天,他是招誰惹誰了?

    蘭薇囈語了幾聲,慢慢甦醒過來了,才睜開眼,就瞧見眼前的方桌上坐着四個男人,他們也同樣以一種異樣的責難眼神看着她。

    驀然,她發現其中一人就是櫻木凌澈!

    混亂的腦子開始被迫運轉,蘭薇得到一個結論,這幾個人可能就是“櫻木花盜”!如果這個猜測屬實,不就表示現在她正處於向來是眾人眼中的神秘地。櫻花鄔!

    “喂,你終於醒了。”

    蘭薇心中警鈴乍響,難道他們想刑求她,逼她承認那笑死人的姦殺罪?

    “你們想……想幹嘛?”她再怎麼勇敢,也掩不過自己的抖音。

    “我們只是想和你聊聊。”翩翩對他笑了笑,是唯一沒給他臉色看的一位;只是她那張過於嬌豔的臉蛋,展露不出她的男子氣概。

    “你們別想逼我承認勞什子的殺人罪,我沒有!”

    她當初只是想要逼出他們,好討回屬於她的錢財,哪知道會惹出殺人事件!如果她坦承自己的女兒身分,是不是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傳聞櫻花鄔從未有外人進來過,要不也都會因迷路而困在林中,或掉落湖底,既然如此,這表示她是頭一個進入的外人-!他們會放她出去嗎?她沒把握。

    “你腦子還挺清楚的,連剛醒都不忘狡辯。”凌澈走向她蹲下,盯着她的眼變得濃濁。

    他是不是剛沐浴過?全身散發着松子的香氣,是迷惘也似被蠱惑,蘭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鎖住。

    凌澈蹙眉,這男孩怎麼用這種曖昧的眼光看着他,讓他心下一抽,深感全身濃濃的燥熱與不對勁。他隨即斂下心神,用犀利的口吻説:“別想引開我的注意力,來到櫻花鄔就是我們的階下囚,我們這裏有八隻眼睛盯着你,別耍花樣。”

    “你們想對我動粗,逼我承認?”蘭薇苦笑了,早知如此,她或許該遠嫁形雲山莊,由那兒逃應該比這裏容易上千萬倍吧!

    是啊!時不我予。

    她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以為有了他們的蹤影就能排除萬難奪回屬於她的東西,當時她怎麼沒想過憑她那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又能如何?

    這下可好,拿不回東西,又沒了自由,搞不好還會送進衙門吃白飯,或許是太久沒去廟裏燒香拜拜,才會讓她遇上這種衰事,當真欲哭無淚!

    “這也未必不是一個好方法!”凌澈説着氣話,突然覺得這小子害怕的模樣挺有趣的。

    “土匪就是土匪!”蘭薇撇過頭,因他的靠近,持穩的心跳聲倏地發生一陣錯亂,她有點慌了!

    “指桑罵槐嗎?你不就是那株槐吧!”凌澈的意思很明顯了,指蘭薇連自己也罵了進去,他可比櫻木花盜更土匪!

    “你……可惡!”

    “土匪比不過你,倒比起可惡來了!”他輕扯笑意,俊逸的五官中晦暗潛沉。

    “大哥,你不必對他廢話這麼多,要他説明原因,為什麼要嫁禍給你,又為什麼要傷害無辜?”龍越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像什麼呢?就像一對情人在打情罵俏似的,彆扭!

    “我説過了,我是滿福侯蘭默丞家中的僕人,在我家小姐成親前夕,有箱嫁妝被你們偷了,小姐出閣前囑咐我得把東西拿回來。偏偏你們又神秘得跟什麼似的,我情急之下只好想到嫁禍這法子誘你們出面,但我真的沒殺人,相信我!”

    蘭薇幾乎使出吃奶的力氣,連氣也沒換,一口氣道完了這段“事實”。

    當然,這事實隱-了些許實情。

    “你叫什麼名字?”凌澈突然問道。

    “名字?”蘭薇當場愣住了,她從沒想過有人會問她這個問題。

    “你該不會忘了吧!”凌澈扯笑,更將他侷促不安的表情盡收於眼底,其餘三人則是以不解的眼光看向她,這小子竟連説謊也不會!

    “我……我叫李為。”蘭薇已被他們幾個人轟得語無倫次,亂委屈一把的。

    “李為是吧?好,龍-,去蘭家打聽看看可有這號人物。”

    他轉首對龍越説道,眼神卻緊盯着蘭薇的臉不放,見説謊不打草稿的笨傢伙!

    “不要——”果然,她喊住了已準備動身的櫻木龍越。

    “怎麼?怕拆了謊?”櫻木凌澈正等着他從實招來。

    蘭薇認了,她不知如何圓謊,但又不能説明自己的身分,倘若被送回蘭府,爹鐵定會氣得跳腳,而蘭蕎在形家的立場也將變得尷尬,為了蘭蕎的幸福着想,她不能這麼做。

    閉上眼,她有點氣虛道:“我是絕不會承認殺了人的,你們若要殺我就隨你們便,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沒必要帶着污點死吧!”

    “你這小子還真不是普通的拗!”

    龍越趨向前,想給她點教訓,卻被凌澈阻止了,“龍越,別妄動。”

    他再度對她説:“給你三天時間好好考慮,否則下場可不是死那麼容易。”

    隨即,他大步跨出了灶房,身後兩人也尾隨而去,唯有翩翩。

    她倒了杯水,交在她手上,軟語慰藉道:“放心,我那三個哥哥,就只會説話唬人,只要你堅決不承認,他們是拿你沒轍的。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殺人,看樣子也不像。”

    “謝謝。”蘭薇好生感激。

    “不用了,只要你記住我的話就行了,別屈服茌他們的虎威下喲!”翩翩笑了笑,露出清淺的笑窩。

    “翩翩,你怎麼還留在這兒,龍越要我來叫你。”

    這時憫憫走了進來,蹲在翩翩身側,看見蘭薇委屈的神情,也心生惻然,不知怎地,憫憫也是相信她,“你如果是清白的,相信有澄清的一天,他們説話較衝,別放在心上。”

    “謝謝你們。”蘭薇已凝住聲,面色慼慼。

    “快別這麼説,那我們先出去了。”

    翩翩對蘭薇眨眨眼,偕同憫憫踩着輕鬆的步履晃了出去;蘭薇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覺她過於纖麗的臉蛋不像個男人,但這又能代表什麼呢?心腸好就行了。

    哪像另外那三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各個長得是人模人樣,卻像凶神惡煞似的!

    唉,她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

    “你們兩個今天出去幹了幾筆呀?”

    石全見石美與穆強回寨後,連忙趨前問道。

    “就只一筆。”二寨主穆強放下黑色布袋。

    石全倏地打開一瞧,一臉不相信的神情,“就這麼點?”

    若照這情形下去,不用多久,他們玉門寨鐵定收攤,根本等不到櫻木花盜現身了,如此一來,以前的一切努力全是枉然了。

    石美開口道:“沒辦法,鎮上居民可能是嚇壞了,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藏了起來,每進一間屋子就像是進了空屋或廢墟,哪有什麼好偷的。”

    “可以偷女人呀!隨便賣賣也不少銀子。”

    石全還當真應驗了一句話: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是説過了,最近衙門捉得緊,咱們不能暴露身分。”石美是比石全謹慎,乍看之下他們還真不像兄妹。

    “那咱們玉門寨怎麼辦?關門大吉了?”

    “事情還沒有絕望到這種地步,過一陣子等衙門少了戒心,咱們再大大的幹上一票,到時候老大要多少女人都隨你了。”穆強邪笑,補充説明。

    這句話倒也有效地安撫了石全的不安,他隨即放聲大笑,“當真?”

    “我們還會騙你嗎?”石美沉聲道。

    “那麼我們還得等多久?”一講到女人,他就按捺不住性子了。

    “至少也得半個月,等風聲歇了些再動手,到時候我們得幹個又大又狠的,讓櫻木花盜備受威脅,再也無法替自己辯駁。”

    “不過人家武功高強,就算縣大爺證明是他們所為,咱們又能奈他何?”光櫻花鄔就闖不進去了,更遑論逮到他們了。

    “大哥,櫻木花盜雖以盜聞名,但卻是名俠盜,貧苦人家都將他們視為神佛般崇敬,如果我們把那些窮人家一一解決了,你想他會坐視不顧嗎?等他現身了,雖説以我們的功夫抵制不了他們,但大哥你別忘了,我們身上可是有來自中土的薰雲香與栗果毒,只消在櫻木花盜的身上用上一些些,他們不乖乖栽在咱們手上都難,到時再通知官府的人前來,賞金不就自動掉進咱們口袋,這筆銀子足夠咱們玉門寨吃喝好一陣子了。”

    薰雲香與栗果毒乃由唐門大師兄趙堂身上所竊得,石全與趙堂為表親,半年前兩人不期而遇,趙堂當時身上藏有這兩樣稀世毒物,正打算帶至泉州交予唐門的一位友人,由於他鄉遇故知,一盅黃酒下肚,趙堂便胡言亂語了,把身上的秘密全抖了出來,當下石全即起私心,趁他酒醉便偷為己有。

    “説得也對,這我就放心了。”石全嘴角浮起胸有成竹的笑意。

    “所以,你就等着拿白花花的銀子吧!”

    石美與穆強也相視一笑,好似所有情節必將照着他們的劇本進行,沒有第二條路可行了。

    ※※※

    夜已深沉,無際的穹蒼盡是颼颼冷意,尤其是以櫻花鄔為最甚。

    因其地處盆地,當冷風過境,非常容易被兩側危山峻嶺所包圍,冷氣在鄔內流竄不去,再佐上由貝爾湖面冰層蒸發的寒慄,足以凍壞一隻大黑熊,何況是瘦乏羸弱的蘭薇呢?

    她躲在角落打着哆嗦,嘴唇微微輕顫,雖説灶房四面均關了門窗,但只消從窗縫中透進的冷意,便能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此刻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死,他們為何不乾脆殺了她?讓她受這種凌遲之苦。

    她有預感,不必過半夜,她定當在這裏成了一具死屍,不出一個星期,又將成為一副無人理會的枯骨。

    與其慢慢被凍死,不如一刀殺了自己!

    無力的眼皮瞧了瞧四周,她鎖定了一把菜刀,如果拿它砍上自己的頸子,是不是死得會痛快些呢?

    “應該會吧!至少一刀下去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細碎的語調在那兒自言自語着。

    拴了腳鍊的她不知能不能拿到那把刀,她吃力地想站起身,感到全身骨頭都冰得動彈不得,只消一個動作就嘎嘎作響。蘭薇一咬牙,還是賣力的挺起背脊,一步步艱難的挪向目標。

    還好,她還構得着。

    拿起它,她頹然坐下,雙手卻顫抖得厲害。她想:為何要結束痛苦,居然是件那麼困難的事!

    眼睛閉,她心一橫,拿着刀柄的手擱在肩上,正要使力,手腕突然一陣無力,鬆了刀,刀鋒也因此輕畫過了頸,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櫻木凌澈無法解釋自己尚留在眼中與臉上的錯愕,只是震-地説不出話來!

    這小子居然要用如此殘忍的手段自殺!

    如果他晚來了一步,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發生呢?他會倒在血泊中,眼睜睜地死在他面前。

    “你這是幹嘛?”凌澈扶正已倒向一旁的蘭薇,卻發現她全身已變得僵硬,像是凍壞了!該死,他早該料到這點才是,卻一意孤行地想讓這小子吃吃苦。

    不過令他難解的是,這寒風雖強冽,但一個大男人吹上個把時辰還要不了命的,為何他會凍成這副模樣?

    想不到他……他居然比他想像的還柔弱,簡直不像個男人!

    “你們……不……不是要我死嗎?我……我就死給你看。”她都快冷厥了過去,還逞着性子數落他。

    凌澈一愣,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那眼神像怨懟、像恨意、像永遠不會原諒他!去他的,這是他自找的呀!

    他不再多言,脱下披風,包裹住蘭薇已趨冰冷的身子,抱起他,快速走了出去。他告訴自己救人在即,就饒他一次吧!

    蘭薇窩在他温暖的懷中,想反抗,卻又像留戀着他的體味與熱力,她慶幸自己束了胸,要不,定會讓他察覺到自己的欺瞞。漸漸……她沉睡在這份温暖之中。

    櫻木凌澈將蘭薇平放在牀上,為他蓋上厚厚的被褥。

    望着他緊閉的眼、急促的呼吸,凌澈深感自責。他不該自以為是地將他留在灶房,瞧他手腳都冰冷成這樣,全是他害的。

    他這麼做,是不是等於成了間接兇手?

    看着她頸上的血痕,那股愧疚更是緊揪凌澈的心頭,他轉向五斗櫃拿出金創藥,在蘭薇的頸上輕輕灑上,隨即為她貼上軟布。

    蘭薇的膚質柔細如絲,他竟會有點心動,凌澈忖度:他是不是和翩翩一樣,得了種男女不分的病症,他居然會對一個小男孩產生綺思?

    凌澈踱步到窗邊,為自己的異常感受而茫然。

    “不要過來——”

    突然,從牀上發出一陣充滿恐懼的喊叫聲,凌澈立即奔回牀邊,猛搖着蘭薇的肩,“醒醒,你怎麼了?”

    “不要……不要殺我!”蘭薇仍叫嚷着,昏睡的容顏上佈滿恐懼。

    “沒人要殺你,是男子漢就要有骨氣點兒。”凌澈忍不住地吼了回去,這小子從頭到尾的表現就不像個男人,他真想不透他居然能幹出姦殺的惡事。

    難道自己真的冤枉他了?

    “我好怕。”她囈語着。

    “怕!堂堂男子漢怕什麼怕?”凌澈在他耳畔低語,企圖安撫他浮躁的心;卻忽略了自己更為凌亂的心情。

    “不……不要了。”蘭薇沙啞地呢喃,吐氣如蘭。

    “不要什麼?”他聽不清楚,完全被蘭薇的暗香所迷惑!凌澈警覺地站起身,因為他明顯地感受到那種該死的感覺又襲來了!

    “不——”蘭薇猛然翻起身,香汗淋漓的她雙眼無神地直視前方。

    “你怎麼了?”凌澈走向她,坐在牀側。

    “你別過來!”她真的嚇壞了,夢裏,他們各個變成青面獠牙、凶神惡煞似地急急向她撲來!

    蘭薇緊緊地抓着被子,恐懼再度攫住她的心頭,她不是死了嗎?怎麼這臭男人還會出現在她面前,她不要再嘗一次那噬骨的寒意,她不要……

    “好,我不過去,你冷靜點。”

    “我為什麼沒死?為什麼?”她依稀記得曾拿刀割向自己的頸子。無意識地伸出手,她輕觸自己的頸部。

    “你沒死,我替你上了藥。”眼看她的動作,凌澈終於瞭解她的疑慮。

    “你阻止了我?”她似乎又想到了些什麼。

    “沒錯。”

    “你救我!為什麼?”他不是打算凍死她嗎?而且他就快成功了,幹嘛又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我不知道你會傻得去自殺!”想到那一幕鏡頭,凌澈就禁不住全身泛出寒意。

    “你自己身歷其境看看,就知道我的選擇是對還是錯了,那種寒悚不是你窩在被子裏就能夠體會的。”她的譏誚可以説是一針見血地刺進凌澈的心窩。

    他性格的眉擰了下,深不見底的眸子更加-沉,隨即裝作無動於衷道:“我只是想教訓教訓你,看你還敢不敢矢口否認一切罪狀。”

    只是他沒料到這小子的體能居然那麼差!

    “嚴刑逼供嗎?我以為這隻有在衙門公堂上才會有的,卻從不知道進了土匪窩還得遭到這種待遇。”蘭薇的口氣滿是嘲諷,更恨自己當初的異想天開。

    她緊抱住自己的雙臂,仍感到異常的冷意。

    “現在先別談這個,你先躺下吧!”

    蘭薇的顫抖並未逃過櫻木凌澈的眼睛,他認為這小子該先好好睡上一覺,明日天亮再算帳也不遲。

    “你……”她錯愕於他突然温柔的語氣。

    “你放心,從現在起我不會再做這種處罰了,你趕緊睡一下吧!否則要是病倒了,我們可不會送你去就醫的。”

    凌澈雖惡言相向,可是看得出他表情上的軟化。

    “那你睡……”她可不能與他同牀呀!

    “我這裏只有一張牀,你該不會要主人打地鋪吧?”蘭薇的為難在她臉上彰顯得非常清楚。

    “我怎麼敢,我可以打地鋪。”

    她掀開被子,打算起身;即使冷死,她也不要與這個要她命的土匪同牀共枕!這可是會壞了她一生的名節。

    “你給我躺下,男子漢大丈夫做起事來為什麼老是畏畏縮縮、扭扭捏-的?”櫻木凌澈一聲喝令,充滿了威嚴與冷酷,讓蘭薇不自覺地停住了動作,乖乖躺下。

    “誰要當男子漢大丈夫來着?”她細如蚊鳴般地抱怨。

    “你説什麼?”他趨近她,想聽個明白。

    “沒……沒什麼。”

    他搖搖頭,深為蘭薇奇怪的表情動作而不解。不再多想,他開始脱下外衣長袍。

    “你在幹嘛?”蘭薇倒抽了口氣,卻也迷惑在他薄衫下突起的肌肉上。

    “難道你要我合衣躺在牀上睡覺?”凌澈不由得蹙眉望着她那副像極了受驚小鹿的擬樣。

    他索性鑽進被中,肌膚的熱力無意間與她的相混濁,這使得蘭薇沒來由地發出一陣輕顫,面紅耳赤地往牆邊靠去。

    “睡過來點兒,我不會吃人的,就算要吃也不會吃你這種男人。”他躺下,瞪着牀上橫柱。

    “我是什麼男人?”蘭薇偷覷了一眼他的側面,發覺他深邃的五官從這個角度看起來更是迷人。

    “怯怯懦懦。我真懷疑,是不是你父母少給你生了那玩意見。”話一出凵,凌澈才猛然發覺自己好像對個小男孩説了粗話。

    “什麼玩意見?”她當真不明白,而且很好奇。

    “你——”凌澈收住了話,益發覺得這小子實在是莫名透頂!

    “什麼嘛!你怎麼又不説話了?”蘭薇張着靈動的大眼,透着好奇的眼眸眨呀眨的。凌澈在心中暗啐:這小子幹嘛連眼睛也長得那麼漂亮!

    “沒事,睡覺!”

    他翻轉背對於她,強碩堅實的胸膛劇烈起伏着,拚命抑住想擁抱她的衝動;而蘭薇驚懼地望着他高大峻偉的背脊,怎麼也無法忽略掉他身上所迸射出不可抗拒的強烈吸引力。

    就這麼,兩人不知折騰了多久,打了多少心理戰,才漸漸入睡。

    ※※※

    “不好了,不見了,那小子不見了!”

    天色微暈,翩翩一早就-着三個大哥,偷偷溜進灶房想替蘭薇送條被子,本來昨晚就打算送過去的,她卻因為怕被責怪,因此熬到現在才動手。

    沒想到一打開灶門卻不見蘭薇的影子,倒是看見地上幾點怵目的血跡,和一把菜刀,這是怎麼回事,扣着他的腳鐐可是上等鐵器打造,一把菜刀怎可能割得斷它,難道是他割了自己的腳?

    一思及這個可能,她連忙拔腿奔向前廳,一邊扯着嗓音,尖鋭的叫聲幾乎將早啼的公雞給嚇壞了!

    “你幹嘛呀?一大清早雞貓子喊叫的。”

    龍越披上外衣,首先踏出房門,尾隨其後的是滿臉不解的憫憫。

    “他……他不見了!”翩翩直拍着胸脯,大口喘着氣,可見她方才跑得有多瘋!

    “你説誰不見了?”他真是受不了這個講話沒頭沒腦的妹妹。

    “灶……灶房裏那小子。”她手指向灶房的方向。

    “這怎麼可能?”

    “怎麼也不可能,灶房裏有刀呀!”翩翩爭辯。

    “翩翩,那種刀是割不斷那鐵煉的。”憫憫好笑地看着翩翩那副急驚風的表情。

    “是割不斷鐵煉,但割得掉小腿吧!他人不在那裏,卻留下滿地整攤的血跡。”

    這小妮子還真會形容,明明三兩滴,她卻説成“整攤”!

    “什麼?你説的可是真的?”憫憫也嚇了一跳,哪有人會為了逃命,連腳都不要了!

    “可有斷腳遺留在那裏?”還是龍越比較冷靜。

    “斷腳!那多噁心呀!”

    “我不是問你惡不噁心,而是問你有沒有看見斷腳。”龍越無奈地大嘆囗氣!

    “沒有。”她很誠實的回答。

    “那你想他有沒有可能拎着一隻血淋淋的斷腳逃跑?”他沒好氣的又問。

    “有可能呀!人家不是説死也要留全屍嗎?或許他擔心逃不出去死在半路上,所以帶着它一塊逃了。”

    櫻木翩翩的確天真,説了句讓龍越幾乎為之氣絕的話。

    憫憫擔心翩翩又被龍越責備,搞到最後兄妹倆又怒目相視,於是拉着翩翩的手一旁詢問,“你可曾看到一路上有血跡出現,倘若沒有,那就不可能了。”

    “血跡!倒是沒看到。”翩翩自知完了,一定又留下笑柄了。

    “那就對了,所以沒你的事,你回去睡覺好嗎?別擾了別人的春夢。”

    龍越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臉,將她半推半拖,“請”出了他房門十步之外的距離,省得又被她的河東獅吼給吵醒。

    “好吧!是無關你們的事,那我走了。”翩翩還是不放心。

    “翩翩,有消息麻煩你通知我們一聲,別怪你二哥,他……他昨晚沒睡好。”

    説到這兒,憫憫臉色乍紅,甚至泛到了耳根。

    “為什麼?你失眠嗎?”翩翩淘氣的問着,眼神泛着趣意;長期以來,在龍越與憫憫不惜在眾人面前演出親熱戲的耳濡目染下,男女間的奧妙她已略知一二。

    “去你的。”

    龍越橫眉豎眼地瞪了她一眼,這招果然奏效;翩翩對他吐吐舌頭,迭步後退,“好啦!不打擾你們了,二哥,你小心腎虧喲!”

    待翩翩溜得不見蹤影后,憫憫才搖頭道:“你幹嘛每次都對翩翩那麼兇,像是天生八字泛衝似的。”

    “我也不是要對她兇,只是一見她那副不男不女的模樣,我就有氣!”

    明明是個俏佳人,她非得打扮成公子哥的樣,這還不打緊,還成天在女人堆裏打情罵俏,這成何體統?

    “你放心,等她遇上了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她自會轉性。”憫憫非常有把握,像翩翩這麼個清麗佳人一定不會成滄海遺珠的。

    “但願如此。”龍越只好這麼祈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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