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從No.205的頭髮上移開,指導者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車平穩而安靜的開着,很快就到了GEAR隱秘的入口處,一路通過了重重檢測識別。
“陸沙教官!”門口守衞的安檢人員向他恭謹的敬禮,過來為他拉開車門,他拍了拍膝蓋上仍在沉睡的少年,將他叫醒,然後下車。
“雪妮副主管説,請你一回來就去主管辦公室找她。”看着他下車,機構另一名人員過來轉達了上層的命令。他只是無表情的微微一點頭,然後,回身對旁邊來接車的助手吩咐:“替我將No.205帶回房間,到了晚上,允許他去B773號房間,去見那個白雪公主。”
助手點頭稱是,他轉頭離開。然而,剛回過頭卻聽見了背後少年喚了他一聲:“陸沙……”
他回頭看着No.205,少年遲疑着,終於輕輕問了一句:“那個曾經住在我房間裏的No.66:佳立普?哈馬,如今……如今怎麼樣了?”
他淡淡看了那孩子一眼:“他麼?他很出色,所以被轉派到別處去了……”
在他回答完畢轉身離去的時候,還聽見少年在背後狂喜的問:“啊!那麼説來,只要好好表現,就能從這裏出去,是不是!?”
“優秀的,就能離開!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戴上手套,自顧自的走開,一頭黑髮在風中飛揚起來。
電梯指示燈一層層的變幻,終於定格在“27”這個數字上。
門無聲的打開,他的腳步空蕩的迴響在冰冷的大理石走廊上——這是組織最高層管理人員的工作地點,整個樓層只有兩間辦公室,分別給主管道格拉斯?凱恩和副主管雪妮?愛歌。而因為近年來道格拉斯主管兼任了政府安全機關EPS中的首席國家安全顧問,大量的精力放在了行政工作上,這裏GEAR組織的日常事務便交給了副總管雪妮在負責。
在那扇精美的紅木嵌銅的大門邊,遲疑了一下,他才伸手推開,走了進去。
“這次的刺殺行動雖然完成了,但是,陸沙……在那25秒鐘裏,你在發什麼呆?”正對着門的,是一個巨大的全息顯示屏幕,正在播放着方才刺殺的全過程。真皮高背轉椅內,那個操縱者沒有回頭,摁下了遙控器的鍵,發問。
“我在看那些白花。”沒有遲疑地,他如實回答。
“哦?真有意思……呵。”雪妮的笑聲在空蕩的辦公室內迴盪着,甜美而清脆,卻帶着魔鬼般的誘惑力,摁下了返回鍵,屏幕上的圖案在停車場上定格,然後放大——那些美麗的白色花朵就在全息顯示屏上到處綻放。
“就是這個麼?”她笑着回過頭來,轉動皮椅,將美麗修長的雙腿交叉着擱到了辦公桌上,問站在一邊的下屬。
她一回頭,背後那些花朵立刻黯然失色。
黃金般燦爛的長髮下,是玫瑰花瓣一樣臉。這個神秘機構的最高層主管,居然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雖然眼角眉梢還殘留着笑意,然而作為機構的主管,她目光深處卻是複雜得任是誰也看不透,恍如一把利劍被沉入了深潭底下。
“是。”他無表情的回答,“屬下失誤,請責罰。”
“真的要我處罰你麼,陸沙?”雪妮的目光落在下屬身上,冷漠而多變,許久,她忽然嘆了口氣:“怎麼變成這樣?……十年前是我救了你,不是麼?”
她修長的腿從桌子上放了下來,輕盈的落在地毯上,走了過去,抬頭看着下屬。這個握有大權的控制者身材卻很嬌小,站起來剛剛只到男子的肩膀,她抬起手,輕輕撫摩他玉石雕刻般的臉龐,輕聲嘆息:“那個時候,你很可愛——幾時變成這樣無感情的男人?”
他沒有回答,看着她的眼睛裏也沒有絲毫熱度,宛如一堆冰冷的死灰。
“如果不是我,你大概會和其他同類一樣被當作實驗品解剖,被作為螺子操縱吧?”
“十年前,是我把將要處死的你從刑訊室帶出來,掩蓋了你的身份,讓你成為新生人類的。你現在被這個機構裏所有人尊稱為教官,除了我誰還知道你也是一個復甦者呢?”
她輕聲嘆息,眼神卻複雜莫測——
“陸沙呀,為什麼你如今會變成這種樣子呢?”
十年前,眼前這個高大挺拔的男子,還只是一個滿頭銀髮的十四歲復甦者。
雖然具有驚人的超能力,然而卻只是一心想着從實驗室裏逃出去,根本不願意接受訓練。某一日,在想逃脱的時候被發覺,於是激烈地反抗起來,殺了好幾個守衞和博士。
然而,到了最後還是被抓獲了。按規矩,機構決定忍痛割愛,給這個優秀然而危險的實驗品進行毒藥注射的死刑。
“不要殺我!放開我……放開我!”拼命掙扎着,然而他還是被死死的綁到了手術枱上,手被戴上了特製的手套防止他使用超能力,束縛帶捆住了他的全身。
無影燈下,一個白衣的博士從小瓶子中,用針尖吸取了滿滿一針管的毒藥。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不要殺我!”銀髮的少年不顧一切的哭叫着,對於死亡的恐懼讓他顧不得流淚是如何懦弱的事情,“放開我!放開我呀!”
然而,在冰冷的行刑室裏,只有幾個白衣的研究人員用職業的眼光打量着這個實驗對象,估計着這種毒藥在超能者體內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那種表情讓十四歲的孩子更加驚恐起來,拼命地掙扎呼喊——忽然,在劇烈的晃動着頭顱的時候,他看見了外面控制室裏一雙美麗的藍色眼睛。那是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正靜靜趴在玻璃上往這邊看,彷彿對這一場死刑充滿了好奇。
在這樣森冷詭異的機構裏,居然有着這樣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少女。她的眼睛裏有一些反常的憂鬱,金色的頭髮用白色碎花的方巾扎着,隔着玻璃看過來——在和她目光相對的一霎,他居然忘記了恐懼,呆呆的看着這個奇怪的女孩。
她是誰?是復甦者還是教官?
就在走神的剎那間,冰冷尖利的針尖挑破了他的皮膚,刺入了靜脈。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感到了死亡的步步逼近,他再一次絕望的叫起來,拼命反抗。
“我可以救你呀。”忽然,一個甜美安靜的聲音從身後的門邊傳來,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連主持死刑的博士都頓住了手,吃驚地抬頭:“雪妮小姐?”
行刑室的門被打開了,靠在門框上的那個女孩扎着白色碎花方巾,捲曲的長髮宛如純金一樣璀璨,盈盈的倚着門看向手術枱上的他,唇角露出一絲奇特的笑意:“我正缺一個助手……如果你以後只聽我一個人的話,永遠不離開我,我就救你啊……”
“雪妮小姐,這裏很危險!——這是一個叛逃的復甦者,別太靠近他!”外面的守衞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拉她。看得出,這個女孩子的身份很特殊,連那些平日不可一世的管理者都對她低聲下氣。
“我父親命令我,你們也命令我?有什麼資格!”那個美麗的金髮女孩推開那些人徑自走到了手術枱前,低下頭看着他,“不想死麼?——那麼答應我,以後只聽我一個人的命令,永遠不離開我……那麼我就救你。”
“不要!任何人都不要來靠近我!讓我離開這裏!”他用力搖頭,大喊,恨不得將身子縮成一團,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們這些瘋子!放開我!”
“瘋子?你説我是瘋子?!”雪妮的眼睛在瞬間冷酷起來,這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用力揚起手,忽然一個巴掌打在實驗者的臉上!
少年被打的愣住了,偏過頭,驚異莫名的看着她。
“就這個樣子把他關在行刑室裏,除了水別的什麼也別給他!”冷冷的留下一句話,金髮的美麗女孩掉頭而去,“一個星期以後,我會再來的。”
一個星期以後,她如期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