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作為極端激進的基因優劣論者,為了贏得黨派領袖的青睞,他身先示卒的將基因有缺陷的妻子趕出了門,圈入劣等人居住的約克區。
年輕時的燦爛輝煌終究成為過去,在權力的高峯上,寂寞回顧往事的將軍銀髮暗生。某一日終於開始悔恨當年的無情和冷漠,微服來到了那個貧窮骯髒的街區看望昔日的戀人。
“道格拉斯……對於當年嫁給你,我一直、一直不曾後悔啊……”
瘟疫蔓延在約克區,在臨終的恍惚中,瘦骨如柴的愛歌在病榻上抓住了他的手,接受了丈夫的懺悔,微笑着,斷斷續續説。
當年,他是那樣意氣風發的少年,閃耀奪目,他是那樣的真切的愛戀着同窗的羅潔?愛歌,那個羞澀拘謹的平民少女……如果時光倒流,再回到那一刻,她依然還是會被他吸引,依然還是會牽着那個人的手,走到神壇前面,説:我願意。
道格拉斯?凱恩,你是否願意以羅潔?愛歌為妻,無論貧賤,疾病,災禍,都不離不棄?
是的。我願意。
但是……終究還是他,率先毫不留情的背叛了當日的諾言。
然而即使是這樣,愛歌還是對他説,她不曾後悔……最後她臉上那樣的微笑,明澈平靜得讓他無地自容,至今一想起來仍然痛心疾首——
時至今日,轉頭之間,卻在女兒蒼白的臉上看見了幾乎同樣的表情!
雪妮……你,也不曾後悔嗎?
對於可以攀登到權力頂峯的你來説,即使是為了一個沒有人權的復甦者而落到現在這樣的結局,也始終不曾後悔嗎?
在那個時候,你甚至無法確定這個人愛不愛你吧?所以才那樣迅速的答應了訂婚的事情——然而在這個螺子殺你的時候,你才真正確定了他的想法,所以在最後一刻,你才會那樣微笑嗎?我的女兒啊……一直以為這樣冷靜幹練的你、完全遺傳了我的頭腦和手腕;而自以為洞徹一切的我卻從來沒有看到,你的內心卻是和你母親一摸一樣。
雪妮,傻孩子啊。如果你早一點讓我知道……如果早一些知道的話……
現在,算不算太晚了呢?
道格拉斯?凱恩將軍沉思了許久,忽然抬起了頭,從懷中抽出了一個皮夾,放到了女兒懷中,對那個眼神空洞茫然看着他的年輕人、簡短的説了一句:“快走!”
“走?”黑髮的年輕人輕笑了一下,“請你殺了我吧。”
“嘭!”將軍的拳頭忽然用力的敲在了辦公桌上,震得四壁迴響,凱恩主管一把揪住了陸沙的衣領,把他從座位上拎了起來,幾乎是咆哮般的大罵:
“混帳!你是真的要我女兒死嗎?!”
“以現在的醫學技術,幾乎可以完成整個身體的移植!”
“不過,心臟停跳3小時後就出現腦死亡——你不快去找醫生動手術,她就真的死定了啊!真想揍你!居然就呆在這裏等死,你浪費了多少時間啊!
“不開竅的傻瓜,真不知道雪妮看上你什麼!”
陸沙驀然抬頭,死寂的眼睛裏瞬間煥發出了奇異的亮光!身子忽然有些顫抖,戴着手套的手用力的抱緊了懷中冰冷的軀體,喃喃自語:“對…可以移植啊……怎麼、怎麼沒有想到?她還活着!她還活着……是不是?是不是!”
狂喜的,復甦者抓住了老將軍的肩膀,用力的幾乎捏碎骨頭。然而,凱恩主管反而笑了起來,一向嚴厲的眼睛裏有温和的光芒,看着他女兒所愛的人:“只要腦部還沒有因缺氧而死,在醫學上就不算死亡!真是笨啊……還不快走?”
“那個皮夾裏面,有我一個醫學界好友穆勒博士的地址,他是這方面的專家——趕快去找他吧,只剩一個多小時了!”
他的話音沒落,眼前的影子一閃,陸沙已經不在原地。
“瞬間移動啊……記得這個叫陸沙的小子,還是個很沉穩的人呢……這些孩子,簡直都是瘋了……”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凱恩主管苦笑着在電腦前坐了下來,開始敲入命令,對核心數據區繼續進行操作。
然而,剛剛敲擊了兩行,老將軍的眼色忽然嚴肅了起來,頭也不抬的,問身邊回來的人:“混帳……已經快沒有時間了!知道嗎?趁着一切都還可以挽回,快走!”
“可是…凱恩主管……你、你準備怎麼辦?”終究是無法放心,陸沙站在將軍身邊,問。然後,驚訝的,看見主管正在執行着一個拷貝命令,將所有記錄機構十幾年來培養復甦者的情況,拷貝到活動硬盤裏面。
“年輕人,我這一生經歷過的生死鉅變多了……不用你瞎擔心。”雖然是責備的語氣,然而道格拉斯?凱恩的眼睛裏卻是温和的光,拍了拍他的肩,微笑,“你現在,以後,都只要擔心我女兒,就夠了——快走!這也算…我這個‘父親’,第一次為她做了一些什麼吧?”
看着年輕人瞬間離去的方向,凱恩主管微微笑了。從懷中拿出一盒雪茄,抽出了一根,點上,將剛剛拷貝出的絕密資料放在手中反覆的看。沉吟了許久,忽然按下了一串的通信號碼——
“是科培爾每日新聞報嗎?請開通全息傳送回路——我想給你們一個獨家轟動新聞,你們一定會感興趣的……”
“是在野黨‘民權平等會’總部嗎?請讓堂泰斯主席親自來接電話——我這裏有一份絕密情報,有關於貝克內閣違反法律、用恐怖手段清除政敵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