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白陪着上清,他們這一行人有大白帶路,在森林中行走倒不擔心會迷失方向。
江城子已運足輕功,不到片刻工夫已走出林外,但虎頭鷹卻逕朝一座山峯後面飛去。
這座山不算高,卻很陡,從山峯到地面,不過一兩百丈,可是卻像刀削般筆直,輕功最好的人也不可能一口氣飛躍上去。
江城子停下身察看兩旁是否另有出路,但虎頭鷹卻又極快的飛了回來,落在江城子肩上低低的輕叫一陣。
江城子拍拍它道:“我知道了,你是到空中去監視,不可飛得太低,免得中了敵人暗算。”
虎頭鷹“咭”的一聲,又飛走了,江城子猛然一提真氣,快如脱弦的疾弩,筆直朝山腰裏飛去。
他登上一塊岩石時,果然如虎頭鷹所説,後面有很大一塊平坦草坪,被那一塊巨石擋住,所以在下面不容易發現。
草坪上有二三十人,不但朱伯魚、袁不韋等人在內,連九指神僧、空心佬佬、楚湘玲等人也都在場。
此時伏虎頭陀正和一個苗裝老人打得十分緊張,伏虎頭陀運足全力,一掌接着一掌猛推,但仍被那個苗裝老人逼得步步後退。
伏虎頭陀的隔山打虎神功江城子是見過的,但他的掌風擊在苗裝老人身上,似乎不起一點作用,反而被對方身上發出的潛勁,逼得不停後退。
江城子心中一動,暗忖道:“難道這個怪老人竟是南荒二梟之一……”
他忖思間,伏虎頭陀突然大吼一聲,飛身躍起數丈,全身都漲得象一個大氣球,凌空往苗裝老人撞去。
江城子暗道一聲:“糟!”他身隨念動,人已快得像一縷青煙般,緊隨伏虎頭陀身後撲落。
但他並沒有直接攻擊那個怪老人,只是在伏虎頭陀與那怪老人四掌接觸剎那,他的雙掌卻在伏虎頭陀背上輕輕拍了一下,而後又翻身落到三丈外。
緊跟着就聽一聲悶雷似的巨震,伏虎頭陀當場跌坐在地上,而苗裝老人卻一路翻滾出五六丈遠才穩住身形。
他一臉詫色道:“野禿子,原來你還藏有一手!”
伏虎頭陀心中明白,如不是有人在暗中幫忙,這條命早已報銷了,但在匆忙中他還不知這暗中幫助他的人是江城子,以為是朱伯魚。
他坐在地上還沒有爬起來,苗裝老人又已步步向前通了過去。
朱伯魚忍不住宅大喝道:“苗二怪,你別神氣,待老夫接你幾招魔功。”
這怪老人正是南荒雙梟老二,叫地隱梟苗兆地,他很少涉足江湖,根本不認識武林二仙。
他看了朱伯魚一眼道:“你是什麼東西,老夫只要兩個指頭就可以拆散了你那幾根骨頭。”
朱伯魚大怒道:“老夫是你祖宗,我這幾根老骨頭就交給你好了……”
他口中説着,已奮足全力噴出一口酒。
苗兆地雖有一身烈陽魔功,但他根本就沒想到這個糟老頭竟是武林二仙之一,而且他剛才被江城子使用隔物傳功擊了一掌,內腑已受輕傷,他是見伏虎頭陀坐在地上沒爬起來,想借機除去他,朱伯魚出面,他還以為他跟自己一樣.也是想撿便宜,因此對朱伯魚噴出酒毫未在意,右手輕拂,迎面就是一掌。
朱伯魚成了精的老江湖,他將三昧真火隱在酒中,表面看起來只是一道酒箭,苗兆地拍出一掌,正等於炸藥遇上火,“轟”的一聲,強烈的火焰少説也波及兩丈範圍。
苗兆地雖是靠火起家,因為他的烈陽魔功僅用出五成不到,當然抵不住朱伯魚的三昧真火,竟被燒得衣服不整,連頭髮、眉毛都被燒去大半。
幸虧他警覺得快,及時發出魔功將火焰逼退,人才未受重傷。
朱伯魚冷聲道:“原來你老怪物只有這麼一點能耐,也想在南荒稱王!”
苗兆地陰森的道:“你就是朱伯魚?那個叫化子大概是袁不韋,你們來得正好!”
朱伯魚道:“是來得巧,咱們在此地遇上,卻省得多跑一趟上清觀。”
苗兆地道:“老夫以為你們來得不巧,此處叫做七魂崖,也是咱們新開闢的殺人刑場,凡是來到此地的人,只有死亡一條路可以走。”
朱伯魚道:“老夫已經活了九十八歲,死了並不算夭折,但大苗子怎麼沒有來?”
苗兆地道:“他就在這下面山洞中替餘化龍行功,你們那一個如有興趣,可以下去陪陪他。”
朱伯魚道:“陪他的人早已下去了,老夫宰了你,我相信他會主動出來。”
苗兆地道:“你説得一點也不錯,咱們功夫早已達到心靈相通,我原先還以為伏虎野禿子私藏絕學,剛才老大才以心靈感應告訴我,是無名小子在暗中搗鬼。”
朱伯魚地冷笑道:“你才是鬼話連篇,假如苗大怪真有這個能耐,你也不會燒得灰頭土臉了!”
苗兆地道:“那是老夫一時大意,下次動手,我就是要用火把你活活燒死,最好你和袁不韋一起上,免得黃泉路上太寂寞。”
朱伯魚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正有這個意思,我和老叫化是焦不離孟,誰都知道的。”
苗兆地有些意外的道:“武林二仙和人動手,原來是以雙打成名的。”
袁不韋打狗棒一提道:“對你惡賊來説,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叫打。不僅是我要加入,也許還有人要參陣。”
苗兆地看了在場人一眼,道:“老夫最喜歡熱鬧,你們最好還是一起上吧!”
伏虎頭陀從地一站起來道:“咱家也算上一個,要是你苗二怪説咱們以多欺少,不妨也找幾個幫手。”
和苗兆地一起來的有十多個江湖人,其中還有幾個是十大門派中人,可是他們卻沒有一個站出來往前站。
朱伯魚見了這種情形,卻故意嘆氣道:“這個年頭誰也不願意先送死,老苗子一切還是靠自己吧!”
苗兆地大怒道:“混帳,你們既然如此怕死,老子就先送你們上路。”
他口中説着,雙掌已抬了起來,掌心中隱現出炎炎赤焰,人還在數尺外,就已感到悶熱難忍。
一個身背鬼頭刀漢子趕忙走近他身前道:“二教主,他們不是怕死,而是怕夾在中間幫不上忙,反而影響您老發揮神功。”
苗兆地道:“這是他們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背刀漢子怔了怔道:“是大家意思……”
苗兆地不等他説完,左掌已按上那漢子腦門,陰沉的道:“既是大家意思,你就做他們一個榜樣吧!”
他左掌猛然一壓,那漢子只悶哼一聲,高大的身子的竟在片刻間變成了一堆灰燼。
其餘的人見了不由個個面呈死色,再也沒有一個人敢開口了。
苗兆地一臉獰色道:“你們如果真不怕死,就替我宰了武林二仙!”
朱伯魚冷笑道:“他們如果真有那種能耐,也就不會來投奔你老苗子了。”
苗兆地道:“老夫早就知道,這批傢伙都是貪生怕死,才來投奔老夫的,但他們終得付出一點代價。”
袁不韋道:“你既然是什麼天統教二教主,就不該叫這些可憐蟲出來送死的。”
苗兆地道:“他們如此怕死,老夫又不是開酒館,留着他們養老!”
袁不韋道:“咱們問題先解決了,你老苗子如果還沒有死,再去找他們麻煩也不遲。”
苗兆地道:“老夫如在這一仗中戰死了,留着他們還有什麼用,我要是把你們中原這批高手都殺光了,留着他們更沒用,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宰了他們,以絕後患。”
朱伯魚嘆口氣道:“這就是投機者最好下場,你們現在還有一條生路可以選擇,當老夫和老苗子動上手時,你們趁早逃回中原。”
苗兆地雙掌一翻,道:“哪個敢動,他會死得更慘……”
一個老道乘他説放話時,身形疾閃,卻快得像一溜青煙般,來到朱伯魚身前道:“貧道元真是武當門下。”
元真道:“家師誤中奸人毒計,現在被囚天道觀,晚輩此來目的就是為了救人。”
朱伯魚見元真一臉正氣,不似奸詐之徒,只好苦笑道:“靈虛雜毛有你這個徒弟也值得安慰了。但是憑你能救出你師父嗎?”
元真道:“晚輩武功雖然不行,但上清觀各種機關裝置我卻摸得差不多了。”
朱伯魚道:“那也沒有用,老苗子的功夫你是見過了,不殺雙梟,咱們還是進不了上清觀。”
元真道:“家師最近研究一套劍法,叫烈陽劍,晚輩想先接苗兆地幾掌,再不濟也可以耗去他一部份真力。”
朱伯魚道:“為了耗去他兩成真力,你犧牲一條命。這是賠本生意,老夫不能眼見你死。”
元真還想説什麼時,苗兆地已冷聲道:“小道士,老夫答應不殺你,快點滾吧!”
元真怒聲道:“我如果怕死,早已就逃走了,我此來目的就是為了救我師父。”
苗兆地厲聲道:“你這個臭雜毛真是不知好歹,老夫就因為你還有點人味,才答應不殺你!”
元真“嗆”然一聲,拔出長劍道:“我現在就向你挑戰!”
苗兆地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小雜毛,真是不知道死活。老夫站在這裏不動,讓你先攻三招!”
元真道:“我這套劍法殺氣太重,自從學會後,師父從來不准我用,如果你接不下,也可以出手反攻。”
苗兆地道:“放屁,老夫是何等身分,就算真死在你的劍下,也絕不還手!”
元真道:“這樣你不是太吃虧了嗎?”
苗兆地道:“少嚕嗦,你再不出招就是放棄機會,老夫手下不會留情的。”
元真只好雙手抱劍為禮,道:“晚輩獻醜……”
他口在説話,長劍卻不知如何攻出的,只見精光閃動一下,劍尖已離苗兆地喉嚨不及一寸。
苗兆地卻有一身驚人武功,劍尖雖刺近咽喉,他卻沒有閃讓,下顎猛然一收,只聽“格”一聲輕響,元真的劍尖夾斷了。
但是元真並沒有收招,振腕一抖,長劍依然原勢不變的朝前刺去。
苗兆地低下的頭還沒有抬起來,他的斷劍已逼近雙目。
這種招式卻很平常,但動作太快了,雙目比較咽喉還要脆弱,苗兆地當然不肯讓他刺中,但話已説明,又不能還手,他在情急之下,只好把口一張,硬朝斷劍咬去。
元真好象是閃避不及,斷劍竟被他一口又咬去大半,這時手中的劍身長已不及五寸。
苗兆地吐斷出斷劍,抬起頭來哈哈大笑道:“小雜毛,看你一付老實相,老夫還差一點真被你唬住了,原來這種劍招就是武當絕學……”
他笑聲未完,元真的斷劍中,驟然射出近千根細如牛毛般,淬了劇毒的鋼針。
苗兆地在得意忘形之下,而且距離又近,他那裏能閃得開,雙目中至少中了五十支以上。
他一聲厲吼,竟不顧自己傷勢,雙掌運足全力,朝元真推了過去。
但元真卻早已有準備,他一擊得手後,飛身疾躍,人已退到三丈外。
苗兆地雙掌擊空,拍在石頭上,居然把山石燒了一個大洞。
可是幾乎在這同時,二條人影已快如欺風般,一掌拍中了他的背心。
這個出手的人,是坐在地上調息的伏虎頭陀,他這一掌竟將苗兆地震得退出七八尺,連着噴出數口鮮血,人去仍撐着沒有倒下。
苗兆地雙目乍盲,聽覺全失,一時他也無法弄清是誰出手偷襲。
他舉起袖子擦擦嘴上的血,順便服下兩粒藥,道:“朱伯魚,你真卑鄙,竟然乘老夫雙目失明之際出手偷襲!”
朱伯魚背了個黑鍋,卻不願解釋,只有冷笑道:“你老苗子平日壞事做多了,這時你應得的報應!”
苗兆地道:“老夫可以放過小道士,但卻誓必非殺你這老匹夫不可!”
朱伯魚道:“你眼睛未瞎之前都殺不了老夫,現在恐怕更難如願。”
苗兆地獰聲道:“你如果還算得上是號人物,就不要躲開,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朱伯魚道:“老夫就在你面前,你可以出手了!”
苗兆地凝神靜立片刻,飛身躍起,凌空一掌朝朱伯魚當頭拍落。
雖然他身受重傷,可是朱伯魚一點也不敢大意,不但雙掌運集全力迎出,暗中還凝聚一口酒,以準於必要時做急救之用。
誰知當他的掌風與苗兆地接觸剎那,他才發覺這個老苗子所用的連一成真力都不到,而且藉着他的掌風反彈之力,竟在空中一個大翻身,迅疾如流天般,掌風帶起漫天烈焰,反朝伏虎頭陀劈落。
而此時伏虎頭陀也正運足全力,準備再一次從他身後夾攻。
因此雙方的掌風剛到中途就硬碰硬的接招了。
伏虎頭陀掌力剛猛,卻也難殲滅陽魔功,一陣巨響之後,不僅雙臂被震成碎片,前胸也被燒了一個大洞,內臟腸子全部露了出來。
苗兆地這一招雖然重創伏虎頭陀,可是他自己在連番重傷下,也是後繼無力,勉強站在原地運功調息。
但誰也沒想到,伏虎頭陀仍能強提最後一口真氣,運集僅存功務,伏身猛傾過去。
而苗兆地在臨死前,也本能的拍出一掌,將伏虎頭陀腦袋擊得粉碎。
二人的身形經過一陣抖動,而後就這樣倒在一起了。
這種駭人聽聞的搏擊方式,使得在場所有的人一時都怔住了。
經過好半晌,元真才持着斷劍,剖開苗兆地屍體,抱起伏虎頭陀屍身,流着淚朝江城子施禮道:“江大俠,那個大苗子天魁梟苗破天只有偏勞你了,貧道無能,本來以為是萬無一失的計劃,沒想到反而送了伏虎師伯一命。”
江城子微微一怔道:“道長認識伏虎大師!”
無真道:“伏虎師伯是家師唯一好友,他中了雙梟的毒,也就是為了援救家師。”
江城子道:“道長事先是經過一番安排了?”
元真道:“南荒雙梟武功太高,伏虎師伯説使用武功絕難取勝,他不知在那裏弄來這柄劍,交給我潛伏進天道觀,準備候機救人。”
江城子道:“道長先前所説的新研成劍法也是假的了,大概就是這柄劍中秘密?”
元真點點頭道:“貧道旨在分散苗兆地注意力,以便一擊得手。”
江城子道:“你能毀去他的雙目已經不容易了,如果事先通知在下聲,伏虎大師也許死不了。”
元真嘆了口氣道:“這是劫數,貧道得先找個隱秘之處,把伏虎師伯安葬後,再趕去天道觀。”
江城子道:“道長請便,咱們在此地一時之間還不會離開。”
元真一呆道:“大俠留在此地等人?”
江城子道:“只是略知皮毛,在下剛到時,就已察覺到苗破天隱身山洞。”
朱伯魚道:“你既然能找出老怪物躲藏地方,還不趁這個機會下去把他宰了,難道還等着他來宰我們!”
江城子道:“他們不是替苗破天守法,也是為殺他。”
“世上那有這種笨蛋,等下老苗子行動完畢,被殺的多半是這兩個倒楣鬼。”
“他們兩位都是武林成名前輩,就是想殺一個人,也不肯乘人之危。”
“屁的前輩,名譽能值多少錢,腦袋搬了家,什麼都完蛋了……”
“朱老兒,你説的一點也不錯,那兩個傢伙守在洞口。可不是因為他們是成名人物,而是我洞中的機關,嚇得他們不敢進去。”
説話的赫然是苗破天,他的裝束,長相跟苗兆地差不多,身後跟着兩個人,是餘化龍和桂天祿。
他們來到近前,竟沒有一個人看見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