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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兄弟

    蘇夢枕和王小石、白愁飛一下三合樓,立即就有人喚他:“蘇公子,”緊接看就問:“你和“六分半堂”這一場會戰,結果如何?”説話的人是在馬車裏。

    這部馬車十分豪華,軌轡者有三,都是華衣錦服,神情莊穆,看去要説他們是朝廷中的高官、廟堂裏的執事,決沒有人會不相信。

    但他們現在只是替他趕車的。

    車外站看八個帶刀侍衞,這八個人默立如啕俑,白愁飛一眼望去,便知道其中至少有兩人是當代刀法名家,另外三人是一代刀派掌門,其中一個還是“五虎斷門刀”彭門彭天霸的衣$%$%人彭尖,還有“驚魂刀”的第七代掌門人習煉天,以及“相見寶刀”繼承人孟空空。“五虎斷魂刀”向不外傳,刀法以厲辣稱着,刀法中有六十四路是專攻人下盤,所以五虎彭門的子弟,就算被打倒於地,都一樣不可輕視。

    “五虎彭門”就像“蜀中唐門”和“江南霹$%堂”、“刀柄會”、“青帝門”與“飛魚山莊”一樣,門户森嚴,權傾一方,有人説,當上這幾個門派的主持人,要比當皇帝還過癮,但五虎彭門上一代掌門人彭尖,刀法在廿五歲前已名滿天下,但三十五歲後竟毅然離開彭門,替人當貼身侍衞。

    “驚魂刀”習煉天更是錦衣玉食、極盡奢華的富家子弟,習家驚魂刀本就獨創一格,歷代都有高手輩出,習煉天更有天分,把“驚魂刀”變化為“驚夢刀”,破舊立新,青出於藍,但他居然也為車中人的護法。

    “相見寶刀”由孟相逢所創,當年在對抗“權力幫”和“朱大天王”之役裏曾立過大功,博到了孟空空,聲名不墜,而且一向是以正道自居,亦以正道自勵。

    但這位孟公子卻只是車中人的護法之一。

    車中人是誰?

    白愁飛一向從容淡定,但他現在也不禁引目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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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中人一説了那句話,便有兩名白衣人,小心翼翼的,替他掀開了華麗柔軟的車簾。

    王小石沒有白愁飛那般見多識廣,但一見那兩個掀簾人的手,便暗地吃了一驚。

    因為那兩個掀簾人的手,一隻手掌厚實粗鈍,拇指粗$%肥大,而四指幾乎都萎縮回掌中,整隻手掌就似一塊鐵$%;另一隻手掌軟若無骨,五指修長,像柳枝一般,指端尖細得像竹籤一般,但偏偏一點指甲也不留,王小石一看便知,兩隻粗鈍如鐵$%的手掌,至少浸淫了六十年的“無指掌”功力,另一隻軟如棉花的手,至少右三十年“素心指”的柔功和三十年“落鳳爪”的陰勁。

    “落鳳爪”是九幽神君的絕藝,“素心指”是當年天下第一大幫“長空幫”幫主“長空神指”桑書雲的掌上明珠:桑小娥另闢蹊徑的指法,這兩門指功根本不能並練,能並練而得大成者,只有一人,那便是“蘭花手”張烈心。

    既然這人是張烈心,另外一人,就必然是“無指掌”張鐵樹。

    這兩人加起來有一個綽號:

    “鐵樹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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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開花”通常是吉祥的徵兆。

    但對張烈心、張鐵樹而言,卻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開花”的意思,就像玻璃開花是碎裂的意思一般,凡他倆指掌過處,不管是頭骨還是胸肌,一樣會“開花”,而且非“開花”不可。

    連當年苦練“鐵砂掌”的宗師劉宗穆的雙掌,也被他們“開了花”。

    “開花”還有另外一個意思。

    那是別人辦不到的事,在他們的手上,一樣可以順利成功,就像“鐵樹開花”一樣福從天降、得心應手一般。

    這獨門指掌都需數十年的功力方望有成,而且習者還要相當可怕的犧牲,不過,張氏兄弟兩人的年歲加起來,卻還不夠六十…按照道理,兩人合起夾連一門“無指掌”的火候都不夠。

    故此,“無指掌”絕少人肯練,因為就算練成,也已近風燭殘年,精力消退,練成也難有作為了;至於“素小指”和“落鳳爪”,一正一邪,是兩門全然不同的指功,根本沒有人能同時練成。

    不過,“鐵樹開花”卻是例外。

    但這對“例外”卻只是替人掀簾子。

    車裏的人是誰?

    王小石一向好奇,現在不但好奇,簡直是十分感興趣。

    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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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簾子輕柔華美,簾子一掀,那三名掌轡的、八名侍衞、兩名提簾的,臉上都現出了必恭必敬的神情。

    車裏一個人先行探出頭來,然後才下了車子。

    車中人身分無疑十分尊貴,但對蘇夢枕絲毫不敢怠慢。

    這人樣於十分俊朗,濃眉裏日,臉若冠王,衣着卻十分隨便,神態間自具一種貴氣。

    蘇夢枕停步,笑容一向是他瞼上的稀客,現在忽然笑態可掬,拱手道:

    “小侯爺。”

    小侯爺觀察似的看看他的臉色:“看來,你們並沒有動手。”

    蘇夢枕笑道:“我們只動口,除非必要,否則,能不動手,就決不動手。”

    小侯爺道:“你這樣説,我就放心了。”

    蘇夢枕道:“我們當然也不希望小侯爺為難。”

    小侯爺苦笑道:“公子和雷堂主名動天下,上達天聽,加上數萬人的性命,萬一動手,只怕我也擔待不起。”

    蘇夢枕笑道:“小侯爺這一番苦心,我們決不致辜負。”

    小侯爺也一笑道:“有你這句話,我想不放心都不可以了。”隨而又淡淡凳道:“談判得怎樣了?”

    蘇夢枕笑道:“很好。”

    小侯爺目光起疑,接問道:“很好?”

    蘇夢枕道:“的確很好。”

    小侯爺疑惑的看了半晌,忽哈哈一笑道:“談話的內容,看來是“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機密了!”

    蘇夢枕微笑道:“待可以公開的時候,小侯爺必定第一個先知道。”

    小侯爺輕撫微髯,目含笑意:“很好,很好……”目光落向白愁飛與王小石:“這兩位是“金風細雨樓”的大將罷?”

    蘇夢枕道:“他們不是我的手下。”

    小侯爺眉毛一揚,笑道:“哦?他們是你的朋友?”

    蘇夢枕笑道:“也不是。”他頓了一頓,一字一句的道:“他們是我的兄弟。”

    這句話一出口,大吃一驚的是白愁飛與王小石,他們兩個合起來,簡直是大吃二驚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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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手下,不是朋友。

    是兄弟!

    兄弟兩個字,對多少江湖熱血心未死的漢子,是多大的誘惑、多大的魔力,是多令人心血賁動約兩個字!

    兄弟!

    “兄弟”,多少人愧負這兩個字。多少人為這兩個字如生如死。多少人縱有兄弟無數,卻投有真正的兄弟。多少人雖無兄弟一人,但卻是天下兄弟無數。多少人稱兄道弟而做看違背兄弟道義的事。多少人無冗無弟卻是四海之內皆兄弟。

    兄,弟:

    ——是怎麼一種禍福相守、甘苦與共,才算是兄弟?

    ——是手握手肩並肩熱血激發了熱血心靈撞擊了心靈,才能算是俯仰無愧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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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侯爺似乎微微一怔,即道:“可喜可賀:蘇公子縱橫天下,雄視武林,但卻孤身一人,而今在你婚期將屆,更聞説你多了這兩位結義兄弟:我方某人,也只有欽羨的分兒。”言罷似不勝唏噓。

    蘇夢枕道:“小侯爺言重了,開封府裏的“神槍血劍小侯爺口,我們這等草野閒民,怎麼高攀得起!”

    小侯爺笑道:“我們就別説客氣話了。看公子的神態,我回稟相爺,也算有了交代。”

    蘇夢枕道:“那就偏勞小侯爺了。”

    小侯爺一笑,道:“蘇公子,但願不久之後,你的樓子裏多幾個分堂,開封府裏,也能多幾分安定。”

    説罷他鑽入車內,馬車開動,仍是三人執轡,兩人守在簾前,人人分佈前後左右,車子幻幻消失在大街口……

    除了小侯爺這部馬車之外,從蘇夢枕進入市肆開始,絕對沒有一個閒雜人進得了來。

    當然朱月明是例外。

    他也不是“閒雜人”。

    他跟小侯爺一樣,是來探聽“金風細雨$%”主持人與“六分半堂”巨頭一會的結果。

    他們採到的是什麼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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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小侯爺會給相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蘇夢枕向身邊的莫北神道,“大家都想知道“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強存弱死、誰勝誰,誰能有六成把握,便足以奪得先機,可惜,這個答案,我看連雷損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只知道看起來很多人對我們都很關心,但其實巴不得我們門個半死!”

    莫北神的一對眼蓋像被人打得浮腫,又似$%肉太多[很不容易才抬得起眼皮~“公子一直在笑。”他的語言很鈍八甚至似乎沒有什麼抑揚頓挫,“會談之後八隻要仍在笑八就像是勝利者,至於在會談裏的情形如何入誰也猜不看。”

    “笑有時候比拳頭更實用!”蘇夢枕道:“我想刑部和吏部的人派朱大人上去,雷損也一定在笑。”

    白愁飛忽然問道:“我可不可以問你三個問題?”

    蘇夢枕道:“你説。”

    他們一面行去,一面交談。莫北神一路上撤下佈陣與伏樁。

    白愁飛道:“第一,剛才那位,是不是開封府裏“翻手為雲覆手雨”,相爺手下第一紅人,“神通侯”方應看?”

    蘇夢枕道:“能夠在一次出巡,便有“八大刀王”護法,“鐵樹開花、指掌雙絕”掀簾,契丹、蒙古十女員三位騎術好手掌轡的,天下間除了方小侯之外,恐怕再借十顆太陽去找也找不出第二位來。”

    白愁飛點點頭,又問:“你剛才明明可以對狄飛驚下手,先除去對方一名高手,卻為何不下手?”

    “你這句話問得不老實,”蘇夢枕的目光冷冷的回掃,“你明明知道答案,何筆我口“那麼説,”白愁飛長吸一口氣道,“你是因為發覺屋頂上有個高手潛伏若,所以才不下手了“。”

    “或許我根本不想殺狄飛驚,也説不定,”蘇夢枕道,“你好像已問了三個問題。”

    “問題都給你撇開了,”白愁飛道,“有的你根本沒答。”

    “問是你的事,”蘇夢枕道,“至於肯不肯回答那是我的事。”

    王小石忽道,“我只有一個問題。”

    前面有幾部馬車正候在大路旁。

    蘇夢枕緩了腳步,側首看看王小石。

    王小石大聲問:“你……你剛才對小侯爺説……我們是兄弟?”

    蘇夢枕笑道:“你是聾子?這也算是問題?”

    王小石怔了一怔,道:“可是,我們相識不過半日……

    蘇夢枕道:“但我們已同種過生死。”

    白愁飛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蘇夢枕冷冷地道:“我管你們是誰:”白愁飛道:“你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如何跟我們結義?”

    蘇夢枕翻起白眼道:“誰規定下來,結拜要先查對過家世、族譜、六親、門户的?”

    白愁飛一怔:“你……”

    王小石道:“你為什麼要與我們結拜?”

    蘇夢枕仰天大笑:“結拜就是結拜,還要有理由?難道要我們情投意合、相交莫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一大堆廢話麼?!”

    白愁飛道,“你究竟有幾個結拜兄弟?”

    蘇夢枕道:“兩個。”

    白愁飛道:“他們是誰?”

    蘇夢忱用手一指白愁飛:“你,”又用手一指王小石道,“還有他。”

    王小石只覺心頭一股熱血往上衝。

    白愁飛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説出了一句很冷寞的話:“我知道。”他盯看蘇夢忱緩緩地道:“你要招攬我們進“金風細雨樓”。”

    蘇夢忱忽然笑了。

    他笑起來的同時也咳了起來。

    他一面咳一面笑。

    “通常人們在以為自己“知道”的時候,其實什麼都“不知道”,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蘇夢枕説,“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我要用這種方法招攬你們作為強助?你們以為自己一進樓子就能當大任?為什麼不反過來想我在給你們機會?世間的人才多的是,我為啥偏偏要“招攪”你們?

    他一口氣説到這裏,便冷冷的道:“你們要是不高興,現在就可以走,就算今生今世不相見,你們仍是我的兄弟。”

    他咳了一聲接道:“就算你們不當我是兄弟,也無所謂,我不在乎。”

    王小石一頭就磕了下去: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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