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裏乾坤忽然臉現緊張之色,用沉重的語氣,重複問了一句:“仁兄,你沒有説錯人!”
落魄書生聽他如此問話,立刻臉現不愉之色,冷冷地答道:“過去和她不相識,錯不錯我無法證實,信不信由你。”
純陽道長忽然插嘴説道:“聞説這女魔頭,生性殘毒,好吃人心,她師傅傳下,一把意形劍,和一張長生不老,返老還童的秘笈圖,有不少武林人物想來此奪取她那兩樣寶物,但都喪命她的手中。”
落魄書生聽了老道的話,分外驚訝道:“這麼説來,兩位是為了無名女那兩件寶貝,專程來這哭笑洞的了。”
袖裏乾坤連忙搖搖頭,道:“老夫和純陽道兄,都是去少林寺和天宏方丈商量要事的,彼此不期在臨汝相遇。”
純陽道長接着説道:“我們到達臨汝時,城內傳説紛紛,一經打聽,才知天宏方丈和三位男女俠士,為追趕兩個蒙面大盜,來伏牛山了。所以立即隨後追來了。”
落魄書生問道:“兩位怎知道我們來了這裏石洞。”
袖裏乾坤聽他這一問,臉上立現愧色,感慨地説道:“在這峯頂無意中碰上了蒙面人,和他對了一掌,只覺他的力道奇大,出手招式怪異,盤問他的出身,搖頭不説,似是一個啞巴,我們和他沒有什麼恩怨,而且有要事在身,不欲與蒙面人無謂的爭鬥,即棄他而走,卻不料瞎撞瞎闖,竟夜此洞內見着了各位。”
落魄書生哈哈大笑,道:“瞎亂撞闖倒撞對了,若不是闖進這哭笑洞來,兩位掌門人,恐怕已遭測了。”
袖裏乾坤老臉一紅,沒有説話。
純陽道長聽到哭笑三字,猛然吃了一驚,暗道:剛才慌慌張張的跑進洞來,想不到竟然闖入驚惶的鬼門關!
心念及此,略一定神道:“我道天宏方丈等人,為什麼沉睡不醒,必定上中了獨眼笑翁的菌之毒了。”
落魄書生反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中了獨眼笑翁的笑菌毒?”
純陽道長道:“貧道查看他們的呼吸都很正常,只是沉睡不醒,因獨眼笑翁培植的笑菌,相當歹毒,若不立時止笑,任你功力深厚,非笑死不可,如果及時服下解藥,也要沉睡一天天才能自動醒轉。”
落魄書生道:“聽道長這樣説,除了等候他們自動醒來之外,是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救醒他們的了!”
純陽道長道:“若貧道所聞之言不錯,只有等候他們自動醒來,舍此別無他法!”
落魄書生轉眼一望袖裏乾坤,笑聲問道:“雲兄既然知道無名女一柄‘意形劍’,為何我們剛才都未見她使用?”
袖裏乾坤雲灝然道:“這柄意形劍在武林中盛傳很久,確是一支無上的剎刀,品質雖不如莫邪、干將,但和人交鋒時,發生的威力,倒要勝過莫邪干將。”
落魄書生聽得有些懷疑,問道:“寶劍講究的是品質,品質既然不好,如何能發生威力?落魄書生有點不明白,倒要請教其詳。”
袖裏乾坤道:“據傳説一百年之前,武林中出了一位怪傑,年紀不到三十歲,就威震武林,他一身擅長各門各派的武學絕技!……”
落魄書生聽到這兒,心中又生疑竇,截住他的話,問道:“他年紀這麼輕,那能學到這樣多的,武當派收了他做門徒,少林派也不會再收他啊?”
雲灝然道:“這位怪傑倒不是武林中名門大派的門徒,他只跟隨一位老武師學了兩年武功,就入江湖闖蕩,但他天賦異稟,聰明絕倫,只要和你交過一次手,就能把你的招式完全學去,所以不到幾年就竊取了各門各派的武學。”
落魄書生連聲讚道:“奇才,奇才。”
雲灝然繼續説道:“他在江湖上闖蕩十年,已成了武林中第一把好手,但名高招忌,樹大招風,結果這位怪玉,竟敗在一位奇女子的‘風雷劍’下,這並不是他的武功不如那位奇女子,實在是風雷劍的威力太大,每出一招一式,都象風雷併發,逼得他不得不甘拜下風。從此之後,他發誓要煉一柄比風雷劍還要強寶劍,翌年春天,他在貴州雲霧山靈光洞,發現一堆萬年寒鐵,他就在這靈光洞中架爐煉劍,整整地煉了一年,劍是煉成了,可是和普通的劍並無差異,於是又放回爐內重煉,再過一年,見爐火還是沒有轉青,知道劍仍未煉好,突然他想起了古人煉劍要用生人祭煉,方能成功,但這荒山野谷,那有什麼人來往,自己又不能離開……”
純陽道長插嘴問道:“是不是他殉劍了?”
雲灝然道:“起初他未殉劍,只想到煉成一柄無上的利刃之後,就是剩一條臂,他還是武林第一人,想着,便將自己的左臂斷下,拋人爐中,爐火雖然立時轉色,但還不到純青之境,他於是又把自己的雙腿也砍斷了拋入爐中,可是他砍斷雙腿之後,突然醒悟……”
“他後悔了,是不是?”
雲灝然點點頭,道:“不錯,他砍斷了自己雙腿之後,已不能行動,縱然把劍煉成,又如何能和人交鋒相鬥呢?於是一氣之下,便跳入爐中殉劍了。”
落魄書生問道:“那麼,這柄劍怎麼又會落到無名女的手中呢?”
雲灝然道:“這位怪傑殉劍之後,爐火立時純青,當時並無人發現,但每年到了他殉劍的那一天,靈光洞就衝起一道很高的劍光,這沖霄的劍光,被雲霧觀的皆了道姑發現,她尋至靈光洞,得到了這把劍,並發現石壁上金剛指功,刻着那位怪傑煉劍的經過,於是皆了道姑錄下遺言,轉刻劍葉上,以後皆了道姑仗此劍行俠江湖,除去不少的江湖敗類,聽説她收了一男一女徒弟便隱居此洞,從此不再到江湖上游動,男的開口就笑而女的卻終日啼哭,皆了道姑因此便把此洞取名為‘哭笑洞’。”
落魄書生聽他把意形劍的來歷説過之後,又問道:“無名女的秘笈圖,又是從那裏得來的呢?”
雲灝然道:“世上的人,不管貧窮富貴,人人都想長生不老,聽説在五百年前,有一對恩愛夫妻,家財萬貫,應有盡有,真是享盡了人間幸福……”
純陽道長接口問:“縱然生活富貴,頂多也不過享受數十年歲月,沒有什麼可羨慕的啊?”
雲灝然點點頭,道:“他們夫妻也想到了這點,便離家到處搜買‘長生不老,返老還童’的靈丹妙藥。”
落魄書生微微一笑,道:“世上那裏會真有長生不老的仙丹?這一來定然有不少遊方道士,和江湖郎中得了發財的機會了!”
雲灝然道:“申兄説的不錯,他們夫妻吃遍了遊方道士,及江湖郎中配製的靈丹,但一點也不見效,夫妻兩人還是一年衰老下去。”
純陽道長道:“只有我們武林中吐納之法,倒是能延長人的生命。”
雲灝然道:“後來他們夫妻遇到一位異人,傳授了他們吐納之法,及陰陽調合之法,並進修練,果然產生了不可思議的神效。”
落魄書生大笑,道:“陰陽如何調合?老兄懂得嗎?”
雲灝然搖搖頭,道:“我沒有見過那本‘長生不老’的秘笈,不敢妄猜。老兄以後有機會得到那本秘笈時,便知如何陰陽調合了。”
純陽道長雖是出家人,談到這種人間樂事,也感到興趣,於是笑聲接口道:“那對夫妻錄下的‘長生不老’秘笈,怕恐也離不開夫妻牀第……”
雲灝然笑了笑答道:“要男女合籍雙修,才能修到長生不老,顧名思議,當然不出道兄猜測。”
落魄書生道:“這份秘笈流傳有多少時候了?難道還未被人尋得麼?”
雲灝然道:“那對夫妻將修長生不老的心得秘法,錄成一本秘笈,命名為‘長生不老’秘笈,內用蠟封後再用一個鐵盒盛裝,把它沉在佛嶺的龍深池底。這對夫妻還繪了一幅藏笈圖,説明藏笈的位置取笈的方法,這幅圖流傳至今,已二百餘年了,凡是世人都想得到這部長生不老的秘笈,聽説武林中人為了這張藏笈圖,不知死傷多少人的生命。在數十年前,這幅藏笈圖,落在一個綠林人物手中,但這個綠林高手,卻失了蹤,外面的武林人物,追尋了很久,也沒有下落。”
純陽道長道:“那個武林高手,得到藏笈圖之後,可能按圖索驥,依法把長生不老秘笈取得,覓見潛修去。”
雲灝然搖搖頭,道:“這部長生不老秘笈,仍然存在龍潭池,不依照圖上説明的方法去取,任你有高不可思議的武功,即是看見了那個鐵盒,也拿不上來。”
純陽道長嘆息一聲,道:“這樣看來人生對長生不老的慾望,比名利還要莊重了?”
落魄書大笑一聲,道:“人身豔福,只是一時之樂,久了會令人生厭,名利也不過是眼雲煙,依我之見,倒是長生不老,靜觀世事之變化,卻可一新耳目,刺激人心,比那一成不變的豪華、醉生、夢死的生活,一時的宣赫的榮耀,還要富人生的意義。”
他話剛剛説完,忽然有一陣很細而又清晰的談話聲,傳入耳內,傾耳一聽,發覺由崖洞的南端傳進來一陣談話的聲音,而且愈來愈近,聽得其中一人説道:“魁哥,老富已自行離開了九幽洞,而且收納了不少的綠林豪傑,企圖東山再起,目前他已入河南境內,可能是得到藏笈圖和意形劍在這哭笑洞的消息,若是與我們同時趕了來,我們還是讓他呢?還是不讓呢?”
另一人答道:“珠妹,這兩樣寶物,如被他捷足先得,沒話説,只好和過去一樣。稱他一聲大哥,悉聽支配,若是我們先得到手,嘿嘿!他只有倒轉來聽我們支配了,我們得到了兩件寶物,便可鎮懾武林,誰敢逆命,就斬誰的腦袋。”
這一陣洞外傳來的話聲,被兩位掌門人聽了,都心頭起了駭顫,彷彿死亡之神重又降臨,註定他們今日要見閻王了。
落魄書生卻不屑地冷笑一聲,道:“這對狗男女的口氣,倒是不小,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中,兩位可知道嗎?”
雲灝然皺起眉頭説道:“聽他們彼此稱呼和談話的口氣,好似數十年前在武林中盛傳很久的四大邪魔頭。”
純陽道長也臉現驚容,道:“四個魔頭雖已數十年不在江湖出現,但他們的名號,卻無人不知,……”頓了頓,又道:“不錯,來人正是傳説中的地邪南保魁,和人邪米貴珠兩個男女魔頭。”
雲灝然長長的嘆息一聲,道:“閻王註定你三更死,決不能讓你活到五更天,先前碰到蒙面人,幾乎了賬,現在又碰上了兩個老魔頭來奪寶,我們絕難逃過此劫了。”
落魄書生哈哈大笑,道:“別長他的志氣,滅自己的成風,我落魄書生生平就不怕邪,倒要見見這兩個男女邪魔。”
不是雲灝然膽小怕死,實在江湖傳説四邪的手段太毒辣,武功太過奇特,不由你不聞名氣餒沮寒。落魄書生的豪氣,仍然提不起他的勇氣,嘆了口氣,道:“申兄,大概你未聽過四邪的傳聞吧?數十年前這四個老鬼的武功,就練到出神入化之境了,而且心狠手辣,惡毒無比,老一輩的武林人物,死在他們四邪手中的,不知多少,把江湖鬧得天翻地覆,人鬼皆愁,何況又經過這些年的修練!”
落魄書生聳聳肩,冷笑一聲,道:“落魄書生雖然見聞不廣,武藝不精,象天邪那等利害的人物,也能和他對上幾十招,不見得就束手無策,閉目等死。”
純陽道長在江湖闖蕩數十年,就沒有聽到過他的名字,聽他大言不慚,不自禁的注目間他仔細一打量,看不出身懷絕技來,輕蔑地一笑,道:“施主和天邪在什麼地方打過架,這倒是一件震盪江湖,了不起的奇聞啊。”
落魄書生見他話帶譏諷,根本不不信他和天邪惡鬥之事,乃傲然一笑,道:“名不見傳的人,和天邪打一架,也難令人相信,那天邪和了空拼了一場氣功,當場真氣衰竭而死,這該是驚震天江湖的駭鬥罷?”
雲灝然聽得吃了一驚,問道:“天邪已經死了?僧隱……”
話聲未絕,只聞地邪和人邪的談話聲音,已來至洞口,落魄書生急中生智,立刻躍到獨眼笑翁屍體前,拾起他仍然緊捏手中,藏有笑菌的手巾拒敵。
但拿起一看,那知手巾已被鮮血濺得透濕,知道已經失了效用,只好隨手拋了,迎上前去,橫身立在洞口,大喝一聲,道:“什麼人?敢到此洞窺探,還不快給我滾回去。”
地邪與人邪驀聽一聲大喝,也是吃了一驚,突然站在身形,放眼一望,見是一個貌不驚人的老年書生。不由哈哈一陣大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阻我的去路,找死。”
雲灝然和純陽道長見地邪眼中暴射出來的兇光,灼灼逼人,不禁駭然一驚,暗道:看他的目中射出這等逼人的威芒,內功定然巳臻超凡人聖的境界了,恐怕今夜凶多吉少了……
落魄書生一身傲骨,那肯當面示弱,放聲大笑道:“我是什麼東西,你大可不必過問,你們再欺前一步,我這拳頭就不客氣了。”説完,揚起拳頭,晃了一晃。
地邪冷一聲,一抬右掌,平胸輕輕地推出,看他出掌雖然輕描淡寫,好象沒有用力似的,但落魄書生已覺有一股疾猛的暗勁,猛撞過來。
但落魄書生渾阻,那管地邪的掌勢厲害,手臂一抬,猛然擊出一拳,硬將地邪撞來的掌力擋了回去。
他這拳擊出,信心培增,更是有恃無恐,哈哈大笑,道:“掌力倒還是雄渾,夠資格地邪了。”
兩位掌門人見落魄書生打出的拳勁,能將地邪激猛的掌力擋回,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神態仍感輕鬆,不覺暗暗驚奇,想下到他竟有此渾厚功力?
地邪被落魄書生一拳逼回掌風,暗自驚詫不已,心想:這不老不小的一輩武林中人,競還有人能硬擋我一拳,倒是怪事了。
心念一轉,右掌暗運了七成功力,倏然又推出一掌。這一掌運用平生功力,勢道之強,簡直駭人聽聞。
落魄書生早已把全身真力暗運於右臂,未待地邪掌力攏身,猛然又打出一拳。
兩股力道在中途一碰,“蓬”的一聲,緊跟着一陣轟隆如崩山地裂之聲和一聲驚叫,把兩位掌門人驚駭得面無人色,各自向後疾退數步,只見沙石瀰漫全洞,急切之間,看不見落魄書生是否被地邪猛力的掌風擊斃當場。
雲灝然和純陽道長定了定神,注目一望,只見洞頂的崖石,被兩人激起拳勁掌力,震落了一大塊。落魄書生仍然挺立當場,神采飛揚。
純陽道長見他硬接地邪兩掌之後,剛才對他輕視之心,一掃而光,反對他衷心的警佩了,向落魄書生拱手一揖,讚道:“仁兄,的確是真人不露像,雲某佩服!佩服!”
落魄書生淡淡地一笑,道:“客氣,客氣,申某僥倖接了他兩招,恐怕來人不會是四個邪魔一流之人物吧?”
純陽道長知道他有意報復適才輕視之心,一皺眉頭,尷尬地道:“看對方出手的掌力,是地邪無疑。”
雲灝然一看震落的石塊,已把洞底堵塞了半人高,突然想起了阻敵之計,連忙説道:“申兄,真若再和他硬接兩掌,這個洞底就要被石塊完全牆塞不通,兩個邪魔卻無法有所作為了。”
地邪和人邪見洞頂崖石被激起的力道,震得紛紛墮落,也急忙向後退了四五步。
定神一望,發現洞底被墜落的崖塊阻止通行,目望人邪很覺後悔地説道:“剛才沒有硬衝過去,我們競上了他的當了。”
人邪一看空隙,還能用燕子穿梁的輕功衝過,答道:“我們施展輕功躍過去。”説完,作勢欲縱。
地邪伸手一攔,道:“珠妹,不可造次,我看那個落魄鬼的拳勢,有些來歷。”
如果不是地邪看出落魄書生拳勢,是出自樵隱的真傳,讓人邪躍身半月形洞內,十一個人的命運如何,又很難遇料了。
落魄書生聽了雲灝然的説話,靈機一動,笑道:“好辦法!乾脆再向洞頂擊上幾掌,讓擊落的岩石,把這洞口還全緒死,也好擋他們一陣,待眾人醒來。”
他説做就做,猛的一拳向崖頂擊去。
又是轟隆一聲,墜一大堆岩石。
兩位掌門人見他這辦法很妙,也跟着運足生平功力,揮掌向崖頂猛擊。
驀地——
轟隆!
轟隆!
震耳不絕,崖石成塊不斷墜落。
剎那間——
洞口堵得緊緊的,連鳥也飛不過來。
純陽道長微微一笑,道:“貧道闖湯江湖數十年,倒沒見過用這種阻敵的辦法啊。”
躺在地下的八個人,那知道有這連串的驚險。
落魄書生一看洞口堵得水泄不通,哈哈大笑,道:“這笨主意,例是不錯。”
袖裏乾坤道:“申兄,不要樂觀太早,我們還得小心……”
話未説完,只聽轟的一聲大震,但見堵塞洞口的石堆,如黃河決堤一般,滾滾向他們這邊坍落下來。
純陽道長駭然一驚,道:“不好!快!他們就要乘勢衝過來了。”
落魄書生大笑道:“這種別開生面的打鬥,倒也有意思。”
於是三人集中力量,各盡生平功力,發掌向洞頂崖石亂劈,岩石雖然急驟的隧落,但兩邪推動落下崖石的掌力,也是激猛無比。
崖石墜落得急,向他們這邊滾動勢子也速,但見地上的落石堆愈多,而洞頂也越來越高了!
他們三人一邊揮動拳掌,震落崖石,一邊向後緩退。
這樣堅持了約有頓飯光景,眼看快要退到了天宏方丈等人身前。
純陽道長倏然大驚,嚷道:“我們不能再退了,再退了,地下沉睡的八個人,便要被滾過來的崖石活埋啦。”
説話間,心神一分,掌勢無疑緩慢,那邊推過來的崖石更急。
神里乾坤連忙提出警告道:“道兄,這分神不得,若能支持一段時間,他們醒來一二人,我們就不怕了。”
這種用掌力推動崖石阻敵,是最耗真力的,落魄書生突然收勢站立,搖搖頭,道:“我吃不消啦,希望兩位能盡力支持。”説完,轉身把地下躺着的八個人,迅速地拖到一邊去。
兩人本已再難支持,見他退後,心中頓生怯意,渾身功力,再也用不上勁來,發出的掌力,必然軟弱。
只聞兩聲震耳欲聾的大喝,地邪和人邪一同由巖堆的空隙躍入。兩對切光閃爍的怪眼,狠狠地注視三人,口裏發出陰森森的怪笑,裹令人汗毛倒豎。
落魄書生自從賭氣離家之後,已到中年了還是孑然身,在涼亭上編結草鞋餬口,所以他沒有什麼可留戀的,死!對他也沒有什麼可怕。
一個人對死都不在乎,還有什麼值得可怕呢?
他把八個沉睡不醒的人,移到一邊之後,突然挺身目視地邪,哈哈一聲大笑,道:“你那個兇樣子嚇不住申某人,我們不如再打上一架試試。”
地邪冷哼一聲,道:“好啊,你就接招吧。”右手一揚,向他當胸擊到。
他這一擊,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存心一掌把落魄書生擊劈,掌勢奇強,無與倫比,逼來的力道,有如泰山壓頂。
落魄書生一看形勢,絕不允許閃讓,心思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好猛運功力,拼命硬接一招。
他的內功真力,本與地邪相差遠甚,先才因地邪一時輕敵,被他揮拳擋住了兩掌,還難分出軒轅,經過一陣揮拳擊石之後,真氣枯竭,那還能再接得住地邪猛烈一掌。
拳掌砰然相觸,但見落魄書生的身子,已被震得蹬蹬蹬後退了三步,還未拿椿站穩,而地邪的第二掌,又疾速攻到。
袖裏乾坤和純陽道長,此時因利害相共,見落魄書生身陷險境,同時大喝一聲,雙劍齊出,兩股凌厲的劍光,硬將地邪搶攻的掌勢逼退。
地邪眼看兩道寒芒從左右夾劈過來,趕忙將擊出的攻勢收回,疾退兩步,雙掌齊揚,右掌斜擊雲灝然,左掌向掌純陽道長。
兩個掌門人,見他以一雙肉掌接招,心中便坦然多了,雲灝然暗道:你地邪的功力縱然再高,想憑一雙肉掌,招架我們兩人的長劍恐怕未必討得便宜。
心念一落,大喝一聲,道:“道兄,我們若雙劍聯手,都不能勝人家一雙肉掌,以後就無面目見人啦。”立刻展開瘐嶺派的劍法,招招搶攻。純陽道長見多識廣,已聽出他話中的含意,答道:“雙劍聯手均不能勝人,不説今後無面目見人,就是今夜也不容許我們逃出這個崖洞。”説話之間,已連續歡出了三劍。
地邪冷哼一聲,喝道:“你們就是存心拚命,也是休想逃生。”他雖然憑一雙肉掌,但對兩股如蛟龍飛騰,威猛凌厲的劍勢,完全沒有看在眼中。
只見他一雙肉掌,忽劈忽抓,忽點忽攔,任你兩人的劍勢威猛,奇招百出,也休想刺到他的衣角。有時兩人不但不敢直指他的身邊,反而見他五指向劍上抓來,就得趕忙撤招變勢。
兩人各自搶攻了八劍,都未能把地邪逼退一步,兩人心中暗自驚駭,連眼也不敢旁顧一下,集中心神,才能勉強支持一時不敗。
落魄書生被震退三步之後,略一運氣,只覺血翻氣湧,正想坐下調息,忽聽到一聲嬌叱,注目一望,只見人邪米貴珠,連人帶掌向他撲來。
他知道今夜難逃劫運,不甘閉目等死,咬緊牙關,運聚一口真氣,拚着一死,想硬接一掌。
驀地,一聲號哭來自背後,接着一道耀眼劍光已掠身而過,迎向疾撲面至的米貴珠。
人邪見劍光奪目,寒氣貶肌,駭然一驚,趕忙收勢後退。
無名女一劍駭退人邪,拯救了落魄書生的性命,也一收劍勢,落在他的身旁,以幽怨而帶憐惜的眼光,瞥了他一眼,道:“趕快退後坐下調息,我將這老妖婆的頭斬下,替你報一掌之仇。”揮動手中意形劍,舞起一切威猛的劍影,猛向米貴珠身上罩去。
人邪米貴珠就後退之勢,翻腕撥下背上的長劍,舞起一切綿密的劍形,護住身體。
猛然見對方劍光中,幻化起一個威猛的人影,向自己當頭罩下,看得心裏駭顫,連忙倒縱退避,只覺頭頂一寒,滿頭白髮已被削得一根不留,幸得她輕功卓絕,又見機早避,不然人頭已經落地了。
她退出洞口,見對方的劍光未再追來,驚魂稍定,伸手一摸頭頂,已變成光禿禿的尼姑,不禁冷汗與傷心之眼淚同時流下。忖道:我米貴珠橫行江湖數十年,幾時受過這等恥辱。
無名女關心落魄書生的傷勢,見人邪退出半月洞去,沒有再繼續追擊,收劍轉身,目望落魄書生那副頹喪神色,不覺心中一痛,雙目流出兩行珠淚,哽咽地問道:“你傷的重不重,礙事嗎?”
落魄書生此刻驚魂人竅,心神稍定,已看清楚無名女的復活面目,只見她頭上裹了下方自絹,前額外的白絹上,還染有斑斑血跡。她身上另換了一件寬袖鑲邊的藍色衣衫,右邊一排黃光閃閃的銅釦,有小手指粗細,黑裙拖地,年齡雖老,風韻猶存。
落魄書生心裏覺得非常奇怪,忖道:她分明是碰壁而死,並且雙腿被我砍斷,何以會復活呢?
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眼,淡淡的説道:“多了挨不起,一掌還不至有性命的危險。”
無名女放心了,轉眼一望地邪和兩位掌門人,只見兩位掌門人,此時已被空手赤拳的地邪,逼得氣喘手緩,步步後退,眼看兩人就要喪命在他的掌下。
她回頭問道:“那兩人是你的朋友嗎?要不要我把那個老鬼殺了。”
落魄書生平生就一副傲脾氣,不想借她的寶劍退故,但一看兩人的處境,已到了生死間不容髮的關頭,只好從權應道:“好吧!”
無名女發出一聲淒厲的哭號,寶劍一揚,寒芒暴長,霎時劍光中,聚集成一個人影。地邪立刻想起意形劍來,一種貪婪的心,遮掩了他的畏懼,乃舍下兩人,轉身去迎劍光,施“分光捉影”的手法,企圖奪取無名女的寶劍。
立在洞口的人邪米貴珠,見地邪不知寶劍的厲害,竟迎身向前奪劍,不由大吃一驚,出口警告道:“魁哥!當心她手上拿的是‘意形劍’。”
地邪答道:“珠妹,你放……”
心字還未出口,驟覺左臂一涼,一條左臂齊肩被削落地下,斷臂處血湧如泉,痛澈心肺。
他功力深厚,雖然斷去一條左臂,神情仍然鎮定如常,急舉右手,點了左臂穴道,止住流血,但他奪劍之心未死,強忍疼痛,旋身彈腿,猛向無名女當胸賜去。右手一招“猛虎撲羊”,直劈生名女當頭,其勢疾如電光石火。
無名女振腕一招“浪卷流沙”,迎着地邪踢來的腿一鉸,只聞“咋喳”一聲,地邪的一條右腿,又活生生地被劍光斬落。
無名女上身向後一仰,避過地邪疾猛的一掌,寶劍一揚,疾展一招“飛絮落莢”,一團奇猛無比的劍影,又疾速地向地邪身上罩來。
人邪米貴珠見丈夫眨眼之間,斷去一手一腿,痛急之下,顧不得危險,猛施一招“野火燒天”,硬將無名女逼退數步。
她立即抓起地邪右腿,往背上一負,就撥腿向外飛馳而去。
這剎那間的變化,直看得純陽道長得袖裏乾坤怔怔出神。
無名女見老妖婆救走了地邪,轉頭向落魄書生問道:“你説要不要將他們留下來。”
落魄書生搖搖頭,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讓他們去吧。”
兩位掌門人,見兩邪敗走之後,才感嘆了二聲,超前兩步向無名女施禮道:“今夜若不是女俠援手,恐怕……”
無名女急忙搖手道:“我和你們索不相識,和那兩個老妖怪,也無冤無仇,只是為了救我的未婚夫,順便救了你們,要説感激的話,你應該向他道謝。”説時,伸手一指落魄書生。
雲灝然哈哈大笑,道:“申兄,我們真是沾光啦,何時請吃喜酒,別忘記了我們兩個患難朋友啊。”
純陽道長也縱聲笑道:“你們兩位的結合,貧道認為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話,應該遍發請帖,邀請武林同道大事慶祝一番。”
落魄書生老臉雖厚,也不禁微微泛紅,搖搖頭道:“兩位不要聽她胡説,沒有這樣的事。”
無名女哭號一聲,道:“你這人又不是三歲小孩,説過的話怎不算,難道你想毀約不成?”
落魄書生把手一伸道:“繡花荷包還給你,一句戲言,不要認真,找落魄書生自從離家潦倒之後,已斷了再娶妻室之念了。”
此話一出,涼得無名女後退一步,也未接繡花荷包,卻睜圓了一雙電目,喝問道:“你真的想撒賴毀諾嗎?”
落魄書生將繡花荷包拋向無名女,道:“接着,就算我撒賴毀諾吧。”
無名女左掌一揚,將直飛而來的繡花荷包,一掌震落地上,道:“你想撒賴毀諾可不成。”
落魄書生冷冷地道:“我不履行諾言,你想把我怎麼樣?”
無名女一揚手中意形劍,道:“我要殺了你。”
落魄書生一仰脖子,道:“要殺你就動手吧!”
無名女欺前一步,長劍打閃而出,劍鋒指着他,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落魄書生以鄙夷的眼光,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寒笑道:“你這毒勝蛇蠍的女人,不説殺一個人,就是殺一萬八千……”
話未説完,突見無名女將長劍撤回,嘆息了一聲,道:“我的心再狠毒,也毒不過你。”説時,兩眼已隱觀淚光。
落魄書生不但無動於心,反而哈哈大笑,道:“申某人活了五十多歲,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也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竟有人批評我心毒,真是怪事,怪事。”
無名女叱道:“你逼我碰崖自絕,趁我暈死時,還補了一掌。”説此,微微一停,又道:“不錯,我殺死了數百人,都是他們自己來找死的,我居住這洞內從不犯人,他們來找我,我不殺他們,他們要殺我,我自衞殺人,難道也是我的錯!”
“就算不是拯死,也不該吃他們的人心!”落魄書生淡淡説。
無名女道:“歹惡的人心,吃了何妨,何況尚可治我的疾病!”
“哼!任憑你如何的説,也休想我履行那一句無意之言。”
無名女用盡了一片苦心,結果也不能得到他的一絲同情,氣怒之極,號哭一聲,揮劍向落魄書生就刺。
落魄書生知道意形劍的威力奇猛無比,決非自己的肉拳可以抵擋,他甘願以生命抵償食言,一閉雙眼,從容就死。
無名女僅不過想憑意形劍的威力,逼他履行諾言,那捨得真下殺手,好在意形劍的威力,是隨持劍人的心念而發,只是把他的長衫,削的片片飛走。
落魄書生緊閉雙目,一副凜然就義的神色,看得無名女既驚怒又愛憐,不覺握劍手腕微微顫抖,劍勢威力隨之緩弱下來。
雲灝然和純陽道長料不到落魄書生的性情,會如此屈強,寧死不屈,見無名女挾怒出手,劍光如密幕,罩住了落魄書生,呼吸之間,就要濺血當場,驚駭之下,雙雙同時叫道:“女俠,快請住手。”
無名女見有人出聲相勸,也就乘機收劍。
純陽道長接着説道:“女施主,別意氣用事,有話可以慢慢地商量吧。”
這時,天宏大師等人,也被這寒森森的寶劍,逼的全身起栗,提前清醒過來。
百花女睜眼一望,看見義父被無名女的寶劍,逼的閉目等死,立即彈身縱起,一抖手中長劍,連人帶劍,向無名女撲了過去。
落魄書生聽到叫喝“住手”之聲,緩綴睜開兩眼,見乾女兒揮劍向無名女撲去,急忙賜道:“珠兒,不可造次。”
百花女聽到義父的喊叫,倏然收勢,轉頭説道:“乾爹,你老人家身上的衣服,都被她削的稀爛了,珠兒要割下她的頭來,給乾爹出氣。”
無名女瞥了呂姑娘一眼,冷笑一聲,目光轉向落魄書生道:“她要斬下我的頭,豈不是使你稱心如願嗎?為什麼阻止她呢?”
落魄書生冷哼一聲,道:“她是我的義女,我不能讓她死在你這掃帚星的劍下。”
無名女號哭一聲,道:“我不但不還手傷害她,反而想借她的手,解脱我的痛苦,了此殘身。”
百花女呸了一聲,道:“你既然想死,何不橫劍自刎,卻要借別人的手,求得解脱,可見你在説鬼話。”
無名女冷冷地道:“小姑娘,你想我沒有自殺的勇氣是不是。”
百花女道:“你若自覺良心有愧,活在世上羞於見人,或是心願不能達成,活着受罪,乾脆自絕,倒不是很好嗎?”
無名女聞言之後,哭號一聲,哭聲悽楚,令人聞之心酸,哭聲一落,她突然橫劍自殺。
純陽道長距無名女只有咫尺之隔,見狀大驚,趕忙趨上一步,右手疾伸,扣住無名女的右手脈門,將意形劍奪過手中,道:“女施主,小姑娘信口開河,你何必認真。”
郭素媚不識純陽道長,但見他道貌岸然,竟然同情一個女魔頭,冷冷的説道:“道長救她一命,無異為世上多造殺孽,就是你再虔誠修道,也難修成正果。”
純陽道長轉眼向郭姑娘一望,微微一笑,道:“姑娘,別誤會,若不是仗這位女施主一把奇異寶劍,將強敵擊退,你我都沒命啦。”
説完,無意中一揚手中意形劍,只見劍光清淡,也沒出現那個威猛的人影,暗感奇怪,又重揮了一揮,和一把普通的劍,並無異樣,心中暗自忖道:這把劍我舞起來,一點威力也沒有,難道我的功力不及她不成?……
天宏方文等八人,自中了獨眼笑翁的笑菌後,蒙面人和地邪夫婦闖進洞來,兩次遇險,完全不知,現在聽純陽道長説是無名女救了大家的性命,均感詫異,不由八對眼睛齊向無名女看去。
片刻,天宏方丈合掌高喧一聲佛號,道;“女施主,既然放下了屠刀,憬悟前非,又何必要自刎呢?”
無名女道:“什麼放下屠刀?我一向沒有違背道德的事,我雖殺人不少,但從沒有錯殺一個好人,屢次想存心一死,但我的罪還未受夠,閻王老子不肯收容,想死也死不了。”
説此,手指落魄書生又道:“他在洞底之洞,逼我自絕的時候,我心中早有了預感,我的痛苦還未受夠,煎世孽緣未了,不會這樣痛快的死去,我碰崖自絕前,和他有一言相約,那知他言猶在耳,竟然就背信毀約。”
天宏大師聽了此話,即轉臉向落魄書生微微一笑,道:“申施主,我們武林中人,最重信諾,倘然施主和她真訂有諾言,那就不能隨便食言背信的。”
落魄書生冷笑了二聲道:“當時不過是一句口頭戲言,那算是什麼諾言?”
天宏大師接着説道:“施主讀書明禮,豈可言如兒戲,但不知是一項什麼諾言?”
無名女搶先説道:“他答應我,假如我死而復活,今世就結成夫妻,若是真的死了,來世也要成雙。”
落魄書生連連搖頭道:“老和尚別聽她的瘋言瘋語,你想我落魄書生幾十歲的人了,那還有這個興趣,和她訂這項諾言。”
無名女叱道:“我交給你的繡花荷包,你當時接受了沒有?”
落魄書生點點頭,道:“不錯,我收下了,我收你繡花荷包的動機,是為了我們眾人的安全,現在我還給你並我們向你感謝,也就此了事,互不相欠。”
無名女堅決説道:“你履不履行諾言,悉聽尊便,但我已送給你的東西。絕不再收回。”
落魄書生放聲笑道:“誰希罕你的繡花荷包,你不收回去,絕不怕你賴上我。”
無名女道:“你看不起這繡花荷包,是你對我存有成見,其實這個繡花荷包,實是世人沒有一個不夢寐求之而不可得的至寶。”
落魄書生笑道:“裏面就是裝滿了價值連城的珠寶,我落魄書生雖窮,也沒把它看在眼中。”
無名女道:“珠寶算不得什麼稀罕之物,而且武林中人視錢財如糞土,那能為了幾個臭錢拼性命爭奪,這繡花荷包內藏有乃是瘋狂世人的‘長生不老’的藏笈圖。”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齊轉眼向落在地下的繡花荷包望去。
在場的高手,雖然都想據為己有,但他們都是武林中頗有具聲望的人物,只怔怔的望着那個繡花荷包,誰也沒有動手拾取。
無名女見大家都集中目力注視着繡花荷包,她上前一步,指着純陽道長手中的意形劍,道:“這把劍更是轟動武林的意形……”劍字還未出口,純陽道長突然躍身向前,就想去拾繡花荷包。
落魄書生驀然大喝一聲,道:“牛鼻子,你敢存貪心。”猛然一拳擊過去。
純陽道長利慾薰心,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利害,想將兩件寶物據為己有,尤其意形劍在無意之中,已到了自己的手中,在場眾人,若想各憑武力搶奪,以自己的功力,加上意形劍的威力,定能壓服得了。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盤,手中寶劍的尖端已挑起繡花荷包,猛覺疾猛的拳風,如排山倒海股當胸撞到。趕忙橫跨一步讓過,一揚寶劍,一招“天地交泰”,猛削落魄書生的右腕。
但見劍勢出手,毫無一點威力,他以為自己力道尚未運足,於是,急將渾身真力,凝集於右臂,力透劍身,再度振腕刺出,仍然如故,宛如一把廢鐵……
此刻,落魄書生也已發怒,一舉不中,第二拳又出,動作敏捷,拳風凌厲已極。
純陽道長被拳風逼退一步,惱羞成怒,潛運生平功力於右腕,突展一招“長虹貫日”直刺過去。
招式出手,仍是擋不住對方的猛烈拳風,心中除了驚訝萬分外,已經有點氣餒,又暗自忖道:難道其中還有什麼奧妙?沒有依照意形劍的招式,發揮不出威力嗎?……
落魄書生,大喝一聲,道:“今天倒要向你這等見利忘義之徒討教討教。”立即展開龍拳五十式搶攻,轉眼間打出五拳,逼得純陽老道又連退了五步。
那個繡花荷包就落在百花女的面前,她見純陽道長和乾爹打鬥起來,趕忙躬腰把繡花荷包拾起,道:“乾爹,繡花荷包我已拾起來了,是不是還給她。”
落魄書生專心對敵,無暇回答,而無名女,走近她的身邊,柔聲説道:“小姑娘,這個繡花荷包是屬於你義父的了,你就替他揣起來吧。”
百花女這時沒有了主意,也只好將繡花荷包揣入懷中,暫時保管,她捏緊了劍,目注兩人交手,若發覺乾爹不敵,即出手相助。
天宏大師見他們兩人動了真火,唯恐有了傷亡,身形一晃,搶到中間,雙臂一招“左右開弓”奇猛掌力,把兩人同時震開,道:“兩位施主請停手!”
純陽道長沒有想到這柄意形劍,到了自己的手中,好似破銅爛鐵,竟然發揮不出威力,並且見繡花荷包已被百花女拾起,只好順階下台,把意形劍拋回給無名女,道:“貧道本想將繡花荷包拾起來,一併交回給女施主,不料申施主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貧道圖佔有……”
落魄書生縱聲大笑,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別欲蓋彌彰了。”
純陽道長被説得臉色一紅,暗暗懷恨在心。
天宏大師趕緊又打圓場,道:“彼此一場誤會,不必再説,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此地,免得夜長夢多。”
無名女接過意形劍,向百花女一招手,道:“姑娘快過來。”
百花女情不自禁的移步走了過去,向她福了一福,道:“老前輩,叫我過來有什麼吩咐?”
無名女放眼一掃視,故意一揚意形劍,提高嗓子,道:“這是一柄無上的寶劍,有德者才能居之,我師父在雲貴靈光洞尋得這柄寶劍,她老人家仗這奇劍的威力,替江湖上除了不少的敗類,我師父羽化時,怕我仗此劍亂殺無辜,故把它插人崖壁中,不教我使用,自從我師父死之後,我就想把劍從崖壁中抽出來,但自盡生平氣力,好似蜻蜓撼石柱,一動也不動……”
這時,眾人的目光都注視着無名女怔怔的聽她説話,百花突然插嘴問道:“今天你才把它扯出來了,是也不。”
無名女點點頭,道:“我被逼自絕未死,心有不甘,企圖報復,但自覺功力不及,想到這劍的威力,若能抽出來,定能稱心如願,心念一動,走至插劍的崖壁一望,只見崖壁裂了開來。”
百花女微微一笑,道:“這下老前輩該喜歡了啊。”
無名女道:“我本想仗此劍的威力,把你們這些人個個誅絕,但一轉念,這把劍,偏偏在你們來這裏時,崖壁自行裂開,一定是劍遇其主了。”
百花女矯笑一聲道:“老前輩,是想把劍送給我嗎?”
無名女點點頭,道:“我這殘廢之人,實不佩帶這等神物寶劍,若仗此劍亂殺無辜,不但是違背師父的遺命,也要招至天譴,我既然將繡花荷包藏笈圖,交給你義父作了定情之物,這柄也一併送給他,請姑娘代他收下。”雙手捧劍,送到百花女面前。
呂明珠正伸手去接劍,突聞落魄書生大喝一聲,道:“珠兒,快將繡花荷包還給她,我一生落魄,還想什麼長生不老,更無意稱雄江湖,不説意形劍,就是干將、莫邪,我也無動於衷。”
無名女道:“我決心把這兩件寶貝交給你之後,立即離開此地,到泰山貞女廟相見,你誠心毀諾,也就作罷。”
説完,把劍交給百花女,右手往懷中一探,掏出一張擂得四四方方,手掌那麼大的白紙,兩手一搓,搓成紙捻,手腕一揚猛向落魄書生面前擲去,身形一晃,轉身疾躍而去。
落魄書生接住紙捻,展開一看,只寥寥數語,是意形劍使用的要訣,他忙牢記住,把紙一抓,立時捏成一切,兩掌使勁一搓,搓成了紙粉,一鬆手隨風飄散。
於是眾人走出哭笑洞,抬頭仰看天色,日正當頭,是中午時光了,略一打量山勢,放腿疾奔。
這是一條畸嶇的山路,幹回百轉,兩邊伸下來的草木,颳得衣服沙沙作響。
深遂駭人的幽壑,奇形怪狀的峋石,均阻阻礙了他們十一人的奔勢,飛快地從他們腳下向後溜過。
疾行一陣,落魄書生突然大聲嚷道:“老和尚,你們前面走吧,我肚子裏的酒蟲造反了,我要先找個山居人家,弄點酒喝喝,才能繼續趕路。”
天宏大師放慢腳步,回頭一望,説道:“各位恐怕都已肚餓了,我們一同找個山居人家買些雜糧充飢之後再也好。”
放眼一望,只見前面的山腰裏,有一縷炊煙弱弱升起,立即加緊勁向山腰疾躍下去。
到達山腰一看,那裏有三樓草屋,屋門敞開,門外兩邊掛着各種獸皮,被太陽曬得蒸發出來的奇腥,令人聞之作嘔。天宏方丈當先走至屋門外,雙手合十高聲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婦人,背上揹着一個兩歲大的小孩,聞聲在屋內出現,看見門口站着十來個各樣的男女老少,驚駭得欲出又退。
天宏方丈合掌當胸,合十説道:“女施主,不要害怕,我們是路過此地的,想向女施主討一頓飯充飢。”
那個婦人聽老和尚説話温和,一臉慈祥之色,知道不是兇惡之輩,這才搖搖頭,道:“説來真可憐,我們三個月沒有見過一筒米了,那來的飯施捨給活佛啊。”
落魄書生上前一步,道:“米沒有,雜糧總是有的了,我們絕不白吃你的。”
他這兩句話,聲音比較大一點,婦人背上背的孩子,被嚇得大哭起來。
婦人身子搖了一搖,伸手向背後拍了拍,道:“小福,別害伯,他們是好人。”
背上的母親這一説,倒也乖,便沒再哭了,婦人於是又答道:“我們家裏什麼雜糧也沒有,只有半升煮熟豆子,活佛們實在是餓的話,我就端出來讓你們吃。”
眾人都是俠義中人,聽她説得這般苦,那還忍心吃她煮的豆子。
郭素娟從懷中摸出一錠很子,走人門內,説道:“大嫂,你家裏這般苦,真是可憐!我這裏有一錠銀子,送給你買米吧。”説着,將銀子遞到婦人手中。
婦人在這荒山之中,那裏見過白花花的銀子,她望着郭姑娘手中的銀子,怔了怔神,搖搖頭,道:“謝謝姑娘的好意,無緣無故怎麼好接受你的銀子,我們一家三日,全靠小福爸爸捕些野獸,把皮曬乾,拿到浙川去換些糧食油鹽回來過活,這裏到浙川有上百里的路程,去一趟很不容易,經常都是一個月去一次,你們來的不湊巧,正逢我們糧食吃光的時候,所以拿不出一點東西來招待你們。”
郭姑娘把銀子交到她的手裏,道:“大嫂,這點小意思,就不必客氣啦,快收下吧。”
落魄書生仰臉大笑一聲,感慨地道:“想不到世上也有比我落魄書生還窮苦的人。”
眾人正要轉身離去,驀見一個壯健的大漢,手拿鋼叉,肩上揹着一隻百多斤重的野豬,從山腳下走了上來。
百花女縱手指向山腳下對婦人向道:“你快出來看看,那上山的大漢是不是你丈夫……”
婦人走出屋門外,舉目俯望,立刻面露喜色,説道:“不錯,正是我小福的爸爸。”
落魄書生哈哈大笑,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有得吃的了。”
那個大漢健步如飛,瞬眼間已定至山腰,一看自己門外站着十多個人,有和尚有道士,有年老書生,再加上疾服勁裝的青年男女,不由心裏大起驚惶,連忙把野豬放下,怔怔地望着眾人出神。
天宏方丈合掌當胸,把來意向他説明。大漢聽了,方斂起驚疑之色,躬身讓客道:“請屋內坐,在下好久未智發過利市,今天恰好獵着一頭大野豬。諸位來到舍下,米飯拿不出款待客人,野豬肉倒是足夠諸位吃個飽。”
説着,把眾引進茅屋內坐下,立即吩咐妻子燒了一鍋開水,準備湯野豬毛。
許青松微微一笑道:“用不着燒水了,我們的劍鋒利無比。”
大漢笑道:“很好,很好,就請小兄弟幫忙吧。”
許青松起身向門外走去,撥劍出鞘,左手持劍葉,在野豬身上唰唰地刮毛,片刻時間,就將野豬毛颳得乾乾淨淨。
然後由大漢捧了一個熱氣蒸騰的大瓦缽,放在桌上。
野狸味道雖然很美,但煮的火候不到,皮肉還是十分堅刃,百花女接着一塊,咬了一口,那裏咬得動,不覺望肉嘆道:“這野豬肉還沒有煮熟,咬不動呵!”
郭姑娘嬌笑一聲,道:“肉是熟了,但肉皮很堅刃,要想咬動,那就得暗運內功,不然就是咬上兩三個時辰,也不容易咬爛。”
這話説得十分風趣,引得鬨堂大笑起來。
雲灝然笑罷説道:
“老朽闖了數十年的江湖,今天才聽到吃豬肉要用內功的話,妙論,妙論。”
天宏方丈不吃葷,女主人盛了一碗煮熟了的豆子給他吃。他們這一説,也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剛好含了一口豆子在嘴上嚼,這一笑打緊,一日豆子竟從口鼻兩處噴了出來,眾人見了,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落魄書生大聲嚷道:“野豬肉吃得倒是過癮,就是缺少酒,真是美中不足,大熬風景。”
大漢突然想起自己尚醖了一缸紅薯酒,未曾開壇,微微一笑,道:“荒山野豬,美酒佳醖,有錢也無法沾得,在下平時也喜愛杯中物,月前醖了一缸紅薯酒,我去看看好了沒有?”
落魄書生縱聲大笑,道:“有乳便是娘,不管什麼酒?有喝的就成。”
大漢轉身向廚房內走去,片刻捧了一個灑罐出來。
物以稀為貴,紅薯酒雖不是什麼好酒,但在這荒山野嶺,能聞到酒昧,也就聊勝於無了。
眾人一降大笑過後,都狼吞虎嚥的放肆大嚼。
眾人的肚子均餓得夠了,吃起來倒也覺得有味。
驀地——
只聽“蓬”的一聲,注目一望,但見天宏方丈翻倒地下,眾人都不禁大吃一驚,正砍抓住大漢追問原因。
接着百花女和郭素娟、許青松三人,也同時暈迷了過去。
雲灝然猛地一掀桌子,大喝一聲,就要來抓大漢。
落魄書生忙不迭地搶住那罐紅薯酒道:“險些連我的命根也給砸碎了。”
大漢向後疾退兩步,搖着雙手道:“你老別誤會。”
雲灝然大起舌頭,怒道:“你……你……弄……的……什……麼……鬼……”
鬼字模糊出口,轟然一聲,便摔倒地上。
純陽道長等人,正想撥劍,手腕剛抬,也同時仰翹下去。
落魄書生是一個酒鬼,沒有酒不管吃什麼山珍海味,都覺乏味,他中毒最輕尚能支持,眾人的生死好似與他無關,捧着酒罈,一昧狂飲。
天宏大師因不吃野豬肉,他那碗豆子內,下的迷魂藥最重,因此當先暈倒地下。
落魄書生抱着那壇紅薯酒邊喝邊説:“你就是在這酒罈內下了劇烈的毒藥,我也要喝個精光。”
大漢見十一個人中已迷倒了十個,只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年書生便放膽大笑道:“絕未下毒手,他們的暈倒,可能是中了山煞。”
落魄書生身搖腳晃,道:“放屁,我們是怎麼樣的人物?你不下毒謀害,什麼煞……”雙手一揚酒罈猛向大漢飛去。
大漢一個閃讓不及,酒罈碰到他的肩頭砰砰的一聲,酒罈碰得粉碎,濺得他渾身都是紅薯酒糟。
他憤怒異常,轉身奔入內屋,拿了一把大刀出來,見落魄書生也中毒倒了下去,不由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邪門道,吃了我祖傳的迷魂藥,而不暈迷。”説畢,手中大刀一揚,向落魄書生攔腰砍落,想把他一刀砍成兩段,以報剛才被捱了一酒罈之恨。
大漢下的迷魂藥,是用來迷野獸的,無嗅無味,任何人也嗅不出味道來,尤其眾人見他長像老誠,大家都沒有懷疑他會暗中害人,真是陰溝裏翻船,八十老孃繃在孩兒手中。
那知大刀剛要砍下,忽然自己的妻子不由大忽喝道:“你這是幹嗎?”
婦人沒有立即放手,仍然緊緊地抱着他的身腰,答道:“文才,這些都是好人,你不可隨便殺人。”
劉文才怒睜環眼,道:
“好人,我不信世界上真正的有好人,誰不講利害,誰不自私。”
那婦人一鬆雙手,隨即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在她丈夫面前一晃,道:
“這個老和尚向我化齋,我説我家裏一穎米都沒有,那裏有飯施捨,另一位姑娘立時拿了一錠銀子送給我,難道這等慷慨的人,還不是好人嗎?”
劉文才怒喝一聲,道:“呸!我劉化才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娶了你這麼一個見錢眼開的人,這區區的一錠銀子,你就心滿意足了嗎?”
他的妻子説道:“人家和我們無怨無仇,又何苦要把他們的性命結果呢?”
劉文才聽得心一震,忖道:是啊,我和人家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狠心殺了他們,不過是為了想劫他們身上的錢財而已……
心念一轉,便掉過話鋒道:“月娥,我們住在這荒山野森,終日與毒蛇猛獸為伍,時時刻刻都有喪身毒蛇猛獸口中的可能,我想殺了他們,把他們身上的錢財搜光,把房子放一把火燒了,我和你遠走高飛,找一個環境好的地方,建築一棟堂皇的房子,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不比在這兒吃苦好得多嗎?”
月娥長長的嘆息一聲,道:“富貴由命,發財由天,你昧良心害了人家,難道不怕將來身受惡果報應?俗話説,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也不不驚,我們住在荒山野拎,雖然生活清苦,但是逍遙自在,何苦謀財害命,日夜心驚膽跳!”
這大漢叫劉文才,本是一個老實勤儉的人,那知他是為了近兩三個月來運氣不佳,受不了窮困的煎熬,動了見財起意之心。
他今天獵着一頭大野豬,心中本來很高興,歡歡喜喜揹回家來。
但是到了家門口,一看站着十幾個形形色色、帶刀佩劍的人,心中立即生了怨心,暗道:他媽的,我劉文才好久都沒發過利市了,今天剛好獵着一頭大野豬,就跑來一羣餓鬼……他一氣便在野豬肉中下了迷魂藥,連他的妻子都不知道。
劉文才聽了妻子仍勸告.忽有所悟,拋棄手中大刀,一把抱住他的妻子,瘋狂了似的在房中又跳又笑,道:“我們結婚十多年,只知道你是一個温顧的女人,卻沒有想到你竟然這等的知禮明義,我劉文才有這麼一個賢良妻子,縱然是苦死,窮死,我也心滿意足了。”
月娥背上負的小福,只嚇的哇哇大哭,她趕忙説道:“文才,快放我下來!”
劉文才道:“月娥,救醒他們之後,他們能寬恕我們嗎?”
月娥點點頭,道:“我看他們都是好人,絕不會計較你的過錯,一定能原諒你的。”
劉文才跑到廚房裏,端了一盆冷水出來,先將兩個姑娘噴醒。
郭姑娘驀覺頭上一陣清涼,當下清醒過來,挺身淹起一望,但見眾人筆直的躺卧地下,立即翻腕拔劍矯軀一晃,用劍抵住劉文才的胸口喝道:“你用迷藥毒害我低是何居心?快説。”
劉文才只嚇的渾身哆嗦,目望他的妻子口裏埋怨道:“都是你這掃把星,我説他們醒來之後,不會饒怒我,你卻説他們是好人了不會記仇。”
月娥上前一步向郭姑娘一福,道:“這位妹妹請你寬恕他一時之錯吧。”
郭姑娘星目一圓,嬌喝一聲,道:
“你們等居心不良之輩,姑娘饒恕了你們,無異是旅虎歸山。”暗中一用勁,就砍刺進劉文才的胸膛。
這時百花女也清醒站了起來,她一看義父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由大驚,立刻拔下背上的長劍,指着婦人喝道:“你們用什麼毒藥,暗害了我乾爹他們?”
那婦人仍是非常鎮定,微微一笑,道:“小妹妹,你乾爹他們等一下很會醒轉過來,請暫時息怒,且聽我解説。”
百花女撤回長劍,忽睜一對星目,氣憤的道:“你説。”
婦人轉眼一望郭姑娘,但見她風目怒睜,劍尖緊緊抵住丈夫的胸口,已把他嚇得渾身哆嗦,面色鐵青,連忙説道:“文才,不要害怕,他們都是好人,不會殺你的。”
劉文才哭喪着臉孔,答道:“她的劍抵在我的胸口,我只要一咳嗽,劍尖就會刺下進去,她還不會殺我?”
郭姑娘突然把劍收回,冷哼一聲,道:“殺了你,也怕污了我的寶劍。”
劉文才見她撤去了劍,趕忙躲到妻子的身後,連大氣也不敢籲出一聲。
婦人又繼續地説道:“我們本來是老老實實的獵户人家……”
郭姑娘冷笑一聲,道:
婦人又繼續説道:“我們住在這兒已經有三代了,這種迷魂藥是祖傳下來,用來混合食物迷野獸的。”
百花女怒喝一聲,道:“我們又不是野獸。”
郭姑娘聽她這一説,竟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婦人道:“近來我們運氣不佳,一兩月來都沒有獵着一頭值錢的野獸,我小福的爸爸,窮極無聊,一時糊塗,競想謀財害命。”
郭姑娘道:“是大嫂深陰大義,勸阻了他是不是?”
婦人點點頭,答道:“謀財害命,乃是有傷天良的事,所以,我要他把你們救醒。”
郭姑娘道:“大嫂的天性,真是非常慈善,就看在你的面上,饒恕了他,快把我們的同伴救醒。”
劉文才見姑娘答應寬恕他了,一顆吊起的心,才躍落下,趕忙端着水盆,將大家噴醒。
眾人清醒站起宛如做了一場惡夢,聽郭姑娘把經過情形説了一遍,方知性命已從鬼門關裏被救了回來。
天宏大師合掌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落魄書生縱聲大笑道:“那裏是善哉?簡直是無妄之災。”
落魄書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探手人懷,摸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送給劉文才,道:“落魄書生一生在窮字上打滾,飽嘗箇中滋味,我老哥哥送了我三錠銀子,我現在慷他人之慨,分送你一錠,你有這麼一位賢良的妻子,應該安平樂道,心滿意足了。”
劉文才羞愧滿臉,向眾人作了一個環揖,道:“各位大俠饒了我的過錯,以後當改過自新,再也不敢存心害人了。”
眾人受了一場虛驚,好在肚子已經飽了,便離開獵户之家趕路。
他們剛剛走出一箭之地,正想展開輕身術,驀聽婦人大聲叫道:“姑娘,請你們等一等,我有一點東西送給你啦。”
郭姑娘忙轉頭一望,見婦人連叫帶奔的從後追來,聽他説有點東西送自己,還以為是臘獸肉之類的東西,揮手説道:“大嫂,你們留着自己吃吧,不要客氣啦。”
婦人邊跑邊説道:“我送給你的是本書,吃不得的啊,我們留着也沒有用,你們這裏有位老先生,他一定知道書的用途。”
郭姑娘和落魄書生聽她説是一本書,立即停步轉身,一看婦人右手拿一個小布包,已到了兩人近前,郭姑娘問道:“大嫂,是一本什麼樣的書?”
婦人跑至兩人身前,站定身形,雙手捧着那個布包,送到郭姑姨的面前,氣喘吁吁地説道:“十年前正當六月裏,一天中午,天氣忽然大變,烏雲遮天,狂風暴雨驟降,雷聲隆隆,電光閃閃,好不嚇人……”
郭姑娘忍不住打斷她的話問道:“這本書和下雨有什麼關係?難道是被大風颳來的不成?”
婦人搖搖頭,接着説道:“就在這個時候,忽見一個白髮老人從山峯上疾奔而來,正跑在我們的茅屋門口,忽然轟隆一聲巨響,一通日光,從天空一劃而下。”
郭姑娘又問道:“那人被雷擊斃了,是不是?”
婦人點點頭,又道:“是的,那位白髮老人應聲倒在我們的門檻上,頭在屋內,腳在屋外。”
説此,略一停頓,又道:“我們見白髮老人氣絕,將書留下。這本書我們保存有十年,我們夫婦又都不識字,留着無用,只好轉送給姑娘吧。”
郭始娘接過那個布包,立即打開來一看,只見封面上寫着四個篆字“青囊神術”。
這時,天宏方丈等人都轉身走了過來,一直沒有插嘴,靜靜的聽他們談話,郭姑娘接過布包,各人都愕着一對神目,向郭姑娘手中望來,一見書面的題字,五個掌門人和潔貞子師兄弟,都不禁心生驚駭,面色驟變。天宏方丈合掌念道:“阿彌陀佛,這不是賽華陀東方源施主的醫書嗎?”
純陽道長也感慨地説道:“這麼一位神醫,想不到竟會遭雷擊斃……啊!”
袖裏乾坤長長的嘆息一聲,道:“真是好人不長壽,禍害命千年。”
其餘的人,無不同聲感嘆。
郭姑娘翻開一看,只見上面記載的,都是從來未聽聞的醫術。
落魄書生目光鋭厲,而且他又緊靠郭姑娘身側站立,他目光一觸上面記載,趕忙轉眼一望,示意她收下。
郭姑娘是何等聰明之人,一見他示意,立即重新包好,微微一笑,道:“大嫂,謝謝你的贈送,我不客氣了。”
婦人笑道:“小妹子,你送一錠有用的銀子給我,我送你一本無用的書,公平交易,還客氣什麼啊?”
她不知道這本“青囊神術”,她表哥能恢復人生幸福,實得力於這部奇着,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她小心翼翼地將書包好,背在背上,立刻告辭婦人,隨眾人趕往浙川。
浙川雖是一個山城小縣,街道算是整潔,往來豫鄂邊境的商販,絡繹不絕。
這時,正當華日當頭,大街人熙來攘往,倒也顯得熱鬧。
他們一行十一人,進得城來,迎面看見一家名叫“進至發”的客棧,天宏方丈站住身形,觀望不前。
落魄書生閃身向前,直入客棧,高聲嚷道:“夥計,貴號兼賣酒菜不?”他好酒如命,住宿倒在其次,故引先問店小二賣不賣酒菜。
店小二見一大羣客人,走進店來,趕忙迎了上來,躬身一揖,道:“敝號前廳是酒館,後院才是客棧,吃喝住宿均很方便,客官,請進吧!”
落魄書生聽説是兩便的客棧,正合他的心意,哈哈大笑道:“好極,好極。”轉臉一望,一揮手直向客棧內走去。
店小二接着這羣客人,心中又喜又耽心,暗自忖道:這羣不相稱的客人,定非平常人物,侍候得好,倒可得到一筆豐厚的小費,若侍候不當,卻有苦受的。
心念一轉,慌忙含笑説道:“客官,要住店還是吃飯。”
落魄書生道:“就是住店,也不能餓着肚子睡覺啊,要二間上房,趕快搬些酒菜來。”
店小二諾諾連聲,搶到前面領路,導引眾人走入後面獨院。
這個獨院,三房一廳,佈置雅潔,尤其院內花木稀疏,疲勞的身子,走進這等雅潔的房子來,只覺一陣輕鬆,勞困頓消。
落魄書生一看這間獨院,既可吃酒又可休息,倒也便利,轉眼向店小二道:“夥計,我們就要這間吧,趕快去整治一桌上等酒菜來。”
店小二聽了吩咐,立即轉身出去,片刻之後,灑菜一齊搬了進來。
落魄書生見了酒菜,口水就流了下來,不等店小二擺好,大笑一聲,道:“請!”提過酒壺,就當先自酌自飲起來。
天宏方丈見店小二將酒菜擺好之後,問店小二説道:“夥計,你先出去,要添酒添菜時,我們再叫你。”
店小二聽老和尚這麼説,心中暗感高興,當即轉身出房去了。
純陽道長等人見店小二走出房去之後,大家互視了一眼,便和天宏方丈討論那幅素絹告白的事。
天宏方丈道:“各位都見過那個手拿怪筆,玉拍寫字的蒙面人,可知他是誰?”
純陽道長和春明道長等人,齊聲答道:“尚不知他的來歷。”
天宏方丈嘆口氣,道:“他就是張貼告白的人。”
此話一出,純陽道長等,心頓都起了駭顫,他們均險些送命在那象麪人手中,聞之如何不驚惶。
天宏方丈眉頭一皺,又繼續道:“這人的武功,為貧僧生平見的高手,不怕各位見笑,蒙面人那夜突然闖人敝寺,本派雖然早有戒備,也遭到了有史以來未有過的重大傷亡。若不是申施主的圖像退敵,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子呢?”
四個掌門人和潔貞子師兄弟,都聽得面色驟變,忖道:其他的門派,不用説是聳聳可危了。
袖裏乾坤愁雲滿面,説道:“蒙面人既然公開向我們各派為敵,他的本領固然厲害,但我們也得相商一個對策,阻止他的殺孽才是。”
純陽道長接着説道:“聽説這人,受了混合派中人之害,而遷怒到所有的武林人物,貧道意欲公推天宏方丈出名,廣邀武林九大門派,合力把混合派殲滅,替蒙面人報仇雪恨,或許蒙面人心存感激,能消彌這場武林浩劫也未可知,若他仍不肯收斂兇焰,只有聯手起來對付蒙面人,不知各位道兄和雲兄意下如何?”
春明道長沉思有頃,突然抬頭答道:“據貧道的猜想,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這其中另有原因?若蒙面人只是為了報仇雪恨,以他的武功,定可把混合派的人,個個誅絕,卻不會繞圈子,箭頭指向我們九大門派。”
天宏方丈聽他這一説,心中也有同感,點點頭,道:“是啊,混合派的勢力,雖然不可輕視,但蒙面既然敢找各大門派尋仇,又何俱混合派的勢力之大,這事可能暗中有人指使。”
他説完之後,轉眼一望落魄書生,只見他酒到杯乾,對他們討論之言,好似沒有聽到似的。
落魄書生見老和尚的眼光向他望來,知道老和尚顧彼言他,突然哈哈大笑一聲,道:“蒙面人的武功,已到了驚世駭俗之境,暗中指使他的人,武功可能還在他之上,各位就是查出暗中指使的人,恐怕也是束手無策。”
潔貞子忿憤地説道:“若不是各大門派,有一定的基業,絕不怕蒙面人尋仇。”
天宏方丈點點頭,道:“道兄説的不錯,我們吃虧的就是有基有業,不然蒙面人的武功再厲害,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他們商量了很久,都沒有得到一個具體性的辦法,最後由春明道長提出建議。純陽道長補充説道:“我們不必作這種無謂的空談,貧道贊成純陽道兄的意見,公推天宏大師出名柬邀九大門派,目前在這裏的,那不須再柬,只有兩派無人在場,請柬很容易送到。”
天宏方丈合十唸了一聲佛號,道:“承兩位道長推重,老衲義不容辭,但急也不在一時,我們一同到武當山,見了光義道長再詳細地研究吧。”
眾人聽他這一説,都無異議,立即停止談論,一看桌上的酒菜,被落魄書生吃喝的只剩下不多了。
三派掌門人,與潔貞子師兄弟及法成道長,除了天宏方丈一人吃素之外,其餘的人,雖無落魄書生的宏量,但也喜愛懷中之物。
袖裏乾坤立即招店小二,吩咐重新來一桌豐富的酒菜,大家暢飲一番。
許青松,郭索娟兩人各懷心思,食而無味,尤其聽了各人的説話,更增添了心中的愁緒。
郭索娟心亂如麻,不想再和他們周旋,拉着呂明珠向房內走去。
落魄書生哈哈一笑,道:“我大大的佔便宜啦。”
袖裏乾坤也有驚人的酒量,接着笑道:“申兄,你如果有豪興,我們來較量較量。”
落魄書生已有了五六成酒意,那經得起雲灝然的挑戰,把酒壺提了起來,替各人斟了一輪酒,端起酒杯,道:“我先敬各位一杯,再捨命奉陪雲兄。”
大家共同幹了一杯之後,兩人便開始比拼,真是酒逢知己乾杯,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都有驚人的酒量,酒到杯乾,眨眼之間,便各自喝了十大杯。
許小俠又不便即時告退,懷着滿腹的心事,雖經強制抑住,但仍不能安靜下來,故此愁眉苦臉,神色很是中安。
落魄書生向他望了一眼笑道:“你不想休息,不必閒坐着,就和我們拼幾懷,湊湊熱鬧。”
許青松謠搖頭,道:“晚輩不勝酒力,不敢奉陪,替各位前輩持壺斟酒,倒還可勝任。”
落魄書生笑道:“你不喝酒,倒用不着你替我們持壺,我看你師妹一路走來,就未開口説話,對你仍然有氣,你還是進房去向她跪下陪個小心,免得明天再遭她的白眼。”
許青松俊眼一紅,道:“老前輩,別取笑啦。”
落魄書生轉眼一望二女的房門,並未緊閉,笑道:“我説的話乃是天經地義之言,絕不是有意取笑,你看他們的房門都沒有關上,不是等你等誰?”
許青松轉眼一望,果見二女的房門虛掩,立即站起身來,走了過去.探頭向房內一望,但見二女把一塊墊單隔開兩邊,他輕推開房門,移身進去,細聲叫道:“師妹,睡着沒有?”
喊了一聲,不聽有人回答,以為她一路勞頓,已經睡着了,便在門旁一張椅上落坐,閉目休息。
這間房子,在靠廳的右邊,前面靠天井,房後都是曠地,她們把墊單一遮,剛好隔成前後兩間。一張牀鋪就在靠後的窗户下,留出前面一半間,原本想給許青松休息的。
郭姑娘和百花女兩人,還未睡覺,兩人面對面地坐在牀上休息,許青松一進房,她倆早知道了,但故意不出聲答話。
直等到許青松久無聲息,兩女又開始絮絮細語輕笑,互道身世,驀地聽到房上傳來幾聲咪咪的聲音,此起彼落,好似不是一隻貓兒的叫聲,於是驚斷了兩女的説話。
突然,落魄書生在廳內大聲笑問道:“道兄,你聽那是貓叫還是人叫?”
春明道長答道:“是兩隻貓在叫春。”
落魄書生笑道:“貓兒叫春,道兄心中有何感想?”
春明道長已經有了九成醉意,感慨地隨口吟道:“貓春叫貓叫春,聽它愈叫愈精神,老僧亦有貓兒意,不敢人前道一聲。”
落魄書生突然回頭向天宏方丈大喝一聲,道:“喂,老和尚,你聽見了春明道兄吟的詩沒有?”
天宏方文坐着閉目養息,還未入定,聽他這一叫喚,立即高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他們説話的聲音很大,郭姑娘和百花女聽得很清楚,郭姑娘微微一笑,輕輕説道:“妹妹,你乾爹人老心不老,説話挺有意思的。”
百花女認乾爹不久,還不瞭解他的個性,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説道:“大凡書念多的人,説話都很幽默風趣。”
話聲甫落,忽聞窗户“哧”的聲輕響,兩女同時轉眼一望,只見窗户上糊的白紙,破了一個小孔。
二女吃了一驚,輕輕跨下牀來,躡到窗前一望,只覺窗外空寂寂的,毫無一點聲息,二女以為是昆蟲把窗紙撞破,也未在意,仍回牀上休息。
突然傳來,篤、篤、篤三聲清晰的更聲,知道時候不早,二女便閉目養息,不再談話。
郭姑娘剛剛閉上眼睛,陡聞叮噹一聲,響聲就在自己身前,不禁駭然一驚。
睜目一望,只見一枚一寸五分長短,鋒利無比的鋼刺和一片屋瓦落在牀前。
百花女也被這突然的響聲,駭得心頭一跳,趕忙睜眼一望,見郭姑娘的身邊,有一根雪亮的鋼刺和一片屋瓦,不禁掠呼一聲,道:“姐姐,有人偷襲。”立即躍身窗户推開,躍了出去。
郭姑娘正望鋼刺和屋瓦怔神,聽百女這一叫,才驚醒轉來,緊隨百花女的身後,穿出窗外。
放眼一掃視,突見一條黑影,縱上左邊房脊,二女彼此打了一個手勢,縱過曠地,竄上房屋,跟尾追去。
兩女追過一重較高的房脊,忽見前面多出了一條人影,越過城牆而逃。
兩個小姑娘,藝高膽大,那肯就此放過,也立刻越牆疾追。
許青松也被這叮噹之聲驚醒,趕忙起身問道:“師妹,什麼事情?”
他是一個老誠的青年,不敢立即掀開掩隔的牀單查看究竟,待兩女相繼穿窗而出,方才掀開牀單,不禁大吃一驚,正欲隨後追出,天宏方丈等人都聞驚闖了進來。
天宏方丈大師一看牀上的瓦片和鋼刺跌落在一處,抬頭一望,但見屋頂和窗紙,都破了一個洞,暗道:看這情形兩件東西,並非一人所發,其中定有原因。
心念一轉,腳下一彈,龐大的身軀,穿窗出去,身子一晃,躍過壙地縱上對面屋頂,眾人也陸續跟蹤追來。
眾人越上街房時,正發現二女越牆而去,立即展開輕功,尾隨二女身後退去。
兩女追到城外,已經距離前面兩條人影很遠了,她們兩人眼看追不上,本想轉身回客棧。
回頭一望,發現眾人都已跟蹤追來,當下膽子一壯,又躍身向前追去。
轉身之間,已追出數十里去,但前面兩條人影,身法快的出奇,早已追失了人的身影。
天宏方丈一看方向,是去武當山的途徑,無意再折返客棧,便一直追了去。
驀地,眼前一片黑黝黝的森林橫阻,天宏方方丈縱上樹梢,由上下望,看得非常清楚。
但見不會説話的那個蒙面人,在拍上寫道:“你為什麼要下毒手殺害她?”
對面那個蒙面人,咯咯嬌笑,聲如銀鈴,笑後緩緩説道:“你這話問得太離譜,你揚言要殺絕武林中之人,她是武當派的女弟子,為什麼獨要救她?你不是出爾反爾嗎?”
啞巴蒙面人被她這一反問,真是問得啞口無言,他圓睜一對神目,盯視她良久,才又寫道:“我雖然要殺絕武林中之人,但我不能泯滅人性,下毒手害我的表妹,也不能眼看她死在你的鋼刺下。”
對面那個蒙面人又是一陣咯咯嬌笑,聲如黃鶯出谷,清脆悦耳,除了幾個已知蒙面人來歷的人外,其他各人都聽得驚詫不已,聽這笑聲顯然是青年少女,笑聲一落,隨即説道:“我要殺他的理由也很簡單,我不能拋棄自私,讓她把我的中意人奪去。”
啞巴蒙面人正想揮筆寫話,驀聽到一聲哀傷的呼叫:“少華表哥呀!”跟着躍了下去。
女的蒙面人,聽有人喊叫,立即閃身轉去,男的蒙面人知道是表妹等人追了上來,不願和她見面,也閃身轉向,疾馳而去。
郭姑娘自從被蒙面人擄到懸崖,蒙面人無故逃走之後,心中就懷着深疑,但未見面目,不敢直認,目下見他寫在怪拍上的字,承認他是表妹,無疑是失蹤多年的表哥了。
她心中中立時泛起一種莫名的喜悦,立刻撲身下去,見他閃身疾走,那裏肯舍,腳一沾地也竄人黑暗的森林中。
許青松怕師妹單身遇險,也縱落樹梢,緊隨追去,他一邊追一邊出聲叫道:“師妹,那個不説話的蒙面人,真是你的表哥嗎?”
郭姑娘停下步來,轉頭一望師兄,不知她是喜是怒,抑是感到悲傷,兩眼流淚點點頭道:“他跳深崖之後,我就懷疑他是我的表兄,但不知為什麼不肯見我,難道他真的被人害得不能見人下嗎?”説着,竟然放聲大哭。
這時,大家也都躍下樹梢,追了過來,聽她的説話和痛苦神情,除了驚詫之外,也為之心酸。
落魄書生忽然縱聲大笑,道:“蒙面人既然是你的表哥胡少華,你不趕緊追去,卻站在這裏哭泣,豈不把相認的機會失之交臂嗎?”
郭姑娘忽被他這一句話提醒,立時停止哭泣,施展輕功,向她表哥隱去的方向追去。
天宏方丈這一路走來,都在暗中注意落魄書生的言行,聽他這一説,疑雲更深,忖道:這人的舉動,誠令老衲難以猜透,難道他真是受人所託,而確實不知蒙面人的實情麼?不然,他與郭姑娘不會不認識,就是他們假裝得這麼自然,一點破洞都瞧不出來。
三派中門人和潔貞子師兄弟及法成道長,看他站在那兒怔神,同聲説道:“大師,我們隨郭姑娘追去吧,現在這個不説話的蒙面人露了身世,就容易查出他的來龍去脈,以及被害的情形了。”
天宏方丈高喧了一聲佛號,道:“好啊,若能借郭姑娘和蒙面人的關係,阻止殺孽,倒是武林中之幸。”
越過了這一片大森林,前面便是漢水,沿江而上乃是出縣,這一帶山勢異常峻險,若不是身懷絕頂的輕功,真不容飛馳疾奔。
眾人展開踏葉飛行的輕身術後,就似十一隻掠空飛的蝙蝠,登峯渡澗,一連翻越了三四重山頭,雖説眾人的輕功都已臻上乘,但兩個蒙面人的輕功,比眾人還要高一籌,幾重山頭一翻,已失去了蒙面人的身影。
天宏方丈猛然提氣,龐大的身軀凌空飛起,幾個起落,就登上一座高峯,停身四顧,忽然發觀對面的山腰中,掠起兩條人影,如兩縷輕煙凌空飄飛,身法快得出奇。
他轉身一望見眾人都陸續躍了上來,兩腿一彈,猛向對峯撲去。
這一發現,不管兩條黑影,是否為先前兩個蒙面人,展開身形疾追。
只見前兩條黑影,疾弛起來,身子不動,腳不沾地,如兩團黑影向前飛馳,郭姑娘看那兩條影疾奔奔的身法,甚是奇怪,向並身而進的百花女低聲説道:“妹妹,我看前面的兩條黑影,飛奔的身法有些奇怪,輕功就是入了化境,也不會象那樣飄蕩的前進,一定是鬼而不是人。”
百花女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惑,聽完她的話,答道:“是啊,我也是這樣想,任你輕功再高,絕不會手足四肢不動,象兩塊黑雲凌空瓢飛。”
眾人奔上對面峯頂,先前的兩條人影,已然消失,突見眼前竟是一片斜傾的荒冢。
從墳冢中閃耀起團團光磷,貼着地面遊動,百花女看了那些飄忽無定的光球,駭然叫道:“鬼火!鬼火!”
這些在荒冢間飄忽無定的光球,光度忽強忽弱,顏色碧綠,更給這荒山墳丘增添了幾分陰森和恐怖。
十一人中除了許青松師兄妹外,都是久闖江湖的高手,對這神秘的光球,倒還是初次見到。天宏方丈突然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接着説道:“坡下這片淒涼的荒冢,甚是蹊蹺,莫非……”
話聲未落,忽見荒冢的盡頭,黑壓壓的一片樹榴上,紅光一閃一滅,接連亮了十一下。
春明道長看那紅亮的訊號,正是如我們的人數,道:“大師猜的不錯,峯下確潛藏着武林人物,説不定對我們有所舉動!”
驀地——
荒冢左邊的深谷中,隱隱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聽得眾人更是不寒而慄。
心悸間,忽地右邊谷底又傳來一陣叫聲,聲音更是悲慘淒涼,使周圍陰森的景象,更加濃了恐怖的氣氛。
雲灝然正欲撥腿躍過去,察看是什麼雜貓狗叫,而被天宏方丈阻住,道:
“道兄,這是有人故佈疑陣,我們須得鎮靜心神,慌張不得。”
郭姑娘乃是名門中的閨女,雖在武當山學了一身武藝,那裏見過這等恐怖的場面,情不自禁的依偎在許青松懷中,駭然説道:“咦!這個鬼地方,簡直要把人活活的嚇死……”
許青松單臂摟住了他的師妹細腰,道:“師妹別怕!”
百花女轉眼一望乾爹,但見他眉頭緊皺,好似心中懸着一件重大難解的心事,她本想詢問,又怕擾了他的凝思,只望着乾爹失神。
落魄書生皺了一陣眉頭之後,忽然心神有所悟似的,朗聲大笑,道:“我真是被烈酒衝昏了腦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