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第一眼望向逐天大平原時,就像我從捕火山脊望往淨士那樣,一見鍾情地愛上了她。
在一日的旅程後,黃昏時分我們登上了在大平原邊緣最後一個高丘,逐天大平原便在我們眼前去氣勢磅礴地舒展着。
出奇地沒有大河奔流而過,有的只是似依循某一規律散佈的大小湖泊,反映着夕照的餘輝,每個湖旁的區域,草木都特別繁茂,一羣一羣的動物,飛起飛落的各種鳥兒,都聚在湖旁,漫無機心地倘祥着。
據妮雅説,地底有條大河,河水湧出處,成此奇景。
源頭來自逐天山脈天廟旁的“天瀑”,這條河便是九山十河裏最有神秘色彩的“地藏河”。
在我身旁的採柔也看傻了眼,張開小嘴,合不攏來。
紅晴指着平原遠處浮起的暗影道:“那就是逐天山脈,從這裏再走三天,便可以到了。我想起了連雲山,想起連雲山外另一邊的魔女國,心情沉重起來。當下安營休息。到了臨睡前,眾將來到營前,我知道又有事發生了。
果然田宗道:“我們派出的偵察兵有消息傳回來了。他在懷裏掏出地圖,攤在地上。我們坐了下來。田宗道:“我偵察的重點,主要是立石堡、工冷明的敗軍和奔月東脈外一帶的廣闊區域。”
我點點頭,這三方面都是合情合理,尤其是東脈一帶尤具意義,誰也説不定黑叉人是否會挺而走險,盡起全軍,避過我們,繞過來腸,進入綠茵原野一強攻飄香城,這可能性雖小,但卻非全不存在。
田宗續道:“往立石堡的人最少還差三天才抵達目的地,東脈一帶仍沒有什麼發現,但追蹤工冷明敗軍的偵察兵已有了點成績。
我精神一振道:“怎麼樣?對我來説,這一條線上的消息最重要,因為大元首應與工冷明在同一條路上走着,找到工冷明,便是找到了大元首,甚或陰女師。
田宗指着逐天大平原接近邊緣區的一處叢林道:“我們的人追蹤到這裏,發現黑叉鬼棄了所有重型的武器和多餘的雜物,然後便像消失了那樣,再找不到任何蹄印或腳印。”
約諾夫悶哼道!這是黑叉人的慣技,利用一種特製的套,套上馬蹄,便不會留下蹄印,然後再以曲折迂迴的行進方式,使人難以追尋。”
田宗點頭道:“所以我們的人分成了幾隊,繼續追蹤,其中一隊追到逐天大平原偏東的地方,發現了數百隻被人以最殘忍手法屠殺了的野牛,地點是在這裏。他伸手指着逐天大平原靠東的一個小湖旁。
眾人齊齊一呆。妮雅蹙起秀眉,疑惑地道:“這是往逐天山脈東端龍吐水去的方向,工冷明為何不回到立石堡與‘瘦鬼’向禽生會合?”
我霍地起立,斷然道:“立即召集戰士,我要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發。”
眾人慌忙起立。
我仰天一陣長笑道:“黑叉人想逃走,可惜他們對野牛的恨意,卻使他們泄露了行藏。
我環視眾人,繼續解釋道:“工冷明怎敢棄下立石堡的黑叉人不顧而逃,所以必以他們獨有的傳訊手法,通知了在立石堡的向禽生,告訴他大勢已去,若他立即與他們在某地會合,再一齊逃往龍吐水,乘船返回北方。”
紅晴懾懦道:“但我們留下了必須數目的戰士看守俘虜後,最多也只可騰出二萬人來,但向禽生卻足有八萬之眾,這……”
約諾夫不愧淨土年青一輩的名將,截斷他道:“逃兵敗將,何足言勇,我們是士氣高昂,他們是倉惶逃命,兩下相比,何止千里?”
侯玉也興奮地道:“我們可輕易計算他們離堡的時間和路線,待他們拚命連夜趕路後,疲不能興時,揀取適當的地勢,猛攻他們的中段,將黑叉軍從中間切斷,那時前頭的部隊拼命逃走,而後方的黑叉鬼將潰不成軍。
約諾夫向田宗道:“立即以藍鳥通知天廟,着他們咬尾追擊,迫黑叉人沒有停下來的機會。”
田宗領命而去。
妮雅向紅晴道:“貴士你也要通知大公,好讓他能分出入手,追殺向禽生竄向龍吐水的黑叉鬼。”
大事已定,眾人紛紛散去,作出安排。
最後只剩下採柔,垂着頭站在我旁邊,一言不發。
我那會不知這妮子的心事,若無其事地道:“小採柔!你不是想和我並肩作戰嗎?這次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機會了。
採柔喜出望外,跳了起來,摟着我,吻像雨點般落在我的臉上,叫道:“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走要我留在此處,看管大黑這頑皮的傢伙!”但忽又頹然道:“那便沒有人陪伴大黑了!”
我微笑道:“誰説不帶那傢伙去?”
採柔一愕。
我道:“大黑和我共乘它的老朋友飛雪,你不是給它造了個特別的鞍座嗎?”吻再落在我的臉上,像雨點般的輕柔連綿。
黑叉人撤退的隊伍,像一條沒有尾巴的長蛇,在林外橫過,只看那散亂的隊形,已知他們失去了鬥志。
一直縱橫淨土的黑叉人,在嚐到挫折時,比淨土人更不懂得如何去應付。
我們分開了兩支軍,分由我和約諾夫率領,埋伏在這必經之路兩旁的樹林裏,休息了一晚後,午後才看到黑叉人的疲兵出現,現在已是黃昏,斷成一截截的黑叉人才過去了大半。
天色昏暗下來。
伏擊的最佳時間亦到了。
“鏘!”
魔女刃出鞘。
身旁的號角手立時吹響戰號。
“嗚……”
號角聲遠遠傳開去。
黑叉人駭然望過來。
對面的大樹林蹄聲轟鳴,澤生率領的五千太陽戰士,隊形整齊地向黑叉人衝刺過去。
黑叉人紛紛掣出武器弓箭,可是弓箭還未上弦,澤生的人已千箭齊發,黑叉人馬紛紛倒下。
短兵相接。,一時殺聲震天。
黑叉人隊形散亂,前面的人趕了回來,後面的人蜂湧而上。
我大叫道:“衝!”
號角再響。
我左翼紅晴的三千人立時衝出,往黑叉人的隊尾殺將過去。
同一時間,約諾夫的五千軍亦由對面林內衝出,配合着紅晴,夾擊黑叉人的大後方。
在昏暗的光線裏,剎那間黑叉人兩側盡是戰意高昂的太陽戰士,如狼似虎殺向敵軍。
敵人的力量雖是我們的四倍,可是兵力拉長分散,完全處在捱打的局面。
我再發出命令,侯玉率領的三千戰士,由我右翼衝出,殺往想趕回頭來助陣的黑叉軍。
我向停在左右的她雅和來柔微微一笑道:“不要離開我身側!”大叫道:“殺!”當先衝出。
兩女嬌叱一聲,策馬緊隨。
後面是五千戰士。
飛雪一馬當先,坐在我身前王座的大黑興奮之極,不住吠叫,它早已習慣了馬背上的戰爭生涯,坐得穩如泰山,勝過很多騎士。
我沿着黑叉人的路線,直往隊頭的方向向殺去。
採柔手持長劍,一點也不比拿彎刀的妮雅遜色。
“呀!”
我回刃鞘內,拔出兩枝大笨矛,直衝入黑叉人的隊伍裏,矛起矛落,當者披靡。
和黑叉人的戰爭裏,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那麼輕鬆,但我卻絕不敢大意,因為採柔和妮雅正在我兩旁。
戰事風暴般來,風暴般結束。
略一接觸,黑叉人便潰不成軍,拚命往四方八面逃去。
我揀在夜色全黑前襲擊,不但希望敵人模不清我們的實力,也憎加了他們逃生的僥倖心理。
接着是不留情的追殺,大笨矛挑刺劈打,連我也不知殺了多少人,在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時刻,憐憫是一分席位也沒有的。
若非我要顧及採柔和妮雅,以飛雪的速度,我甚至可以追殺到敵人的最前方。直到天亮時,我們才掉轉馬頭,往回走去。
經此一役,我不信黑叉人短期內還有南侵的力量和膽量。
受傷的人被照顧,死去的人被就地理葬。
我、來柔、妮雅兩女和大黑跳下馬來,在屍橫遍野的戰場走着。
一隊戰士馳過來,帶頭的是約諾夫和田宗,眾人見到我步行,連忙下馬,單膝跪下,向我行只有見到大祭司時才行的隆重敬禮。
我揮手要他們起來。
約諾夫大叫道:“我們大勝了!”
是的!
我們大勝了。
代價是敵人和我們戰士的鮮血。
當他們永遠沉默地倒在戰場上時,是再沒有敵我之分的。
戰爭是何苦來由?
我感到無比的疲倦,不是身體的疲倦,而是心靈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