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一隊騎兵來到莫府,帶隊的副領軍走了進來。
副領軍屬高級軍官,比莫言高了最少三級,莫家的人慌忙出來見禮。
我知道淡如成功地施行了她第一步的計畫,就是把我弄進宮裏去。
那副領軍待我看完最後的兩個病人後,禮貌地道:“這位老醫師請隨,走上一趟,為一個病人治病。”
我搖頭道:“有病請他來一趟吧,我老了,不能像年輕時那樣四處奔波。”
素善在我旁低聲道:“他們是宮中的禁衞軍……”
副領軍出奇地好脾氣道:“我們備有馬車,老醫師只要坐上去,便可忙安安穩穩到達目的地,半點操勞也不用。”
我望了他一眼,點頭道:“看來你們真有點誠意,我勉強走一趟吧,小琪!”
西琪應道:“師傅!什麼事?”
我伸了個懶腰道:“到藥倉執些上好藥材,放進藥囊,和我一齊到宮裏去。”
素善急道:“還有我這助手!”
我向她微笑道:“你家務繁重,下次再帶你去吧!”
我和西琪這嬌俏的小徒弟,被侍衞帶到宮殿後的內院去。
在沿途中,我發現了幾個陰風族的軍營,他們都換上了黑盔武士的裝束插着麗清的鳳凰旗,但對我這熟悉帝國軍隊的人來説,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偽裝。
內院換上清一色的女親兵,對我們展開禮貌的搜查後,才準我們進入院內。
經過了三進的殿堂,穿過一個花園,我們在前後共二十匹名女親兵的拱衞下,來到以往大元首居住的怡情院。
踏進大廳,久違了的麗清郡主負手廳中,不安地來回踱着方步。
西琪第一次見到這種威勢,顯得惶惑不安,在我眼中卻是恰到好處,教人不會懷疑我們另有企圖。
才跨過門檻,有人大叫道:“來人跪下,參見女皇陛下!”
我暗咒一聲,唯有跪拜下去。西琪自然有樣學樣,每看她一眼,甜蜜的感覺都會流過我的心。
麗清轉過身來,冷然道:“先生請起,聽説你乃天下第一回春妙手,藥到病除,希望今次不要令我失望。”眼光轉到西琪臉上,上下打量着,對她的美麗大感驚異。西琪給她看得頗不自然。
麗清道:“你是他的徒兒嗎?”
西琪點點頭,神情害羞不安。
麗清的鋭目在她身上再打了幾個轉,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才移回我臉上,沉聲道:“你若給我治好這孩子,重重有賞,否則你再也離不開這裏,若他死了,你要給他陪葬。”
她依然是那麼美豔,那麼專橫霸道。
我神色如常地微微一笑,沙啞着聲音道:“要治病的孩子在那裏?”
麗清見我毫不驚惶,盯了我兩眼後才道:“跟我來吧!”當先領路往內堂走去。最後到了一間寬大的寢室,幾名女侍正小心翼翼侍候着躺在牀上一個才七、八個月大的小孩兒,臉上罩着今人怵目驚心的青氣。
我心中劇震。
這就是麗清所説和我生的孩兒了。
我吩咐西琪待在一旁,走到牀邊,裝模作樣地替他檢查。
當我指尖剛接觸到他的身體時,一種奇異的感應流了過來,使我差點驚呼起來。我終於憑直覺肯定了這是我的孩子。
天呀!
我應怎樣處置他的生母——惡毒的麗清呢?
我的神色定是很難看。
麗清來到我旁邊,低聲道:“先生,你診斷出什麼來?”
我嗅到她身體熟悉的香氣,想起當日在兩軍對峙間的帳幕內,和她抵死短綿的情景,而跟前就是那刻的結晶品,不禁百感交集。
我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陛下!請借一步説話。”
麗清玉臉一寒道:“不要告訴我你束手無策。”
我冷冷回敬她一眼道:“天下間沒有病症能把我方壺難倒。”
麗清道:“先生你非常自負,也很有膽色,若你真能治好我兒蘭飛,以後便跟着我吧,我保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享盡榮華富貴,甚至諸般珍饈美食和美女。”
我知她見我帶着西琪這麼絕頂動人的小徒弟,所以猜想我為老不尊,貪花戀色。這真是不是誤會的誤會。
麗清道:“隨我來吧!”我向捧着藥囊的西琪打個手勢,着她乖乖留在此處等我,尾隨麗清進房去了。
那是一間放滿機密文件的閲讀室,麗清先在正中的大椅坐下,才着我坐在她對面。
我乾咳一聲道:“若我沒有斷錯症,小王子是今早零時才起事的,對嗎?”
麗清點頭訝道:“方老先生確有本領,説得一點不錯。”
我故意露出凝重的神色,道:“幸好小王子的體質非常特別,否則絕不能捱到這一刻。”
我每一句話都説進麗清的心裏去,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兒子,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怪病,因為把他弄成這樣子的人正是榮淡如,這是條連環的狡計,也唯有淡如才能想出這樣的妙計來。
麗清焦急地站起來道:“我們還在這裏談什麼,快去給我把他治好。”
她對蘭飛的關心絕對是真誠的,使我更感為難。
我多麼想把自己的兒子抱在懷裏呵護,把父親的愛全獻給他。
我嘆了一口氣道:“我要到今晚零時才可給他治病。”
麗清露出懷疑之色,寒聲道:“治病也要等時間的嗎?若我兒有何不測,你應知道那後果。”
我淡淡道:“你的兒子並非患了病,是中了巫術。”
麗清渾身一震,呆了一呆,才坐回椅裏,凌厲的眼神緊盯着我。
我為了取信於她,將淡如早前告訴我的症狀,例如初則嘔吐、後而痙攣,接着不醒人事,頻説夢囈等一一數説出來。
麗清不住點頭,臉色愈趨陰沉,問道:“我兒中了巫術有多久?”
我肯定地道:“最少有一個月了。”
這時間非常重要,若説是昨天,麗清會把淡如也算在裏面,但若是一個月,淡如仍末到來,唯一的疑兇自是陰風法師。
事實上這計畫確是天衣無縫,因為我是由麗清自己請回來的,故此她絕難聯想到我和淡如是串通好了的。
麗清沉吟片晌道:“先生怎會懂得巫術?你有把握治好我兒的病嗎?”
我道:“在現在的情況下,我只有五成把握。”
麗清道:“你還末答我第一個問題。”
我道:“這牽涉到我族人的秘密,所以我不想説出來。”
麗清的眼神變得鋭利起來道:“你是否海民口中説的天醫族的人。”
天醫族是一個古老的傳説,據説這人口不過百的種族的祖先來自大海里的一個小島,精擅醫術和巫術,麗清將我當作他們的人,是很合理的推想。
我微一點頭道:“請你不要把這事告訴其他人。”
麗清道:“好!版訴我!在什麼情況下你才可以有十成把握。”
我淡然道:“假設我能把施術的人找出來並加以禁制,那怕是半刻鐘,我便可使小王子霍然而愈。”
這連環計最厲害就是這點,沒有麗清的幫助,要殺死陰風法師這種高手實是難比登天,事後也很難逃得出去。
麗清的俏臉陰晴不定,好一會才道:“是否須殺了施術的人。”
我道:“不用!我只要取得他最具法力的一件東西就可以了。”
麗清聽到不用殺人,鬆了一口氣,皺眉苦思了一會兒,才道:“你可否肯定誰是施術者?”
我道:“只要那人在宮內,我定可把他找出來,也會知道他最具法力的東西是什麼?”
麗清苦思片刻後,有點猶豫地道:“若那人的道行比你高明,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我道:“我只是要救人,並非和他鬥法,而且我剛才檢查小王子時,也大概知道那人的功力達到什麼程度,只要讓我有機會接近他,攻其無備下,我保證他醒來後亦不知道曾發生過什麼事。”
麗清半信半疑地望着我,最後嘆了一口氣道:“你可以在宮內自由活動,我讓你見兩個人,施術者或會是其中之一。”
我站起來道:“就這麼決定,現在讓我去將小王子的狀況穩定下來,使他直至今晚零時也不會被人傷害。”
我轉身走了兩步,麗清在後叫道:“先生!”
我回頭道:“陛下有何吩咐?”
麗清眼中掠過憂傷的神色道:“先生的神態很像我認識的一個負心人,所以我很願意信任你。”
我心中懍然,故作驚奇道:“他既是負心人,為何你反因我像他而信任我?”
麗清嘆了一口氣道:“沒事了,先生請行吧!”
我依着巫神書學來的一招半式,裝模作樣地在我的愛兒身上施展了一些特別的手法,最後照淡如教的方法,由他腳心輸進少許異能。
小蘭飛臉色回覆了紅潤,只餘下胸膛處仍有一小片青黑的氣色,呼吸亦暢順起來。
麗清喜得差點流下熱淚,至此對我的道行懷疑盡去。
我強調道:“今夜零時前若不能依計行事,小王子的病情會突然轉壞,恐怕活不過今天晚上。”
麗清咬牙道:“好!你現在要我怎麼辦?”
我憐愛地伸手撫上寶貝兒子的小臉,暗暗請求他原諒我這父親利用了他,使他吃了點苦頭。
麗清道:“先生是否很喜歡這孩子?”
我點頭道:“我對這孩子特別投緣。”
麗清柔聲道:“我看得出來,這孩子真可憐,出世就沒有了父親,假設先生真治好了他,我讓他認你作爺爺吧。”
這女人真厲害,看出我的利用價值,看出我對自己兒子的愛惜,又看出我是淡泊名利的人,立時以感情對我加以籠絡。
我道謝後道:“我們先到外廳再説,讓小王子好好休息一會。”
麗清吩咐了婢女幾句後,領着我和西琪走到外廳去。
揮退了所有人後,麗清望向西琪,出其不意道:“小泵娘,你穿回女裝會更漂亮!版訴我,你的處子之身獻給了那個人?”
西琪的經驗始終嫩了點,猝不及防下,俏臉一紅,往我望來。
我暗叫糟糕,這時否認反着了痕述,迎着麗清向我射來的眼光道:“我們天醫族的人有『處子保壽』的秘方,否則我的身體如何能如此強壯。”麗清瞅着我道:“先生今年貴庚?”
我微笑道:“我早忘記了,怕不會少於九十歲吧。”麗清眼中閃過驚異的神色,望向西琪,點頭道:“你倒懂得挑選,這是萬不一見天生麗質的美女。”
我道:“陛下也非常美麗動人。”
麗清風情萬種橫我一眼道:“我有年多沒有男人了,你給我好好辦事,説不定我一時高興,會讓你為所欲為。”
我心中暗怒,這淫婦做了我孩子的母親後,竟還敢去勾引別的男人,連一個長得好看點的老人家都不放過。
表面卻裝出怦然心動的樣子,眼光放肆地在她的身體上下游弋着。
西琪狠狠盯了我一眼。
麗清吃吃蕩笑道:“你還末告訴我跟着要怎麼辦?”
我向西琪召手道:“小徒兒,取藥囊來!”
西琪小女孩兒家脾氣,不喜見我和麗清打情罵俏,氣鼓鼓地把藥囊擲過來。
我揹着麗清向她打個眼色,探手藥囊胡亂拿了枝香桂條出來,遞給麗清道:“陛下請拿在手上點燃,心中想着小王子,灰燼跌向的一方,應指着施術者現在的位置。”
麗清接過香桂枝,深信不疑地拿着,反是西琪大感驚異,滴溜溜的黑眸在我臉上轉來轉去。
我童心大動,將西琪拉到我身前,背對着我,臉向着麗清,三個人剛好成一直線。
麗清道:“我點火了!”
我道:“可以了!但你的眼睛要望着火頭,心要想着小王子,不要往後望過來。”
麗清應諾後,取出火種,燃着了豎起的桂枝頭,香桂的氣味立時瀰漫廳內。
我手往前伸,摟着西琪的蠻腰,手按在她的小骯處,略一用力,西琪全身發軟,一聲“嚶嚀”,靠入我懷裏。
我找到她的紅唇,狠狠吻上去。
西琪昨夜剛由少女變了小熬人,那堪如此挑逗,何況前面還有麗清在,分外增加刺激和危機感,身子立時滾熱起來,熱烈反應着。
我整個人鬆弛下來,身心舒暢無比,異能送進西琪體內,又由她的身體反送回來,不片刻我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凝聚,往四野延伸開去,搜索擁有邪惡靈力的陰風法師。
第一個找到的是秀麗法師榮淡如,她正在西面一個花園的亭子裏,思念着我。
我不敢騷擾她,精神移往別處。
想不到無意中竟發現西琪對我有這麼大的幫助。
很快我找到了陰風法師的位置。
我和西琪聯手的靈力來到桂枝燃得仍呈暗紅色的灰燼處,運起心力。
“啪!”
桂枝折斷,往地上掉下去,指處剛好是正南陰風法師的方向。
我放開了臉紅耳赤的西琪。
麗清轉過身來望了我們一眼後,一言不發匆匆去了,顯是要查證誰人在正南的位置。
西琪嗔道:“你真胡鬧!人家以後再也不睬你了!”
我知她仍在惱我向麗清調情,賠笑道:“我的乖寶貝、心肝兒,原諒我吧!”
西琪道:“你變得壞了很多,昨天晚上更是壞得透頂。快快招供,離開我後,你攪了多少女人?”
我攤手道:“你最少也要給我三天三夜的時間,才可全部供出來。”
西琪氣苦下重重打了我一拳,旋又“噗哧”笑道:“我的大情人,三天三夜的時間真的夠了嗎?”
腳步聲起。
我們分了開來。
麗清沉着臉回來,道:“果然是他,哼!竟敢暗算我的兒子,我要教他有命前來沒有命回去。”
我問道:“那是誰人?”
麗清道:“這人叫陰風法師,巫術武功均非常高明,他現正在刑室內施法,要控制一名叛徒的靈魂,再指示他去行刺我們一個共同的敵人。”
我心狂跳了幾下道:“你知否他施法的情況?”
我不敢直接問那被施法的人是誰,惟有旁敲側擊。
麗清沒有答我,苦思一會後道:“你有沒有把握殺死這樣的人?”
至此我不禁誠心佩服淡如的智慧,她早估計到最後必會迫麗清走上這一步棋。因為陰風法師既然對她和我的兒子下得毒手,自亦不會把她放在眼內,説不定正是巫帝在背後下的命令,而陰風法師只是執行者。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身為巫帝八妃的麗清,本就是陰風族後之女,殺了陰風法師,陰風族的大軍將被控制在她手裏。
然後她才全力來應付我蘭特和屬下的大軍,至不濟便返回巫國去,只要她做得乾淨利落,甚至把我這老人家也幹掉,便可將責任全推卸到真正的我——蘭特身上。
又或者她可以和我展開談判。
憑着她是我兒子生母的身分,我不得不讓她三分。那這充滿野心的狠毒女人就可以等待第二次統一帝國的機會。
若我遠征巫國,那她的機會便來了。
麗清見我默然不諳,還以為我力有不逮,道:“我可以在旁助你,我曾受過訓練,可以對抗巫術。”
我搖頭道:“我習的是白巫術,曾立過誓不以巫術殺人。”
我如此一説,麗清反而更信任我,覷準她以為我人老心不老的弱點,移了過來,直至差點要碰上我的身體,媚笑道:“你只須制住他,殺人的事由我做,這人竟對小孩子下毒手,算是死有應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