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就像歐陽敏兒所説的那般,方轆已離她遠遠的,幾乎讓她瞧不見他的蹤影,甚至她有着他已離開的錯覺。
“敏兒,你説三天後我們就可以出門了,現在可以了吧?”陸馨馨於午後來敲她的房門,將她遊走的心思給全喚了回來。
“呃,當然可以了。”歐陽敏兒對她牽強一笑,“還真不好意思,由於我累得不能出門,害得你也跟我關在府邸內,哪兒也沒得去。”
“沒關係,在府邸裏跟你聊聊才有意思,出門還不是四處亂逛嗎?”陸馨馨突然轉了話題,像是打聽似的問道:“對了,近來怎麼都沒見到你那位忠心不二的護衞呀?”
歐陽敏兒的心頭猛地一抽,跟着説:“你別開玩笑了,誰忠心不一?”
“就是那個做起事一板一眼的男人,怎麼這兩天都沒瞧見他?”陸馨馨不放棄地又追問。
“誰知道?搞不好他已經跑了呢!”歐陽敏兒抿緊唇,強忍住難過的感覺。
“哦?跑了?”陸馨馨半眯起眸,嘴角得意地一勾,“真是這樣嗎?或者他只是去哪走走而已,還會回來?”
“拜託,我哪知道?”歐陽敏兒煩悶地抓抓頭髮,接着她突然疑惑地看着陸馨馨,“喂!你該不會跟那個風騷老闆娘一樣,看上那塊木頭了吧?”
“我看上……拜託!這怎麼可能?我只是覺得他本來一直老愛看着你,現在突然消失了,有點可疑而已。”陸馨馨揮揮手,“對了,誰是風騷老闆娘呀?”
“呃……沒啦!”歐陽敏兒一點也不想再提及那個人。
“好吧!不提這些題外話了,剛剛我大哥已經準備好三匹快馬,待會兒咱們就一道去西雁山狩獵。瞧你這幾天的心情像是挺沉重似的,剛好乘機可以發泄一下。”陸馨馨拍拍她的肩説。
“謝謝你和陸大哥,老為我安排一些娛樂。”歐陽敏兒笑着説。
“哎呀!雖然我們已經好些年沒碰面了,可我也從沒見過這麼客套的歐陽敏兒,你恢復原形好不好?”陸馨馨假裝大嘆。
“我……”
歐陽敏兒摸摸自己的臉。是呀!什麼時候她變得對一個男人這般牽腸掛肚?她該恢復原有的態意和灑脱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笑着對陸馨馨説:“放心,我會很快恢復的,大概是我之前太累了。”
“那就好,我去看看我哥準備好了沒。”
陸馨馨才站起,就見陸暮禾站在門邊對她們笑説:“馬兒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正等在後門呢!”
“大哥,你真好。”陸馨馨上前笑咪咪地説。
“是呀!看見你,不禁想起我自己的大哥。唉!好想他們呢。”歐陽敏兒一臉羨慕道。
“你有一堆大哥,但我只有一個,你可別跟我搶呀!”陸馨馨勾起陸暮禾的手臂,開起玩笑。
“我才不會跟你搶,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歐陽敏兒想了想又説:“那我得換一套輕便點兒的衣服。”
“好,那我們就在後面等你羅!”陸馨馨於是和陸暮禾一塊兒退出歐陽敏兒的房間,放她一人獨處更衣。
歐陽敏兒從五斗櫃裏拿出衣服後,情不自禁地又走到窗邊,凝視着方轆居住的方向,忍不住心裏喃喃念着,“方轆,你到底在哪兒?是真的離開了嗎?你不是堅持不走,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就因為那晚發生的事?”
深深吸了口氣,她將紙窗拉上開始更衣,待一切妥當後她連忙快步走到後門他們的相約處。
“馨馨、陸大哥,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一到後門,她就見陸家兄妹正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着,不知談論著什麼。
但是一見她靠近,他們又立刻分開,好像很怕讓她聽見似的!
“敏兒,你終於來了,看,這匹馬兒不錯吧!很適合姑娘騎呢!”陸暮禾率性一哂,並拉住她的手往前一指。
“天!這是上好的粉湮馬耶!”雖然歐陽敏兒對馬兒的種類不熟,但是歐陽府內就有一匹專門為她準備的粉湮馬。
“就知道你習慣它,所以我……”
“你怎麼知道?”歐陽敏兒疑惑地問:“它是四年前我爹才買給我的。”
“呃……那是我猜的,因為這種馬兒最適合千金們駕馭了。”陸暮禾笑得有點兒虛偽。
一向精明的歐陽敏兒雖然察覺有異,但也沒再往深處思考,因為她怎麼也沒辦法把她的童年玩伴當成有企圖的人。
“是呀!你瞧,我不也是騎這種馬。”陸馨馨趕緊插話。
“嗯!”歐陽敏兒笑着點點頭,“那我們出發吧!”
“好,就讓我哥在前面帶路。”於是他們一行三人迅速上馬,直往西雁山的方向奔馳而行。
這兩天氣候不錯,積雪已由厚轉薄,對於馬兒而言上山也就沒這麼吃力,有時東方還會出現一絲絲耀眼光芒,在這冷空氣裏綻放一片温暖。
“敏兒你看,到了。”陸暮禾指着眼前。
“這座山真美!”此刻皚皚白雪覆遠山,觸目一片潔亮之美。
“再往上面一點會更美。”陸馨馨猛力揮繮,一行人以更快的速度奔上山巔。
突然眼前有座森林映入歐陽敏兒眼底,她提出心中疑問,“馨馨,那裏是哪兒?怎麼感覺與這裏有些格格不入?”外頭雪亮,可那座林子卻給人一股陰森森的感受。
“不會吧!既然要狩獵當然得去林子裏,你別想太多了。”陸馨馨眯起眸,對歐陽敏兒笑着説。
“是呀!凡事擔心害怕,還真不像是我所認識的歐陽敏兒。”陸暮禾回過頭,也補充了一句。
歐陽敏兒細長的眉頭倏然一緊,賭氣似的用力一甩鞭,超越他們往那座林子裏飛馳而去。她拿起弓箭回頭對他們説:“咱們走着瞧,我絕不會輸給你們的。”
陸馨馨與陸暮禾相視一笑,然而奔馳在前方的歐陽敏兒,卻完全沒意會出來他們笑容中的深意。
她迅速到達林子裏,一段距離後不但沒發現有任何獵物,再回頭更居然也找不到陸家兄妹的身影。
“馨馨……陸大哥……”她揚聲喊道。
等了會兒,她還是沒瞧見他們出現,歐陽敏兒只好回頭找人。可奇怪的事發生了……為什麼她怎麼走也走不出這座林子,好像一直在原地猛繞圈?
“馨馨……你們在哪兒?”她開始驚慌了。
歐陽敏兒拉起繮繩,心念一轉,便急速往森林裏尋找出路,但是不論她怎麼繞,卻都還是在原地打轉。頓時,她才想起剛剛陸暮禾與陸馨馨的怪異行徑,這其中一定有鬼,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她該怎麼辦?難道只能被限制在這裏,坐以待斃?
歐陽敏兒難受的看着天空,長嘆道:“方轆你在哪兒?我早該聽你的話靠自己才對,可惜現在我領悟得已太遲了。”
“還不算遲,快跟我走。”方轆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她驚愕地轉過身,喊着,“方……”
“噓……雖然你看不到他們,他們卻在附近,別讓他們起疑。”方轆走向她,“來,讓我駕馭馬。”
“好。”歐陽敏兒聽話的往前挪了下,留下身後的位子給他。
方轆一上馬,便以緩慢的速度朝前走。這時歐陽敏兒忍不住問:“這幾天你去哪兒了?我怎麼都沒看見你?”
“我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不想看到我,我就不讓你看到罷了。”他半眯着眸説。
“我只是……只是説氣話,你為什麼要當真?”她垂下小臉,難過得倚進他懷中。本以為他會逃避或推開她,但他卻沒這麼做。
“不當真一次,你會永遠説氣話。”
“這是什麼意思?”歐陽敏兒仰首問道。
“我不想再聽見你所説的任何一句氣話。”他垂眼看着她澄淨的瞳心,一手緊扣上她的腰。
“呃!”她的小臉被迫貼近他的胸、聽着他的心跳,一聲又一聲……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這裏頭還混着她自己的心跳聲。
“方轆,我們出得去嗎?”她小小聲地説:“如果不能出去,能一輩子倚在你懷裏,我也願意。”
方轆心頭一熱,垂首望着她,“傻瓜,我們當然可以出去。”
“可是我剛剛在這裏繞了好久都找不到路,我想他們一定施了什麼陣法,看來我們已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了。”可惡的陸家兄妹,居然要她!
“你説你一直跟他們有着聯繫,直到什麼時候?”他問。
“呃……大概三年多前就斷了訊,接下來因為我四處逃婚,就更沒時間了。”她縮着脖子,“對不起,我沒説清楚。”
“我早覺得他們很怪異,這兩天我乘機跟蹤了陸暮禾,才發現他和‘幻影門’的人有勾結,也發現他派了奇人在這座林子里布陣,所以我偷偷在後頭推掉一個陣位,破壞了它,我想我們應該可以找到出口。”他解釋着他這兩天的去處。
“原來你都在忙這些事。”她睜大眼,“真的好厲害!”
“別説好聽的,我們得先出去才行。”他停住馬兒,望着四周,企圖找到出路。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辦得到。”歐陽敏兒朝他露出抹敬佩的眼神。
方轆勾唇一笑,開始找着出口,約莫一柱香時間後,他終於不負歐陽敏兒所望的找到一條路。
“應該就是這裏,我們快走。”他用力揮開繮繩,策馬往前,飛奔出這個可怕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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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回江南了,至少現在不回去。”到了安全的地帶,方轆便開口道。
“你説什麼?”歐陽敏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其中的確有鬼,錯也全在我,是我一次又一次不相信你的話、不採納你的疑惑。但這兩天在我的調查下,發現了這其中暗藏着一圈又一圈的謎團。”他低頭看着她,鎖着她腰間的手更緊了。
歐陽敏兒輕倚在他懷裏,“可我爹不會這麼對我。”
“所以我才説這是個謎團,得用許多時間去解決。”方轆眯起一雙利眼,已經有了全副的心理準備迎接挑戰。
“那我們呢?”
“我們先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的住下。”這是目前他想得到的第一步計劃。
“你的意思是説你不叫方轆,我也不叫歐陽敏兒?”她瞪大眼,顯然對這個計劃感到非常好奇。
“嗯。”他點點頭。
“那該叫什麼?”歐陽敏兒眼珠子一亮,“那我叫冬雪好嗎?”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他温柔一笑。
“因為我就是在這樣的季節裏遇到你的,你忘了嗎?是你載着我一塊兒上麒麟宮的。”她笑得嫵媚極了。
“我怎會不記得?”當時,他還當她是個讓人頭疼的小祖宗,只是萬萬沒想到才不過數日,他對她的感覺卻全變了。
“那你要叫什麼名字?”歐陽敏兒好奇地問。
“不需要名字。”他向來獨來獨往慣了。
“這怎麼成?難道你不與人打交道了?沒名字很怪耶!”她的小腦袋直在這上頭轉了轉,“啊!對了!不需要名字……就等於無名……那就叫吳明好了,簡單又不容易忘記,你説好不好?”
“呵,你還真行。”他對這個名字沒有意見。
“那……我們的關係呢?”説起這個,她就沒辦法再這麼大方、不拘小節了,小女兒的羞赧立即浮上小臉。
“這……”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總不能又是千金大小姐和護衞吧?”她拉拉他的衣襟,“我也不想跟你做兄妹,我已經有太多哥哥了。”
“那你是想?”他垂首,温柔的眸心凝在她璀璨的眼瞳裏。
“夫妻!夫妻好不好?”這是歐陽敏兒最希望的結果,即便回到江南,她也決定要取消原來的婚約了。
她想,方轆是第一個讓她懂得愛的男人,即便他是這麼的不懂女人心,但她就是愛他……或許就是因為他這份木訥讓她無法忽視。
“這……”他又陷於該不該答應的躊躇中。
“哼!又不願意了,就不過只是假身分,你也這麼哆嗦,真討厭!”她氣得轉開臉,看着遠山緩緩説:“多希望我沒答應要回去,多希望我不是歐陽府的大小姐,更希望我以前的行為不要這麼自私、跋扈,這樣你就可以多喜歡我一點了,也不會處處防着我。”
“你別胡説。你沒這麼差,我也沒這麼好,而就是因為我不好,所以我才……”他突然住了口。
“才怎麼樣?”她瞪大了眼問。
“我……”他的眼神看向前方,突地一皺,跟着拉住馬繮。
歐陽敏兒隨着他的視線轉首望去,也跟着整起一雙細眉,“天!是溪耶!水好像還滿深的,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馬兒就放它走吧!你諳水性嗎?”他低首問着她。
“我?”她脖子一縮,小臉瞬間漲紅了。“我不會游水,這樣會不會很丟臉呀?”
方轆再次被她這抹逗趣的表情弄得一笑,一邊迅速下馬查看溪水的深度,嘴裏還一邊説:“怎麼會呢?不諳水性的又不只你一人。”
“那該怎麼辦?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吧?”她噘着小嘴,有點擔心的偷偷看着他。
“如果我就這麼丟下你,早先就不會去救你了。”方轆多情的眼直專注在她絕美的五官上。
“那麼該怎麼辦,我要怎麼過去?”歐陽敏兒看着這片滾滾溪流,掩不住臉上的擔心之情。
“我會抱着你過去。”他蹲下身先試了下水温,還真冰呢!
歐陽敏兒也學他的動作,觸了下水,“哇……冰冰冰……別過去了,就算你會游水,也會着涼的。”
“我不會有問題的。”他往後看了看,“若不及時渡溪而過,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我擔心的是你。”
“好,為了不被抓走,我一定要努力試試。”歐陽敏兒提口氣,很用力地説。
“那好,我們馬上渡溪吧!”他先將馬兒給拉了過來,解下它身上的包袱,跟着拍了下它的臀,讓他往另個方向去,好誤導對方追蹤的路線。
“現在可以了嗎?”方轆回頭看看她,事實上他是有點不放心,雖然他可以抱着她,不讓她被水流沖走,但是弄濕衣裳必然在所難免,她撐得住嗎?
“嗯,我可以。”她笑咧着嘴。
“很冷……敏兒,要有心理準備,真的會很冷。”他説着,就將身上的獸皮大衣披在她身上,將她緊緊捆住。
“那你呢?”她不安地問。
“我沒關係,來吧!”他蹲了下來,讓她趴在他背上。
這時歐陽敏兒緊貼在他的背脊上,眼角微彎地説:“你看,你還是揹我了。”
方轆也笑了,但他現在沒時間與她鬥嘴,他必須快點帶她渡過溪水才是最重要的。“我們要過去了,抓緊我。”
歐陽敏兒點點頭,雙手緊抓着他,眼睜睜看着他走入溪中……這才發現溪水居然高達他的胸口,而且溪水湍急,直衝擊着他,他非但要背牢她,還得施以內力不讓水流把他們沖走,瞧他滿身是水,已不知是溪水還是汗水。
“啊!”突然水流衝上大石,撲濺到她身上,冷得她輕喊了聲。
“怎麼了?”方轆定住身問道。
“沒,只是被水濺到。”她搖搖頭。
“忍着點。”他繼續往前走,然而目前還不及一半的距離,溪水卻已經愈來愈高,甚至直逼他的下顎;而歐陽敏兒的兩條腿與下半身也幾乎全浸在雪水中,冷得是昏昏沉沉。
“敏兒,你還好吧?”方轆的嗓音已帶有抖意。
“還……還好……”她緊抱着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再看看方轆,他可要比她還慘呢!
“敏兒……你一定要撐下去……”他深吸着氣説。
“我會的,你也一樣……”歐陽敏兒開始感受到他身軀的搖晃不定,“方轆,你怎麼了?”
“沒……沒事,你不要放棄,要抓緊。”他閉上眼,又硬撐着張開。
“快到了……方轆,我們快到了……”歐陽敏兒忍不住哭了,因為他全身已僵硬,變得好冰好冰……“方轆,雖然我也好冷,但是我答應你……我不會倒下去……”
她強力硬撐着快要合起的眼皮,但是怎麼撐它還是一直掩下,就在她眼前只剩一片漆暗之際,她已被方轆用力擲上岸。
“啊!好痛。”歐陽敏兒低嚷了聲,再回頭卻見他半個身子已然趴在岸上,沒了任何動作。
“不要,方轆,你不能丟下我一人,快……快上來……”歐陽敏兒爬向他,淚流滿面發着抖,“早知道會讓你遇到這樣的危險,我寧可回江南嫁人,你……你快醒醒,上來吧!再浸在水裏你會死的。”
方轆緩緩張開眼,“你很吵……知道嗎?”
跟着,他緩緩使勁兒爬上岸,歐陽敏兒趕緊將身上的獸皮衣褪下,包在他身上。“這樣可有暖和些?”
“你……”他吃力地張開眼,“別……你拿去穿……”
“我不冷,至少我的衣裳沒全濕……”她抱住他,“走,我們找個地方……烘衣裳、休息去……你説好不好?”
歐陽敏兒趴在他身上,緊緊抱住他,冷得牙齒不停的打着架,但等了好久,她已等不到他的回應!她用力搖着他,“方轆……方……方轆你怎麼了?你不能倒下,我們還要當夫妻……你叫吳明、我叫冬雪,你不能忘了……”
發覺他不再動作也沒任何反應,歐陽敏兒的心口赫然湧起一股痠疼,只能不停哭泣……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