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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怎麼樣?

    他雖比他還年少,卻以恢宏的氣派與追命相遇。追命的眼神已略帶滄桑,但唇邊依然是常懸那一絲玩世與不羈。

    追命有點赧然的道:“原以為可以不殺一命、不傷一人、不打架便可化解,但還是不管事。”

    那少年忙道:“兄台用心好,不過對這等惡人卻不聽事。”

    這時,那廿三名凶神惡煞,掄刀揮劍扣暗青子的又要殺上來了。

    兩名少年背靠着背,準備大殺一場,大打出手。

    舒無戲忽睜轉着兩隻大眼,問:“你們不想打殺傷人性命?”

    追命詫然,但答:“這當然是最好的了。咱們無冤無仇,又何苦要殺傷人命?”

    那少年也道:“諸葛先生只命我來暗中保護舒大人上京,能免殺人就得免!”

    舒無戲呵呵笑了一陣,放了一屁(依然奇臭無比,一面喃喃自語:多放點,免得進了宮就不能暢快放他奶奶的了!),然後又[口騎][口騎]笑道:“殺千刀剮萬刀的,殺人還有説難的事,嚇唬人嘛,那還不容易。”

    話一説完,他拔刀一斬,大喝了一聲:“滾──!!!”

    追命“差點”就真的滾了出去。

    ──真是驚人!

    不單是他,連守在舒無戲身邊兩名早有防備的子弟,也給震了出去:

    ──一撞在牆上;

    ──一撞在桌上。

    這一刀,從腰背拔出來,劃了一道大弧型,劃過背脊,劃過頭頂,劃過前身,斫在桌上,不但大桌齊口分而為二,凡刀風過處,由後至前,整座客棧,從牆壁到屋頂,全切開兩爿,那就是説,那偌大的一間房子,給這虛斫一刀,完全砍成兩邊,切成兩爿,像本來就是兩間屋子一樣;風吹進來,連雪也激飛進來,像星星也要掉下來了──過後才知道:雪又開始下了,還下得很急,很密。

    這一刀聲勢駭人一至若此!

    ──這一刀!

    這一刀一出,敵人都“不見了”。

    ──走避不迭。

    誰敢惹這一刀?!

    ──看舒無戲看刀撫刀的樣子,也正是流露着:誰敢惹我,這四個字。

    走光了。

    誰也不肯再留。

    ──誰也不敢跟砍出這一刀的人為敵;何況,他身邊有那兩個:一個擅於腿法、一個有一對鐵手的年輕人!

    那一刀,那一聲大喝,把所有的人都震了出去──不震出去的也給震倒、嚇壞了。

    只有一人,正在舒無戲身邊,連眼都不曾霎一下。

    好深厚的內力!

    好定力!

    那正是那名以手碎刀的少年!

    追命這才明白:

    舒無戲根本是不需要他來救的。

    那少年也這才知道:

    舒無戲絕對不必要他來保護的。

    “咄!”舒無戲向這兩個年輕人露了一手,睩着眼[口努]着咀道:“這不是都給嚇回去了!唔?”

    追命和少年忙不迭道:

    “是。”

    “是!”

    追命笑説:“當真是‘君無戲言’,你那一聲滾,他們果真都夾着尾巴‘滾’了。”

    舒無戲又回到那給斫成兩半兀自不倒的桌旁,大剌剌的一坐,咕咕嚕嚕的不知他飢腸裏發出的聲音還是又準備放屁了,“什麼君無戲言!老子又得回到金鑾殿當看門口,這外號兒總有一天會要去我的命!我叫舒無戲,外號‘大口狗’!這才合乎我性情,這才過癮!”

    説着,又活像是個沒有事的人兒似的,繼續去吃他的肉、喝他的酒去了──現在誰也不必替他擔心酒菜有毒、背後有人下毒手了。

    兩個少年卻惺惺相惜起來,暢快過癮的談了起來,先是追命説:

    “我做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該出手救他的,他可是明眼人呢,這等跳樑小醜,那犯得了他!”

    “對……我也錯了一事。”

    “啥?”

    “剛才他吼了一聲,我該也給震出去的,別裝作個沒事人兒一樣!”

    “為什麼?”追命有點不明白,“你內功、定力好啊。”

    “那怎麼行?”少年説,“人人都給震住了,我還逞什麼強?這樣他面子也不好過,我太不為人着想了!看來,我再也不能在路上保護他了──他也不會再讓我尾隨的了!真不愧為世叔的拜把子兄弟,單是那一刀,那一吼,誰也休想沾他一根毛髮!”

    追命覺得這少年雖比他年輕,但比他更成熟,更懂人情世故,更識照顧人心。

    “我得先返京去了。”

    “哦。”

    “你呢?”

    “我還得浪跡江湖去。”

    這樣説的時候,少年想,彷彿還有些悲壯呢。

    “為啥不與我一道赴京呢,我還有好些朋友,要為你引介呢。”

    “我……”追命有點感嘆,“我還有事要辦。”

    “我能夠一道的嗎?”很誠摯的問。年輕人對闖蕩江湖總有熱切的期想。

    “不。”追命斷然拒絕,然後無奈地笑道:“也許會有一天,我赴京去看你。”

    “你來京師,一定要來看我呵!”少年遂很熱烈的説了一個住處。“我跟師父一起住。”

    一直孤獨飄泊的追命,確是有點兒羨慕:京城想必是一個極好玩、極熱鬧、極多高手的地方罷?自己這麼寒酸孤單,真的可以去嗎?去了真的有自己容身之地嗎?

    “怎麼稱呼?”

    “我姓鐵。鐵石心腸的鐵。兄台呢?”

    “我姓崔。”追命忽在心頭瞥了過一個孤清冷傲而俊俏的人影,“你認識一個人嗎?”

    “怎麼樣的人?”

    “他比你年輕有七八歲吧,”他覺得有些不便説對方是個殘廢的,其實説不便,不如説是打從心裏頭生起的一種不忍吧,“他好像姓巫。”

    “姓巫?”

    “或是姓武?”

    “姓武?”

    “姓毛的吧?還是姓……?”

    “……這我就不懂了。我有個師兄,他姓盛,厲害着呢!他日我為你們引見,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這……”

    “怎麼了?”

    追命有些唏噓的道:“我不知何日才能到京師呢!”

    “答應我,”鐵姓少年熱切的執住他的手説:“你的腿功那麼好,你一定要來京師,教教我腿法!”

    “你也答允我,”追命也給他激起熱情來了,“你的手勁那麼好,日後也要跟你比比你的拳勁還是我的腿行!”

    鐵姓少年眼睛發了亮:“好。我內功也不錯,你來,咱們比一比,怎麼樣?!”

    追命也故意應和他挑戰的説,“我酒量才好呢!有本事能喝三百杯去!怎麼樣?!”

    ──怎麼樣就是“敢不敢”的意思!

    他們倆時正少年,哪有不敢的事。

    卻是那邊廂,“砰”的一聲,將要復出重任御前帶刀總侍衞的“大王刀”舒無戲,忽地又放了一個奇臭無比、清脆莫名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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