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至,軒轅的靈覺已經清晰地捕捉到這一箭的方位,此時的目光似乎根本就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他已無法以目光捕捉到箭的存在。
速度太快,快得幾乎完全不存在,快得如同突破了這個空間,又自另一個空間突然穿出,抑或,箭已化為另一種形式存在,如同意念,如同虛空,變得抽象虛無,卻又實實在在地存在着。所以,軒轅根本就無法以眼睛捕捉到箭的蹤跡。
“嘯……”軒轅的劍瘋狂地揮出,凝聚了自己所能凝聚的全部功力,以作這最後也是最為野性的一擊。生與死,成與敗,也全都牽繫於這滅天絕地的一劍之上。
“轟……”箭、劍相擊,準確得駭人,便如兩顆靈魂的碰撞。軒轅終於在最後一刻找到箭頭的所在,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避得過這一箭,世間沒有任何速度能夠在如此短的距離中快過這毀滅性的一箭,軒轅不能,只怕連滿蒼夷也不可能。因此,惟一可以保命的方式便是硬擋!
軒轅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子,“蹬蹬蹬……”連退五步,在他退至第二步之時,那被含沙神劍剖成兩半的箭身同時釘在他的兩隻肩膀上,入肉三寸,至骨而止。
軒轅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身子倒撞在一棵大樹樹幹上,這才立定,但手心已經麻木得幾乎無法握住劍身。畢竟他破了對方絕殺的一箭,儘管無法躲過受傷的命運。
這個結果讓軒轅感到有些意外,這一箭比他所想象的更為可怕,也讓他為之絕望。因為,他僅僅只是擋下一箭而已,此刻他的攻擊力幾乎已等於零,他又如何能夠再去抵擋對方接下來的攻擊呢?
對手並沒有像軒轅所想象的那樣繼續攻擊,只是將大弓輕負於肩頭,冷冷地望了軒轅一眼,眼裏的表情複雜無比。有憐惜、有欣賞、有讚許,也有驚訝……但這之間卻沒有了殺機,那種佈滿滄桑的眼神更顯出一絲蒼涼的老態。
軒轅有些驚訝於對方的表情,更感到意外,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不繼續出手,只要再補一箭,便足以置他於死命。可是對手卻停下不攻,這讓軒轅有些不解。
“你可以走了。”中年箭手的語氣低沉而冷漠,但卻有一種無法抗拒的氣勢。
“你為什麼不再補上一箭?”軒轅也冷冷地反問道。
“我從來都不會對同一個人射出第五箭,因此你可以走了。”那中年箭手的神態傲然,語氣之中有種説不出的自負。
“從不對同一個人射出第五箭?”軒轅不由得好笑起來,他不明白這是怎樣一種規矩,但這個規矩卻很有意思,對他也更是有利。
“不錯,能在我極樂弓射出的極樂神箭下而不死的人,你應該引以為傲了。縱然放眼整個洪荒,也不會有多少人。”那中年箭手似乎又是在緬懷什麼,輕輕地吸了口氣道。
“極樂弓?極樂神箭?你是什麼人?”軒轅不由問道。
“你能毀去我一支極樂神箭,想來你手中之物也是神族十大神器之一了,我也該告訴你我的名字。好了,年輕人,我叫樂極七代。如果你想找我報仇的話,可去渠瘦族向我挑戰!”中年箭手淡淡地瞟了軒轅手中的劍一眼,悠然道。
“樂極七代?”軒轅更感好笑,不由問道:“這也是名字嗎?”
“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稱,你可以説這是我的名字,也可以説這是我的代號。或許,我根本就沒有名字。”樂極七代淡漠地道。
對於樂極七代的解釋,軒轅不由得大感有意思。不過,此刻他沒有了生命之憂,又記掛起跂燕來,不禁冷冷地問道:“你們把我的朋友帶到哪裏去了?”
“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的。”樂極七代毫無表情地道。
軒轅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此刻,他的手上幾乎已經沒有了力道,那支剖成兩半的兩片利箭幾乎將他的兩條臂膀暫時給廢掉了,如果那一箭的力道再大一些,只怕這兩隻手臂永遠都休想再握兵刃了,但他並沒有就此放棄的意思。
“如果我一定要讓你回答呢?”軒轅聲音比樂極七代更冷更絕,而在此同時,他以左手重重地拔出插在右肩入肉三寸的箭頭。
樂極七代望着那仍帶着一塊血肉的箭頭和軒轅漠無表情的臉,心中也升起一絲訝異的感覺。
軒轅的眉頭都不曾稍眨一下,然後右手的劍緩緩地插入劍鞘,目光陰冷地望着樂極七代。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雖然我不會向同一個人射出第五箭,但我並不是只會用箭!”樂極七代顯出一絲不屑地道。
軒轅緩緩地抬起手掌,雙掌虎口也都滲出了血水,甚至有些發脹,這是他從來都不曾有過的事情,由此可見極樂神箭的威力是如何的強霸。
“哧……”軒轅伸出右手猛地一下又拔出左肩的箭頭,連皮帶肉地拉了出來,但他連眼睛都未曾眨半下。
“那好,我就要試試你除了箭之外還會有什麼厲害之處!”軒轅用牙齒及左右手互換,竟然以布條將左臂纏緊,使得血液減緩外流。不過,自那手上笨拙的樣子,任誰都可以看出軒轅的手已經不可能再威脅到任何人,至少,暫時不可能威脅到任何人。
樂極七代並不是小看軒轅,他絕對不會小看能夠硬擋他極樂神箭的人,只是此刻,他根本就不相信軒轅這麼一個基本上雙手殘廢的人會耍出什麼樣的花招。當然,對於軒轅的狠勁和精神他也不得不暗自佩服。於是很難得地以一種憐惜的口吻問道:“你的雙手已經廢了,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軒轅不由不屑地笑了笑,望向樂極七代的目光之中竟有些輕蔑之意,道:“你錯了,一個真正能殺人的人,並不一定得用手。雖然我的雙手給廢了,至少,我還有雙腳!”
“雙腳?”樂極七代不由得也笑了,目光不禁移向軒轅那雙依然穿着長靴的腳。
“軒轅,把他交給我好了!”鬥鵬突然出現在軒轅身後的不遠處,其實他早就來了,當然看到了樂極七代與軒轅那驚天動地的比拼,更曾久久地震撼於其勢之下。鬥鵬也親眼看着軒轅拔出傷處的利箭,再望着軒轅欲以腳去面對強敵,他不由被軒轅那份豪氣和對朋友的關愛激起了內心的俠義,這才不顧一切地現身。
樂極七代的眼角閃過一絲殺機,軒轅心中叫糟,不由扭頭冷冷地對鬥鵬道:“請你不要管我的閒事,我的事情自己會處理。”
“可是你的手……”
“哪怕我只剩下一口氣,都會為我的原則而戰,如果你認為我必輸的話,那便請去為我挖個坑穴,到時再將我的屍骨埋了,但這裏沒你的事!”軒轅厲聲道。
樂極七代和鬥鵬全都一呆,軒轅卻已扭頭向樂極七代冷冷地道:“任何小看我軒轅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我相信,你也不會例外!”
樂極七代和鬥鵬回過神來之時,軒轅似乎已經換了一個人,甚至不能叫人,只是似一團燃燒着無形之火的堅石。
軒轅的雙手負到了背後,褲腿更無風自動,像一層層波浪般流向皮靴之中。
樂極七代立刻打起精神,他知道軒轅並不是説假話,任何小看軒轅的人,都可能不會有好下場。此刻軒轅身上那奔湧的氣勢正是要向他證明這一切。
“我再問一遍,我的同伴究竟被你們帶到了什麼地方?”軒轅的話不僅冷,更讓樂極七代和鬥鵬感覺到心中有些冷。
的確,軒轅那種説話的語氣和那藐視一切的氣概,使他與身俱來的霸氣更為突出,比之樂極七代更讓人心顫。
“我絕對不會説的,除非你勝了我!”樂極七代神情冷漠地道。
“好,很好……”説到第二個“好”之時,軒轅已如幽靈般晃到了樂極七代的正前方。
樂極七代微訝,軒轅只踢出一隻腳,但這隻腳似乎封閉了整片天空,堵塞了一面空間,使得他眼前光亮盡黯。是以他出刀,一柄狀如新月的銀亮的彎刀。
軒轅認識,這正是渠瘦殺手們所用的兵刃,只是此刻換到了樂極七代的手上。
“當……”彎刀斬中軒轅擊出的那隻腳底,竟發出一聲金鐵交鳴聲,這讓樂極七代吃了一驚,但他在吃驚的同時,發現了一片白光閃過,軒轅的另一隻腳也以無可挑剔的速度踢至,無論是角度還是力度,都拿捏得讓人吃驚。
樂極七代不得不退,但在他一退之時,方發現軒轅攻擊的用意並不是他的身子,而是他的兵刃。
“砰……”軒轅的腳掌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一塊青石裂成八塊,然後軒轅便如擎天之柱般挺立在與樂極七代相距五丈之地。
樂極七代並沒有退遠,並非他不想,而是因為他突然發現新月彎刀竟被軒轅踏在地上。
鬥鵬也感到無比的驚訝,他在突然間才發現新月彎刀之下竟有一根細而透明的絲線。絲線的一端自軒轅腳下的新月彎刀上延伸而出,另一頭卻纏在樂極七代的手腕。
樂極七代的臉色變了,軒轅卻笑了,一切都沒有逃出他的意料之外。
“你是如何知道這個秘密的?”樂極七代臉色陰冷地問道。
“世上之事,並沒有絕對的秘密,你忘了曾經有八名渠瘦殺手死在我的手下!”軒轅神色間湧起一陣冷冷的殺意,事實上也正是如此,若是軒轅不曾與那八名渠瘦殺手交手的話,他絕不會在一時半刻發現彎刀的秘密所在。而眼下軒轅的一切便是專為彎刀而設下的攻擊步驟,樂極七代果然中計。
樂極七代的功力並不是軒轅想象的那般已達絕頂之境,就算高也不會高出軒轅多少,剛才極樂神箭的超霸威力,大概是因為極樂弓的原因。軒轅真難想象世上竟有這般絕世好弓,或許正如樂極七代所説,是神器。但神族十大神器又是怎麼回事?其它的神器又是什麼東西呢?神器有何神妙之處?軒轅並沒有心思去細想這些,因為樂極七代已經運功拉扯那根絲線,竟欲重新奪回新月彎刀。
軒轅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如果説樂極七代欲從他的腳下奪加新月彎刀,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軒轅相信,就算功力比他高出兩倍的敵人,也休想在這種情況下奪回新月彎刀。只要這些人想到軒轅的武功是自瀑布之中練出來的,他們便不會奇怪這之間的原因了。想象瀑布的衝擊力何等強大,但依然無法將軒轅衝動半分,可見軒轅下盤之穩確已達到了天下武人罕見的地步,下盤力道之強更是超乎普通人的想象。
“別白費心機了!”軒轅一聲輕嘯,右腳踏緊新月彎刀,左腳勾出,竟將那絲繩纏在足踝的皮靴上。
樂極七代心中微驚之時,軒轅的身子已如一陣風般,借對方強拉之力,直撞向其面門。
虛空中一時之間被腿影布得密密麻麻,強霸的勁風猶如奔雷疾雨一般破空。
樂極七代似乎沒有想到軒轅如此狡猾,更如此刁鑽。在軒轅腳下一緊一鬆的同時,他幾乎一時之間站不穩腳,而此時軒轅的腳已鋪天蓋地席捲而至,他無法可想,惟有出拳。
“砰砰砰……”樂極七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擊出了多少拳,但在軒轅腳影消散的當兒,他突然覺得自己胸口一涼,然後他與軒轅同時被震得向兩個方向墜落。
“噗噗……”軒轅也連退兩步方始立穩足,但依然與樂極七代相距五丈,因為他腳上仍纏着那柄新月彎刀。
樂極七代的臉色難看之極,他的胸口竟出現一道長約四寸的刀口,鮮血湍湍外流,使得他幾乎懷疑置身於夢中。這是他自己的刀傷了自己,只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發燙。他的確有些慚愧,竟然輸了軒轅一招,輸給了一個雙手都被廢了的對手。
當然,這不能全然算輸,但對於樂極七代這樣一個極度自負的人來説,這是一種恥辱,雖然他最精擅的是弓箭,但身為極樂弓與極樂神箭的主人,便使他不能再丟這個臉了。
“如果你告訴我,我的同伴究竟被帶到了哪裏,你還有機會。”軒轅充滿壓迫氣勢地道。
“哼,你以為這就已經勝了我嗎?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樂極七代冷哼道。
“哦,如果真是這樣,這是你的悲哀,就算你想擺弄弓箭也不會有機會了。”軒轅自信無比,不屑地道,目光之中更透出冷厲之極的殺機,渾身升起的殺氣更濃,使人似乎可以感覺到那股無形之火燃燒得更旺、更兇、更猛、更熾烈。
鬥鵬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難得的尊敬和崇慕,他無法想象,像軒轅這樣一個雙手被廢的人,還會擁有如此強霸的鬥志,仍會擁有如此讓人心寒的自信。他真的有些看不懂軒轅這個人了,或許這個人天生便是戰神,或許正如軒轅所説,殺人者用任何東西都可以殺人,何須用手?只是讓人難以想象,軒轅竟能夠將腳也練至如此無可挑剔的境界。如此一個人,又有什麼理由不讓人害怕,不讓人心驚呢?
樂極七代竟然松下纏在腕間的絲繩,他不想再受軒轅腳上所纏的新月彎刀之牽絆,只有在自由的空間裏,他才能夠盡情地發揮出他的武功。
軒轅並沒有阻止樂極七代的行動,只是冷冷地望着樂極七代,臉上閃過一絲極為悠然的神采。或許,他根本就不在意樂極七代是否改變戰略。
“很好,既然你不要這柄刀,我也便廢了它!”軒轅腳下一運力,新月彎刀竟碎裂成數十塊大小不等、形狀不一的碎片。
樂極七代的臉色微變之際,那數十塊碎片竟如光雨一般灑了過來,沒頭沒腦地封住了他身前所有的方位。
軒轅的腳並不比手遜色多少,在他左腳斜抹而出之時,他的身子猶如踏在一陣幽風之上,向樂極七代旋飛而至。
樂極七代冷哼一聲,雙掌狂出,洶湧如潮的勁氣激得那飛的刀片四處亂舞。
樂極七代掃飛了刀片,但他卻無法掃開軒轅的腿。
軒轅的腿影重重,竟是花猛最為拿手的攻擊招式。在有邑族中,對於腿法,要數花猛最為精絕,便連軒轅也不得不佩服,而此刻軒轅的腿法正是得自花猛招式間的明悟。
“砰……”樂極七代躲過軒轅如狂風般踢至的三十六腿,但在第三十七腿之時,他不得不揮拳相擋,他已經不可能再能躲開軒轅第三十七腿的攻勢了。
“呀……”樂極七代一聲慘哼,他再次飛退,也不得不退。
軒轅立穩身子,並沒有追擊,以單足點地,成一個極為瀟灑利落的金雞獨立式,半帶揶揄地望着樂極七代。
“你卑鄙!”樂極七代怒吼道,臉色氣得鐵青。不過,他的指頭在滴血。他的確沒有想到軒轅竟會如此奸猾,居然在靴底暗藏了一片刀鋒,在他不得不出拳阻止軒轅瘋狂的攻勢之時,便剛好墜入了軒轅的詭計之中。是以,樂極七代的手指險些被刀鋒割斷,怎叫他不怒?
“這個世上並沒有卑鄙不卑鄙的概念,我的目的只是要將你擊倒,至於其他的一切,只是在這個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步驟。生死交鋒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何況,我只是用你的刀傷你,你有何話可説?”
“你!”樂極七代的確不知道該再説些什麼,事實上也正如軒轅所説,此刻他們之間已經不再只是單純的比鬥,而是生死相見,在生與死之間,卑鄙又是什麼東西?所有的目的只是為了生存,所有的一切都是為達到目的,的確是已經沒有必要強調該用何種手段了。
在武功招式上,樂極七代的確比軒轅欠缺了許多,他所專長的只是箭招,但軒轅卻是博百家之長,無論是拳、腳還是各種兵刃,他都有着極深的瞭解,甚至能將之融會貫通,而獨成一派,也使得他的攻擊顯得詭變百出,讓人無從捉摸。樂極七代也顯得莫可奈何,不僅僅是因為軒轅的招式太過詭異,更因為其速度快得讓人心驚。
軒轅抖了抖腳踝,那片被吸在腳底的刀片悠然墜落在地上,然後才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説過,殺人並不需要用手,手只是殺人工具中的一種。任何對付我軒轅的人,都要付出代價。我希望你還是老實地講出我的同伴在哪裏吧。”
樂極七代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悠閒和傲氣,而是變得激怒,甚至有些失去控制,像是一頭受傷了的野獸,不可理喻地吼道:“你休想,就算你能勝過我,依然逃不過一死!”
“就算是這樣,那也只是將來,而在未知的時間裏,誰能夠主宰將來還得憑實力,你的話只能權當笑料!”軒轅説到最後,神色變得冷厲異常,殺機再起。
樂極七代動了一下,他想取弓,但軒轅的速度更快,更絕。
他們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很遠,軒轅絕對不會留給樂極七代太多的自由空間。一切,都在軒轅能夠控制的距離之中。軒轅保持了一種隨時都可以發起進攻的勢態,便是樂極七代也奈他不何。因為軒轅的速度實在太快,這便是神風訣帶給軒轅的最大好處。
雖然軒轅的神風訣猶未能夠達到滿蒼夷或者葉皇的境界,便在速度的比拼之上,絕不會比樂極七代遜色。
樂極七代沒有辦法,只得揮拳相迎,他便是想摘下肩頭極樂弓的機會都沒有。這對於他來説,的確是一種悲哀,本來,他在功力之上仍佔有優勢,可是他卻敗在自己的兵刃之下,也就一而再地受傷,但他卻不得不佩服軒轅的詭變,這其實也是一種經驗——交手的經驗。只有在實戰之中,才能夠使人對任何環境的適應,才能夠讓人的反應速度提升到更高的境界,而軒轅已經做到了將外界的所有事物加以利用,這正是一種實戰經驗達到純熟圓通的表現。
當然,這一切也與天賦有關,一個人的天賦也會決定一件事的發展,不可否認,軒轅是天賦極高的人。
讓樂極七代心驚的還有軒轅靴底那硬鱗般的東西,那正是堅逾金鋼的羅羅獸鱗,而此刻卻也成了一種攻擊的利器。
“哧……”軒轅這次竟然也估計失誤,樂極七代伸手去拿肩上的大弓只是一種誘敵之計,他根本就是作為一種虛掩的架式,真正的意圖卻是袖間的一支短箭。
軒轅慘哼一聲倒翻而出,他沒能躲開這支自他兩腿之間全憑腕勁發出的袖箭,竟然射入了他的胸膛。
鬥鵬反應過來之時,軒轅已經沉重地墜在地上。
樂極七代根本就不讓軒轅有半點喘息的機會,他本就不相信軒轅仍能有什麼反抗之力,但對於這樣一個頑強而可怕的對手,他必須做到趕盡殺絕,是以他揮弓向軒轅猛撲而下。
極樂弓背伸出的碧綠彎角本就是鋒利之極的利刃,樂極七代並不會再射出第五支勁箭,但卻並不介意以極樂弓送人登上極樂世界。
鬥鵬想阻止都已是不可能,他根本就來不及,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他甚至還沒有看清軒轅是如何受傷,又是如何跌倒在地。他不敢想象,一個沒有任何輔助的人,是如何自地上彈起再避過樂極七代這絕命的一擊。
軒轅在慘哼之聲剛息之時,又突地發出一聲悶吼,胸口被射中的短箭竟自動彈出,帶着一蓬血雨,然後,樂極七代發現自己的沉重一擊落空。
的確,樂極七代的極樂弓刺空,而在此時,他卻發現了軒轅的一隻腳準確無比地穿入了弓背與弓弦之間。
樂極七代出腳,但軒轅整個身子已經彈起,全憑肩頭撐地。
“砰砰……”軒轅和樂極七代同時中招。
軒轅的腳踢在樂極七代的下頜,而樂極七代的腳踢在軒轅的背部,兩人同時噴灑出一口鮮血,更同時向相反的方向跌出。
軒轅重重落地,但他卻將樂極七代手中的極樂弓給絆了過來,這一切的代價雖然慘重了一些,但卻也並非不值,至少樂極七代也同樣受到沉重的一擊。
樂極七代的下巴幾乎被一腳給踢碎,沉重的打擊,使得他的頭腦一片昏沉,舌尖更被牙齒咬破。軒轅居然這樣出腳,的確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時之間竟然被軒轅借力將極樂弓給奪走了。
軒轅那一腳之所以穿過弓箭,便是想纏住極樂弓,使得樂極七代再失利器。不過,他也低估了樂極七代的狡猾,居然在袖間再藏短箭,把他殺得個措手不及。但軒轅也以極快的速度後退,以減少與袖箭接觸之時的壓力,也幸虧他見機得早,意識果斷,否則只怕結果難以預料,很可能就會出現一擊喪命的悲慘局面。
軒轅勉強撐起身子,一個踉蹌,但卻又堅定地立穩。
“軒轅,你怎麼樣了?”鬥鵬忙趕上來相扶。
軒轅也不想去擦拭嘴角的血絲,只是冷峻而苦澀地笑了笑,道:“我沒事,請你不要插手我與他之間的事!”
“可是……”
“這張弓就先放在你這裏了。”軒轅打斷了鬥鵬的話,遞過極樂弓,淡漠地道。
鬥鵬一呆,望了望接在手中的那張不知是何質地製成的極樂弓,心中湧出一種莫名的感觸。
樂極七代滿口是血,在他伸手一抹之際,滿臉也都塗上了血污。雖然並沒有受到很嚴重的內傷,但形象看上去比軒轅還要狼狽不堪,而且鬥志也幾乎在剎那間變得極為薄弱。
軒轅卻與樂極七代剛剛相反,越傷鬥志越高昂,倒像是一個打不死打不怕的戰神,遇強越強,渾身依然散發着猶如烈焰一般的殺氣,更緩步向樂極七代無畏地逼去。每一步與地面相觸之時,都發出一種扣人心絃的異響,便像是自心間踏過,而且讓人心跳無法不應着軒轅腳步的節拍顫動。
這簡直便像是一陣魔音,與那雄渾冷烈的殺氣相輔相成,產生了一種不真實但卻讓人感到沉鬱的壓力。
樂極七代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深沉的懼意,面對軒轅那有些瘋狂的戰意,他竟有種不寒而慄之感,也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或許是無法抗拒軒轅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霸殺之氣,此刻他似乎已經忘了自己也曾不可一世過,只是,他的目光不住地掃視着鬥鵬手中的極樂神弓,似乎丟掉極樂弓對他極為心有不甘。但此刻,他卻沒有勇氣再去面對軒轅將要發出的攻擊。
“我會記得今日的一切,你等着吧,我很快便會回來!”樂極七代説話間,身子向後飛退。
“想走?”鬥鵬橫掠而追。
“轟……”樂極七代袖間一抖,竟有一顆雞蛋大小的黑球在地面之上爆開,立刻散發出一幕黑霧,而他便消失在這一片黑霧之中。
軒轅沒有動,他並沒有追,只是靜靜地立着,望着那擴散的黑霧,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咳,咳……”鬥鵬被嗆得一陣咳嗽,慌忙退了回來,但卻發現軒轅半跪在地,臉色蒼白之極。
“軒轅,你怎麼了?”鬥鵬驚呼道。
“走,快離開這裏!”軒轅有些虛弱地道。
“好,你要去哪裏?我帶你去!”鬥鵬將極樂弓向肩頭一掛,關心而急切地問道。
軒轅不由得苦苦一笑,澀然道:“我不知道,哪裏都行。”
鬥鵬一愣,立刻明白軒轅話中的意思,也禁不住一陣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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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鵬並沒有等到長老柳相生諸人回來,他也不知道柳相生諸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他不敢離開軒轅太遠。
軒轅的傷勢比想象的還要嚴重,樂極七代那一腳幾乎將他的脊骨踢碎,而且使得內俯受了極重的創傷,支持軒轅的只是一股不息的鬥志。如果樂極七代不是已經在氣勢上和鬥志上徹底地輸了,只怕這次軒轅和鬥鵬都是在劫難逃了。
樂極七代的功力之高確實要比軒轅稍勝半籌,只是一開始他便被軒轅的身法和速度給震住了,而不得不大耗心神地射出極樂神箭,而在射出極樂神箭之前的對峙使得樂極七代比軒轅所耗的功力更甚,以至於到最後的交手之時,他的功力根本就佔不到任何的優勢。而在後來交手之時,一開始便輕視了軒轅的攻擊力,這便使得樂極七代連連失招,鋭氣盡失。
正如軒轅所説,任何小視他的人,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樂極七代便是樂極生悲的例子。不過,軒轅雖然是受了重傷,但還是讓樂極七代損失了神器極樂弓,也算是傷得不虧。如果樂極七代沒了極樂弓,也便像是老虎沒了爪與牙。神弓的威力的確是驚人之極,以普通的箭羽射出也可洞牆穿樹,的確是讓人心驚。
樂極七代射出的四支勁箭只有最後一支是極樂神箭,如果一開始便是極樂神箭的話,軒轅只怕已經不能活着離開了,這一點讓軒轅深深地感受到渠瘦殺手們的可怕,使他完全無法知道對方的深淺。單以樂極七代的可怕便不會比帝十和帝恨諸人遜色,還不知道渠瘦族究竟有多少像樂極七代這樣的高手。
鬥鵬依然未曾等到柳相生諸人的迴轉,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天也快黑了。不過,他並沒有等空,只是他等到的卻是一個最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看到的人——帝恨!
帝恨竟在突然之間出現在鬥鵬的視線之中,更悠閒而沉穩地向鬥鵬走來,濃烈的殺機已經穿越兩人之間的空間鎖住了鬥鵬。
鬥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已經嗅到了殺意的冰寒和濃烈,甚至已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是的,那是血腥的味道。鬥鵬的目光不由落在帝恨手中的一個濕濕的布包之上,他認出了那布包是以衣服裹成的,而且是丘武的衣服,那濃濃的血腥味正是自衣服之中傳來。
鬥鵬心頭在發涼,在悲痛,在燃燒,那是一團洶湧的怒火,是一股無名的感觸牽動了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仍希望自己猜錯了,這是人性的矛盾所在。其實鬥鵬也不是一個習慣正視悲哀的人,當然,他絕不會忽視帝恨,絕對不會忘了軒轅的存在。是以,他做出了今生之中惟一的一次有違戰士精神的決定——撤走!帶着軒轅撤走!
帝恨當然是早已經發現了鬥鵬,也發現了鬥鵬快速縮回去的腳步。只是,他依然緩步而行,不急不躁,悠閒得猶如閒庭信步。
“嗖……”帝恨倏地停步、閃身!一支勁箭以讓他吃驚的速度擦過他的身邊,連箭尾一起沒入土築的厚牆之中。
帝恨的臉色微變,如此霸烈而強猛的一箭的確足以讓任何人心驚,帝恨沒有再向軒轅所在的那間屋子逼近,他知道軒轅就在其中,而且鬥鵬也在其中,可是這一箭是誰射出的?怎會有如此可怕的力道?
帝恨無法看清屋內的境況,但卻知道這支勁箭是來自那間小屋,他不相信鬥鵬有這般深厚的功力。難道是軒轅的傷勢已恢復?而自這支箭沒入牆中的深度來看,此人的功力比之軒轅甚至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嗖……”這一箭更快,帝恨幾乎來不及射閃,只得傾力出矛。
“噗……”箭爆成碎末,只有幾分羽毛猶未散盡,帝恨竟然被震得倒退了一步,手心有些發麻。
帝恨再驚,這次他倒是真的嚐到這箭勢的霸道,一時之間他竟疑神疑鬼起來。
的確,帝恨之來,便是要擊殺軒轅,若是此刻屋內有一個比軒轅更可怕的高手,那他今次只怕難以完成任務了。不僅如此,甚至會再次受挫。事實上,他今天早晨在郊外所受的傷並沒有完全恢復,此刻他實不想再拿自己的生命去賭。
“籲……噓……”帝恨嘬嘴輕嘯,自四面的小路上迅速出現了一羣黑衣人,為數竟多達十二人。
鬥鵬心頭髮涼,這張極樂弓的威力雖然強霸無比,但他卻並不能將之運用自如。以他的力量也不能夠連續拉滿這張沉重而奇異的大弓,剛才勉力將極樂弓拉滿兩次,手臂仍有些顫抖,他此刻也明白了樂極七代方才只發四箭,那是因為使用這張神弓實在是太耗勁力。每一拉弦,至少也要千斤之力,豈是每個人都能夠靈活使用的?
鬥鵬本見帝恨臉色數變,不敢再隨便踏前,還以為被嚇住了,誰知道卻喚來這麼多渠瘦殺手,這羣根本就不畏生死的魔族之人的兇殘之處讓人心驚,他在沒有極樂弓相助之下,豈能阻止這羣人的入內?而軒轅此刻根本就不能行動。
當然,如果軒轅此刻不是在運功的緊要關頭,鬥鵬根本就不用死守在這小屋之中,而是帶着軒轅趕快離開此地了。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可能會很快遭遇渠瘦殺手。
“我不希望看到他們活着離開此地!”帝恨那冷漠無情的聲音清晰地傳入鬥鵬的耳中。
“我們明白!”那羣渠瘦殺手沉聲應道。
鬥鵬一咬牙,再次拼力拉滿弓弦。
“嗖……”那羣渠瘦殺手剛準備散開,這一箭便已瘋狂而至。
“當……”其中一名殺手在來不及躲閃的情況下出刀,準確無比地斬中了那支勁箭。
“呀……”那人還沒來得及歡喜,手中的圓月彎刀已經碎裂,不僅如此,這一箭更釘入他的胸膛,衝力未竭之下將這名殺手的軀體撞得倒跌出丈多遠,最終撞到另一名殺手的身上。
鮮血狂濺之下,那名中箭的殺手很快便斷氣身亡。
渠瘦殺手們也給震住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帝恨似乎早就知道屋內藏着這樣一招,但是他自身所感的與眼下所造成的震撼又有些不可同日而語,這一箭碎刀、殺人,的確是神力驚人,便是他這身經百戰的高手也不免心寒。帝恨自然不知道,這一箭幾乎讓鬥鵬為之虛脱。
鬥鵬如果知道極樂弓的來歷,他應該為自己能夠拉滿三下而深感榮幸了。
相傳這張弓便是當年天魔用以射穿天空的神弓,最後害得女媧氏煉石補天。天下曾因這張弓而發生過一次大災,後來天魔被驅逐,這張神弓便一直存在神族聖殿之中,由盤古氏和女媧氏監管。直到後來神族分裂,在各種勢力爭鬥之下,聖殿毀於一旦,神族的十大神器便遍落天下,不知所蹤。沒有人知道極樂弓是以什麼質地所制,但其中似乎充盈着一種異樣的能量,能將普通的箭矢威力增強十倍以上。是以一向被傳為神話,列入神族十大神器第五位。
當然,有神弓在手又能如何?鬥鵬有些苦澀,此刻只怕是惟有死路一條,而且是與軒轅一起戰死。
鬥鵬並不畏死,但是他覺得如果軒轅就這樣死去了的話,那便太可惜了。當然,如果命運真要作出這種決定的話,他自是無力迴天。但,他卻希望出現一個奇蹟,可是能有奇蹟出現嗎?這隻有“天”才知道。
那羣渠瘦殺手沒有被嚇住,他們只是存在着片刻的震駭,很快便又恢復了他們一慣的狠厲,只不過,他們更小心,分散成數路,極為小心地向小屋掩殺而至。
鬥鵬知道,隨着死神的接近,一切的一切就要開始了。
“轟轟……轟轟……”
帝恨眼裏閃過一絲讚賞的神彩,這羣渠瘦殺手們行事手段的確夠狠,竟然將這整座土木結構的房子給擊倒,如此一來,屋內的人便再也無所憑藉,不得不顯形而出。
帝恨的確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擁有如此功力,竟能夠射出如此霸烈的一箭。
小屋在頃刻間坍塌,茅草四濺而飛,塵土揚起老高。
十多名渠瘦殺手分立坍塌的廢墟周圍,心神極為緊張,這自然是剛才那神乎一箭給他們所製造的壓力,若説他們不害怕藏在這間屋子裏的神秘高手,那是騙鬼。而且,軒轅的可怕他們自然不是沒有聽説過,如果這間屋子裏藏着兩大高手的話,他們便不得不小心,這也是他們為何會推倒這座小屋的原因。事實上,他們誰也不敢冒這個險衝入屋內。
廢墟之中沒有一點動靜,除了那飛揚的塵土外,就是如死一般的寂靜。其實,在他們推倒這小屋之際,便未曾聽到小屋內有何動靜,使得這一刻他們有些懷疑小屋之中是不是真的存在着人?
等了半晌,帝恨也有些心急起來,望着那一堆雜亂不堪的土木和茅草,他又不禁後悔讓這羣人這般做。當然,他絕對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如此一來,他們又要在這廢墟之中找屍骨,但也無法得知屋中之人是否早已撤走,這本是為了減少麻煩才出此下策,但是這下子反而變得更為麻煩,因為事實並沒有如帝恨所想象的那般,有高手自屋中竄出。
“難道他們已經走了?”其中一名渠瘦殺手驚疑不定地自語道。
“這似乎不可能。”
“該不會就這樣被壓死在裏面吧?”
“我們點火燒,燒掉這些草,我倒要看看這些弄神弄鬼的人還如何遁跡!”有人提議道。
“但是這樣一來會引來君子國的人。”有人立刻提醒道。
“給我仔細地搜查,少昊大神曾説過,這小子絕不能留在世上!”帝恨沉聲吩咐道。
那羣渠瘦殺手們相互望了望,雖然帝恨的命令他們可以不聽,但是少昊的命令卻是高於一切的,他們也不得不遵從。
“譁……”茅草之下驀地伸出一隻粗壯的手,一聲野性的怒吼暴起。
那羣渠瘦殺手們大驚,回眸之時,鬥鵬形如厲鬼般破土而出,一手正抓在那個搜尋他存身之處的殺手襠部。
那名殺手慘嚎一聲,竟被鬥鵬就這樣給廢了。
“譁……”碎木斷磚橫飛四濺,使得人眼花繚亂。
驀地刀光如雪,那羣殺手立刻回過神來出刀。
數十柄圓月彎刀激射而起,自不同的角度向鬥鵬切到,幾欲將鬥鵬切成碎片。
這其實應是殺手們早已預料的危機,如果廢墟之下仍有敵人的話,很可能成為致命的襲擊,因此他們也在隨時準備着應付任何一擊。是以,他們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攻擊鬥鵬,只是,他們擊出的這致命一擊卻落空了。
並不是因為鬥鵬有擋開這數十刀的能力,更非因為這羣殺手的手下留情,而是因為刀失去了準確度。
刀鋒失去了準頭,所有的刀鋒,因為這羣殺手腳下似乎全都踏空,使得刀道失衡,自然便使得這橫飛的刀鋒變得混亂。
帝恨吃驚,吃驚的原因並非鬥鵬的出現,而是那坍塌的廢墟竟然活了過來,像是具有頑強的生命力一般收縮並向上聳起。
“轟……”那收縮聳起的廢墟驀地炸開,一股強勁的氣流自地下衝起,猶如噴自火山口的熔岩,把踩在廢墟之上的所有人,包括鬥鵬,全都拋了起來。那盤旋在虛空的彎刀,便像是在暴風雨之中迷途的蝴蝶,不知該向哪裏飛竄。更可怕的,卻是這些刀根本就不認敵友,碰上就傷,一時之間,竟讓這片廢墟沸騰了起來。
帝恨吃驚,他感受到了來自廢墟的殺機,強大到莫可匹御的殺機,他知道,廢墟之中的高手在甦醒,在奮起,但這位高手是誰?
不管這位高手是誰,他知道,此刻是他出手之時了,他絕不能夠讓軒轅活着離開此地,否則的話,他再也找不到更有利的機會。
廢墟之中破塵而出的是一道虛幻朦朧的影子,融於塵土中,猶如一片茫然的霧氣。
“鏘鏘……”一串清脆而混亂的爆響之中,夾雜着一片淒厲的慘叫,有一團鴻蒙青影在霧氣中流動、穿行,更若遊過的神龍。
帝恨強攻而上,卻也被那四射而出的塵土、雜草、斷木給弄得眼下一片迷糊。
鬥鵬同樣心驚,他甚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自然也與那羣殺手們一樣,身不由己地飛跌而出,更感到一股凜烈的劍氣在他的身邊呼嘯而過。
“砰砰砰……”一陣重物墜地之聲後,那道虛幻朦朧的影子竟與帝恨錯身而過,穿出了這紛亂沸騰的狂亂空間。
是軒轅,拖着鬥鵬,他有些虛脱地拄劍而跪,距那廢墟約五丈開外。
他不能不出手,但出手之後又是另一種殘酷,現實或許更殘酷,不過,至少他殺了個夠本。
渠瘦殺手們紛紛自廢墟之上掠出,但卻只剩下六個活人,加上帝恨一共七人。
鬥鵬深深地明白軒轅此舉的無奈,但他還能説什麼呢?其實軒轅可以不這麼快出來,那樣説不定再等片刻他便可獨自脱險,但是這一刻,軒轅卻在根本就未曾養好傷的情況之下出手,鬥鵬自然知道是因對方不想他就此命喪。
“你走!”軒轅的語氣之中有着一股不可違抗的氣勢,雖然此刻沒有人知道軒轅具體傷勢如何,但肯定是受傷不輕。
鬥鵬一怔,雖然他聽出了軒轅話中斬釘截鐵、不可違抗的意思,但是,他能夠一走了之嗎?他能夠獨活於世嗎?他做不到!
也許,軒轅説此話的確有他的道理,與其兩人白白死去,倒不如留下一個活着,何必要讓生命去浪費呢?鬥鵬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事實之上,道理誰都懂,只是真正地做起來,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走啊!”軒轅催促道,但他的目光只是冷冷地與帝恨對視,更斜掃向那僅存的六名渠瘦殺手,表情僵硬如鐵,眼神之中更不透露任何感情。
鬥鵬猶豫了一下,但很堅決地道:“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們誰也別想活着離開,想不到一個小小的青丘國也敢跟我們作對,我誓要將整個青丘國夷為平地!”帝恨殺機如狂地道。
帝恨的殺心很堅決,他絕不想再錯過誅殺軒轅的機會,這個對手太過可怕,總會有着出人意料的表現,一出手竟能擊殺五名渠瘦殺手,單憑這份驚世駭俗的殺傷力,便不能不讓人心驚。
只要軒轅活着,對他的對手而言就永遠是一個強大的威脅,這個威脅讓帝恨感到越來越清晰。數月前,軒轅的武功根本就不能對帝恨構成威脅,雖然那次帝恨中了軒轅的計謀而大受折辱,卻沒有挫傷帝恨的信心。因為他自信如果有下一次的話,他絕對不會再給軒轅任何機會。可是,數月不見,軒轅似乎已變了一個人似的,使他再也無法捉摸,無法猜透,無法不感到深深的威脅。
此刻的軒轅已經不需要憑藉詭計,他自身就是一種深沉的威脅,帝恨很難想象,一個人在短短的幾個月間,竟能夠有着如此大的變化,有着如此可怕的長進。而且,事情還不僅於此,軒轅似乎每天都在進步。所以,帝恨沒有理由不早一點殺死軒轅。
帝恨當然也接收到九黎族中的傳信,若是能夠將軒轅生擒,那是最好。而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帝恨壓根兒就未曾考慮這些。這不僅是因軒轅是個絕不屈服的人,單隻帝恨對軒轅的仇恨,也會讓帝恨絲毫不去考慮活捉軒轅的打算。
軒轅並沒有再説什麼,他知道再説什麼話都是多餘的,鬥鵬是絕對不會棄他而去的。是以,他也不想出聲,死,並不可怕,就怕死得沒有半點氣節,死了還要受人辱罵。其實,揹負着良心上的不安而活反而比死亡更難受,這並不是虛妄之言。是以,軒轅不再作任何表示,他只是在靜靜地等待最後一擊,哪怕是死,他也要讓對方多受一些損失,這是他一慣的原則——誰想傷我,我便要讓之付出代價,對任何人都是一樣!
“哼,想作困獸之鬥?不過,我告訴你,你沒有機會的!”帝恨看出了軒轅的意圖,不由得冷然道,同時也撤下背後的小弩。
軒轅的臉色微變,他似乎沒有想到帝恨如此奸詐,竟然不給他近身相搏的機會。這樣一來,軒轅便等於根本就不可能再發什麼威了。
鬥鵬橫身擋在軒轅的身前,掩護着軒轅緩緩後退。
六名渠瘦殺手也各自掏出瞭如弓弩一般的東西,全都裝上八寸長短的小矢,矢頭閃着藍汪汪的幽光,顯然是淬有劇毒。
“你居然能夠殺死我如此多的兄弟,也應該感到驕傲、死而瞑目了!”一名渠瘦殺手陰狠地道,他對軒轅也存在着極大的畏怯心理,既然帝恨如此做,他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軒轅心中暗歎,在這麼近的距離中,以己一副受傷之軀,又如何能擋住強弩的攻擊呢?其實,他並不知道這小小的弓弩威力究竟如何,他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八寸長的箭矢之物,就像他曾經用的吹管一般。不過,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東西的威力絕對是驚人之極,否則的話,像帝恨這般高手,絕不會帶一件無聊的東西。看來,他惟有死路一條了。
鬥鵬的心揪得極緊,手心滲出了汗水,因為帝恨諸人已經將那小弩抬平,箭頭正對準了他和軒轅。只要鬆開後弦便可以讓箭矢射出,而這自然只是頃刻間的事。所以鬥鵬的心越繃越緊。
帝恨露出一絲殘酷陰冷的笑,但他卻在陡然之間,發現軒轅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奇異的神彩,他猶未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之時,便聽得四周一陣疾弦的囂響。
“嗖嗖……”之聲中,滿天箭雨破空而至。
“呀……”那六名渠瘦殺手剛剛回過神來,便已被數十支利箭射成刺蝟。
帝恨大驚之下,射出了手中的弩箭,同時身子翻滾而出。
“當……”鬥鵬費盡全力終於斬落了這支在帝恨忙亂之中射出的羽箭,他也被眼前的變故弄得糊塗了。
“駱長老,軒轅乃是聖王所需要的人,從今以後,任何在君子國想殺他的人,都是君子國的敵人!”帝恨剛剛回過神來,便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他不由得愣住了。
“不得對駱長老無禮!”一個威嚴但卻輕快的聲音傳了過來。
帝恨的臉色極為難看,他自然認出了來者是何人。
軒轅也忍不住心喜,他知道至少此刻他的大難已經過去。來者竟是剛別過不久的尤揚,在尤揚的身邊,竟有五六十名弓箭手,每人的箭尖都對準帝恨,大有一觸即發,要將帝恨射成刺蝟之舉。
帝恨不敢動,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明白尤揚怎會突然出現還幫助軒轅,但他卻清晰地感應到如果他敢亂來的話,尤揚將不惜殺死他。是以,他不敢動。
“你們這是幹什麼?”帝恨臉色鐵青地道。
“渠瘦人從來都是我君子國之敵,如果駱長老也不明白的話,我就來仔細地解釋一下。”尤揚身邊的一位老者憤然道。
帝恨啞然。他知道這老者乃是尤揚手下兩大戰將之一的尤冷,當然也明白渠瘦人與君子國的敵對關係。如果此刻尤揚要殺他,然後隨便加個罪名並不是件難事。是以,他只能啞然以對。
鬥鵬緊張的心情稍松,至少,君子國之中的人現身便使這之間的氣氛得到了緩衝,而且,君子國人一出手便為他消除了六名對手,這對於他來説,不能説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尤揚向軒轅望了一眼,見軒轅已經喘息着站了起來,但神情似乎極為狼狽,甚至嘴角邊猶掛着一絲血水,兩肩之上也被血染紅。
軒轅的肩頭本就被極樂神箭所傷,剛才勉強用力,又再次使傷口迸裂開來,雖然他的體質特異,卻也難以承受這般的折騰,他的確已是傷疲不堪。
“對了,駱長老不是要出城回去嗎?怎麼仍在城裏?是不是身邊的護衞不夠?那我便讓一干兄弟送駱長老回去好了。”尤揚突然道。
“有勞尤長老費心了,我只是突然覺得有一點小事猶未能辦妥,這才返回城中,此刻既然尤長老代我處理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地回去了。”帝恨並不敢有太多的情緒,乾笑了一聲道。
“如此甚好,那就恕我不送了。”尤揚淡然一笑,又向身邊之人吩咐道:“去將軒轅公子扶過來,我們也該走了。”
帝恨心中恨極,但他卻無能為力,這是在君子國的地盤,而且只要他稍有動作,便立刻會成為數十支勁箭的攻擊目標。此刻他又不是與軒轅站在同一條陣線上,否則的話,他或多或少還有點依憑。只是帝恨很難明白軒轅怎會如此神通廣大,連尤揚也幫着他,帝恨更不明白,何時軒轅已與君子國連成一氣?但眼前的事讓他不得不認栽,是以,他狠狠地瞪了軒轅一眼,但卻發現軒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神之中,更有一絲揶揄之色。
“長老,下次再見!”軒轅輕輕地抹去嘴角的血跡,向帝恨意味深長地道了一聲,然後才在鬥鵬的扶持下向尤揚行去。
“謝謝長老及時相救!”軒轅感激地道。
“你先不要謝得這麼快,也許,我並不是真的救了你,只是將你從一個火坑拉到了另外一個火坑中而已。”尤揚淡然道。
“哦。”軒轅微感意外地反問道:“在我們之間似乎並無甚利益衝突吧?”
“或許沒有,或許有,但你能告訴我你來君子國不是為了即將開花的薰華草嗎?”尤揚淡淡地不帶任何感情地反問道。
軒轅一呆,不由自顧自地笑了笑,道:“你認為我有這個能力奪得薰華草嗎?”
“任何小看你的人,都會吃虧上當的,我不想去做這樣的估計,但我卻知道絕對不能對你松神!”説到這裏,尤揚也不由得笑了,軒轅亦坦然地笑了笑,有些不置可否之感。
“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但願我能照你説的那麼有能耐……”
“也許,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能耐,竟然能夠擊敗樂極七代那大魔頭,甚至讓渠瘦殺手們也鎩羽而歸。以你的武功,在我們君子國之中也不多見。是以,任何小看你的人都會吃虧的,這只是實話實説而已。”尤揚打斷軒轅的話,淡淡地道。
“你都看到了?”軒轅一驚,若是尤揚未看到他與樂極七代交手,又怎知自己打敗了樂極七代?
“在君子國之中,並沒有多少事情可以真正地瞞過我們的耳目,何況這正是草木皆兵的時期。”尤揚自信地道。
軒轅不由得啞然,半晌才問道:“那你要帶我去哪裏?”
“養傷!”尤揚並不含糊地道。
鬥鵬心頭再鬆一口氣,但此刻尤揚卻下令道:“請你們帶這位朋友去別院休息!”
軒轅微感意外,卻也無可奈何,此刻只能是聽憑尤揚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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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居然是住在君子宮之中,一個偏僻的角落。不過,軒轅絕沒有半絲欣喜之意,正如尤揚所説,他可能只是由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因為在他的住處之外,竟被按下了幾處哨口,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軒轅不明白尤揚為什麼要這樣做,不過,他暫時沒有必要去想太多,因為他的傷仍很嚴重,就算是有什麼打算,也只能等到傷勢全好之後才能真的有所行動。
當然,軒轅不急,至少,尤揚為他準備了極為豐盛的晚餐,甚至還有美酒。這讓他並不是很鬱悶,惟一的擔心便是跂燕的下落,他根本就不知道跂燕被渠瘦人帶到哪裏去了。不過,他絕對不敢輕忽渠瘦人的存在,他也不知道渠瘦族中究竟有多少如同樂極七代這般的高手,或者更可怕的人物。不過,他卻明白,在君子國之中處處藏着兇險,包括九黎族的高手。到目前為止,九黎族的厲害人物尚只出現了一個帝恨而已。他隱隱感覺到,在君子國中,九黎族高手除帝恨之外,定有更厲害的人物存在。否則的話,帝恨也不敢如此大膽地撤出君子國,獨留那妖女一人在君子宮中。
此刻已過子夜,軒轅並沒有睡太久,也許只是打個盹便醒了過來。不過,自夜空之中的月亮來看,應該是已過了子夜,四周空寂,似乎有些百無聊賴。
無法入眠,軒轅披衣而起,臨窗遙望天際的月色。
突然眼角暗影微閃,顯然是有人快速地掠走,而且速度驚人之極,以軒轅的目力,竟然未能看清掠過之人的身形。雖然,軒轅只是在靜思,但也不能不説明這夜行人的速度之快。
軒轅當然不會心生出去一探的想法,此刻他身受別人的監視,已不是自由之身。何況,他的傷勢並沒有完全恢復。
“哚哚……”幾下急促的敲門之聲再次打斷了軒轅的思緒。
“軒轅公子,軒轅公子……”是守在屋外的劍士在叫。
“進來吧,我沒閂門。”軒轅淡淡地道。
那劍士推開門踏入房中,見軒轅立在窗邊眺望着天空,不由得鬆了口氣。
“有什麼事嗎?”軒轅見對方的表情,其實也猜到了些什麼。
那劍士鬆了口氣道:“待會兒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情,請軒轅公子不要理會,只管好好休息就是。”
“發生什麼事?”軒轅心知肚明,不過口中仍不經意地問道。同時,他也明白這羣人定將懷疑那夜行人就是他。
“至於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是説可能。這幾夜,宮裏都不太安寧,誰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意外事情。”那劍士似乎並不願意説得太多。
“你放心吧,我為什麼不好好地睡覺,要去管那麼多閒事呢?只要幾位大哥把好大門就行。”軒轅揶揄道。
那劍士臉微紅,乾笑道:“公子明白就好,我先出去了,不打擾公子休息。”
軒轅不再答話,仍然將目光投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