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幫幫主雪地飄風宋允平,甫到安家堡,就見九頭梟安慶雄已率領手下佇候廣場,明為迎着,實為戒備。
雪地飄風是何許人物,那有看不出之理,當下也就毫不慌張,緩步走到廣場中,在九頭梟對面二丈地方停身站住,雙目一睜,精芒四射的掃射全場一遍,最後雙目落在九頭梟身後站着一個身穿葛布短衫,鬚髮花白的矮老頭子身上,雪地飄風一見此人,心中不禁暗吃一驚。
此人正是龍虎幫總堂,青龍堂香主尹華,外號人稱五毒掌,為青龍堂第一高手,一身武功登峯造極,手中一對“子母離魂圈”,式式精奇譫秘異常,尤其是所練“五毒掌”,陰毒無倫,乃採取五種極毒之液,將掌臂浸入毒液中練成,掌發中人當時昏迷倒地,六個時辰內毒發攻心,周身潰爛而死,端的奇毒無比。
這尹華本系川、滇綠林魁首,亦為龍虎幫網羅,授位青龍堂香主,頗為堂主徐文傑器重,倚為膀臂。
雪地飄風一見五毒掌尹華在場,心中雖感到吃驚,但自己一生闖蕩江湖,縱橫大江南北,何曾怕過誰來?明知道有此人在,今夜事情不大好辦,但仍是氣定神閒的站立場中,一本詼諧態度,望着九頭梟道:“好個安慶雄,你眼巴巴的把我老人家請來,就是這樣接待的麼?你這九頭梟也未晃太小家子氣了。”
九頭梟安慶雄一個縱步,躍到雪地飄風六七尺遠近站住身形,“嘿嘿”一聲冷笑喝道:“老鬼,我問你,我安家堡與辦何仇何怨,竟敢管我安家堡的閒事,並且遠傷了我的小頭目,罵我安家堡是一羣狐羣狗黨,你要明白,別人怕你這老鬼,我九頭梟安慶雄可不怕你,今天沒有別的,我要你還我一個公道!”
雪地飄風哈哈一笑道:“我當是何事派人將我老人家請來,原來是為了這檔子事,不提起這檔事,我老人家還不生氣,我倒要問問你,憑你九頭梟安慶雄,也是江湖上成名人物,競然縱容手下,欺壓善良,調戲人家姑娘,是我老人家代替你管教了他,你不來謝我,反而倒過來責問我,真是羞也小羞。像你這樣不明是非,不知羞恥的東西,也枉為武林人物,真是丟盡了武林人的臉。”
他説到最後,居然一變詼諧態度,義正詞嚴,聲色俱厲,只罵得九頭梟一張臉,氣得變成了豬肝色,那裏還能再忍得住,猛然暴喝道:“老鬼,休逞口舌之能,今天這安家堡叫你來得去不得,看掌!”
話未完,掌已發。挾着一股勁風直向雪地飄風胸前劈到,掌風凌厲勁疾,雪地飄風雖然沒有把九頭梟放在眼裏,卻也不敢怠慢,眼看掌已到胸前,距離三寸,連忙吸胸凹肚,右掌微抬,明裏是封架來掌,實際是擒拿手反扣對方脈門,同時右掌也不閒着,向外一揮,直拍九頭島右肋,掌到中途忽又化掌為指,駢指直點“笑腰穴”,九頭梟一見雪地飄風接招還攻迅速,掌法精奇,大吃一驚,連忙撤掌縮腰旋身向橫裏跨開二尺,這才躲過這兩招,但已嚇得渾身冷汗直冒,方始想起對方是威名江湖多年人物,自己適才太過氣極,一時忘記,過於輕浮躁進,險於—招之中就敗於敵手。
於是趕忙氣沉丹田,一聲暴喝,揉身撲進,左掌拍向雪地飄風“肩井穴”,右手一招“雙龍搶珠”,食、中兩指駢指如戟,直取雙目,雪地飄風一聲冷笑,立時晃肩縮頸,揮掌相迎,展開一雙鐵掌,一時間,只見四掌翻飛,人影縱橫,打在一起。
姑娘向店夥問明瞭安家堡的方向,立即下樓,翻身上馬,小蠻靴一夾馬肚,放開繮繩直奔安家堡。
雖知這位姑娘姓方名玉珍,乃是九如師太衣缽愛徒,也是師太俗家的侄女兒,自幼即遭不幸,父母雙亡,被師太帶在身邊,經十年苦心調教,一身武學盡得師太真傳,掌中一口“聚瑩劍”,一套七十二式“降魔劍法”更盡得神髓。
雪地飄風成名於三十年前,與師太均極交厚。
她這剛出九圩鎮,白斌亦跟蹤趕來,腳下似行雲流水,緊隨方玉珍身後,安家堡外有一片小樹林,姑娘下了馬,將馬拴在樹林裏,立即施展輕功,輕登巧縱,撲奔安家堡。
等她到達,一見廣場上兩人打得正激,又見安家堡中人那麼多,化子師叔只有一個人,雖然她知道化子師叔武功極高,絕不會落敗,但也敵不過人多哪!她這樣一想,心裏就急了,方玉珍姑娘又是剛離師門,初涉江湖,她可不懂什麼江湖規距,加上又是那麼個火爆脾氣,遠不是想做就做。
只聽她一聲嬌叱,小蠻靴一點地面,竟然施展上乘輕功絕技,八步趕蟬,快似一縷輕煙,縱到場上,俏生生的立看,回手一探,“嗆啷”一聲龍吟,一口雪白如銀的寶劍已經掣在手中。白斌此時正隱身在六、七丈遠的一棵大樹上,對場中情形看得十分清楚,一見方玉珍姑娘小小年紀,競然能施展上乘輕功,心中不禁暗暗驚服姑娘身手不弱,但也不禁為姑娘大膽而擔心。
此刻,只見姑娘執在手中的長劍,閃着爛白如銀的光芒,知為神物利器,因為知道大凡持有這種蓋世神物的人,武功定必差不了那裏去,於是心中也就稍稍的放了心,但遠是雙目凝視場中,以防萬一。
這時,姑娘已經和一個使用一對判官筆的賊人動上手。
這使判官筆的人,名叫李永琪,外號人稱粉蝴蝶,乃九頭梟安慶雄拜弟,一身武功頗具火候,與九頭梟在伯仲之間,手上一對判官筆曾得高人傳授,招術奇詭異常,專攻人身穴道,本定點蒼派棄徒。
此賊生性好色,原活躍於北五省道上,因採花作案過多,官方緝捕太緊,無法立足,這才投奔拜兄,在安家堡中棲身。
也是這淫賊煞星高照,姑娘一現身場中,他就直了眼啦,口裏直咽睡涎,心道:“這小妞兒好美!”恨不得立刻摟着她樂上一樂。
在他心想:“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縱然會武功,功夫還能好到那裏去,自己一上去還不是手到擒來,只是可得要當點兒心!別傷着了她,不然,就沒得樂子了。”
他一想到這裏,認為有便宜可貪,那還沉得住氣,深怕別人搶了他的似的,忙從腰間撤出判官雙筆,縱身躍向當場,站在姑娘對面,張着一雙賊眼色迷迷的望着姑娘,露着一臉淫邪笑道:“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麼也學着拿刀動劍的嚇唬人幹嘛?我看你還不如放下劍,跟着我李大爺,假使你言歡玩劍的話,李大爺還可以教你兩套。”
方玉珍姑娘是什麼脾氣兒,那能聽得這些污言穢語,一張俏臉兒早就氣得發了青,只見她柳眉一挑,鳳目一睜,猛然一聲嬌叱道:“惡賊,膽敢污辱你家姑娘!”
右手一領劍訣,踏洪門、走中宮,一招“飛燕掠波”,一片白森森如銀的劍芒,夾着一股砭骨的寒氣當胸刺到。李賊一見姑娘劍招迅捷,且敢一上來就踏洪門、走中宮,才知道雌兒辣手,不敢輕視,立即心存警惕,趕忙晃身避招,揉身欺進,右手筆點姑娘鳳目,左手筆直點姑娘“乳根穴”!
這一來,可引起了姑娘真火,剎時間劍招一變,“刷刷刷”猛攻三招,只逼得淫賊左閃右躲,方始避開姑娘這三掐猛攻。
浮賊手底下也確實不弱,避開姑娘三招猛攻過後,立時一聲暴喝,展開雙筆招數,敲崩點打,招招不離姑娘周身穴道。
方玉珍姑娘一聲嬌叱,展開了七十二式“降魔劍法”,打了起來。
姑娘劍招雖妙,無奈這淫賊滑溜已極,方玉珍曾幾次想憑手中寶劍削斷對方兵刃,但淫賊卻也識貨,知道碰不得,不等姑娘劍到,便已撤招讓開,最可恨是淫賊口中穢言穢語,只氣得姑娘差點咬碎銀牙,恨不得立時將淫賊一劍劈死,有幾次姑娘氣得幾乎想施展“降魔劍法”最後三招,但一想起恩師的諄諄訓誡:“珍兒,此三招威力極大,不到萬不得已時,切不可使用。”終於忍住未曾出手。
其實,憑武學、功力,姑娘本可置淫賊於死地,只是姑娘缺少對敵經驗,加以淫賊污言穢語,逗得姑娘心浮氣躁,因此姑娘功力便打了個折扣,淫賊也才能和她打個平手。
老化子雪地飄風自從玉珍姑娘一現身廣場,便不由分了神,雖然他沒有把九頭梟放在心上,但九頭梟武功火候卻也不弱,加上一套掌法曾得過名師傳授,招式頗為奇詭,雪地飄風要想在一、二十招之內贏他,卻也不是易事。
他這裏心神一分,便連遇險招,幾乎鬧得手忙腳亂,於是趕忙收攝心神,搶制機先。晃眼三十多招過去,仍未能將九頭梟敗於掌下,這下子,老化子可動了真火,驀地一聲長嘯,立時掌法大變,老化子竟然施展出生平不常用的丐幫鎮幫絕學“八方迴環掌”法,一時間只見掌影翻飛,人影縱橫;四面八方都是老化子人影掌影,把九頭梟困在其中。
這時,老化子存了速戰速決主意,時間一長,他恐怕方玉珍姑娘遇險,雖然知道姑娘的武學深奧,劍招奇妙,只是火候尚差,安家堡現有在場人物,除了五毒掌尹華外,餘者可説無人是姑娘敵手,但姑娘可説毫無江湖經驗,自己對付尹華勢難兼顧,若九頭梟與粉蝴蝶聯手對付姑娘,則姑娘定必不支,老化子一想到這裏,因此手就更加的加緊、加狠。
晃眼七、八個照面過去,眼看着一、二招之內就可將九頭梟斃於掌下,忽聞一沉聲喝道:“安堡主請退,待老大會會他這‘八方迴環掌’法!”
喝聲剛落,一股強動的掌風已經震到,硬生生的將兩人身形逼得連退數步,方始拿樁站穩,雪地飄風一看,五毒掌已站立當場,正注目凝視自己,雙目開闔之間精光逼人,雪地飄風心中不禁暗罵,五毒掌尹華果然內功精純,掌力渾厚。遂一聲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尹香主。”
尹華一聲“嘿嘿”冷笑道:“老叫化,少廢話,你家香主今天要領教你這名震江湖的‘八方迴環掌’法,究竟有多大威力?”
話落,挫腕揚掌,單掌向外一揮,一股強勁的掌風直向老化子胸前劈到,老化子知道這一掌要是捱上,五臟六腑馬上就得離位,魂歸地府,那敢怠慢,連忙運功揮掌相迎,兩掌相交,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雪地飄風整條手臂被震得發麻,五毒掌也被震得身形連晃,這一對掌,兩人心裏都有數,雙方功力不相上下,經此一來,兩人都各自心存警惕,再不肯對掌,以內功相拼。
雪地飄風展開“八方迴環掌”法,只見他一雙鐵掌縱橫翻飛,掌掌都帶着一片“呼呼”風聲,周圍丈餘左右,皆是掌風,只震得地上塵上飛揚,威勢端的驚人。
尹華也展開一套成名的“旋風掌”,威勢亦不稍弱,一個是名震大江南北的丐幫幫主,一個是揚威川、滇的綠林魁首,兩人正是旗鼓相當,棋逢敵手,一場龍爭虎門,只看得在場的人暗暗心驚,目瞪口呆。
九頭梟安慶雄退下陣來,已是汗濕重衣,略一喘息,便目注場中,一看五毒掌尹香主興雪地飄風老化子兩人,各憑所學,打得甚為激烈,正是勢均力敵,看情形,百招之內,難分高下,再一看拜弟粉蝴蝶與那小姑娘,立即大吃一驚,只見小姑娘劍招神妙,剝勢凌厲已極,一片雪白如銀的劍光,圍住了粉蝴蝶,這時粉蝴蝶不但守多攻少,且腳步已顯凌亂,眼看個出十招就得落敗。
九頭梟這時也顧不得什麼武林規矩了,也不管對方是一個小姑娘,一拉腰中圍着的“蛇骨鞭”,就要縱入圈內,雙斗方玉珍姑娘!
這情形,白斌隱在樹上,看得十分清楚,雖已看出姑娘武學神奧,頗得真傳,可能尚不止此,對付一個敵人,當然遊刃有餘,不過,要是對付兩敵聯手,可能不行,而且方才目睹九頭梟與雪地飄風對敵,知其武功較之跟姑娘對敵的賊人要高,今見九頭梟竟然不顧江湖規矩,要聯手合鬥一個小姑娘,不禁暗罵一聲:“無恥!”
正當九頭梟一抖手中“蛇骨鞭”,騰身縱起時,驀地一股強大勁風迎面拂到,硬將自己一個剛剛縱起的身子,逼得連連向後踉艙退了五、六步遠,方能拿樁站穩。接着眼睛一花,從六、七丈開外的大樹上,像一隻飛鳥似的飛下一人,落地輕如飄絮,點塵不染,微笑的站在當地。
九頭梟定睛一看,來人竟是一個面如冠玉的俊美少年,九頭梟不由一怔,看這年輕人雖然相貌英俊,體格雄偉,但看其眼神及兩太陽穴間,覺得並沒有什麼異樣,可是剛才卻明明看見他從六、七丈外的大樹上,疾如飛鳥般縱落眼前,這可把九頭梟弄糊塗了。
其實,九頭島又怎會知道,白斌此刻任、督二脈已通,功力已達神光內藴,藏而不露的地步呢!
就在這一錯神之間,粉蝴蝶李永琪已連遇險招,九頭梟一看,也無暇多考慮這突來的少年人了,一挺手中“蛇骨鞭”,猛的一聲暴喝,身形二度縱起,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也不知對方用的什麼身法,竟又攔在自己身前,神情仍是那麼閒逸,微笑的望着自己。
這一來,九頭梟可怒極了,一聲暴喝道:“乳臭未乾的小鬼,竟敢攔阻你家舵主,你這是找死!”
一抖“蛇骨鞭”,鞭身筆直,一招“烏龍出洞”,直奔白斌頭頂“百會穴”打下,九頭梟是恨透了白斌,兩次攔阻他縱出的身形,存心要一格置白斌於死地,因此一出手就是毒招。眼看鞭尾距離白斌的頭頂只差寸許就要擊中,也不知對方用的是什麼身法,只見他人影一晃,便已失了蹤跡,趕緊挫腕收鞭戒備看時,那少年還不是站在原地沒動過麼?
白斌臉色一沉,朗聲道:“堂堂龍虎幫一舵舵主,竟然不顧江湖規矩,要聯手合鬥一個姑娘,真是無恥之極。要不是你家少爺一念仁慈,像你這樣對你家少爺,出手第一招就如此狠毒,就得要你當場斃命。”
九頭梟一聽這少年語氣狂傲逼人,那樣子簡直沒有把他放在眼內,自己在武林中也算是個成名露臉人物,幾時曾受人這等輕視過,連氣帶羞,臉都變了顏色,一抖手中“蛇骨鞭”,正要再次發招進擊,忽然一聲慘叫過處,拜弟粉蝴蝶李永琪,已被方玉珍姑娘一劍穿胸而過,當場倒地死於非命。
九頭梟一見拜弟斃命姑娘劍下,便舍下白斌一聲喝道:“賤丫頭,膽敢殺我拜弟,還不納命來!”
一抖手中“蛇骨鞭”猛撲過去,他這裏猛撲姑娘,姑娘猛一抬頭,恰看見兩番相遇的白斌,姑娘對他還真有好感,一見他站立場中,不由大吃一驚,因為白斌飛身躍入場中,兩番攔阻九頭梟時,姑娘正值打鬥激烈,全神貫注之際,故而一點也個知道他何時來到。
此刻乍見他文縐縐的站立場中,那得個驚,一時關心過甚,情下自禁的一聲驚呼,縱身躍列白斌身側,伸手就要拉他道:“喂!你這人怎麼這麼大膽?”
可是這白斌微一旋身,姑娘的手竟拉了個空,不禁一怔,心道:“好啊!原來你也是個會家子。”
九頭梟猛撲方玉珍,她已躍身離開當地,因此九頭梟一招撲了個空,就在姑娘伸手要拉白斌沒有拉着,微一怔神的當兒,九頭梟又旋身跟蹤撲到,手中“蛇骨鞭”一抖,—招“蒼龍入海”,挾着一股勁風,鞭頭直奔玉珍姑娘背後“靈台穴”襲到,姑娘業已警覺,正要翻身揚劍迎敵,白斌“呼”地一聲喝道:“鼠輩,敢施暗襲!”
身形一晃,便已越過姑娘身後,左手一伸,硬抓“蛇骨鞭”。九頭梟一見,心道:“好小子,你這是找死,我這條鞭上是何等威力,你這小鬼有多大點功力,竟敢伸手硬抓,且讓你抓上,嚐嚐我這條‘蛇骨鞭’的威力!”
他這念頭也不過像電光石火般在腦中一閃而過,“蛇骨鞭”已被白斌抓着,九頭梟趕緊堤氣運功,力透鞭身,猛地一抖一震,吐氣開聲,喝道:“撒手!”
他想得倒是滿好,認為這一抖一震之力,最少也有三、四百斤力量,白斌必定撒手被震跌出去,不死也得重傷,豈料白斌非但沒有被震跌出去,連身形也沒有晃動一下,依然抓着鞭身,且鞭身還暗暗透過一股潛力,反而震得他虎口生疼,右臂發麻,心中不禁大吃一驚,這才知道,當前這俊美少年,竟然是身懷絕技的高人。
這股潛力越來越大,手中“蛇骨鞭”已漸覺把持不住,勢作撒手不可,但這條“蛇骨鞭”是他成名的兵刃,在這條鞭上曾下過不少年的工夫,練武的人丟掉了手中的兵刃,無異是丟掉性命,因此只有咬乎強撐,暗運內力抵禦,誰知不運勁還好,這一運勁,反震之力更加奇大無比。
九頭梟頭上青筋暴露,兩眼圓睜,額上的汗珠如黃豆般大,往下直落。白斌卻仍是那麼氣定神閒,若無其事,顯見這二人的功力,實在相差的太遠。
這時方玉珍姑娘正睜大着一雙秀目,凝注在白斌身上,心中説不出是驚是喜?驚的是這少年人竟有這般高的功力,她一點都沒有看出來,喜的是……她卻説不出來,反正喜……就是喜歡罷了!一想到這裏,姑娘便覺得粉臉兒有點在發燒。
也就在這時,猛聽得那少年人朗聲喝道:“還不與我撒手!”
只見他抓着“蛇骨鞭”的手臂,微微一抖一震,但聞一聲慘叫,九頭梟一個龐大身軀,便被震飛出五、六丈開外摔倒地上,昏死過去。
白斌震飛九頭梟,丟棄手中“蛇骨鞭”,轉身一望姑娘正呆立當地,秀目滿是驚奇的望着他,四目相交,白斌便朝她温和地一笑,這一笑,只笑得姑娘芳心卜卜直跳,臉兒飛紅,低下了頭。
白斌可沒理會這些,他緩步走到雪地飄風身後四、五丈外站着,目注這兩個打得激烈的高手。
雪地飄風與五毒掌,這時已鬥過一百五、六十招,兩人仍是勢均力敵,只見兩條人影快似奔雷,疾若電閃,相叢撲擊,稍觸即分,錯非是內功深厚的人,已難分得出敵我,忽然雪地飄風左手一招“手彈琵琶”,攻向五毒掌“期門穴”,右手一招“雲龍探爪”,直抓對方左肋,中途變招化抓為掌打左肋,五毒掌尹華猛地縮肩退步避開“期門穴”,挫腕揚掌硬接雪地飄風右掌,“砰”地一聲暴響,雪地飄風被震得“蹬瞪瞪”連退數步,方拿樁站穩,五毒掌卻借勢騰起身形,向後飄退丈餘落下。
五毒掌尹華身形一飄落,只見他滿頭花白頭髮,根根豎立,雙臂微曲,一步一步向雪地飄風逼來,雪地飄風一見心中大驚,知道尹華要立刻施展他那絕毒無倫的“五毒掌”,遂也趕緊運功蓄勢以待,準備硬接他這一掌,雖然他還不知道這一掌是否能接得下來,但江湖上講求的是:“寧願人亡,也要留得名在!”
他這念頭剛剛轉好,五毒掌尹華已逼近到身前丈許站住,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聽身後有人喊道:“宋前輩,容我來接他這一掌。”
一陣微風颯然,身側立刻多了一位年輕人,正好擋住自己身形,他雖然不認識這年輕人是誰,但從背影穿着上看,已看出這年輕人正是剛才在飯館樓上的英俊少年,他剛要喝退這少年,忽聽得五毒掌哈哈大笑道:“看你這小子,黃毛末退,乳臭未乾,居然也敢來擋你尹香主的‘五毒掌’,就憑你這膽識,你家尹香主就不忍用‘五毒掌’傷你,不過,你也必須接住本香主三招兩式,才能放你逃命。”
白斌劍眉一挑,微微冷笑,朗聲説道:“老賊,休得賣狂,別説是三招,就是三十招,你家少爺焉會懼你!”
五毒掌一聽,不禁怒喝道:“小鬼,你是何人門下,竟敢口出狂言,待老夫先教訓了你,再找你老鬼師父算賬,懲他一個收徒不教之罪。”
白斌一聽,頓時怒火上升,猛然一聲斷喝道:“老賊,住口!你少爺是何人門下,你還不配問,只要你能在少爺手底下走上二十招,少爺就免去你口放狂言的死罪。”
這話一出,不但安家堡的人盡皆大怒,即連雪地飄風也覺得這少年語氣太狂傲,有點不悦,要知道剛才老化子和尹華對掌一百五、六十招,未分勝負,功力相等,少年這番大話,五毒掌在他手底下走不上二十招,也就無異是説老化子在他手底也走不上二十招,雖然這少年是友非敵,也不禁生氣。
只有方玉珍姑娘,面含微笑,秀目凝注白斌身上,她可知道少年身懷絕世奇學,武功高深莫測,剛才她曾親眼目睹,這少年只在一舉手之間,九頭梟一個隴大的身軀就被震飛五、六丈開外,雖然她也有一點不大相信,五毒掌在他手底下走不上二十招,但她已看出這少年忠實厚道,沒有十分把握,絕不敢説這大話。
五毒掌一聽這少年語氣狂傲已極,只氣得鬚眉怒張,猛然縱身倒退丈餘,暴喝道:“好小子,休得狂傲亂啖,先接老夫這一掌試試。”
話出掌出,右掌一揮,夾着一股狂飈,直向白斌打到,白斌仍站原地,身形連動也沒有動,只是面露冷笑,好家若無其事,對掌風襲來,簡直視若無睹。
這一來,所有在場的人都不禁大驚,認為這小子也太狂傲。五毒掌也不禁微微皺眉,心道:“你這小子總共才有多大年紀,就算你一出孃胎,就開始練功,練到今天又能有多大功力,老夫這一掌,雖只用了七成功力,但少説也有五、六百斤力量,你竟敢視同兒戲,要不把你震飛上半天才怪哩!”
雪地飄風一見,更是大吃一驚,雖然很不滿這少年語氣太狂,但總是自己人,而且剛才還稱呼自己為“宋前輩”哩!心中一急,正要挫腕揚掌解救,這時只見白斌俊臉一沉,他上身微倒,左掌挽起一道圓弧,掌勢自弧心中直奔而出,“砰”的一聲震響中,他身形一晃,五毒掌卻已歪歪斜斜退出了四五步。
要知“果報神”一生浸淫武功,所向披靡,那所包融的全部武學,豈同凡響,白斌又是他的義子,更助他衝過天地之橋,生死玄關,打開任、督兩脈之門,距離以意克敵程度,雖説尚遠,但防敵護身卻是有餘,他這猝然的一掌,正是那“摩迦八掌”中的一招“冤冤報”。
薑還是老的辣,一見對方輕描淡寫的一掌便把自己震退,心知這少年果然身懷奇學,難怪他口出狂傲,但對方這一掌究竟從什麼角度擊來,自己根本未曾發覺,更何況要説出這招名目。
這一掌也把五毒掌擊得怔立當地,臉色變成了鐵青,生平縱橫西南川、滇之間,幾曾吃過這樣大的虧,今天居然陰溝裏翻船,吃癟在一個年輕人手裏,將來傳出去,還有臉在江湖上立足嗎?心中略一思索,就不禁橫了心,一咬牙,雙手從腰間撤出不肯輕用的一對“子母離魂圈”,雙圈一碰,發出一陣龍吟,猛一上步,一聲厲吼喝道:“小鬼,速亮兵刃,老夫要你在這對圈下受死!”
説罷,雙圈一挫,交叉胸前,目射xx精光,凝注白斌。
雪地飄風一見五毒掌撤出“子母離魂圈”,心知這老兒已動了真火,存心拚命,雖然已看出這少年的確是身懷裔技絕學,功力、內力火候均比自己還高,可是細看這少年,身上實在沒有帶着什麼兵刃,白己有心想去把他接替下來,可是少年人總是逞強好勝,又怕他不高興,而且自己也是多年下用兵刃了,身邊也沒有帶着兵刃,心中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然一眼看見方玉珍姑娘手中的“聚瑩剝”,不禁大喜,心道:“真是老糊塗了,怎麼把她給忘了哩!這支劍不正好借給這少年一用麼?可是,劍他用得合手麼?”這樣一想,這個老江湖不禁又呆住了。
他這裏正焦急無計發呆時,忽聽得白斌哈哈朗聲笑道:“老兒,你這是何苦呢?你我無怨無仇,何必一定要動兵刃,拼個你死我活呢?我看還是免了吧!”
五毒掌此刻已是怒氣填胸,那會理這一套,只聽得他怒喝道:“不行,你這小鬼要想生出安家堡,除非你贏了老夫手中這對‘子母離魂圈’!”
白斌劍眉一挑,目射威稜望了五毒掌一眼,滿臉露着輕蔑神色説道:“你別以為少爺怕你,只是見你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練就一身武功不易。”
説着,從懷裏取出“果報神”申無咎行道江湖“朱玉寒骨令”,道:“你這老賊既然定要逼少爺亮兵刃動手,你少爺就用這方寒骨令和你玩上幾招吧!”
五毒掌一聽白斌,竟然要憑手中一塊朱玉和自己“子母離魂圈”過招,心中不由更是吃驚,他知道凡是使用這種外門兵刃的人,必有獨到的功夫,精奇的招術,尤其兵器中有“一寸短、一寸險”之語,少年手中這塊朱玉,長僅盈尺,而且亮晶晶的閃着紅光,顯系一塊上好玉石,釀以金花的名貴之物,要是和兵刃相碰,怕不立時震成粉碎,但對方既敢以此玉與自己過招,當必有所倚仗,於是立時心生警惕,喝道:“如此,小鬼,接招!”
“招”字還留着一絲兒尾音,尹華的身形就那麼一閃之下,已來到了白斌頭頂,他的一子母離魂圈”也就在一片鋭嘯聲中暴揮而出。
白斌不移不動,紅光猝映,“朱玉寒骨令”已眩目奪魄的左右飛旋,在一連串的撞擊聲中,尹華攻到的“子母離魂圈”已俱被震截出去,這還不説,就在火星四濺中,白斌的左手猝然遞出一招“鬼索魂”。
“朱玉寒骨令”其質似玉、其堅如鋼,尹華的估計,滿以為這一硬碰硬,必可將對方兵刃擊個粉碎,豈料估計錯誤,並未如願。
叱喝一聲,尹華騰空後躍,“子母離魂圈”交舞封門,而這一回合便過去,雙方在場的人裏,甚至有很多人連白斌什麼時候遞出“朱玉寒骨令”,都沒有看清。
不過,雪地飄風雖説沒有看出白斌的招式,但是,卻看出這一次的接手中,尹華是吃虧了。
就在尹華躍空封門的一利,白斌已突然斜旋猝進,抖手之下,便是“摩迦八式”中一式“鬼指東”!
令影如西天彩虹,激射回穿,而寒芒縱橫,雙光交舞,連天空都在呻吟,連那嗚嗚破空之聲都在頭抖了。
尹華飛掠飄閃,“子母離魂圈”揮展如風,只見圈與黑影交相映現明滅,一道道、一片片、一條條、一淄溜的光流在迴轉繞旋,竭力抵禦着那疾快如江河懸瀑般的凌厲攻勢。
不錯,就在這瞬息之間,白斌已搶制機先,步步迫入,尹華如今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晃眼七、八招過去,五毒掌一聲大吼,雙圈“野馬分鬃”,分打白斌“璇璣”、“肺海”兩穴,白斌猛地一聲清嘯,聽如龍吟鳳鳴,不避不讓,右手“朱玉寒骨令”迎向左圈,左手一伸直抓右圈,五毒掌幾曾見過這種招式,不禁一駭一怔,就在他一駭一怔間,左手圈已被白斌寒骨令迎着,立時覺得一股絕大吸力吸着圈身,趕忙暗用內力一撤,竟然未能撤得下來,同時右手圈亦被抓個正着,心中方喊不妙,忽晃白斌雙目神光一閃,喝道:“撤手!”
連念頭也未來得及轉,驟覺雙臂一麻,虎口泊泊出血,左手圈已被白斌寒骨令一震一挑飛向半空,右手圈也到了對方手中,趕忙飄身後退丈餘站立,幸好白斌並未追擊。
雙圈被奪,勢再無法爭強鬥勝,有心運集全身功力以五毒掌拚命一擊,奈何技不如人太多,實無把握獲勝,而且雙掌虎口已被震得出血,掌力已打折扣,不如還是暫為忍辱,留待他日報仇雪恨!
想到這裏,遂“嘿嘿”冷笑道:“小鬼,果然武學高深,招式驚奇,今日之敗,只怪我尹華學藝不精,不知可敢留下萬兒不?”
白斌劍眉微微一挑,面含冷笑朗聲説道:“你少爺名叫白斌,崑崙門下,如若不服,江湖之上,少爺隨時候教!”
尹華説道:“咱們是青山永在,綠水長流,這筆賬那裏碰到那裏算,好,你們請吧!”
白斌微微一笑,將左手奪得的“子母離魂圈”往地下一丟,“嚓”地一聲沒入土中,深達五寸有餘。右手寒骨今往腰中一塞,這才緩步走到雪地飄風面前,深施了一禮道:“這裏事情已了,宋前輩和這位姑娘也可以走了,小子這裏暫且別過,他日再行相見。”
雙目看了方玉珍姑娘一眼,便躍起身形,當先向堡外掠去,老化子心裏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疑團要問,只是礙於雙方動手過招,不好訊問,現在見他事情一了就要走,心中不禁一急,連忙向姑娘一遞眼色,跟蹤躍起,追在後面喊道:“白少俠,且請慢步!”
白斌聞聲連忙停住身形,回身問道:“宋前輩是否有所見示?”
老化子笑道:“少俠,快別這樣稱呼我,我老化子有話請問,這裏非談話之所,堡外五、六里處,有一片樹林,擊!我們且到那裏再談。”
白斌微一點頭,於早三人聯袂飛身躍起,直奔堡外原先方玉珍姑娘繫馬的那片樹林。
瞬息工夫,已到達樹林,老化子拱手道:“剛才承蒙少俠出手相助,我老化子感激十分,這裏先行謝過。”
白斌謙虛的一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分內之事,但不知宋前輩喚住晚輩,有何教言?”
老化子哈哈一笑道:“少俠不必太謙,這宋前輩的稱呼,老化子實不敢當,如少俠不嫌棄我這老化子,我們就作一忘年之交,喊我一聲‘老哥哥’,不知少俠以為如何?”
白斌正色道:“此事不可,長幼有序,小子何敢亂為。”
老化子昆白斌執意不肯,心知不可勉強,再説無益,遂笑着説道:“剛才見少俠身懷絕世武學,老化子似曾聽師門説過,而少俠又自稱是崑崙門下,故爾存疑,可否説明白點,以解老化子之疑。”
白斌早知老化子會有此一問,今果然不出所料,遂微微笑道:“小子使用的招式,確非崑崙武學,乃義父所授,義父早已絕跡江湖,歸隱荒山多年,請宋前輩恕晚輩另有苦衷,暫難相告,他日自會明白。”
老化子聞言,一聲哈哈大笑道:“少俠既有苦衷,老化子當不敢勉強。不過,少俠剛才所用的兵刃,老化子斗膽,敢情借予一觀?”
白斌聽老化子要借“朱玉寒骨令”看,不禁面現為難之色,但心中念頭一轉,乃從腰間撤出寒骨合,雙手遞給老化子,微笑道:“宋前輩見聞淵博,見此令當知其來歷,尚請不必多問,以免泄漏風聲。”
老化子見白斌如此慎重,益發知道先前所料不差,遂也忙雙手接過,點點頭肅然説道:“少俠,放心!”
方玉珍姑娘站在老化子身側,聽着他們談話,始終未曾開口,一直睜大着一雙秀目凝注在白斌身上,心中是越看越喜歡,喜歡得心兒卜卜直跳,臉兒也發了燒。
老化子沒有問出白斌義父的名號,方玉珍姑娘心裏不禁有點失望,一聽化子師叔要看兵刃,粉臉兒又露出喜容,要不是不好意思,她早就要過來看看了,一塊朱玉怎會有那麼大的威力呢?及至看見白斌雙手捧着寒骨令遞給化子師叔時是那麼慎重,雪地飄風神情亦是異常嚴肅,心中不禁大奇!
只見那寒骨捨身長僅及尺,隱泛紅光,系以朱玉為骨,上刻一尊不知名的神像,像是雷公,但又沒有雷公那尖嘴雙翅,這那像是兵刃,實是一塊代表什麼的令符。
老化子翻來覆去看了半晌,只才雙手捧着交還白斌,哈哈笑道:“小兄弟,你也別跟我客氣了,我這個老哥哥是當定了。”
白斌微一皺眉道:“宋前輩,這……”
宋允平雙手急搖,忙這:“老弟,切莫折煞老朽,這老前輩三字我是萬萬當不起,姑勿論老弟這副身手,已非老朽能及,便是令義父也非與老朽平輩論交。”
頓了一頓,又續道:“六十年前,丐幫發生了一次重大變故,要不是令義父及時解圍,丐幫自那次將已除名武林,丐幫上下一直銘感於心,唉!他老人家功成之後,我們連一個謝字都來不及説就走了。時光如水,已是六十餘年末睹他老人家風采了!”
白斌聞言及此,道:“這段因由,義父並未向在下提過呢?”
雪地飄風道:“令義父就是這種人,為善不欲人知,懲罰了一些惡人,自己反倒落個惡名遠揚。”
白斌一聽,知道不改稱呼是決對不行了,於是説道:“既是如此看待,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這一來,可把方玉珍姑娘窘住了,人家既然是化子師叔的兄弟,那麼在輩分上也就是姑娘的師叔了。論年紀,姑娘十八歲,白斌廿二歲,兩人相差僅四歲,要姑娘喊師叔,姑娘怎麼能喊得出口,因此只恨侍姑娘俏眼兒狠狠的瞟了化子師叔一眼。
老化子是何等人物,早就明白姑娘心意,姑娘這一眼,那有不懂的道理,於是一雙眼睛看看姑娘,又看看白斌哈哈一笑道:“小妞兒,你別拿眼睛瞄我,你們是少年人,你交你們的,我交我們的,和我這化子師叔風馬牛不相及,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説着用手一指姑娘,對白斌説道:“小兄弟,這位是方玉珍姑娘,乃九如師太俗家的侄女兼傳人,一身武學盡得帥太真傳。”
回手又一指白斌,朝看姑娘道:“我這位小兄弟,他的姓名兒剛才你大概也聽到了,用不着我再介紹,你們多親近吧!”
説後,還向姑娘齜牙咧嘴一笑,做了個滑稽的鬼臉。
這番介紹,直把個方玉珍姑娘羞得粉臉兒成了塊大紅布,暗恨化子師叔油嘴滑舌,可是心眼兒裏卻是甜甜的,有説不出的舒服,尤其是最後化子師叔那付滑稽嘴臉,逗得姑娘咬着牙直想笑,但最後還是忍下住“噗哧”一聲笑了,跟着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這番介紹過後,慢慢的,姑娘的俏眼兒含情脈脈地偷偷的瞄向白斌,白斌的一雙星目也在望她,四目相接,姑娘又一次難為情的低下了頭。
男人到底是男人,畢竟要比姑娘大方些。白斌見姑娘羞人答答不好意思的樣子,遂上前一步,施禮道:“姑娘原來是師太高足,怪不得武學那麼神奧,在下欽佩之至。”
姑娘一聽,心裏感覺甜甜的,雖然仍在難為情,但可不能不理人家,遂連忙福了幅道:“大哥,你別捧小妹了,小妹這點功力和白大哥比差得遠哩!將來還要請白大哥多多指教才好。”
秀目含情,凝視着白斌,只看得白斌心神一蕩,臉兒也紅了,連忙掩飾的微笑道:“以後只要姑娘高興,在下豈敢吝惜。”
玉珍姑娘一聽這裏,甜得連心眼兒也笑開了,臉上那份高興的神色,就更不用説了。
老化子冷眼旁觀,這一對少年男女的神情,完全看得一清二楚,再看看男的,宛如玉樹臨風,英俊挺拔,女的亭亭玉立,秀麗聰慧,實是天生的一對璧人,因此,老化子心裏就暗中打了個主意。
老化子説道:“時已薄暮,我們總不能在這樹林子裏過夜啊!該走了吧!”
白斌和方玉珍姑娘聞言同時一驚,仰望天色,可不是已日暮西山,百鳥歸林了麼?
白斌忙道:“日影西斜,我們是否折回‘九圩鎮’歇宿,老哥哥,你意下如何?”
老化子道:“我老化子向來是行蹤無定,到處為家,走到那裏就是那裏,小兄弟,你呢?”
白斌沉思片刻,道:“小弟奉命下山行道江湖,本無定所。不過,小弟想先去九華山麓拜見神醫客洪前輩,然後才能決定行止。”
老化子聽説白斌要去尋訪神醫客洪尚賢,心中一動道:“小兄弟,洪尚賢不是住在洞庭湖岳陽樓南扁山麼?”
白斌道:“自從‘碧霞莊’比武,洪前輩便悄悄告訴我,自此以後,將隱居九華山麓,不問江湖是非了。”
老化子“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反正我是到處為家,那麼我們就結伴同行,順這機會去看看老友也好。”
老化子説後,突然想到方玉珍姑娘,回頭問道:“小妞兒,你是要去那兒?”
方玉珍姑娘見問,下由一怔,原來姑娘下山前曾用飛鴿傳信九江廬山漁樵翁之義女薛明霞姑娘,約好了先去她那裏,然後聯袂行道江湖,現在遇到了白斌,心中有一種説不出的感覺,實在有點捨不得和他分離,可是薛姊姊那裏又不能失約!
略一沉吟才説道:“我要到廬山去看薛姊姊。”
老化子點點頭道:“好吧!就這樣,你去找薛姑娘,我和小兄弟去九華山,我們還可以同一段路,過了桐城再分路吧!我們這就折回‘九圩鎮’歇息,明天再動身好了。”
一宿無話,次日一早出發,白斌和老化子二人自桐城和方玉珍姑娘分手後,第三天中午時分,行抵“貴池縣”境,兩人安步當車,向前走着。
遠遠的,路的盡頭已可看見一片聳起的城廓,城廓之後,有着連綿錯落的房舍,這個城鎮卻遠不小,捉摸着該有一家像樣的客棧能歇足。
老化子吁了口氣,這:“小兄弟,看見貴池縣城了?咱們順着這條大路下去,經過一片小丘陵,再轉個小彎就到了……”
白斌笑着道:“越快越好,老哥哥,這種大熱天趕路可真叫苦哩?”
老化子那張老臉已帶着一片紅潤的光彩,他呵呵笑道:“有什麼可説的?你老弟都小在乎,老哥哥就更不在話下了,咱們腳下加把勁吧!”
説着話,兩人迅速下了個大斜坡,前面,嗯!果然有一片零零散散的小土丘擺佈着,小土丘大小不一,都是堅實的,黃紅色泥土堆積成的,丘頂有尖有平,遠遠望去,像一座奇形怪狀的墳墓。
道路,就是這麼開闢這片土丘中間穿了過去,白斌嚥了口唾沫,側首朝老化子低着嗓子道:“老哥哥,這片丘陣子看上去有點不大對勁,像……像是一片亂葬崗嘛,晚上經過這裏,只怕要吊着膽子走……”
老化子點點頭,道:“可不是,記得老哥哥第一次來的時候,心裏也是這麼想過,當時不但覺得很扎眼,連心柙都有點涼颼颼的,宛如在那些丘陵子後面藏着些……咦,嘿!”
白斌抹了一把汗,道:“老哥哥,在下老覺得丘陵子後面,像藏着一些鬼眼在向人窺視……”
老化子舐舐嘴巴,道:“説得有理,這地方帶着點邪!”
白斌沒有回答,卻停止了腳步,上半身往下彎,幾乎頭部快接近地面,老化子心頭一震,低促道:“有什麼不對?小兄弟,你聽見什麼?”
白斌傾聽了一會,悄然伸直了腰,老化子急促的道:“如何?”
白斌眨眨眼,道:“這地方果然有點邪,那些丘陵子後面也果然藏着有些鬼眼在向咱們窺探。方才,在下已經聽釗有馬匹的鼻嘖聲與不少人故意壓制住的呼吸聲,現在,咱們可能陷入重圍之內了。”
老化子又吞了口唾沫,道:“政情是衝着我們來的?”
白斌笑笑道:“要不,是因為什麼呢?他們總不會因為有興趣頂着曬得頭皮發炸的大太陽,在這兒欣賞風景吧!”
老化子神色裏有着極度的憤怒,他恨恨的道:“好,想不到‘龍虎幫’他們竟會如此趕盡殺絕!”
白斌低沉的道:“這卻不一定能照他們的心願,老哥哥,自來趕盡殺絕的事兒屢見不鮮,在下離開義父的時候,他老人家就有交代,凡事只要不悖情理,就放開手去做,不必顧忌,如今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老化子一怔之下,忽然哈哈笑了,當他的笑聲剛剛揚起,後面,已突然傳來一片急速而緊密的馬蹄聲。
這陣馬蹄聲來得奇怪而出人意料,它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又似是自虛無裏忽而湧現,宛如千百個鼓手在一個手勢下,驀然擂起了鼓一樣。
老化子笑聲沉了下去,他急忙回頭注視,吃驚的道:“小兄弟,丘陵子後面半截腰殺出一批馬隊來,大約有一百餘騎。”
白斌眼皮也不撩一下,淡淡的道:“他們即將人仰馬翻了!”
老化子又道:“吾等是否邊戰邊退?他們人多……”
白斌吃吃一笑,道:“老哥哥,你幾曾見過、聽過‘果報神’逃過,我是他的義子,只能將他老人家威望發揚光大,豈能弱他名頭。”
他剛説到這裏,丘陵四周,忽然響起了一片嗚嗚的號角聲,號角聲似在咽泣的起伏飄蕩着,白陵堆之後,已有一批穿着黑色勁裝的大漢閃了出來,他們個個刀出紹,手上弦,居高臨下的監視着道路上的兩人,大略一估,這些伏擊者大約有一百五、六十人,個個都是虎背熊腰,好大的個頭。
後面的馬隊,此刻已一字橫開,層疊三排攔住去路,馬上騎士也是一身黑色緊身衣,連珠強弩手攔馬頭指向這邊,動作熟練而俐落,一看就知道是飽經陣仗過的。
白斌冷冷朝起伏的丘陵及後面的敵人掃視了一遍,淡漠的道:“做生意做到‘果報神’的傳人頭上來了?各位可是命裏註定煞星高照,怨不得命薄,現在,誰是頭領給我滾出來,放句狗屁!”
一個頂端平坦的陵堆子,驀地起了一陣中氣十足的大笑,笑聲中,一個身材魁梧,紅光滿臉的中年大漢朝前跨了兩步,他生了一張寬大的嘴巴,絡腮鬍子颳得很乾淨,卻留下青葱葱一片胡扎子,這人瞪着老化子,洪聲道:“下面可是名震江湖的丐幫宋幫主?”
雪地飄風暗地罵了一聲,高聲道:“正是在下這半調子,高高在上的這位仁兄,莫不成是皇帝老兒小舅子?”
土丘上的大漢聞言之下,窘迫的怔了一怔,他身傍一側一位六旬青面老人,極為不悦的哼了一哼,大漢連忙朝老人低聲説了句什麼,笑着道:“宋幫主,不材等乃是‘龍虎幫’小角色,本來不敢騷擾大幫主聖駕,但是嘛!宋幫主知道,這趟你大幫主挑了本幫桐城分舵,還望給我們一個公道……”
老化子回首對白斌道:“這大個子是龍虎幫‘鐵馬堂’的堂主,他身邊的老鬼乃該幫紅旗執法‘青面閻王”羅小成……”
白斌哼了一聲,笑了笑,提高嗓子道:“朋友,可能你不懂,但在下也要告訴你幾句話,在江湖上闖,固然是刀頭舐血的玩意,是殺人越貨的生涯,但盜要有道,有什麼能保使你我不致命喪黃泉?不絕子絕孫?那就是‘仁義’兩字,假使連仁義都不顧了,隔着挨刀槍的節骨眼也就不太遠了,貴派多年來周顧武林道義,利之所在,江湖規矩一概不論,善善惡惡,有錢就逮,武林中的‘忠孝節義’全被你們一股腦的拋到九霄雲外,説你們喪心病狂可説是入骨三分,似這等傷天害理,欺凌弱小的組合,留在江湖幹什麼?”
他的語聲鏗鏘有如金石拽地,又有力,又沉雄,直罵得周遭上下百餘人面紅耳赤,七竅生煙,卻是個個楞在那裏啼笑不得。
紅臉大漢這時也掛不住了,他惱羞威怒的吼道:“兔崽子,你是從那兒鑽出來的,乳臭未乾,就混充人王,如若你不遠本幫一個公道,只怕今天你們便離不得這亂丘陵!”
白斌豁然大笑,道:“好朋友,你可明白你這是在對誰説話麼?姓白的是不願雙手沾血,但碰上狂夫醜惡可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假若你不信,你可以試試看,不過,姓白的先忠告你,這一生中,你卻只有試這一次的機會。”
站在土丘山的紅臉大漢氣得面色已泛了紫,他怒極吼道:“小子,本堂主就衝着你這狂傲之態,也就不能如此善罷!”
白斌吃吃一笑,冷厲的道:“那麼,大堂主,你就先下來送終,光只站在上面乾叫算不得英雄,算不得龍虎幫的堂主。”
青面老人雙目怒睜,大吼一聲就待從丘陵上撲下來,他身邊的紅臉大漢急急將他一拖,又低聲説了幾句什麼,青面老人滿懷憤怒,雙目死盯着白斌不放,這時,紅臉大漢已自身後抽出一面紅旗大聲説道:“姓白的,咱們就試試看吧!”
白斌在他抽紅旗的時候,已低低的向老化子道:“老哥哥,路邊有一條淺溝,你先到那裏暫避對方矢弩。”
老化子抗聲道:“小兄弟,你把老哥哥當作什麼人?”
白斌道:“老哥哥,你就不能讓兄弟露露臉,顯一顯‘果報神’昔年雄風?”
老化子萬般無奈的道:“小兄弟,小心了!”
話畢,他已身形一閃,奔向路邊一條呈不規則彎曲狀的淺溝而去。
白斌眼看雪地飄風進入淺溝,在一片飛揚的塵土中,嶽陵上紅臉大漢的三角小旗,已連續揮動三次,於是,一陣陣強勁的弓弦聲串響成了一片,無數尖利的箭矢泛着藍汪汪的光點,似一羣羣的飛蝗般鋭嘯着蜂湧射來。
白斌已倏躍而起,千百隻怒矢閃着寒光白他腳底掠過,他人在半空一斜,已不可思議的飛掠而到,看看尚隔有尋丈,一處離得最近的丘陵上,三名大漢已狂吼着分成三個方向摔出,三股血箭也如此鮮麗的噴灑出老遠。
白斌足尖一點陵頂,又朝另一個丘陵中射去,那裏站着的五名大漢齊齊吼喝一聲,撒開兩邊五柄鋒利的馬刀轉頭硬砍,白斌看都不看一眼,在那五柄馬刀剛剛舉起的時候,他一式“鬼索魂”倏而猛斜斬去,兩顆人頭已直彈而起,雙腿微彎突閃,另外,三位仁兄也一路慘叫着滾下了陵堆,而白斌卻藉着這彈腳之力撲向另一個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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