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過去,齊亦並沒有因為要調查而荒廢教導馡瑤練功。
馡瑤也明白,他就是這麼負責之人,而她也用盡心力去練劍,就連虎口破了、指尖長繭,也一點兒都不在意。
眼看最後的期限一天天逼近,他仍沒向錢雁雁開口,這讓她更憂心了。
正在她焦急之時,阿德前來回報探查的結果。
“大小姐,我那幾個在錢家鑣局卧底的兄弟捎來訊息了!”得到消息後,他立刻找到馡瑤,急着告訴她。
“快告訴我,是什麼訊息?”
“他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他壓低嗓繼續説:“據説最近一年來,錢家鑣局經常接獲運送棺材的生意。”
“運送棺材?”馡瑤緊張地問:“是空棺嗎?”
“有些是空的,有些則像是裝了什麼東西。”阿德一五一十的回報。
“這麼説來,棺材裏裝的東西很可疑了。”她沉靜思考了會兒,“也有可能是人了?”
“人?運死人?”
“不是,我是指活人。”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他們如果真的挾持一些女子,就是靠棺材掩人耳目來運送?”阿德震驚道。
“對,我是這麼想,所以現在需要更多證據,有了證據我才能找錢雁雁談判。”她握緊拳,有絲激動,“時間所剩不多了……”
“時間不多是什麼意思?”阿德只知道大小姐是為了調查錢雁雁可能販賣人口一事才如此積極。
“阿德,你不必知道太多,我只能説如果在幾天之內無法救出被擄走的女人,就有人會喪命。”
“這麼嚴重!”阿德以為她指會喪命的人就是她,整個臉色都變了。
“嗯。”她點點頭。
“那為什麼不跟少爺説?少爺他……”
“大哥是錢雁雁的師兄,他才是主謀。”否則上回挾持她的那些人又怎麼會指名道姓的要找她大哥。
“老天呀!怎麼愈來愈亂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阿德不安地來回踱步,“應該不會,少爺很關心你呀!”
“阿德,很多事不知該怎麼向你解釋,總之現在得先把證據找出來,我再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你。”馡瑤急切地對他説。
“好吧!我去催我的弟兄們,要他們儘快查出來。”説着,阿德便先退下,趕緊辦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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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花了三天時間,終於找到證人,那人願意指證錢家鑣局的鑣車有私運人口之嫌。
當然,同時也要付給那名證人相當的代價,幾乎是馡瑤這一年多來當琴伎的所有報酬。
雖然代價很高,但馡瑤覺得值得,只要能留住齊亦的命,要她付出一切也願意。
有了證人之後,她不再延宕地去找錢雁雁。
兩人在院子裏相遇。
“錢姑娘,有空嗎?”
“真可疑呀!今天怎麼會來找我?還客氣的喊我錢姑娘?”她笑意盎然地望着朝她走來的馡瑤。
“沒錯,我是有話想對你説。”馡瑤直視着她,“可以和我談談嗎?”
“既然你是我師兄的妹妹,當然沒問題了。”錢雁雁走向不遠處的亭子,“有話就説吧!”
“你和我哥……是不是拐了別人家的姑娘?”馡瑤的目光轉為鋒利,一針見血地問。
錢雁雁心下一驚,整個人赫然繃緊,“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你就不必問了,而你也不必害怕,我並沒有打算報官。”她定定望着錢雁雁,問了句八竿子打不着邊的話,“你是真心喜歡我師父嗎?”
“你指齊亦?”錢雁雁隨即笑出聲,“哈……”
“你到底是愛還是不愛?”馡瑤都快忍不住了。
“行行行,別催好嗎?”錢雁雁半眯起眸,“我對他很有興趣。”
“如果有人想置他於死地,你願意救他嗎?”馡瑤一鼓作氣地將想要説的話給説出口。
“置他於死地?!”她眯起眸,“什麼意思?”
“有人抓了我,本打算拿我和大哥談交易,要你們放回他的妹妹,結果被我師父遇上,師父為了救我,被迫吞下一顆黑丸子,如今有生命危險。”
“什麼黑丸子?那人又是誰?”錢雁雁站了起來,“你給我老實説清楚,齊亦到底吃了什麼?”
“我只知道如果半個月內沒有服下解藥的話,他就會氣血逆流而亡。”想到這裏,馡瑤已忍不住紅了眼,“求你放了那位姑娘好嗎?”
“那是不可能的,我們已拿了對方的錢,若少個人,到時會死的是我!”雖然對齊亦這麼俊美的男人可能死去感到惋惜,但是她自己的命更重要。
“你……你打算見死不救?”難道唯一的希望就這麼破滅?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沒有辦法,還有,千萬別將這事説出去,否則就算你哥不處罰你,我也會讓你得到該有的代價。”
眼看錢雁雁就要走出亭子,馡瑤立即開口,“要我不説也行,但我想知道那些姑娘的命運會如何?你們又打算將她賣給誰?”
“這些不是你能知道的。”對於挾持少女一事錢雁雁始終三緘其口,這可是犯法之事,萬一事情曝了光,她和顏士彬都會難逃死罪,若馡瑤一直逼問的話,就只好殺她滅口!
“難道齊亦就快要因為你們的惡行而死,你還是堅持不肯説嗎?”馡瑤趕緊上前攔下她,“説了,我才好想辦法救他。”
“這……好吧!”詳細情形無法告訴她,因為這是八王爺的秘密,她只簡單地道:“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姑娘全是極陽日午時出生的,我們正需要這種人。”
“極陽?”馡瑤錯愕的瞪大眼,“為什麼要這時候出生的姑娘?”
“你別再多問了,我不會説的。我再警告你一次,千萬別説出去!”錢雁雁睨她一眼,便要舉步離開。
“等等。”馡瑤再次喊住她,“如果……如果我認識一個這樣的姑娘,可以拿來交換嗎?”
她的話喚住了錢雁雁的腳步,她深蹙眉心望着馡瑤,“你真的認識這樣的姑娘?”
馡瑤點點頭。
“騙了我對你沒好處,知道嗎?”錢雁雁警告道。
“放心,我不會這麼傻,如果找個假的,你們豈會放過我?”馡瑤直視着她,“這麼説是可以了?”
錢雁雁想了想,“如果有那是最好,好吧!你把人帶來,我就答應你放了那人的妹妹。”
“真的?那太好了!”馡瑤開心地掩着面笑了。
“可以告訴我那位姑娘是誰吧?我好先去調查一下。”錢雁雁可不想被她愚弄。
她揚眉看着錢雁雁,“就是我。”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沒胡説吧?!”
“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那麼顏士彬怎麼可能不知道?”錢雁雁直覺可疑,她可不能被她的演技給騙了。
“他不是我親哥哥,自然不知道。”馡瑤咬着唇,微潤着眼眶説:“記得小時候我娘就曾告訴我,我是極陽午時出生,而我娘説這天這時辰出生的女子命不好,所以在養父母認養時,我實在不敢告訴他們真正的生辰,就怕他們會拋棄我……”
“你真是極陽日午時生的?”
“沒錯,所以就讓我來交換那位姑娘吧!”馡瑤咬咬下唇,強忍心痛的補充一句,“千萬不要給其他人知道,包括我哥,尤其是齊亦。”
“為什麼?”錢雁雁這下更確定馡瑤是深愛着齊亦,“告訴他,他一定會被你感動的,説不定還會愛上你……”
“這種換來的愛我不想要,反正你別説就是。”馡瑤直望着她,最終還是説:“請你……好好照顧他,拜託了。”
説完,她便啜泣着轉身飛奔而去。
錢雁雁不禁搖搖頭説:“怎麼會有人愛一個人愛到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當真是個沒救的傻女人!這輩子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笨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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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一時間,齊亦也查到了錢家鑣局的詭異之處。
得知他們經常押送大批棺木到外地,而且持續將近一年之久,其中必有鬼!
這陣子為了查探這些消息,他已好些日子沒見到馡瑤了,如果練功就此中斷,必然會前功盡棄。
於是今兒個他一早又來叫馡瑤起牀,“該起來練功了!”
半天過去,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齊亦雙手叉腰,深吸了口氣,“你這丫頭才勤快沒幾天又犯懶病了,真是教我失望!”
在外頭數落了一陣子後,裏頭依然寂靜無聲。這時,齊亦才發現房門開啓了一條細縫,往內一瞧裏頭空無一人。
“她去哪兒了?”
他立即來到後山的水沁湖,以為她會在那兒,卻撲了個空。
她為何就是待不住府邸,老愛東跑西跑的呢?
他無奈地回府,回自己的寢房,卻見馡瑤坐在屋前台階等着他。
“你剛剛去哪兒了?”他急躁地問。
“只是出去走走。”她詫異地看着他一臉急促,“師父,你在找我嗎?”
“沒錯,是不是該練功了?”他微蹙眉頭,打量着她。
“你不是要去探查消息嗎?”如今她也沒有心思繼續練功了。
“事情已經有一些眉目,現在只要在期限前找到那名姑娘就行了。”他靠在廊柱邊,率性地看她。
“那真是太好了,師父想不想聽我彈琴?”這便是她來這兒的目的,她想要在自己離開之前,再彈首曲子給他聽。
見他點頭,馡瑤便從身旁拿出南胡,朝他綻放出一抹燦爛又哀傷的笑容。
“為什麼突然想拉南胡給我聽?”他不解地問,覺得她的行為有些反常。
“因為我想嘛!”
七年前,她就是拉着南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讓他走近她。
“好吧!既然你想拉就拉吧!”他打開門,讓她步進房裏。
“我就坐這兒好了。”她從圓幾下拉了張椅子出來。
馡瑤抬起臉,眸心緊緊盯着他帥美無儔的臉龐……須臾,才開始低頭調音,緊接着起弦……
齊亦閉上眼聆聽,隨即音律揚起,婉轉而悠揚,半晌,愈來愈高昂,突地,他閉着的眼猛地張開,表情赫然繃緊。
這音律好熟,真的好熟,他一定在哪兒聽過,只是為何想不起來?
望着她拉南胡的姿態,更有種説不出的熟悉感,莫非他們過去真的見過?
他放下雙臂、站直身軀,走近她,直到她拉完整首曲子,他才開口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麼?”
“沒有名字,這是我爹生前所做,可惜還沒命名他就已經去世。”她斂下眼,笑得苦澀,“不知道該怎麼替這曲子命名,索性不取了。”
“你不是第一次拉這曲子吧?”他表情轉為嚴肅。
她笑了笑,“當然不是,這首曲子是我從小就會的,古箏、琵琶一樣也能彈出不同的味道。”
而她是想用這首曲子來與他道別。
望着他迷惑的眼,馡瑤站了起來,“師父,謝謝你的聆聽,我也該離開了。”
“等等。”齊亦上前喚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她傻笑,“怎麼可能呢?”
“你今天……有些奇怪。”他不想就這麼放她走,一種莫名的心慌揪住他的心。
“我哪兒奇怪了?”她看看自己,“只不過是心血來潮,想拉一首曲子給師父聽,你不喜歡嗎?”
“我沒有不喜歡,只是,你怎麼不問我查得怎麼樣了?”
他半眯起眸,爍利的眸子直視她那對有意閃躲的眼瞳,“還是已經變得不關心我了?”
“不是,我想你如果查到什麼一定會跟我説。”馡瑤被他這一問,差點兒梗了聲。
“我查出錢家鑣局有問題。”他簡單説道。
“哦……”她轉開眼神。
“看你這模樣,好像已經知道了?”這個女人的臉色有異,就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着什麼藥。
“怎麼會?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有點兒累,想回房休息了。”怕被他看出什麼,馡瑤緊張的直往後退,找個爛藉口便逃開了。
齊亦瞧着她倉皇的模樣,雙眉禁不住緊緊一皺。
他非得搞清楚這丫頭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不可。
先是莫名其妙的跑來拉了首他似曾相識的曲子給他聽,然後又急匆匆的跑開,她真以為他這麼好應付?
不再遲疑,他立即朝她房間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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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來……”齊亦站在她房門外,揚起嗓喊道。
屋裏的馡瑤緊張的繃緊神經,“我想休息了,能不能晚點兒再來?”
“你若不開門,我就要進去了。”須臾,齊亦便推開房門,就見馡瑤坐在椅上震愕的望着他。
“幹嘛用這種眼神回睇我?”他雙手叉腰,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沒……沒有,就不知道師父有什麼急事?”她裝傻。
“我有話想跟你説。”
他一步步走近她,直勾勾瞅着她漂亮的大眼睛,“你説我們過去見過?”
“……對。”她點點頭。
“那我再問你,剛剛那首曲子,不會就是當初我聽見的吧?”他猜測道。
“你怎麼知道?”她以為他想起來了,“天!”
“這麼説是真的了?”
他的疑惑讓她垮下雙肩,“原來你只是試探,不是真的記得。”
“説清楚,我們過去是在什麼地方相遇?在揚州的何處?”他願意好好聽她説。
“我不想説了。如今只要你好,那一切已不重要。”
“你很在意我的安危?”齊亦端視着她的眼,又道:“你很愛我是吧?”這問話太過露骨,讓她全身震住,目光顯露出詫異。
“嗯。”她愛他又如何?反正他又不在意。
“好,那我就稱了你的心。”齊亦猛地將她拉起,將她攬進懷裏,俯首壓住她的紅唇。
馡瑤瞠大眸子忘了反應。
也就在她錯愕的當口,他的吻也漸轉粗暴霸氣,狂肆的舌在她口中捲起風浪。
這狂烈的吻讓馡瑤的心全都亂了,腦袋更是一片空白,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好熱、呼吸急促,呼吸間淨是他那獨特的迷人味道。
接着,他的人手隔衣撫上她的胸,輕輕揉撫着……
她貼在他懷中,輕輕喘息。
“既然這麼愛我,就把你的計畫説出來……”他稍稍離開她的唇,誘哄地説。
什麼?!她立即回過神,推開他,眼底浮出委屈的淚。
“你怎麼了?”他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
“你……你這麼做並不是愛我,只是想套我的話對吧?”她好受傷呀!
“我——我只是不希望你遇到危險,想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這丫頭居然誤解他。
“怕我遇到危險是嗎?”她偏着腦袋望着他,“那表示你也關心我嗎?是因為師徒的情分還是男女間的情意?”
他挑起一眉,直視着她,“是因為我也愛上了你,這樣你該滿意了吧!”
“啊?”她沒料到他會這麼説,整個人因而震住。“你不是在唬我吧?如果只是欺騙我或開玩笑,我會更傷心的,你知道嗎?”
“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齊亦欺近她的臉,“仔細看着我的眼,告訴我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雖然他們認識不算長,他也不是很瞭解她,但不知為什麼,光是看她的臉色,他就可以察覺到她絕對有心事。
“我在想為什麼會愛上你,愛得那麼義無反顧,不管能不能得到回報……”她柔柔一笑,“不過我好開心,我終於也得到你的愛了。”
那她就算死也沒有遺憾了。
“你真傻!”他沒説的是,其實她早已走進他心裏,只是他害怕當年的事件會再重演,所以才故意對她冷漠,故意忽視她的感情。嘆口氣,他再次將她拉進懷裏,輕撫她的發,“記得,不管我會如何,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
聞言,她的心漸漸酸澀,顫抖的伸出雙臂緊緊縛住他的腰,“我真的可以愛你嗎?”
“既然愛就愛吧!”本來是想等度過危機後再坦露自己的心意,可見她這般憔悴,他又於心何忍?
更擔心……再拖下去,或許連這份心意都沒有機會説出口。
“齊亦。”馡瑤在他懷裏輕問:“那麼錢姑娘呢?”
“吃味兒了?”齊亦輕笑。
“以前會吃味兒,現在不會了。”如果她離開後,可以照顧他、幫助他的也只有錢雁雁了。
“為什麼?突然想通了?”勾起她的下巴,他温柔的眸子半眯,“對不起,以前為了接近她,從她身上探查線索,我才故意作戲,對你説些傷人的話,但我不是真心的。”
“接近她?”她不懂。
“其實我會來此教授你功夫,就是要調查你大哥所做的不軌之事,不過我想顏士彬也知道我的意圖,才會答應讓我來。”
“什麼意思?你來調查我哥,而我哥又知道你的企圖……那你豈不是很危險?”她倒抽了口氣,“你……到底是誰?”
他笑望她的眼,“聽過冽風莊嗎?”
“你是梟雄之一?!”之前在外受邀彈琴時,她就聽過人們在茶餘飯後談論他們。
“對,我就是梟雄之一。”
她瞪大眸,眼中有着愛戀和仰慕,“聽説你們除了接受委託收取報酬之外,還會濟弱扶傾、救濟貧窮呢!”
“哈……原來你也聽過我們的事,但別把我當英雄,只要把我當平常人就行。”
“好。”馡瑤柔柔地倚在他身上,衷心地笑了。
自己的犧牲是值得的,不但可以救她心愛的人,還是救了一個大英雄呀!
齊亦,你一定要安然度過這次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