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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尉遲玉一怔,道:“傅兄,你要去東方青白處?”

    連城璧也走出房,説:“傅兄,咱們犯不着去沾上銅錢。”

    傅震宇沉聲道:“我是想要東方青白大破慳囊!”

    “呀!”尉遲玉失聲道:“傅兄,你不是説要同去找獅子班?”

    連城璧飛快的插腔道:“這倒有趣,誰不知道東方青白是守財奴,一毛不拔”

    “我就要拔他的毛!”傅震宇哈哈道:“我就去一趟,二位可多睡一下。”

    連城璧忙笑道:“善財難捨,能有人掏東方青白的腰包,那才是天下奇聞呢。”

    傅震宇道:“我自有辦法,等會見。”

    一舉手,便要走。

    連城璧忙道:“請傅兄慢行一步,咱和老三敬陪,也好湊點興。”

    傅震宇一笑,道:“也好你們看,這個夥計”

    尉遲玉哈哈大笑,喝道:“呆什麼,快點!”

    原來,那個夥計,雙手捧着面盆,大約聽到他們三人説話,直翻白眼,楞在那兒,被劇遲玉一喝,夥什才回過神來,慌忙堆笑,捧上來哈腰道:“小的該死。”

    連城璧冷聲道:“快點,不要羅嗦。”

    夥計忙跑步掉頭,比狗還聽話

    在龜山之陰,一抹高崗,林木葱鬱間,朱檐高聳,書閣穿雲,就是富冠江南的第一家“錦繡別墅”,也即是“江漢一蚨”東方青白的臨老頤養之處。

    龜山在漢陽城的東方北面裏許外,為“大別山”之主峯,又名“魯山”

    或翼際山。

    山上有“禹王廟”“祖師殿”著名古蹟是一篇碑文,為晉朝徵南將軍荊州刺史胡奮撰文,為平南將軍王世將刻石,記戰徵槓事蹟。

    另在山麓之北,有一巨石,俗稱“狀元石”

    山北有“關馬洞”,傳説是蜀吳大戰時,關雲長藏赤免馬之所。

    至於“桃花洞”與“桃花夫人祠”,則有一段悽絕故事“桃花夫人”

    為“春秋戰國”時息候之妻楚國敗息候,俘虜他夫婦,玷污其妻,一日,楚王出獵,息候得見其妻,相愧無顏,一同自殺,血滴如桃花,後人乃設祠祭之,也不知是悼其情,抑是哀其節。

    可是,近十年來,天下武林,只知道龜山有“錦繡別墅”,不知其他,就因為“江漢一蚨”東方青白在那兒開山建屋,據説,地面不過四層樓房,地下卻有二層,錦繡繁華,巧奪天工,比皇宮內院還要迷人,有“鏡殿”,“迷宮”乃東方青白藏嬌取樂之所,亦是藏金隱寶之處,外人不能輕人一步。

    東方青白迷信風水,聽到一位地理家説:“‘鳳棲山’寶氣一泄,風水全失,必須擇地另居,否則,有家破人亡之災才選定在‘龜山’建別墅。”

    東昇的旭日,為錦繡別墅抹上一片金黃色。

    三個少年書生,連袂上崗,沿着大理石砌成的蹬道,停步在雪白的圍牆照壁之下,緊閉的柵門前,挺胸站着兩個青衣大漢。

    兩個手上,各牽着一條猛犬,丈許長的鐵練,一收一放間,二犬時進時退,虎虎發威,一副豪門嚇人的兇相,難怪三位書生頓住了身形。

    為首的少年書生輕咳了一聲,朗聲道:“煩二位通報貴主人,有客來訪。”

    兩個大漢只瞅了他們一眼,狀如未聞,仍在逗着狗,靠左的一位少年喝道:“聾了麼?瞎了眼的狗才!”

    那兩個大漢如被人抽了一鞭,牛眼雙翻,一個衝着三人走來,怪笑道:

    “好個酸丁,再説一遍”

    一面一抖鐵練,那頭猛犬,立時有擇人而噬之勢。

    中間少年淡淡一笑道:“別後悔啊。”

    左手少年一揮袖,道:“同狗才廢話什麼?”

    那大漢額暴青筋,猛一抖手,喝道:“叫你們吃點苦頭,再説!”

    那頭猛犬,一失霸勒,就帶着放開的鐵練,向左面的少年撲來。

    同時,另一頭猛犬,也拚命掙扎,磨牙怒叫,其聲淒厲,實在嚇人聲勢。

    左手少年水袖一拂,一探掌,雙指如剪,劃空一閃。

    吠聲與哼聲同出。

    那頭猛犬,貼地一滾,只慘吠了一聲,不動了。

    那個縱犬傷人的壯漢,連退了三步,雙手掩耳,哼着,卻説不出話來。

    他掩耳的雙手,轉眼盡是血,成了個血手。

    另一個壯漢本已嘻開的大嘴,剎那間,成了欲喊無聲,中間少年輕噫道:

    “尉遲兄和奴才計較:”

    左手少年冷然地:“傅兄,對付狗才,只有這樣,才痛快淋漓。”

    上前一步,一指另一個壯漢,道:“如想留下一對聽話的招風,快去告訴東方青白出迎貴客。”

    那個驚呆了的壯漢,回過神來,連退幾步,一手抓緊鐵練,口中連道:

    “是,是三位請交下拜貼,以便通報。”

    左手少年渾手道:“廢話!只説‘天外三俠’駕臨就是。”

    傅震宇道:“禮不可廢,我佩了拜貼”

    探袖,飛出一張大紅拜貼。

    那壯漢面色大變,忙動勁貫掌想接住。

    怪!貼子好象活的,突然像被狂風吹起,刷的一聲飛起來了。

    那壯漢接個空,嚇的一哆嗦,猛聽一聲冷笑:“滾開!誰叫你兩個怠慢貴客的?”

    壯漢又是一震,忙躬身道:“師爺,高抬貴手,這三位沒有依例求見,老主人又高卧不起”

    “胡説!飯桶!快把朱三揹走,別在此現世了。”

    壯漢忙一手牽狗,快步走向那個痛得直喘氣的壯漢,攔腰一扶道:“走!”

    那個已雙耳洞裂,血流如注的壯漢,一聲不敢吭,低下頭跟着走。

    柵門開處,一個白麪黑髮,一身白色長衫,左手提着一支翠碧籠鳥的中年人,隨手把烏籠一放,雙手捧着傅震宇的大紅拜帖,笑容可掬,連道:“三位,高軒下顧,蓬門生輝,請請。”

    始終沒有開口的連城璧,笑了一笑,道:“閣下很識相,才露的一手,也不錯,足見‘綿繡別墅’人才濟濟!”

    中年人忙笑呵呵的道:“好説,混碗閒飯吃罷了。”

    傅震宇道:“以閣下身手並不等閒,借問一句,如此閣下一樣混碗飯吃的人才有幾位?”

    “過獎了,敝東翁雖已歸隱,手下也還有不少老兄弟,如區區在下者,以千數計。”

    傅震宇笑道:“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了”

    實話實説,對方已躬身肅客,道:“請三位入座再聆教益。”

    傅震宇含笑先行,進入柵門,眼界為之一亮。

    在門外,不過是樹木夾道,登道修潔而已,一入柵門就好象兩個世界,樹木清華,青竹參差,數株臘梅,老萼殘花,仍有詩情畫意。

    除了直向大門的路是寬敞可容四車並駕的石道外,四通八達,密如蛛網的分徑,隱沒在蒼松翠柏,水池假山之間,竟是五顏六色的碎石子砌平的。

    大門是一眼可以望到的,可是中間卻隔了許多人工修成的佈置,許多一簇一簇的長青樹,四季紅,修剪成各種人物,鳥魯之狀,或立或坐,或卧或蜷,是那麼自然而悦目,如在黑夜中看去,一定當作是真的。

    碧波水池中,是對對鴛鴦與五彩金魚浮沉,不時飛起並翼雙飛的白鴿,咕咕叫。

    卻四顧不見人影,更顯得一片寧靜,如在仙境。

    由於佔地極廣,極目四望,也不能看清形勢,移步換形,時有變化。

    單是這巨大的人工佈置,就非百萬金銀莫辦,如非“江漢一蚨”誰能擁有這種享受?有錢人才有大手筆,錢可通神,何求不得,難怪世人重黃金,人為財死了。

    那位師爺,款步徐行,殷殷領路,不時停步指點着周遭景色,略加解説,何處是洛陽的牡丹,羅浮的梅花,何處是黃山的松,廬山的石。

    傅震宇不禁大笑道:“金谷園中,花卉俱備,山xx道上,木石皆奇,主人不俗,大好清福,不在神仙之下。”

    尉遲玉冷然道:“只不過沖淡一點銅臭罷了。”

    師爺始終陪着笑臉,岔言道:“這是前面,尚不足掛齒,後面略有園林之勝,乃集天下巧匠窮三年之力,陸續完成,外面謬稱,獨步園”

    “什麼意思?”尉遲玉問。

    “那是説,後面的花園,是獨步江南第一園。”

    連城璧笑道:“獨步?恐怕是貴主人一個人才可享受的意思呢?”

    “那裏!少俠真會取笑。”

    “如不是,等下咱們可以一開眼界麼?”

    “敝東翁一高興,就會敬陪品賞,單是各種盆景,就逾五千之數呢,頗可一觀。”

    “如此,更非要看看不可了。”

    一行邊説邊走,由華表下走上青石板台階,大門就在眼前,四個錦衣大漢,已轉面對外,注目肅客。

    傅震宇昂然舉步,神色突變嚴肅,連看也沒看四個大漢一眼,跨步進朱漆大門。

    連城璧與尉遲玉更是冷峻得很,使人感覺到有一股肅殺氣氛。

    那位師爺必恭必敬的把三人引入花廳,吩咐道:“奉茶。”

    一面肅客入座,嚶嚀嬌聲如鶯轉,魚貫走出三位丫環,盈盈蓮步,手捧玉盤,宋瓷蓋碗,熱氣氤氲,撲鼻清香先到,再加上女兒家的脂粉香。

    傅震宇沉聲道:“真是一呼百喏,咄咄立辦,只是,貴主人莫非沾恙不起?”

    他的目光如兩支利刃,凝注在師爺的面上。

    言外之意,已經“不高興”了。

    師爺不但是老江湖,並出名的工於心計,老奸巨滑,一路上藉着交談,已是一肚子的密圈。

    因為,“江漢一蚨”東方青白自五十歲遷到“錦繡別墅”後,真個閉門納福了,一改過去風興夜寐,手不離算盤,眼不離帳薄的生活,春宵苦短日高起,仍在擁着嬌妻美妾,在“迷宮”中的“如意榻”,“逍遙牀”上消受温柔豔福,不成文的慣例,不到午後不見客。

    他出身黑道,反正正派俠義道上的人是不會登門拜訪的,凡是望門投止者,不是黑道上的巨掣兇憨,來分享一杯羹,就是過路打秋風,或作食客的下五門人物。

    東方青白當然自得其樂,大享其福了。

    這個師爺當然深知這種情況,所以對傅震宇等三人札數週到,那因為有三點原因:“第一,他適逢其會,親眼看到尉遲玉舉手傷人,功力奇高,是惹不得的“惡客”,硬碰不得。

    第二:他聽到尉遲自稱是天外三俠,雖未聽過,以字內奇人異士之多,他不敢猜測,只有先穩住三人再説。

    第三:傅震宇的一張拜貼,赫然“傅震宇”三個字還不怎樣,拜貼右上角竟有“虎嘯山莊後人”六個小字,可把他嚇了一跳,顯然,當年“四大家”

    的傅家後人突然現身拜莊,公然自行標榜身份,單是這種氣吞山河的磅礴魄力,已證明必有所恃,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了。

    因此,他不得不以緩兵姿態先盡到迎賓禮數。

    他也明知道東方青白現在正在酣睡中,任何人也不敢去打擾,而眼前形勢迫人,傅震宇已經在幾句閒話中露了鋒芒,等於暗示,便知無法拖延時間,若不火速通知東方青白破例速出,必有不測之變,只要一動了手,是由他出面的,責任後果當然歸他。

    他當機立斷,知道非自己親自去催促東方青白,並面陳利害不可。

    所以,師爺忙陪笑道:“實在失禮,在下當親自去請東翁火速出來陪客。”

    傅震宇點頭道:“越快越好,聽説貴東翁有二位少爺?出來見見也好。”

    連城璧一揮手,冰冷冷的説:“難道要咱們去請麼?”

    師爺忙告罪,欠身道:“失陪一下,馬上就來。”

    他匆匆走向後院。

    連城璧向傅震宇笑道:“傅兄,你的打算,是先硬,還是軟硬齊上?咱和老二好配合得當。”

    傅震宇笑道:“等他出面再説,先兵後禮也可,先禮後兵也行。”

    “好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咱倆都看傅兄的,老二,你與咱同步進退,少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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