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裝作不知,故意揚聲笑道:“閣下,如能就此移駕,由我敬陪去見敝東翁,更好,我們還可負責代閣下搬運到閣下指定存放的地點,不必去山角狀元石那裏了,也可避人耳目,是麼?”
龍武一拍腦門,道:“不錯!只是,已經約定,不必更改,你可告訴他一句‘東西’只要值錢,越小越好,免多費力。”
“對,一定代為達到,敝東翁也正有此意,彼此方便。”
“那麼,一言為定,你走吧,此時不必驚動別人,免被人誤會你和俺有勾結,來個二一添作五!”
“那裏!那裏!”南宮秀心中大急,如果來的人是東方青白手下的話,一定會聽去,越描越黑,這口黑鍋背上,再也洗不淨了,忙一迭聲的道:
“閣下最會玩笑,容再相見。”
人已騰空而起。
龍武笑道:“再説,俺剛才是由那個叫什麼‘綠珠’的女人房中出來,你剛才沒有聲張,就夠聰明瞭,如果俺現在同你去,等於瓜田李下,連俺的清白也玷污了。”
南宮秀已掠出十多丈,聽得清楚,恨得牙癢,暗罵:“好小子,你説給誰聽?是存心栽我的髒了。”
此時,他只求火速離開,也顧不得有人到了附近,只好裝作不知到底,向來路飛射。
倏地,他由半空猛打“千斤墜”星拽而下,口中輕輕喝道:“誰?”
因為,有一把松針向他射來,他只好開口了。
只聽一聲冷笑道:“南宮秀,你就留下來吧,還有老朋友要見你呢。”
南宮秀已聽出人在三丈外的一塊大石後發話,只好立定身形,沉聲道:
“是那位朋友見教?”
“貴人多忘事,聽不出老朋友的口音麼?”
南宮秀實在聽不出口音是誰,又急於脱身,歉聲笑道:“恕我一時耳生,請即出面,同到敝居停處歡敍如何?”
“銅臭之地,老夫不去,你不會過來麼?”
南宮秀實在心中發毛,他明白,此時此地,要找他的人,決不會是什麼善男信女,真想發嘯傳警,勉強沉住氣,一面步向大石,一面抱拳道:“南宮秀不敢不就教,閣下是那一位”
一個沉勁的少年口音截道:“見面自然明白,難道要本公子動手?”
南宮秀聽出口風不妙,猛掉頭,就想一走了事。
要知道,南宮秀是在被龍武拆穿秘密之下,心虛膽怯,不論什麼人,在被人揭露見不得人的隱私事,心理上的本能反應,就是惱羞成怒,立時下手對付揭他隱私的人,如自問力量不夠,就會急子脱身,以擺開心靈上的負荷,也即是無顏見人之下,理不直,氣不壯,只有逃避了事
“賽留候”南宮秀就是即不敢對醜鬼龍武下手,又怕“錦繡別墅”中人潛藏附近,不敢停留之下,驟然間,又被不知來歷的人阻止,又聽出語氣不善,不是好想識,所以他只説了一聲:“急事在身,暫時失陪”
人已破空而起,再留下一句“我在‘錦繡別墅’候駕。”
猛聽一聲冷笑道:“你太笨了,留下。”
南宮秀剛掠出五丈丈,聞言,卻不見有人出手阻截,連暗青子也沒有,以為對方大言恐嚇,也冷笑一聲:“南宮秀不是嚇大的,失陪。”
再次騰身,一去四五丈。
“你是年紀活在狗身上了!”這句話剛出,一條人影已一幌而到。
南宮秀一掌拍出,喝道:“休得無禮。”
猛覺掌力走空,眼前掌影迷離,好象有三四隻手抓到。
他大駭之下,另一掌剛一式“拒虎門外”守住頭面門户,突然感到左肩一麻,痛入骨髓,立時脱力,真氣一泄,被人抓住左臂一同下墜。
南宮秀是身不由主,欲抗無力,腳剛一落地,便被人夾背一擊,打得心血上湧,眼冒金星,噴出大口鮮血。
只聽一聲:“去見我爹。”
南宮秀已被震出二丈多遠,又被人隔空一兜,剛好便他,立地身形,否則,他非落個頭破血流不可。
在那塊大石上,這時已盤膝坐了一人,火光一閃,原來那人還在吸着煙哩。
南宮秀定了定神,吸了一口氣,壓住上湧的熱血,咬緊牙關,忍住左臂被抓裂肩骨的疼痛,啞聲道:“朋友是誰?南宮秀並未得罪”
只聽背後冷聲道:“我爹好意招呼你,為何掉頭而去?無禮已極,這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
南宮秀明知道剛才一招把他制住的人,由聲音的未脱重音,當不會超過二十歲,竟有如此驚人的身手,真是栽得冤枉,心中寒氣直冒,卻不敢回頭,只向石上跌坐的人看去。
在黑影,煙霧中,加上煙火微弱的光芒照映下,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年紀五十左右的老人。
只見老人噴了一口煙,慢吞吞的道:“南宮秀,你也算得一號人物,為何如此沒種?只知開溜,枉負‘賽留候’之號,難怪捱罵,自討苦吃。”
一抬頭,看着他,又道:“關於你見不得人的事,言之污口,我們不願再提,你如果聰明的話,快把那張藏寶圖交出來。”
南宮秀心中一凜,強作鎮定的道:“我不知閣下所言含意。”
猛覺一掌心已印在他命門穴上,背後冷冷的喝道:“你可是不見棺材不流淚?”
南宮秀雖明知背後有人,卻是等到人家掌已按實才知近在咫尺,這時,真是生死關頭,只要人家稍一吐勁,立時完蛋。
可是,他仍鎮靜的道:“我剛才已和那位朋友説過,我實在不清楚這件事的情況。”
“真的麼?可是要我提出證據?”老人把旱煙管指指南宮秀,道:“再不漂亮點,真是辱沒了你混了幾十年的名頭。”
南宮秀暗忖道:“你會有證據?笑話!”
老人已接口道:“不願老老實實交出來是不?”
南宮秀道:“請説説看。”
“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等於不打自招了。”
“閣下未免強詞奪理,因為沒證據,我才向你請教明白。”
“好吧,南宮秀,你可知道老夫是誰麼?”
“正要請教。”
“你又知道剛才吃的苦頭是那一家路數麼?”
“一併請教。”
“真正不知?還是裝蒜?”
“不知!”
“你是在負虛名,真要老夫説出來麼?”
“洗耳恭聽。”
“你剛才是捱了一抓,是麼?”
“是。”
“你不會由此推想?以你的一身所學,竟避不過這一抓,當今之世,有誰?”
南宮秀心跳如搗,再也不能裝糊塗了,脱口道:“難道是‘麟半爪’?”
“總算你沒有白活幾十年。”
南宮秀已知大禍迫在眉睫,噢了一聲:“這樣説來,這位少俠,當是林大俠的賢郎了?”
“不錯!”身後冷笑一聲:“現在告訴你,正是時候,如你早知道,一定當作奇功一件了。”
“少俠好説,我不是那種人,少俠剛才稱呼”
“是我爹。”
“南宮秀,你不用多心,老夫就是”
“噢,閣下原來是林家四大家臣”
“我們不是有過三面之緣麼?”
南宮秀心頭撲撲跳,故作訝聲道:“林兄,恕南官秀健忘,除了二十年前,‘老河口’過渡時與林兄見過一面外,何來第三次?”
“忘了麼,第二次在‘岳陽樓’時在端午節的頭一天,閣下和‘鳥蒙五魅’在一起”
南宮秀神色一變,呀呀道:“小弟不曾與林兄照面,真是失禮。”
“是麼?當時老夫帶了人皮面具,閣下正逸興遺飛,老夫不便打擾清興,卻聽到‘五魅’説了什麼話?”
南宮秀知道今夜完了,仍存萬一希望,就是等待東方青白手下有人趕到,那必須儘量拖延時間不可,口中忙道:“林兄,明人面前,不説假話,小弟當時只是和他們五人不期而遇,他們五人胡言亂語,與小弟無關。”
“該説第三面了,你可記得林家遭劫的第三天?在辰州言家的密室裏,你和東方青白説了什麼話?”
南宮秀眼前一黑,只慘笑道,不開口了,他已理拙詞窮,無話可説,一身冷汗,低下頭去。
背後怒嘿一聲:“南宮秀,你認命了吧,爹,我要摘他的心了!
林浩目射xx精芒,瞪定南宮秀,輕喝道:“明白了吧?你和東方青白參與趁火打劫,自以為經過易容化裝,做得十分秘密,天網恢恢,也有今日,你未想到吧?”
南宮秀凜聲道:“林老大,我認了,我只是一時之錯,為人利用而已,為此,我屈身東方青白處十幾年,後悔不及。”
“説得好聽,以你之智,會受別人利用麼?”
“實不相瞞,我一生自負才智不在別人之下,熟料,聰明反被聰明誤,別人比我高明百倍,直到事後,我才知上當。”
“那麼,主謀是誰?”
南宮秀心跳了一下低頭道:“恕難奉告。”
背後一聲冷叱:“你至死不悟。”
南宮秀慘然道:“我認命了,一步錯,全盤錯,全盤錯,夫復何言?”
林浩沉聲道:“只要你能據實相告,並把那張圖交出,老夫念在你昔年並未多行大惡,尚不失為有才份上,留你一命。”
南宮秀苦笑道:“林老大,説來慚愧,我的女兒及妻子皆在別人的手裏,我一死尚不足惜,如多説了一句,不但我難逃一死,何必連累我妻子兒女?”
“原來如此,你是受人挾制?好吧,你先把圖交出,老夫網開一面。”
南宮秀心情狂跳,真是自認必死,又有生機,忙道:“遵命,我願獻圖贖罪,只是,還少了中間一塊。”
“什麼?”
“林老大,東方青白是‘人老精’,他把那張圖分為十三塊,除了十二塊分散在十二個小妾的藏寶箱中外,中間最要緊的一塊,不知他藏在何處,也是我苦等到如今,尚未下手的原因。”
林浩沉吟了一下,道:“這一點,我可相信,東方青白確實老奸巨滑,他利用女人貪財的心事,各給她們一個寶箱鎖匙,如果不像你這樣會走邪路,任何人也不無法得到其中一個鎖匙,真是匪夷所思”
南宮秀臉紅過耳,慚愧難禁,倨促不安,真有無地自容之勢。
林浩想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你自問幾時可以到手?”
南宮秀心中一動,輕嘆一聲:“事到如今,是船到江心補漏遲,我既已對不起他了,只有豁出去了,一定盡力在最短期間,不惜任何手段把它弄到手。”
林浩沉聲道:“這種事,言之太醜,我們決不會玷污自己,也不是因為東方青的橫財來自不義,取之無愧,而是”
一頓,目中精芒熠熠,道:“為了這筆敵國之富,不落入居心莫測的巨魔之手,我們不得不及時行動?”
南宮秀心頭大震,脱口道:“林老大的意思,是另有人想侵奪這個”
“對!而且,迫在眉睫,隨時會發生鉅變,難道你還不知道。”
南宮秀凜聲道:“可是指‘絕絕教’?”
“只可如此説,據老夫瞭解,另有鉅奸在暗中策劃,雖不敢斷定是誰?
多少會與“絕絕教’有關。”
南宮秀一頭冷汗,吸了一口氣,道:“尊意如何?南宮秀效勞之處,一定有以贖罪。”
“你,能有一份良知未泯,以你的才智,如能澈悟回頭,仍不算晚,希望你能開誠相見,要知道,這是武林大劫之前,如有人能盡力挽回,有補大局的話,實是無上功德。
南宮秀顫聲道:“林老大還能相信我否?”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南宮秀道友,請放心,你雖然有不齒於人之邪行,我們決不會以這種事對你要挾,也絕對不會揭露這件隱私。”
南宮秀大為感動,啞聲道:“林老大,衝你這份好意,我願知無不言。”
“好,阿華,你給南宮前輩推理一下。”
南宮秀只聽身後應了一聲,左肩上被三指扣緊,左臂被抖震幾下,一陣奇疼過後,就復原了,已被奇門手法接上骨節,同時,貼在背心的手掌也已撤走了。
林浩站起身來,道:“我們到林中去。”
南宮秀道:“此地地處‘錦繡別墅’不宜多留,我正奇怪我已出來這麼久,他們竟毫無動靜,實在反常。”
“放心好了!”身後的少年道:“我們還有人把風,沒有人能進入百丈之裏。”
南宮秀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汗,道:“這樣最好,剛才,我還寄希望他們會來,現在卻不希望有人打擾了,二位,先請。”
林浩點頭,單腳一頓,騰空五六丈,向剛才那一片密林中掠去。
南宮秀一怔,才發現林浩是一個枴子,心中連動,暗叫:這不是漢陽獅子隊教頭拐八爺麼?唉!聽説他來了七八年了,我竟一點也沒留心,真是報應。
他也起步了,三人入林,南宮秀不由想到適才和那個神秘的醜鬼一番對話,有點訕訕的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