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到史釗沉聲低喚:“阿鉞,阿鎮。”
史家兄弟同聲應道:“爹,有何吩咐。”
“過來。”史釗道:“你們妹妹睡下了沒有?”
史家鉞低聲道:“阿妹生悶氣,早已睡了。”
幾句話間,父子三人已經集在前艙了。
只聽史釗唧唧噥噥,低聲悄語了一會,傅震宇凝聚耳力,也無法聽清楚,只聽史家鉞輕哦着:“孩兒理會得。”
史釗陰沒沉的聲音:“説來,還是為着你們兄弟,一切好處,將來全是你倆兄弟的,一定要狠!”
只聽兄弟倆應了一聲:“孩兒知道。”
史釗道:“你們快去!”
又是兩聲水響,大約兄弟倆也下水了。傅震宇忙潛身入水,他又改了主意了。
他剛潛游十多丈遠,倏地,覺得有人掩到背後。
他暗吃一驚,忖道:“好精的水性!”
他佯作不知,卻猛地往下沉,頭下腳上,沉入七八丈深的江底。
果然,後面的人,已由他的頭頂丈處掠過。
傅震宇剛掉轉身來,猛地,有人迎面直衝下。
顯然,那個跟在他後面的人,雖然被他瞞過,但迅即發覺他已下沉,竟立即依樣葫蘆,跟着追到。
白光一閃,傅震宇吃了一驚,人在水底,是難睜眼的,水性再好,也只能看到三尺至一丈的大略影象,如在白天,有日光反映,傅震宇可以看出面前丈方圓動靜,因在黑夜的水底,他也只能辨別三尺左右的東西。
他本能地縮頸,曲腰,側身,避過直刺過來的一縷白光,右手疾伸,已向來人腕臂搭去。
來人下衝之勢很猛,收勢不住,立即被傅震宇搭在右臂肘間。
傅震宇猛措施手,向左面斜升而上。
因為,他手指觸處,又軟又滑,他立時察覺來人是女人,他是守禮君子,如不及時收手的話,勢必和對方糾纏在一起。
在水中無法開口招呼,只好一溜了事,想避開她的追蹤。
他感覺到身後起了一陣急旋,顯然,對方也是受驚之下,本能的掙扎反應。
他剛疾泅出十多丈,身後又有人釘住了。
傅震宇不禁耳根發熱,呆住了。
他想:她怎會下水?難道也是奉了父命?
她怎麼會追蹤不捨?她已看出他是傅震宇?
由於她剛才被他緊口鼻,閉過氣去,她手中的兵刃也掉落下底了。
傅震宇當然不會對一個姑娘家下手,可是,又不能讓她醒過來後出聲驚動別人,正想把她放到岸上後立即回頭。
猛聽一聲幽幽輕籲。
“英雄無奈是多情”
傅震宇聞聲音一起,便循聲注目。
那是三四丈外的岸上一塊大石後所發。
傅震宇毫不猶豫地沉聲道:“姑娘是”人已伏身上竄出水面,掠上岸。
“傅少俠,你不認得我?也聽不出我的聲音麼?”
傅震宇本就因為聽出聲音耳熟,而且已知是一位姑娘家,聞言脱口説:
“安姑娘,是你?”
他已輕輕地把史姑娘放下,大石之後,亭亭玉立着一位白衣少女,可不就是安琪姑娘。
他閃身到了她面前三尺外,可不是,雖是黑夜中,他仍看得清楚,最使他注意的,是她唇下那顆美人痣。
傅震宇抹了一下臉上的水珠,沉聲道:“姑娘,真想不到你會在此”
她笑了:“只准你順流東下,別人就不行麼?”
傅震宇心懸船上,無暇多説話,雖然對安姑娘的突然現身這裏,十分奇怪,只呆了一下,忙道:“姑娘在這裏,好極了,我拜託你”
她接口道:“你是要把史姑娘交我照料一下?”
“正是”,傅震宇道:“我有急事,馬上要趕回船上,等下再談如何?”
“等下?”她幽幽的道:“恐怕已沒有機會見面了?”
傅震宇一震,脱口道:“姑娘,為什麼?你不能等一下?”
“我也是馬上要離開這兒!”她四掃一眼,低下了螓首。
傅震宇吸了一口氣,道:“姑娘,你好神秘,我對你莫明其妙。”
“是麼?”她一仰面嫣然地:“在傅少俠的眼中,我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傅震宇一呆,道:“這個嘛,我也説不出確切的只是,覺得你很神秘哦!姑娘,你真的姓安?”
“你猜猜看。”
傅震宇心絃大震,脱口道:“你,是不是姓龍?”
姑娘嬌軀一顫,倏地仰面,櫻唇抖顫着,星眸凝視着他,猛的,又搖了一下頭,道:“我也不清楚,你,和姓龍的是什麼關係?”
傅震宇失望而又迷惘地道:“不是?姑娘,你當知道四大家的關係吧?”
“這個,我知道如果我是龍家的女兒.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傅震宇心跳如搗,凝視着她,道:“姑娘,據家父説:龍大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內子”
姑娘哽聲道:“呀你想見她麼?”
傅震宇顫聲道:
“姑娘,還用説麼?”
“我會安排她和您見面的。”
“姑娘,先謝過了,你知道她在何處?”
“知道,但未到可以奉告的時候。”
“能約個時間麼?”
“一年為期如何?”
“好,我雖恨不得立時可以見到她,但是,這是白首同歸的一生伴侶,只要她還活着,我會永遠等着她!”
姑娘嬌軀輕顫,低頭道:“有您這句話就夠了,我很羨慕她”
倏地一仰面,道:“我知道您要説什麼?現在,不是説話的時候,我只能告訴您我現在是身不由主,此行目的,也是奉令差邀您將來會明白的”
傅震宇心神大震,迅忖道:
“她的口氣,好像就是唉,她必有難言之隱,忍受着委屈,我想問她到‘錦繡別墅’的目的以及她的那位‘妹妹’是誰?她竟預知我要説什麼?把話搶在前頭,確是聰慧人”
她一揮手,道:“你該走了,這位姑娘我可以負責”
“一幌嬌軀便把史姑娘抄起,頭也不回的騰身,掠飛消逝夜空,傅震宇猛掉身入江,他和她説話耽擱了一盞茶的時間,這時矍然戒懼,恐貽誤一瞬之極,成無窮之恨,人一入水,就全力潛水疾射。
黑漆漆的江面上,這時已經暗潮洶湧,先後有十多人下了水,在史釗指揮下除了南宮秀與塗鎮江二人先行下水外,史家兄弟和另外七八人水性好的黑手,也先後分作兩路,一路遊向傅震宇坐船,一路指向那艘二層樓船。
當傅震宇由水底潛游到他的坐船附近時,他已感覺有異。
“一陣一陣的急旋,向他衝來,深通水性的人,便知附近有人在水底動手或與大魚搏鬥,才有這種現象。
傅震宇行遊到坐船之下,不由又驚又怒!
只見一人浮貼在船底,正在摸索着,看不清楚是誰?也看不清楚那人在做什麼?
直覺上,已告訴他,此人在船底弄鬼。
傅震宇左掌一抖,右掌一甩,激起兩道急旋,貼在船底的人,立時警覺地迥身掉頭,雙手一分,疾衝過來。
傅震宇就是要誘激對方如此,好認清是誰,雙方相距不足二丈,那人水性極精,一衝之力,就是一丈多遠,傅震宇以逸待勞,已凝聚目光注視。
當對方衝到他面前五六尺外時,他看出一個大略影子,正是那只有一隻眼姓塗的。
傅震宇剛瞥見白光一閃對方已經迫在睫眉。
傅震宇已向左面游出丈許,對方立時發覺撲空,掉頭跟着逼傅震宇已看出對方右手有一柄“分水鵝眉刺”,是水路上的人慣用細巧兵刃,因為在水中,最不好着力,只有這類特製的兵刃,能夠分水攻敵,但只利於近攻,距離三尺外,就發揮不出威力。
傅震宇剛才重回到水中時,已經順手把史家璇姑娘的那柄長只八寸的“破浪魚鱗刀”撿在手,這時,面逢勁敵,正好派用場。
他刀藏肘後,故作閃避不及之狀,對方已猛衝過來,“分水鵝眉刺”帶着一團急浪,劈胸刺到。
傅震宇猛翻身,險到毫髮的恰好讓過一刺刀道:雙方正好交錯而過,相距不足尺許。
傅震宇猛翻腕,用陰勁,“魚鱗刀”一沉!
咕咕咕一陣水泡響對方正水面疾升。
傅震知道已經得手,但分不清對方傷在什麼地方?如讓對方升出水面,必然出聲,那就誤事了!
他雙足一踹,左臂一分,緊釘住對方,猛探右手,抓住了對方的腳脛,向下一拉。
傅震宇一沉五六丈深,到了江底,對方也被他帶下去,這一來,真是絕招,對方立時身子軟了下來,只有大串水泡上升。
因為,傅震宇是有備,對方是在受傷之後,忍痛圖逃心急之下,突然又被傅震宇抓住腳,猛向下沉,對方換氣不及,再好的水性也施展不出,立時江中沖鼻入喉,一嗆之下,喘不過氣來,就成了半死的魚一樣。
傅震宇倒有點躊躇了,他本想把這個獨眼賊制住後,帶到適當地方去盤問,或者,乾脆把他幹掉。
可是,稍一思忖,認為兩者都不妥當。
因為下水的人太多了,他必須先弄清楚這個獨眼賊在船底搞了什麼鬼?
另外,他要防備別人突襲。
他略一權衡,便摔掉“獨眼龍”塗鎮江,向船底游去。
他剛探出頭換氣,立時發覺形勢有變。
只見“旋風刀”史釗的坐船和另外二船正在緩緩移動着。
靠岸的那隻雙層畫船突然亮起燈光。
只聽由雙層畫船中發出冷笑:“不成話!豈有此理!”
傅震宇心中一跳,暗道:“這聲音好熟,在何處聽過?”
馬上,他弄清楚正是自己曾經在“錦繡別墅”中加以特別注意的那位“匡總管”,由於匡總管很少開口説話,所以,傅震宇想了一下才發覺。
正要下令“動手”的“旋風刀”史釗卻心驚肉跳,暗叫:“大糟!”
那因為,他的計劃,是要“獨眼龍”等先把傅震宇等坐船由船底特製的機關,引發烈性炸藥,同時炸掉,連同伍震東與塗鎮江的坐船一併下手,一則混淆耳目,二則好移禍江東,激怒“神力宮”主人出山,而史釗的目的,除了想獨得三艘船上的全部金珠外,把南宮秀也拉下手,南宮秀只是他一時利用工具而已,事後,他可以向東方青白推諉責任,他用心不謂不毒,一切都是他佔便宜
由於那艘雙層畫航停泊在近處,史釗為了滅口,也不惜派了七八個水性的高手由水底潛去,要他們把那艘船上的人做掉“乾淨”,船上一切則由那些人“香香手”大家分掉
他估計“獨眼龍”塗鎮江與“賽留候”南宮秀等已經在水中做好了手腳,那一艘雙層舫中的人也已擺佈好了,才下令移動坐船,只要通知已經下水的史家鉞,史家鎮兄弟,立時可以點燃“雷管”,來個灰飛煙滅。
他為防萬一有漏網之魚,才把坐船移動,準備包圍附近水面,只要發現還有話的,不惜再派手下爪牙下毒手,不留一個活口,而後,他可躇躊滿志了,一舉而消滅了傅震宇等,不論是向東方青白也好,向“另一方面”
挾制他而不明細底的人也好,他都是大功一件
“不知先生”蔣淡如突然在雙層畫舫中發話,可把老奸巨滑的史釗驚得心忙意亂。
他萬萬未料到蔣淡如竟會與他同路,更未料到竟會湊在一起,更未想到蔣淡如的船會超過他先到。
他這一出聲,勢必驚動傅震宇等,就有一着錯,全盤輸的危險。
如果是蔣淡如棋高一着,預先算定他會有這一手,專門來對付也的話,更是大糟!
匆促間,史釗這隻老狐狸立作決定,他一揚手,就是三支“旋風飛刀”,並非傷人,而是貼着水面射去。
“旋風飛刀”立時在水面上掠過,不住的旋轉,發出嗤嗤的聲音。
這就是他下令給兩個兒子,火速下手的暗號。
他想先造成事實,再集中全力對付蔣淡如,仗着人多勢眾,只要能把蔣淡如抓住又恰好截回了東方玉,東方英,東方俊三人的話,更是錦上添花,好運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