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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章

    連城璧這一手,正是“絕絕教”中入室弟子必學的一記‘鬼手抓魂”殺着。

    這一招,專以揭掉敵方天靈蓋為主。

    由施展者火候之深淺而分隱、狠、準的程度。

    以汪浩然為例,他一出手,可説百發九十九中的。

    除非對手功力高過施展者倍數,方可及時破解或閃避。

    因為,這記殺手,以奇詭迅速見長,練習者先抓死物,能在三丈六尺周遭中抓無不中,閉着眼,都可隨意抓中,再以活的人畜作靶子一直到百無一失,才算已經入門。

    如果對手是功力與連城璧相等或只在伯仲之間,極難逃過他,這一招殺手。

    即使不當場揭開天窗,失去天靈蓋,也必在其他部位受到抓傷。

    那因為,這種手法一經發出,快逾閃電,往往令對手還來不及轉念間,或想閃避之際,眼一花,已被抓中。

    這種手法的狠毒處,就是施展者意隨念動,得心應手,叫人防不勝防。

    連城璧所以敢於向“碧目神翁”下手,那因為

    第一:他恐怕王嶽對他二人起疑,只要一問答,便會驚動別人,便內院有了準備,這是自露破綻的敗着,打人先下手,他在做賊心虛之下,不得不先下手為強。

    第二:狼子野心,他為了求功心急,竟想打王嶽一個措手不及,殺人滅口,以掩飾他和魏世才。

    第三:他自恃過甚,認為單隻王嶽一人,四顧無人,正是殺人立功良機,如果讓王嶽一出聲招呼,其他三老趕到了,那就功虧一蕢了。

    因此,他當機立斷,疾下殺手。

    魏世才老奸巨滑,本想先穩住王嶽,再定進退,連城璧即已出手,他攔阻不及,立即瞭解連城璧的用意,一面咳了聲:

    “別誤會!”

    人也遊身疾進,作阻截連城璧之狀,封死了王嶽的退路,準備連城璧一擊不中,他再加一下狠的。

    可是,他二人都估計錯誤了。

    只見“碧目神翁”王嶽雙目碧光一迸,猛縮脖子,腰一弓,雙掌一合,不閃不退,反而向連城璧疾撲過來。

    人未到,一股無形的彈力先到!

    迫得連城璧想變化也來不及,只有先求自保,身形猛向左面一湧,想卸掉王嶽發出的陰氣。

    王嶽吐氣開聲,作獅子吼。

    “着!”

    雙掌倏分,五指虛捏,掌心中空如蛋,並未見一點凌厲掌風。

    連城璧卻猛覺胸前一震,如中巨杵。

    他立即身不由主,連退八步,眼一黑,心血上湧,喉中一甜,嗆出大口鮮血。

    魏世才卻是佔了見多識廣的便宜,當連城璧一抓無功,王嶽弓身前撲之際,他已一驚,卻看不出是何身法,只覺得王嶽深知破解這一記“鬼手抓魂”

    的唯一訣竊,趁虛而入。

    那因為,“鬼手抓魂”是有攻無守,眼神,力道,完全集中在對方身形可能變化之上,勁力聚於指尖,對手都是本能地揮掌還擊或向後撤身與左右閃避,才可發揮威力。

    如果對手竟反向前衝,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根本不顧死活,不知道利害,盲目前衝拼命的打法。

    一是深知破解之法,利用施展“鬼手抓魂”時的胸前門户大開之空隙,直搶中宮。

    在這種形勢下,當然只有先求自保,先向後退,或左右移步的方式。”

    不然,即使能夠沉腕曲肘,往回抓,自己也非被對方衝近面前挨一擊不可。

    除了拚着兩敗俱傷,同歸於盡外,等於這一記殺手變成了“敗着”,主客易勢,反被對手搶佔了先機。

    因此,魏世才就猛窒急勢,雙掌控勁不發,封住了胸前要穴。

    虧了這一招,王嶽所發的無形罡力,正好撞在魏世才雙掌的護身力道上,也把魏世才震得連晃三晃,才穩定馬步。

    王嶽得理不讓人,狂笑一聲:

    “鼠子敢爾,席師爺,速擒下這小狗!”

    話聲中,雙掌再合,再分。

    魏世才脱口驚呼:

    “嶽老,你練成了‘空心一氣’?”

    王嶽的話,猛提醒了他,活曹操所以為活曹操,奸在骨裏,他立即猛扭身,向連城璧飛出一掌,同時,急促傳聲:

    “快走”

    連城璧雖然意外受創,驚怒入下,己再凝功,他功力本強,正要向王嶽猛下毒手

    王嶽已經再次吐招。

    連城璧已聽出王嶽施展的是“長白派”鎮山絕學“空心一氣”。知道利害,又聽老魏傳聲提醒,立時悍笑一聲:“來得好!”

    一面雙掌猛翻,作全力硬接之勢,人已翻身一個“空心筋斗”,猛一挺身,斜射出丈許,大喝一聲:

    “打!”

    兩點黑影,直取王嶽雙睛。

    算他命大,恰到好處的迎擊了魏世才的一掌之力,砰然巨響,震盪力道,正好把王嶽的“空心一氣”在空際震盪四散,等於合二人之力施為,卻一點也不現痕跡。

    魏世才冷笑一聲:

    “小輩還想逃麼?”

    一頓腳,彈身凌空疾撲。

    王嶽剛一側身,讓過了兩點黑影,連城璧已趁此空隙,騰身上了廂房,隨手揭起兩片鐵瓦,喝一聲:

    “賞你!”

    猛砸向魏世才,人已向後院巨木陰影中射去了。

    凌空追“敵”的魏世才,雙掌一翻,震開兩片鐵瓦,身形緩了一緩,怒罵了一聲:

    “好猾溜的小!”

    半空蹬腳,再次騰身,上了屋面。

    “碧目神翁”王嶽也湧身追上屋面。

    只前後腳之間,不見了連城璧的人影。

    王嶽哼了一聲:

    “好小子,還能上天入地麼?”

    魏世才以席師爺的身份,猛一頓腳,道:

    “嶽老,你為何對我也下重手?”

    王嶽道:

    “先抓住這小子再説!”便要騰身而起。

    魏世才低聲道:

    “不可,先讓這小子喘口氣,等他自行現身,還不手到擒來?”

    王嶽四掃一眼,也低聲:

    “難道這小子潛入內院了?”

    魏世才噓了一氣道:

    “嶽老,你那一手,幾乎要了我的老命咳咳”

    王嶽道:

    “誰叫你引狼入室,把這小子帶進內院的?”

    魏世才道:

    “嶽老誤會了,這小子在前面吃了虧,東翁看在其師汪浩然面子上,叫我把他帶進內面治傷”

    王嶽道:

    “老夫早看這小子不是好東西,顯然是與姓符一路,也可能是和“絕絕教”有關”

    魏世才佯作失驚道:

    “嶽老,這小子是汪浩然的門下”

    王嶽冷笑道:

    “汪浩然又是什麼好相識?誰知道他十多年會搞什麼鬼把戲,反正這小子凝嫌重大,多半是想進來卧底的奸細!”

    魏世才如被兜心打了一記悶拳,故作一哦道:

    “到底是嶽老有眼光,我差點被這小子蒙了”

    王嶽碧目炯炯地一面四掃着,一面冷然道:

    “好説,不是老夫倚老賣老,席老弟,説句請勿生氣的話,老夫剛才還疑心你和這小子是一樣的貨色哩!”

    魏世才暗叫:

    “到底薑是老的辣!”口中忙道:

    “嶽老聖明,幸虧是嶽老,如換了別人,我可是有口難分啦!”

    王嶽輕噫一聲:

    “奇怪!這小子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氣?別小看了他,席老弟向左,同老夫來個網中捉魚!”

    説着,人已掠身向右面抄去。

    魏世才口稱:“遵命!”

    人也向左手騰身,心底卻笑罵道:

    “王八羔子的,憑你,也敢在魏某人面前使用心機?何妨試試高下!”

    他一伏身便向屋檐下滾落。

    四丈外的暗影中,揚起了連城璧的傳聲:

    “魏老,下一步如何走?”

    魏世才傳聲道:

    “等老夫先把這老王八調開再説!”

    連城璧急促傳聲道:

    “請左丞相火速行動,咱.吃了一點虧,不能久耗”

    魏世才會意,知道連城璧已受了內傷,只一點頭,就猛揚聲:“好小子,打”

    隨手揭下一片瓦,向五六丈外的樹木中打去,人也凌空飛撲而上。

    已經在右面十多丈外搜索的王嶽聞聲彈起身形,喝道:

    “席老弟別讓這小子兔脱了”

    人也向魏世才身後疾掠而去。

    連城璧暗道:

    “到底是活曹操呀!”

    更不怠漫,悄然地白屋檐下的暗影中,“老猿墜枝”式,上了二丈外的一株堡丫,再像猴子一般,掩着身形,向下滑墜。

    只聽十幾丈外揚起魏世才的喝罵:

    “好小子,有種就別溜,本師爺若不抓到你,從今不姓席!”

    連城璧差點笑出聲來,魏世才本來就不姓席嘛!

    連城璧因為臟腑為王嶽的“空心一氣”震傷,逆血雖已吐出,腳下發軟,心中發虛功力減少了二三成,身在虎穴,生死關頭,一點不敢大意,只顧揀陰暗的地方鶴伏蛇行。

    他唯一的希望,是先找到一個十分安全的隱身地方,避過一時耳目,再等魏世才來策應,才好決定如何下手或脱困。

    他本想藏入廂房裏,在理論上,該是較安全的,可是,他不敢冒失妄動,只有先找陰暗處避過風頭再説。

    還好,除了聽到魏世才與王嶽在間或問答,向前面搜索過去外,距離已經拉遠了近三十丈,尚未聽見另有別人在附近搜索。

    他暗恨道:

    “姓王的老傢伙,等下小爺要好好報答你一掌之賜!”、猛的:他腳下好像絆着什麼?

    軟,而又有彈性的,使他駭然失驚之下,騰身數尺高。

    他以為踏在“長蟲”(蛇)身上,不由心中一慌,幾乎脊骨發麻,幾乎提氣不住!

    可是,他馬上發覺入阱了!

    小腿以下,好像被蛇纏緊,而且越收越緊!

    他迅即隨着下落實地之勢,雙掌作刀削,猛向腿間切下。

    鈴!鈴!鈴!

    一陣刺耳響動,四面八方,鈴鈴不絕。

    他明白了,這叫做“串地錦”,又名“縛虎鈴”,乃是用人發馬尾密纏成索,粗若姆指,外面再包上層牛皮,所以軟中有韌力。

    如果在這種皮索上澆了水,則又濕又冷,任何人驟然絆着,都會當作是蛇的。

    這種小玩意,專門設置在陰暗之處,使人不易發現趨避,除非不絆上,一絆上了,即是沾着了活釦,就會越收越緊,不論人獸,非倒地受縛不可。

    由人發所制,不好着力,再強的掌力,也不能下子斷掉它。

    五金兵刃亦如此。

    連城璧暗叫:“罷了,真是陰溝裏翻船了!”

    他無法立定身形,一交僕在地上。

    懸空的銅鈴響着,他明白,一定有人聞聲趕出,只有束手待縛了。

    他心中又氣又急,猛聽一聲冷笑:

    “如此膿包,也敢來方家堡現世?”

    隨着話聲,已有人到了廂房上的屋脊上。

    只聽屋檐下嗤的一聲輕笑,道:

    “是洪師爺麼?”

    屋脊上噢了一聲:

    “正是,我剛由外面趕回來。”

    屋檐下沉笑道:

    “好教師爺見笑了,這小子笨得像驢子,閉着眼瞎轉磨,自投陷阱,真叫我差點笑破肚子!”

    連城璧又愧又恨!

    愧的是有人藏身在屋檐下,一聲不響,自己還不知道,可見此人心機深沉,功力也高。

    恨的是魏世才為何不打個招呼,讓自己糊糊塗塗的丟人現眼。

    可是,這又能怪誰?只有認命了。

    只聽屋脊上咳了一聲:“馮二弟,且把這小子抓起來,看看是誰?吃了豹子膽了?”

    屋檐下笑道:

    “説來還是咱們的客人哩,朝為座上客,暮作階下囚,也實在叫人無可奈何!”

    洪師爺哦了一聲:

    “是那一位?馮二弟可知此人姓氏?誰的門下?”

    連城璧心中一動,頓生急智,故意怒聲道:

    “區區連城璧,為‘四絕諸葛’門下不肖弟子,如果家師知道方家堡是如此對付他的門下,不知作何感想?

    洪師爺咳了一聲:

    “原來是汪大俠高足!馮二弟,快放人!”

    又在屋脊上朝下拱手道:

    “恕不知,不罪,連少俠為何誤闖後院,可是迷了路?”

    連城璧忙道:

    “區區因為和符家小畜生廝拚失手,掛了彩,由席大師爺帶進後院,擬請方夫人賜藥理創,不料”

    洪師爺大聲道:

    “馮二弟,為何還不快放人?”

    原來,“串地錦”有廣達十丈及小至三丈方圓的,必須把總索機扭逐一清理,方可把纏人的索子鬆開。

    只聽屋檐下笑道:

    “洪師爺!這不是急得了的事,越是催得急,咱可更弄不清了!”

    洪師爺道:

    “笑話!在馮二弟不過舉手之勞,誰不知你是‘五虎將’中的智勇雙全‘賽子龍’?”

    連城璧一驚,暗道:

    “原來這廝就是‘賽子龍”馮驥?據説此人足智多謀,難怪如此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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