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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迷情

    月下的西湖,總是温柔而嫵媚的,無論什麼事,都永遠不能改變她。

    就好像也沒有人能真的改變風四娘一樣。

    風四孃的心還在跳,跳得很快。

    她的心並不是因為剛才那一戰而跳的,看到蕭十一郎扶着冰冰上樓,她的心才跳了起來。

    她畢竟是個女人。

    無論多偉大的女人,總是個女人。

    她可以為別人犧牲自己,但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這世上又有誰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沈璧君心裏又是什麼滋味?

    風四娘勉強笑了笑,輕輕的道:“你若認得冰冰,你就會知道她不但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而且很可憐。”

    沈璧君遙視着遠方,心也似在遠方,過了很久才垂下頭:“我知道。”

    “我們現在就上去找她好不好?”

    沈璧君遲疑着,沒有回答。

    風四娘也沒有再問,因為她忽然發現王猛已走出船艙,正向她們走過來。

    她希望他不是來找她們的,王猛卻已走到她面前,眼睛還在東張西望。

    風四娘忍不住問:“你找什麼?”

    王猛道:“我們的老二。”

    風四娘回過頭,才發現史秋山早已不在她身後。

    剛才被青衣人招回的渡船,現在又已蕩入了湖心,船頭上的人,至少已有一半走了。

    剩下來的人,有的倚着欄杆假寐,有的正在喝着酒。

    酒菜卻不知是主人為他們準備的,還是他們自己帶來的。

    “史老二呢?”王猛又在問。

    “我怎麼知道。”風四娘板着臉,冷冷道:“史秋山又不是個要人照顧的孩子,你們又沒有把他交給我。”

    王猛怔了怔,喃喃道:“難道他會跟別人一起走了?”

    風四娘道:“你為什麼不進去看看?”

    王猛道:“你呢?”

    風四娘道:“我有我的事,你管不着。”

    她忽然拉起了沈璧君的手,衝入船艙。

    現在她已很瞭解沈璧君,她知道沈璧君這個人自己總是拿不定主意的。

    但她卻有很多事卻非得問個清楚不可,她早已憋不住了。

    王猛吃驚的看着她們闖入船艙,忍不住大聲問:“難道你們也是來殺蕭十一郎?”

    風四娘沒有回答這句話,他身後卻有個人道:“縱然天下的人都要殺蕭十一郎,她們兩個人卻是例外的例外。”

    王猛霍然回頭,就看見了侯一元枯瘦乾癟的臉。

    “為什麼她們是例外?”王猛道:“你知道她們是誰?”

    侯一元眼睛裏帶着狡猾的笑意,道:“若是我人不老眼不花,剛才跟你説話的那個女人,一定就是風四娘。”

    王猛嚇了一跳。

    ──有很多人聽見風四娘這名字都會嚇一跳的。

    侯一元道:“你也聽説過這個女人?”

    王猛道:“你怎麼認出她的?”

    侯一元笑了笑,道:“她雖然是個有名難惹的女人,可是她的武功並不高,易容術更差勁。”

    王猛道:“還有個女人是誰?”

    侯一元道:“我看不出,也想不出有什麼女人肯跟那女妖怪在一起。”

    王猛道:“你看見史老二沒有?”

    侯一元點點頭,道:“剛才還看見的。”

    王猛道:“現在他的人呢?”

    侯一元又笑了笑,道:“若連風四娘都不知道他在哪裏,我怎麼會知道?”

    他笑得實在很像是條老狐狸。

    王猛道:“他有沒有在那條渡船上?”

    侯一元搖搖頭,道:“我沒有看見他上去。”

    王猛皺起了眉,道:“那麼大的一個人,難道還會忽然失蹤了不成?”

    侯一元悠然道:“據我所知,跟風四娘有來往的人,有很多都是忽然失蹤了的。”

    王猛瞪着他,厲聲道:“你究竟想説什麼?”

    侯一元微笑道:“船在水上,人在船上,船上若沒有人,會到哪裏去呢?”

    王猛忽然衝過去,一個猛子扎入了湖水。

    侯一元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這個人並不笨,這次總算找對地方了。”

    船樓上的地方比較小。

    小而精緻。

    燭台是純銀的,燭光混合了窗外的月光,也像是純銀一樣。

    蕭十一郎木立在窗前,遙視着遠方的夜色,夜色中的朦朧山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是不是又想起了那可怕的殺人崖?

    冰冰看不見他的臉色,卻似已猜出了他的心事。

    她一直都沒有驚動他。

    他在思索的時候,她從來也沒有驚擾過他。

    現在她自己心裏也有很多事要想,一些她想忘記,都忘不了的事。

    一些可怕的事。

    她眼睛裏的驚懼還沒有消失,她的手是冰冷的,只要一閉起眼睛,那瞎子歪斜詭異的臉,就立刻又出現在她眼前。

    天地間一片靜寂,也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彷彿有人在大聲問話。

    她沒有聽清楚是在問什麼話,卻看見兩個人衝了上樓。

    兩個船姑打扮的女人。

    她幾乎立刻就認出了其中有一個是風四娘。

    風四娘也在盯着她道:“你身上真的有塊青色的胎記?”

    這就是風四娘問的第一句話。

    每個人都聽見了風四娘問的這句話,又有誰知道沈璧君想説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她心裏也不知有幾千幾萬句話要説。

    可是她一句都沒有説出來。

    ──她是不是想衝過去,衝到蕭十一郎面前,投入他懷抱裏?

    但她卻只是垂着頭,站在風四娘身後,連動都沒有動。

    冰冰並沒有回答風四娘那句話。

    風四娘也沒有再問。

    因為蕭十一郎已轉過身,正面對着她們──

    她們三個人!

    又誰能瞭解蕭十一郎現在心裏的感覺?

    他當然一眼就認出了沈璧君和風四娘,但是現在他的眼睛卻在看着自己的腳尖。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多看誰一眼,實在不知道該説些什麼。

    他面對着的正是他生命中三個最重要的女人。

    這三個女人,一個是他刻骨銘心,永難忘懷的情人,他已為她受盡了一切痛苦和折磨,甚至不惜隨時為她去死。

    另外兩個呢?

    一個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個已將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全部奉獻給他。

    這三個女人同樣都已為他犧牲了一切,只有他才知道,她們為他的犧牲是那麼的大。

    現在這三個女人忽然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了──你若是蕭十一郎,你能説什麼?

    窗外波平如鏡,可是窗內的人,心裏的浪潮卻已澎湃洶湧。

    第一個開口的是風四娘。

    當然是風四娘。

    她忽然笑了。

    她微笑着道:“看來我們改扮得還不錯,居然連蕭十一郎都已認不出!”

    蕭十一郎也笑了:“幸好我總算還是聽出了你的聲音。”

    風四娘手插住腰,道:“你既然已認出了我們,為什麼還不趕快替我們倒杯酒。”

    蕭十一郎立刻去倒酒。

    他倒酒的時候,忍不住看了風四娘一眼。

    ──風四孃的手插着腰,看來正像是傳説中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事都不在乎的女人。

    其實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蕭十一郎當然不會不知道。

    杯中的酒滿了。

    他心裏的感激,也正像是杯中的酒一樣,已滿得要溢出來。

    他知道風四娘是從來也不願讓他覺得難堪的,她寧可自己受苦,也不願看着他受折磨。

    所以沒有人笑的時候,她笑,沒有人説話的時候,她説話。

    只要能將大家心裏的結解開,讓大家覺得舒服些,無論什麼事她都肯做。

    風四娘已走過來,搶過剛倒滿的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好酒。”

    這當然是好酒。

    風四娘對酒的辨別,就好像伯樂對於馬一樣。

    伯樂若説一匹馬是好馬,這匹馬就一定是好馬。

    風四娘説一杯酒是好酒,這杯酒當然也一定是好酒。

    “這是三十陳年的女兒紅。”

    她笑着道:“喝這種酒應該配洋澄湖的大閘蟹。”

    冰冰立刻站起來:“我去替你蒸螃蟹。”

    “我也去。”風四娘道:“對螃蟹,我也比你內行。”

    她們並沒有給對方暗示,可是她們心裏的想法卻是一樣。

    ──四個人若都留在這裏,這地方就未免太擠了些。

    她們情願退出去。

    她們知道蕭十一郎和沈璧君一定有很多很多話要説。

    但是沈璧君卻站在樓梯口,而且居然抬起了頭,一雙美麗的眼睛裏,帶着種誰都無法瞭解的表情,輕輕道:“這桌上就有螃蟹。”

    桌上的確有螃蟹。

    冰冰知道,風四娘也看見了。

    可是她們卻不知道,沈璧君為什麼要説出來?為什麼不讓她們走?

    難道她已不願再單獨面對蕭十一郎?

    ──她是不願?還是不敢?

    難道她已沒有什麼話要對蕭十一郎訴説?

    ──是沒有?還是太多?

    蕭十一郎眼睛裏,已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卻微笑着道:“這螃蟹是剛蒸好的,還沒有冷透,正好用來下酒。”

    難道他們真的想喝酒?

    ──為什麼酒與憂愁,總是分不開呢?

    酒已入愁腸,卻沒有淚。

    誰也不願意在人前流淚,英雄兒女們的眼淚,本不是流給別人看的。

    酒在愁腸,淚在心裏。

    臉上只有笑容。

    風四娘笑得最多,説得也最多,喝了幾杯酒後,她説的第一句話還是:“你身上真的有那麼一塊青色的胎記?”

    她本就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

    其實這句話就不該問,無論誰看見冰冰當時的表情,都能看得出那瞎子沒有説錯。

    風四娘卻偏偏還是要聽冰冰自己親口説出來。

    冰冰只有説。

    ──遇見了風四娘這種人,她還能有什麼別的法子?

    她垂着頭,説出了兩個字:“真的。”

    風四娘卻還要問:“這塊胎記真在……在他説的那地方?”

    冰冰的臉紅了,紅着臉低下頭。

    這本是女人的秘密,有時甚至連自己的丈夫都不知道。

    那瞎子怎麼會知道的?

    難道他真的有一雙魔眼?

    風四娘轉過頭,去看蕭十一郎。

    ──你是不是也知道她身上有這麼樣一塊胎記?

    這句話她當然沒有問出來,她畢竟不是那種十三點。

    冰冰的臉卻更紅了,忽然道:“這秘密除了我母親外,只有一個人知道。”

    風四娘立刻搶着問:“誰?”

    “我大哥。”

    “逍遙侯?天公子?哥舒天?”

    “嗯。”

    風四娘怔住。

    冰冰道:“我母親去世後,知道我這秘密只有他,絕沒有第二個人。”

    她説得很堅決。

    她絕不是那種粗心大意,隨隨便便的女人。

    風四娘相信她的話:“可是,你大哥豈非也死了?”

    冰冰的臉色更蒼白,眼睛裏又露出那種恐懼之色,卻沒有開口。

    風四娘道:“你大哥死了後,這秘密豈非已沒有人知道?”

    冰冰還是不開口,卻不由自主,偷偷的瞟了蕭十一郎一眼。

    蕭十一郎的臉色居然也發白,眼睛裏居然也帶着種説不出的恐懼。

    ──這世上又有什麼事能夠讓蕭十一郎覺得恐懼?

    他和冰冰恐懼的,是不是同樣一件事?

    風四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冰冰,試探着道:“你們心裏竟在想什麼?”

    冰冰勉強笑了笑,道:“沒有什麼。”

    風四娘笑道:“難道你們認為逍遙侯還沒有死?”

    冰冰閉上嘴,連笑都已笑不出。

    蕭十一郎也閉着嘴。

    兩個人居然像是默認了。

    看着他們臉上的表情,風四娘心裏忽然也升起股寒意。

    她認得逍遙侯。

    那個人的確有種奇異的魔力,他自己也常常説,天下絕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若説這世上真的有個人能死而復活,那麼這個人一定就是他。

    何況,蕭十一郎只不過看見他落入絕谷,並沒有看見他的屍體。

    風四娘又喝了杯酒,才勉強笑道:“不管怎麼樣,那瞎子總不會是他。”

    蕭十一郎忽然道:“為什麼?”

    風四娘道:“因為逍遙侯是個侏儒,那瞎子的身材卻跟普通人一樣。”

    蕭十一郎道:“你沒有想到過,也許他並不是天生的侏儒。”

    風四娘從來也沒有想到過,她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樣想?”

    蕭十一郎道:“因為我現在才知道,一個侏儒,絕不會練成他那樣的武功。”

    風四娘道:“但他卻明明是個侏儒。”

    蕭十一郎沉吟着,忽又問道:“你有沒有聽説過道家的元嬰?”

    風四娘聽説過。

    修道的人,都有元神,元神若是練成了形,就可以脱離軀殼。

    元神總是比真人小些,所以又叫做元嬰。

    ──那其中的奇妙,當然不是這麼樣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解釋的。

    “但那也只不過是神話而已。”

    “那的確只不過是神話。”

    蕭十一郎道:“但神話並不是完全沒有根據的。”

    “什麼根據?”

    “傳説中有種武功,若是練到爐火純青時,身子就會縮小如童子。”蕭十一郎道:“這種武功據説叫做九轉還童,脱胎換骨,無相神功。”

    風四娘笑了:“你看見過這種功夫?”

    蕭十一郎道:“沒有。”

    風四娘道:“所以這種功夫也只不過是傳説而已。”

    蕭十一郎道:“傳説更不會沒有根據。”

    風四娘道:“所以你認為逍遙侯已練成了這種功夫?”

    蕭十一郎道:“假如這世上真有人能練成這種功夫,這個人一定就是他。”

    風四娘漸漸笑不出了。

    蕭十一郎道: “一個人無論練成了多高深的功夫,若是受了重傷,就會散功。”

    風四娘在聽着。

    蕭十一郎道:“練成這種九轉無相神功的人,散功之後,就會恢復原來的樣子的。”他接着又道:“冰冰並不是侏儒,她懂事時,逍遙侯已是天下第一高手。”

    風四娘道:“所以你認為逍遙侯本來也不是侏儒,就因為練成了這種功夫,才縮小了的?”

    蕭十一郎道:“嗯。”

    風四娘道:“可是他跌入絕谷,受了重傷,功夫就散了,所以他的人又放大了?”

    這種事聽起來實在很荒謬,很可笑。

    蕭十一郎卻沒有笑,他看見過更荒謬的事,這世界本就是無奇不有的。

    風四娘本來是想笑的,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也笑不出了。

    “難道你真的認為那瞎子就是逍遙侯?”

    “很可能。”

    “你憑哪點認為很可能?”

    蕭十一郎道:“除了逍遙侯外,那瞎子可算是我生平僅見的高手,他不但出手奇詭,而且手臂竟能隨意扭曲。”

    風四娘也看見了,那瞎子全身的骨頭,卻像是軟的,連關節都沒有。

    蕭十一郎道:“據説這種功夫叫‘瑜珈’。”

    風四娘道:“瑜珈!”

    蕭十一郎道:“這兩個字是天竺語。”

    風四娘道:“那瞎子練的是天竺武功?”

    蕭十一郎道:“至少瑜珈是天竺武功,那‘九轉還童、無相神力’所説也是從天竺傳來,兩種武功本就很接近。”

    風四娘道:“還有呢?”

    蕭十一郎道:“那瞎子面目浮腫,眼珠眼白都變成黃色,很可能就因為在那殺人崖的沼澤中,飢不擇食,誤食了一種叫‘金柯蘿’的毒草。”

    金柯蘿是一種生長在懸崖上的灌木,枯黃了的金柯蘿,是藏人最普通的黃色染料,黃教喇嘛的袈裟,就是用金蘿染黃的。

    金柯蘿卻有劇毒,是種罕見的毒草。

    風四娘道:“吃了金柯蘿的人,就一定會變成那樣子?”

    蕭十一郎道:“不死就會變成那樣子。”

    風四娘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的事好像比以前多得多了。”

    蕭十一郎勉強笑了笑,道:“這兩年來我看了不少書。”

    風四娘嘆道:“江湖中的人,一定想不到這兩年來你還有功夫看書。”

    蕭十一郎道:“這兩年來,我的武功也確實進步了些。”

    風四娘道:“那瞎子好像也這麼樣説過。”

    蕭十一郎道:“兩年前他若沒有跟我交過手,又怎知我的武功深淺?”他眼睛發着光,又道:“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人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事,無論他是不是瞎子都一樣。”

    風四娘道:“除了逍遙侯外,也絕沒有第二個人會知道冰冰的秘密。”

    蕭十一郎沒有再説話,也不願再説,這件事看來已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明顯。

    風四孃的手心已涼了,眼睛裏也有了恐懼之色,喃喃道:“莫非那個養狗的人就是他?”

    “養狗的人?”蕭十一郎當然聽不懂這句話,能聽得懂這句話的人並不多。

    風四娘也知道他不懂道:“養狗的人,就是天宗的宗主。”

    蕭十一郎道:“你也知道天宗?”

    風四娘笑了笑,道:“我看的書雖不多,知道的事卻不少。”

    她的笑又恢復了自然,眼睛又亮了,因為她剛喝了三大杯酒。

    現在本不是喝酒的時候,但是她假如想忘記一件事,就總是會在最不該喝酒的時候喝酒,而且喝得又快又多。

    “我不但知道天宗,還知道天宗的宗主養了條小狗。”

    “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誰?”

    “杜吟。”

    “杜吟是什麼人?”

    “杜吟就是帶我到八仙船去的人。”

    “八仙船?”

    蕭十一郎居然好像沒聽見過這三個字。

    風四娘看着他,道:“難道你不知道八仙船?”

    蕭十一郎道:“不知道。”

    風四娘道:“你也沒有到八仙船去過?”

    蕭十一郎道:“沒有。”

    風四娘怔住。

    她知道蕭十一郎若説不知道一件事,就一定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她想不通蕭十一郎怎麼會不知道?

    “你還記不記得他們要在一條船上請你喝酒?”

    蕭十一郎當然記得。

    風四娘道:“那條船就是八仙船。”

    蕭十一郎總算明白了:“可是我並沒有到他們那條船上去。”

    風四娘道:“為什麼?”

    蕭十一郎道:“因為來帶路的人,忽然又不肯帶我去了。”

    風四娘更不懂:“為什麼?”

    蕭十一郎道:“因為他怕我被人暗算,他不想看着我死在他面前。”

    風四娘道:“他是誰?”

    蕭十一郎道:“就是那個送信去的少年。”

    風四娘道:“蕭十二郎?”

    蕭十一郎點點頭。

    風四娘又笑了:“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他了,蕭十二郎若是看着蕭十一郎死在自己面前,心裏總是不會好受的。”她微笑着又道:“何況,若連蕭十二郎也不幫蕭十一郎的忙,還有誰肯幫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苦笑道:“但我卻連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會跟一個叫蕭十二郎的人交了朋友。”

    風四娘道:“他不肯帶你到八仙船去,帶你到哪裏去了?”

    蕭十一郎道:“帶我去找一個人。”

    風四娘道:“冰冰?”

    ──當然是冰冰。

    ──若不是為了救冰冰,縱然明知一到了八仙船就必死無疑,蕭十一郎也要去闖一闖的。

    ──蕭十二郎就算已決心不肯帶他去,他也會自己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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