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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身世如謎

    話說趙子原,隨那條假冢射出的人影追躡而去。朦朧之中,對方身形疾如旋風,筆直朝北掠行。

    那人輕功之好直令趙子原歎為觀止,幾個起落間,趙子原已被拋在十丈之後,眼見前頭那人即將消失,倏然,趙子原足下步法一變,人也宛如行雲流水般掠將起來。無疑,他在霎間已施出太乙爵所傳授的“太乙迷蹤步”。

    這片荒墳廣際無垠,經過片刻之後,前頭那條人影,忽地嘯鳴一聲,身形陡降。

    趙子原也緊接著停住腳,正待藏身野草之中窺伺究竟,驀然,一陣桀桀怪笑之聲,震得荒墳上空氣流回蕩。

    笑聲即斂,忽聞冷冷話聲響起,道:“何方朋友,既跟蹤老夫而至,又何吝惜一見。”

    趙子原知形蹤已露,當下便站立起來。藉著淡淡夜色,趙子原已看清楚那人僵瘦身材上披著一件紅色大袍,隨著夜風,飄然飛舞。

    那人複道:“老夫以為是何等高人駕到,原來是一個臭乳未乾的娃兒,不過這也令老夫驚奇,適才,你能夠在老夫身後一直保持數丈之距離,確屬不易。”

    趙子原似有疑惑道:“這就奇了,閣下分明是在區區與蘇大叔談話之際,暴露身形,有意引人注意,何以此刻卻謂區區跟蹤你?”

    紅袍人道:“幄?!果真如此,那老夫這豈不是言行不一了。”

    趙子原略一沉思,道:“只怕閣下另有企圖,莫非……”

    紅袍人沉下嗓子道:“莫非怎樣?你以為我是故意引你至此而欲加害,是也不是?”

    趙子原不以為意道:“若僅止於此,倒沒啥可怕,擔心的是閣下引開在下之後,陰謀對蘇大叔下殺手。”

    紅袍人狡詰笑道:“小子!你倒也聰明,就如你所料更待何如?”

    趙子原道:“究竟閣下何人,在此荒墳出現,而且無緣無故擺下如此陰謀,企圖何在?”

    紅袍人獰目一睜道:“無知小子,簡直自尋死路,老夫有急務在身,目下無興趣殺人,你猶自咻咻不休,待會兒惹得我怒起,一掌將你擊斃。”

    趙子原道:“這未免太誇言些了。”

    驀然,紅袍人面孔猙獰,怒聲喝道:“狂妄小子,不識抬舉!”

    “嘶!”一響,紅影一錯,撲了過來,右手宛如一條靈蛇,筆直朝趙子原胸前大穴點出,趙子原驚悸之下,身形倒竄,凌空伸出右手拇指一彈一扣,“嘶”一響,一道指風應手奔出,疾向紅袍人攻來的一記致命招式。

    紅袍人驚奇道:“旋葉指刀……旋葉指刀,小子你是何來歷?”

    趙子原身形墜地,心忖,適才那紅袍人出招毒辣,雖是伸手一探,卻暗含兇險殺機,心中不由警惕。

    紅袍人見其不答,頓時怒火更燃,當下,以拂代點,夾著嘯然之聲,出手迅疾無倫。眼見拂出的力道將及趙子原肩上,驀然,變招疾轉,由上而下,探向趙子原腰際要害。趙子原被對方這一虛晃,身形一滯,凌厲的攻勢已突至腰際寸許,眼看就要傷在對方掌下,忽地,他整個身形瞬間化作一片模糊,凌虛飄忽,宛似一堆棉絮。

    紅袍老人睹狀不由一愣,口中喃喃道:“這是何等身法?……何等身法?!……”

    以紅袍人的眼光竟然瞧不出趙子原在瞬間所施展的“太乙迷蹤步”,這就有點蹊蹺了。

    倏地,有人截口道:“前輩如何不識太乙爵的獨步天下的太乙迷蹤步。”

    忽地裡,二條人影從一座墳冢之後走了出來。

    紅袍人道:“你倆何以現在才來?”

    當中,一個高瘦身材者點頭道:“是是,因為那姓蘇的老傢伙不易瞬間打倒。”

    那人一提到姓蘇的,趙子原心中不由一震,心忖道:“指的必是蘇繼飛大叔無疑了。”隨朝那兩人道:“兩位是說打傷了蘇繼飛麼?”

    另外一箇中等身形的漢子,打量了趙子原一眼,緩緩的皺起眉頭,似乎為著趙子原的出現,打起了問號。之後,開口道:“小子,這深夜之際,你不好好休息,特地跑到荒墳來瞧熱鬧,到底是存著什麼主意?”

    趙子原見對方出口便是“小子”,心中不禁有氣,只是趙子原心性和緩,不致隨意動怒,像他如此年輕,若換別人,早已按捺不住了。

    趙子原懶懶道:“這話問的無理,天下間只要能立人之處,區區便可獨來獨往,閣下何以出此言語怪在下至荒墳夜遊?”

    對方道:“好說,既然你願意為這片荒墳添條遊魂,那也是由爾自取。”

    身子朝前一踏步,弓下雙腿,似有發動之勢,趙子原瞧對方有意動手,一時間念頭急轉,估計一下目前局勢,對方三人個個來歷不明,雖然不是專找上自己頭來,不過自己涉人他們陰謀之中,必遭對方的毒手。

    正忖問,突聞“轟然”一聲爆炸傳自荒墳的另一頭。緊接著爆炸聲後,那紅袍人及兩位後來出現的漢子,似乎神色一喜。

    但見紅袍人開口道:“咱們快趕去那邊。”

    “邊”字未落,三人已凌空飛掠而去。

    趙子原目送他們身影消逝之後,自語道:“假冢那邊傳來爆炸聲,到底發生何事?”

    自語中,身子一躍,也欲隨著他們背後而去,驀然,一聲輕嘆發自近處,趙子原不由停下欲奔的身形,凝視四周,這時,自荒墳之後倏然飄出一條人影,現出在趙子原眼中,卻是異常熟悉。

    當下,脫口叫出:“老前輩可是您老人家在嘆息?”

    來人正是“靈武四爵”中的太乙爵,只見他仙風道骨,飄飄來到趙子原身前。

    太乙爵道:“不錯,是我在嘆息。”

    趙子原道:“前輩何故發嘆?”

    太乙爵似乎難以啟口一般,又是一聲嘆息道:“前世孽緣,後代受苦。惡因卻也結出善果,血債用血來償,情債卻一時無法了斷,冤債更是永久蝕人心靈,此去,三債臨身,可怕!可怕!”

    聽此言語,趙子原不知太乙爵語中之意,也不知是否朝自己而發,惑然不解道:“前輩何為此言,區區無法瞭解。”

    太乙爵道:“無法瞭解也就罷了,老夫也不期望你知道。”

    趙子原道:“前輩何不明言?”

    太乙爵搖頭道:“罷了!罷了!小哥莫要再多問。老夫今有一緊要之事相告。”

    趙子原問道:“不知前輩有何事要告知區區?”

    太乙爵道:“適才你不是追蹤一輛篷車而來麼?如今我要告訴你篷車所在,不知你願否知悉?”

    趙子原驚異道:“真有此事?前輩在什麼地方發現那輛篷車?”

    太乙爵斯條慢理道:“此去朝東大約半里路,越過荒墳,穿入林子,沿著一條小小溪流,溪畔空地之處正停著那輛篷車。”趙子原道:“前輩意欲區區再追蹤那輛篷車之去處?”

    太乙爵點了頭道:“是,那輛篷車也許是水泊綠屋大主人所有,你不妨追蹤它到底止於那些地點。”

    趙子原聽到“水泊綠屋”一語,整個人興奮了起來,啟口道:“前輩既是如此說,區區就去瞧瞧。”

    語聲未落,人影一閃,杏然消失於夜空中。

    趙子原人影方逝,太乙爵口中喃喃道:“趙子原呀!趙子原,你至今猶然不曉得自己身世?抑是你故意裝作不知?……”

    夜色將闌,荒墳上空,淒涼之景,此刻益發顯得恐怖。

    趙子原向東掠行片刻之後,果然在荒墳之外發現了一座樹林,在夜色中顯得黑壓壓的一片,只見他人如飛鳥棲枝般隱入林中,樹林之內伸手不見五指,更無法摸清方向所在。

    長吸一口真氣,趙子原縱身在樹林中急竄,片刻之後,穿過樹林。這時,前邊景物一變,正如太乙爵所言之情狀,一條溪流彎曲的躺在林子邊緣,並帶出了一塊空曠土地。

    趙子原穩住身形,藏身在一株大樹之後,從空縫之間望了出去,搜尋他的目標,那塊空地雖是廣闊卻也有盡頭,它的盡頭又拖延出另一片無際的荒墳。

    趙子原藏身後,還未看清篷車所在,驀聞一聲冷冰冰的話聲傳來:

    “藏身在樹林中的朋友,請出來吧!”

    這似乎是針對趙子原而發語,趙子原尋思道:“對方似乎發現我了。”

    視線朝著溪邊空地又四下搜索一番,發現一輛篷車在黑夜中靜默著,適才語聲必傳自此處無疑。

    趙子原掠過小溪,來到篷車空地上,遠遠面朝篷車而立。心中浮起一陣思索。

    自那篷車內,又有冷冷的聲音透出道:“閣下一再追蹤來此,不知企圖何在?”

    趙子原道:“何以斷定區區是為追蹤閣下而來?”

    那篷車中的人物沉默半晌,道:“何庸狡辯,未進荒墳之前,本人早已發現你隨身馬車之後而進入荒墳,後來為我擺脫開去,如今你又在此出現,真令本人驚奇。

    趙子原道:“區區僅想知道閣下是誰。”

    對方道:“無知小輩,竟敢冒犯,念你年紀輕輕,暫且放過你一次,立刻與我離開。”

    趙子原脫口道:“閣下是否來自水泊綠屋?”

    對方一聲冷哼,道:“水泊綠屋,這地名難道是輕易可以被人叫的嗎?!你是何來歷?”

    夜風襲來,篷車垂簾處微微輕動,趙子原心中閃過一絲企圖,正待向前撲去,想突然出手掀去篷車簾子。

    趙子原身形尚未發動,對方已傳出一聲森嚴語音道:“莫要妄動,免得斃命。”

    趙子原心意被對方瞧破,只好靜立當場。目視篷車,眼見一大秘密就近在身前,但卻身不由己。當下,開口道:

    “傳聞綠屋主人總共有三位,殘肢怪人想必是三主人,女媧又是二主人無疑,僅存一位當然大主人,那位幕後神秘首腦人物了,閣下是否就是……”

    對方截口道:“住嘴!”

    “嘴”字尾聲,尖銳刺耳,似乎是出自女人之口。趙子原猛可一震,忖道:

    “難道說水泊綠屋主兒是個女人?對了,我何以沒想到,除了女人外那有男人乘坐篷車而代步的,那是女人無疑了。武林中又何曾聞過有此女子名頭這般大者,除了燕宮……”

    念此,不由心中打了個冷戰,趙子原不解何以自己將“燕宮雙後”與“水泊綠屋”主兒提在一塊了。

    這時,對方複道:“傳聞武林中,最近出現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身上懷著一些桅奇武功,有人見他使出武四爵中太乙爵的輕功身法,又曾以職業劍手謝金印成名絕招‘扶風三式’對敵,一度藏在太昭堡臥底,又身臨留香院潔身而出,這人莫非就是你?”

    趙子原知道對方指的是自己,只是“職業劍手謝金印”這個名號卻令他猛可一震。

    當下,緩緩道:“不敢,閣下所指的便是區區,只是閣下所說的職業劍手謝金印卻令我不解。”

    對方道:“這就奇了,你所使的‘扶風三式’,敢說不是自謝金印處學得?”

    趙子原道:“天下之間難道只他會這劍法?”

    對方道:“當然!”

    這對趙子原原來說的確是件意外,那傳授自己扶風劍式的白袍人,竟然是職業劍手謝金印!

    趙子原神情緊張,道:“閣下之言是否真實?”

    對方道:“何以多此一問,今夜荒墳之上幾場廝殺,就是專為他而玩的把戲。”

    話聲落後,左邊樹林中倏然飛出一條人影,徑朝篷畫而來,瞬息間,已至篷車之側,這人原來是一個女子,一身勁裝疾服,加上黑色衣著,若非是身形躍動,簡直與四周夜色無異,分不清是否是一個人。

    只見那人探頭進去向篷車裡的人物報告什麼事一般。趙子原抓著這瞬間時機,一躍身撲向篷車,來至篷車五尺近處,伸手欲揭開垂簾,忽聞一聲暴喝:“退下!”

    喝聲中,一股凌厲無比的勁風自篷車之內彈出,端的迅速無倫,襲向趙子原胸前要穴,趙子原身形一滯,人也退了下來,硬生生的避開對方一指。

    人方立穩,對方道:“小子如此狂妄,秋兒你與我將這小子拿下。”

    那黑服女子轉過頭朝趙子原望來,視線內早已包含著殺機。

    黑服女子道:“閣下這等魯莽,冒犯主人,恕我無禮了。”只見她身如輕燕般飛起,雙掌一翻,一股強勁掌力順手而出,直罩趙子原頭上。趙子原身形一低,避開掌力,斜斜地推出一掌擊向空中的人影,那黑服女子非但無閩避之意,卻陡然向前欺近,雙掌一沉再拍出一掌,其勁之強,異乎方才那一掌。

    趙子原料不到對方出掌迅捷如斯,當下向後暴退,遙空彈出“旋葉指刀”化開威脅。黑服女子微微一愣,道:“想不到你倒也有兩下。”

    趙子原道:“姑娘莫要目空一切,區區所學雖淺,也尚不至輕易屈服的地步。”

    黑服女子嫣然笑道:“聽來倒是滿倔強的,不過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在我主人面前探得穩密而猶想全身而退者,據我所知還未曾有過。”

    趙子原道:這或許可能。天下間只聞水泊綠屋,至今卻無人知曉其主人是何等人物,想必是神秘可怖的武林頂尖高手無疑了。”

    黑服女子憤憤道:“胡扯!”

    嬌聲一落,雙掌橫於胸前,又待發招攻擊。

    突聞篷車內傳來硬生生的語音,道:

    “秋兒,你站在一旁。”

    黑服女子果然應聲退在一側,只存下趙子原面對篷車默然站立著,四周驀地回覆可怕的寂靜。

    趙子原正懷疑對方用意之際,驀然篷車垂簾一動,一條人影猶如鬼魅般射出,趙子原眼子一眨,只見到一縷白色幽靈似的身影罩至,猛覺背後要害處壓力一緊,想回身已來不及了。頓時他身子向前衝出,宛如閃電般的化作模糊影子。

    趙子原在危急之際不由施出“太乙迷蹤步”法,突覺身邊白影一閃,襲過一陣夜風,冷冷森森,陰寒透骨。

    趙子原穩住身形,那條白影早已消失在空地之上。

    這時,樹林黑暗處傳來一聲低笑:

    “武林中人人談虎色變的綠屋主兒,今夜竟也對一個後輩突襲,要是傳出江湖,豈不是一大笑話!”

    在場的趙子原和黑服女子齊然望了過去,只是樹林內卻又歸於無聲。

    篷車內那位人物以陰森森的語聲道:“何方高人身臨此地,請現身出來有話好說。”

    樹林中又有話聲道:“不敢,老夫只是遊歷四海,今夜至此巧逢如此盛大場面,停下來瞧瞧熱鬧罷了。”

    篷車內那人道:“什麼盛大場面?”

    樹林中那人複道:“閣下何必故作不知,今夜謝家兩兄弟在荒墳之上遭到一次重大的埋伏。目前謝老二已被摩雲手傷倒,對方還在假冢之處設下危機,請到了塞北武林人物前來赴會,目的在致謝金印於死地,這一連串之事難道與閣下的水泊綠屋無關?”

    那被稱為綠屋主人者道:“閣下本是有意而來,何言路過巧逢,縱是閣下不願現身,也決瞞不過我,除了靈武四爵中的太乙爵外還會是誰?”

    對方道:“唔唔!料得不錯。”

    綠屋主人道:“閣下認為今夜之事,全是本人之意?”

    太乙爵道:“縱然並非閣下之全盤計謀,想少不了也是主謀者。”

    綠屋主人道:“何以見得。”

    太乙爵輕咳一聲道:“翠湖血案,事隔二十年。今夜荒墳之上歷史重演,時地雖改,人仍依舊,想當年閣下……”

    綠屋主人截口道:“住口,閣下莫要一派胡言。”

    太乙爵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哈哈,閣下想不到二十年前的一段隱秘,如今已漸漸開朗,當夜翠湖血案主使者也莫不惶恐起來,笈笈欲置職業劍手謝金印於死地,然後……”

    綠屋主人截口道:“閣下所知有嫌過多了。”

    正說之際,遠遠的又傳來一聲爆炸,聽起來大約在一里路外。趙子原一愣,今夜在這荒墳附近何以如此多爆炸聲。

    有頃,太乙爵道:“炸燬假冢,只可惜還是未將職業劍手炸死,哈哈!”

    綠屋主人道:“閣下從何得知謝金印未死?”

    太乙爵沉聲道:“謝金印乃是這段血案的主角,怎會輕易被人炸死。此刻他已潛逃了無疑,閣下今夜計謀只怕變成泡影了。”

    忽聞綠屋主人提聲道:“秋兒!離開這荒墳,快!”

    只見那黑服女子躍上馬車,雙手一抖,車輪滾動,篷車開始飛奔。趙子原本欲繼續追蹤而去,又想敵人既已明白自己之企圖,追蹤而去亦得不到什麼結果。

    這時,隱身在樹林之後的太乙爵沉聲道:“讓他去吧!你也好離開這荒墳之地了。”

    趙子原道:“感謝前輩解救區區之危難,在下感激非常。”

    太乙爵道:“勿再作態,此刻還是儘快離去,趕至京城一趟,敵人這番自塞北調來高手,恐怕企圖謀害張首輔亦未可知。”

    趙子原提高啜子道:“前輩所說的塞北高手,是否就是適才與在下在荒墳上碰頭的幾位人物?”

    太乙爵道:“不錯,那三個人中,披紅色外袍的老者,是塞北名著的魔頭,人稱‘殭屍紅魔’,另外兩個漢子號稱‘塞北雙鷹’,皆具有一身怪異武功,稱雄塞北武林,若非不得已,千萬不要輕試其鋒。”

    趙子原複道:“前輩適才提及職業劍手謝金印,區區有一疑問想請教前輩,天下間是否僅謝金印一人能使‘扶風劍式’?”

    大乙爵道:“這問題適才綠屋主人不是已替你回答了,此刻何以又重提?”

    趙子原喃喃道:“謝金印?白袍人?原來白袍人就是職業劍手謝金印,我竟一時未察覺出。”

    太乙爵沉聲道:“娃兒,你還喃喃什麼,一些事你以後慢慢自會知曉,老夫先走了。”

    趙子原望見那樹林內人影一閃,立即消失不見,知道太乙爵已離去,當下不敢再逗留,腳下一動,人也飛奔離去。

    此刻,夜空中已漸漸呈現出灰白。

    趙子原疾速而行,不一會兒時間,已奔出荒墳之範圍,出了鬼鎮街道,這時,一線曙光已遊射在他面上,俊秀的臉孔上,籠罩著許多疑惑。

    近中午時分,趙子原一路奔馳,肚中亦有空虛之感。前面就是市集所在,來到路口;一座路標豎立在路邊,上邊寫著“青岡鎮”,趙子原不再猶疑,朝鎮內沿著大道而入。

    趙子原停步在一所客棧之前,這間客棧看起來不大,但從其往來進出的人群判斷,必然生意不錯。此際酒菜香味,飄忽傳來。趙子原跨步進入客棧,夥計迎上道:“公子要點哪些酒菜?”

    趙子原隨便點了幾樣小菜,加上些美酒,轉過身子徐徐朝客桌走過去。驀地,他的視線落在一張桌面上,那桌邊正坐著一個年青人默默的獨自在飲酒,雖然是背對著趙子原,但人眼卻非常熟悉。

    趙子原走到那人旁邊,那一直低頭飲酒的青年人抬起頭來朝他瞥了一下,霎時間,趙子原已瞧出那人竟是司馬遷武。

    當下,趙子原便面對司馬遷武坐了下來,司馬遷武起初亦有所驚異,想不到趙子原會在此地出現。

    趙子原微笑道:“司馬兄,恕我打擾你飲酒之雅興。”

    司馬遷武道:“那裡那裡,兄弟你這幾天不知遊蹤何處,如今在此幸能巧遇,真令我愉快異常。”

    趙子原看看他,只見他神情已帶了幾分醉意,流露著淡淡愁情。

    趙子原接過夥計送來的酒菜,立即倒滿一杯美酒,遞到司馬遷武面前,對司馬遷武道:“司馬兄,小弟在此敬你一杯。”

    司馬遷武略帶迷茫道:“唔唔!乾杯,是!乾杯!”舉杯一飲,“沽沾”聲響,滿杯濃酒已半滴無存了。

    趙子原皺眉道:“司馬兄,何事令你如此喪氣?”

    司馬遷武搖搖頭道:“沒什麼,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何事於我耿耿於懷?唯有那深仇大根……那款款深情……”

    話聲猶似喃喃夢語,這青年顯然又遭到一些打擊了。

    趙子原道:“司馬兄,你往日的英氣何處去了,仇人未尋到,自己反而先喪氣,這就有負司馬老前輩在世英名了。”

    司馬遷武又自喃喃道:“翠湖血案……翠湖血案……十七條人命,加上一個嬰兒……”

    趙子原知其正陷入可怕的想像中,他此刻也許在想像父母如何被殺的慘景,只見司馬遷武雙飲下了一杯濃酒,趙子原猛然抓著他握著酒杯的手,口中喚道:“司馬兄,振作一下。”

    司馬遷武恍似睡夢初醒般朝著趙子原注視著,好一會,苦笑道:“趙兄,請原諒適才小弟的失望,我想我已飲得過量了。”

    趙子原點頭道:“借酒澆愁,人之常情。只是兄弟沉醉如斯,忘卻一身重任,那就不可了。不知兄弟此行何往?”

    司馬遷武道:“根據傳言,鬼鎮附近時有職業劍手謝金印出現蹤跡,小弟欲前往探試一番,若果真屬實,謝金印必然知曉翠湖血案的首腦人物。”

    趙子原沉聲道:“小弟方自鬼鎮而來,昨夜小弟趕至鬼鎮郊外荒墳時,巧遇一場決鬥,謝金印與其二弟遭到敵人的圍攻。”

    趙子原繼續把昨夜荒墳上發生的事,向司馬遷武述說一遍,司馬遷武停下飲酒,凝神的聽著,臉上不時浮起訝異之色。

    歇頃,司馬遷武脫口道:“趙兄果真遇到綠屋主人?”

    趙子原道:“是,不過他人在篷車之內,無法瞧出是誰,雖是如此,小弟已肯定綠屋主人必是一個女人。”

    司馬遷武疑道:“趙兄見到的莫非是綠屋二主人女媧?”

    趙子原道:“那絕對不可能,試想那女媧小弟已見到數次,怎會不識得。而且那駕車之人卻是一黑服女子,身懷上乘武功,豈可與女媧那車伕馬驥相提並論。”

    司馬遷武複道:“唔唔!趙兄說的是。既是如此,那鬼鎮此行也就兔了。趙兄說要上京城一趟,不知小弟是否能隨行?”

    趙子原朗笑道:“司馬兄何出此言,你我親如手足,理應互相照顧,只是個人意志各異,彼此分手,今能同行,豈不是一大樂事。”

    司馬遷武微笑道:“我亦有同感。”

    於是兩人又舉杯暢飲,不到一刻工夫,桌上酒菜已空,付了錢,兩人並肩走出客棧。當兩人身影消失在客棧門口之際,客棧內陰暗處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開始蒙上了一層晶瑩的淚水。那是為司馬遷武,抑是趙子原而流?

    趙子原兩人一出客棧,立即上路,路上兩人很少開口交談,各人心中頗為沉重,尤其是趙子原一直陷入沉思中。

    日落之前,兩人來到黃河之畔,河堤高築,四周僅見一片黃土澄澄,沿河一片淒涼景象。

    滔滔黃河一到此處,流勢緩阻,河床高出地平面,因上流帶來大量黃沙在此堆積了起來,故一至雨季,河水上漲之際,狡窄的河道便無法容下大量的流水,於是河水便決堤而出。歷代黃河改道,為患不小。

    趙子原兩人步至河岸,面對黃河流水而立,紅色落日使河中流水呈現病黃之色。

    司馬遷武似有所感的道:“趙兄,面對如此大河,胸中感觸如何?”

    趙子原深吸了一口氣,道:“大河之雄偉令我歎服,只是那河中渾濁流水卻添增我心中的雜亂。”

    司馬遷武偏過頭道:“趙兄為何事而愁惱?”

    趙子原不禁感慨,道:“小弟身世不明,這番走人江湖,本欲查明自己身世,豈料如今捲入二十年前翠湖血案漩渦中,不知那件事究與我有何關聯,小弟心境也不禁日漸沉重起來。”

    司馬遷武道:“趙兄無須如此,此事必然終有分曉之日。”

    趙子原喃喃道:“當然,只是小弟卻有一個不祥的預兆……”

    司馬遷武道:“不祥之兆?趙兄勿再多所顧慮了,你瞧那流水雖是渾濁,卻照樣向前奔流麼?”

    趙子原俯視流水,低語道:“但願我是那流水…但願我是那流水……”

    驀然,回頭望著背後茫茫曠野,只見是一片荒涼景色。就在此際,一條纖細的人影,距離在十餘丈之外的黃土起伏中一現即滅,乍看之下猶以為是一種錯覺。

    趙子原急忙脫口道:“司馬兄,請在此稍候片刻,小弟一去即回。”

    司馬遷武不知究裡,含鈾點頭,猛又驚悸道:“趙兄發生何事?”

    未見回答,只見趙子原的身形已如勁矢脫弦般疾射而去,速度之快已非一般高手所可比擬。

    趙子原朝那人影出現處掠將過去,幾個起落已來至黃土起伏之處。當他穩住身形,視線裡便出現一條纖細身影背對著他而站立,人眼是如此熟捻,趙子原不由脫口叫了出來:“甄姑娘!可是你?”

    對方嬌軀徐徐一轉,人已顯現在趙子原眼前,只見她神情似乎激動異常,面上流露出欲言又止之狀。

    趙子原見此,心中亦頗為所動,回憶起前日在太昭堡時刻,甄陵青對他種種照顧,不免令他無法忘懷。

    甄陵青久久不語,趙子原打破沉寂道:“姑娘何以在此際出現?你一個人嗎?令尊呢?為何未與姑娘同行?”

    一連串的問話,出自趙子原口中,也趙子原此刻並不瞭解甄陵青的心境,只管問著她,卻未見她眼中已充滿了淚水,隨時都會掉落下來。

    趙子原見甄陵青久久沒有答話,微覺意外的道:“甄姑娘,你怎麼啦?”

    甄陵青眼眶一熱,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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