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層巒疊嶂,遠山嶙峋,頭上碧空澄霽,白雲舒捲,形成人間勝境。
她正在看得神往之際,突然發現自己立身峯下的一座小嶺上,有數條人影在相互追逐,身法全都快得出奇。
她心頭猛然一震,忙凝神注目往那四個追逐之人影望去,只見最前面的的一人,正是金龍二郎木飛雲,他一面揮劍抵敵,一面往自己峯下奔來。
追殺在他身後的,是自己哥哥,邱天世、邱天澤、邱天綿三人,另有一個身披烈火袈裟的年老和尚,拿着一根銀光晃眼的禪杖。
金龍二郎一人鬥他們四個,又要顧着逃跑,形勢已是十分危急。
突然那個和尚一飄身,落在金龍二郎前面,攔住去路,銀禪杖一招“橫鎖斷舟”,攔腰掃去。
這一招來勢奇猛,後面又有邱氏三兄弟斷去退路眼見金龍二郎就要死在禪杖之下。
邱鶯鶯心中一急,不由得尖聲一叫!
就在她尖叫之聲,尚未全落的剎那,金龍二郎長劍“挑逗靈蛇”用力一格,但聞釘的一聲,竟把老和尚揮來禪杖斬去一截。
和尚不但毒招落空,且禪杖被斬一截不禁愕立當地。
要不是金龍二郎身後的邱氏兄弟,各揮兵刃,背後攻到,木雲飛第二劍出手,老和尚哪裏還有生理。
那和尚雖然當時愕住,但在邱氏兄弟迫攻木雲飛時,他已驚醒過來,隨將抓在手中的下半截禪杖一擲,乘勢拔出裹在袈裟裏青光霍霍的長劍,又與金龍二郎鬥在一起。
形勢有了轉機,多手白猿邱天世,仰首向高峯上一望,見是自己妹妹站在峯頂,忙沉腕收劍,躍出戰圈,往峭峯之下奔來。
原來邱鶯鶯剛才見金龍二郎無法避和尚掃來一杖,心中一急,不由得發聲一聲驚叫。
這叫聲已然被邱天世聽出是他妹妹所發,本想立時奔了過去,爬上峯頂,將鶯鶯搶救回去,無奈當時大和尚的禪杖被削,自己兩個弟弟,又非木雲飛的對手,無法抽身只好三兄弟連手疾攻了木雲飛一招,救了老和尚。
如今大和尚已出寶劍,在鬥木飛雲,情形自是有了轉機,乃急躍出戰圈,向峯腳奔去。
再説金龍二郎木飛雲,見邱天世躍出戰圈疾快如飛,往峯腳奔去,已然知道,他要去將鶯鶯搶救回去,心中不禁陡起焦急。
趕忙運功沉腕,刷刷刷,一連三劍,把老和尚和天澤、天綿三個人逼開,隨後追趕。
這樣一來,變成了邱天世在前,金龍二郎在中,老和尚與天澤、天綿三人在最後。
這五個一陣連環追殺,眨眼之間,已先後追到了峯腳。
金龍二郎追上邱天世,一縱身跳在天世前面,寒光急閃,一招“探臂引龍”,直刺對方前胸,長劍既靈且毒,邱天世自是不敢硬接。
陡的一點雙足“巧燕斜飛”斜退出去五尺遠近,讓過來勢。
這時那老和尚與天澤、天綿三人,也已追到,各揮兵刃,又和金龍二郎鬥在一起,強敵有他們三人圍着力鬥,邱天世得已抽空,又躍出戰圈,同時,立展輕功,向峭峯之頂攀去。
不知是一般什麼力量,使邱鶯鶯突然高興起來,見大哥在攀壁而上,情不自禁地大聲喊道:“大哥,你快上來!”
邱天世一面貼壁上游,一面説道:“我立刻來了,妹妹你怎麼樣沒有被那惡賊所污麼?”
邱鶯鶯聞言一怔,一片惆悵神色,掠過她的秀面,但剎那之間,她又平靜了下來,答道;“我很好,大哥,你放心好啦!”
他們兄妹二人,一問一答,句句話皆入金龍二郎耳裏,又見邱天世已經貼壁上游到了一小半的路程,眼見鶯妹妹就要被他搶救了回去,心中委實難過已極,情急之下,他如瘋如狂,又是唰唰唰,一連三劍,將那老和尚與天澤、天綿兩兄弟稍為逼開,順熱一揚左手。
但見一縷金光,有如閃電飛虹,向正在峯壁間的邱天世飛來。
陡聞一聲凌厲慘叫,起自壁間,邱天世右臂被金龍鏢暗器擊中,血流如注,一個攀壁不住,全身一晃,身子就像一塊巨石從半壁間,向下墜落。
就在邱天世慘叫的同時,峭峯之頂也起了一聲尖鋭驚叫,一個人影也從峯上掉下。
鉅變一起,在峯腳下的金龍二郎,老和尚,及邱氏兄弟天澤天綿,全都自動停了手。
只見老和尚與天澤天綿三人,一齊飄身峯下,仰首舉臂,連在一起,把由半壁掉下來的邱天世的愛傷身子接住,多手白猿邱天世,才免予粉身碎骨之難。
再説那條由峯上墜下的人影,正是邱鶯鶯,原來她聽大哥一聲慘叫之後,隨即脱壁掉下,情知不妙,心中一急,人往前面一竄,一個拿椿不穩,兩晃嬌軀,就此從峯頂墜下!
老和尚,天澤,天綿三人剛將邱天世一個垂落身子接住,邱鶯鶯也已離地面最多不過二十來丈,他們三人,無論有何奇快身手,也無法將多手白猿擲下,再去接救鶯鶯。
就在邱鶯鶯人在半昏迷中。
突聞金龍二郎木飛雲一聲輕嘯,起自地面,沖天直上,聲音聽上去雖然不大,但清越深沉,聞之令人不寒而慄!
嘯聲未住,人已疾若朗夜流星,向峭壁之間,迎着邱鶯鶯一個墜落嬌軀飛去。
相距鶯鶯尚有五尺,猛的一提丹田真氣,前進速度,登時倍增,搶在姑娘身側,疾伸左臂,一把將她攔腰抱住。
這時兩人同時垂落身子,相距地面,已不過丈許左右,危機瞬息,金龍二郎趕忙功運兩足,借落地之勢,雙腳在地面嵯峨怪石,用力一點,人又如沖天巨鶴,升空丈許,就這樣幾個起落,金龍二郎挾着鶯鶯已往西北方逃去,眨眼之間,相距邱天世等人,已有五十丈開外。
他正在心喜,能夠救得鶯妹妹,從此遠走高飛,極盡夫妻情愛之樂。
驀的一聲尖鋭奸笑,起自半空,笑聲裏説道:“金龍二郎,趕快停下,我有話説。”
話剛講完人已落在金龍二郎面前,攔住去路。
金二郎木飛雲,左手挾着邱鶯鶯,右手提着長劍,挺胸卓立在一塊岩石之上,雙目凝神,往來人望去。
只見一個年若五十左右,身軀修長,背插長劍,手持拂塵的道人。
道人見他望着自己,一張顏色鐵青,骨瘦嶙峋的臉上,頓現一抹冷笑,一雙怪目,稜紋畢露,望着木飛雲,冷冷説道:“金龍二郎!貧道與你,談不上有何恩怨糾纏,只是看你,太過頑強使氣,仗技逞兇,心有所感,故挺身而出,以言相勸望你能俊智明達,就此罷手,放下邱姑娘,讓她回去,同時,以後不再來清風幫惹事,眼下當可和平解決,否則,我勾魂羽士段藍,一向是不願與人多説閉話的!”
話到這兒略頓,一揚手中指塵,指着那數十丈以外,正在替邱天世裹纏臂傷的老和尚又道:“那黔西卧佛寺的靜空大師想必也是為了此事而來,何況尚有邱氏兄弟三人,羣豪聚此,望你還是聽貧道之勸為妙,不過,聽與不聽由你自擇,我也願多講!”説完,面無笑容,楞瞪雙目,望着金龍二郎,似等候他的回答。
金龍二郎木飛雲對段藍一席話,似當馬耳東風,根本不予理睬,但對他的名頭,欲陡起驚訝!
他憶及父親在世之時,並對自己説過,長白山勾魂羽士段藍,不僅武功已臻玄妙之境,而且個性慘悍,心狠手辣,素來對人,不假詞色,稍不稱意,立置死地,決不容情!
是以,勾魂羽士段藍,話説完,金龍二郎對他的為人性格略作思考之後,也就笑答道:“老前輩一番金玉良言,晚輩自當遵命而行,只是殺父奸母,仇深血海,豈能就此罷手!”
勾魄羽士段藍陰惻惻的一聲低弱冷笑,道:“幾天來,你殺邱家的人,已經不少,尤其是天世老父,也慘死在你的金龍牌暗器之下,此仇應該算是已了,如今你再要劫走鶯鶯,在情理上委實有點説不過去,依貧道之言,你還是將她放回的好。”
金龍二郎木飛雲,仰天縱聲哈哈一陣長笑,笑過冷冷説道:“我與鶯妹妹,兩情傾悦,願修琴瑟之好,怎能説是劫持,依晚輩愚見,這件事你段老前輩還是勿加干涉的好!”
勾魂羽士段藍生性冷僻,本是一個甚少説話之人,無論對誰,三句話一過,毒招即出,但今日獨對金龍二郎木飛雲之俊發英姿翩翩風度,而遽生憐才之念,是以對他説話之多,言辭温和,已然大異尊常!
無奈金龍二郎木飛雲的個性也太過堅強,一番言語,激怒了被清風幫邀來助戰的勾魂羽士段藍,一時雙目楞瞪,厲聲喝道:“我最後警告,你快放下鶯鶯,自己速速離去,否則,別怪貧道要出手懲戒了!”
金龍二郎劍眉陡剔,也怒聲回答道:“曠野林泉,來去由人,憑什麼硬趕我走,段老前輩如確有意,在下當然奉陪就是!”
勾魂羽士一時兇性暴起,把適才一片憐才之念,拂消得一乾二淨,陡的移步欺身,左手五指如勾向邱鶯鶯背心抓去,同時,右手拂塵,一招“風掃殘雲”,猛向木飛雲面門掃去。
拂塵發起一股無比勁力,逼得金龍二郎連退數步,暗道:此人武功,當真高強,看情形如不將鶯妹放下,全力和他一拼,是難以脱身的。
心裏雖然有如此想法,但左臂仍緊挾着邱鶯鶯一個嬌軀不放,右手長劍,借挫退之勢,已然寒芒閃動,一招“渡霧穿雲”,身劍並進,猛向段藍胸前刺去。
他含忿出手,劍勢有如速雷奔電,不但猛快至極。而且力道極其強大。
勾魂羽士心頭也自一驚,暗自忖道,金龍二郎果然全得乃父真傳,武功不弱,我若要救那鶯鶯,自是不能不給他一點顏色!
心念一決,奇招隨起,右手拂塵,迎着攻來劍勢拂去,直待將要接觸到對方長劍時,右手疾伸,食,中二指,朝準劍身,猛然彈去。
這是武學中一種極高絕技“彈指裂金”神功,金龍二郎哪裏識得,但覺握劍右腕一麻,不由自主的五指一鬆,一柄青鋼長劍,向後飛去,在丈許開外,噹的一聲!落在嶙峋怪石之上。
金龍二郎木飛雲,隨雙親學藝,武功全得乃父真傳,故連殺清風幫中十餘人,從未受過挫折,勾魂羽士突施絕學,將他攻來長劍擊落,他認為這是自出孃胎以來,從未受過的一種奇恥大辱!
哪裏能忍,陡一晃身,躍身到落劍之處,一哈腰伸手想從地上抓起寶劍,而後再和勾魂羽士段藍拼個你死我活!
哪知,他伸手抬劍,五指離躺在石上的長劍,僅差寸許,忽聞身後響起衣袂飄風之聲,勾魂羽士段藍,已如影隨形,尾追而至。
手中拂塵,一招“揮塵清談”,疾掃金龍二郎抬劍右手。
但聞一聲巨痛悽叫,木飛雲右臂,連皮帶肉,被勾魂羽士拂塵掃去尺來長,血流如注。
這還是勾魂羽士,對金龍二郎起了憐才之念,下手留情,只用了六成真刀,否則要是全力施為,金龍二郎一條右臂,怕不被掃得骨斷皮綻,血肉模糊才怪呢?
金龍二郎臂受重傷,自是無法拾劍,欲與勾魂羽士拚個你死我活的心念,也隨之頓消,只想目下如何能拚全力帶着愛妻逃走,才是上策。
念頭打定,遂一咬鋼牙,忍住右臂奇傷巨痛,左臂緊挾着邱鶯鶯一拔步,就想往東北方逃去。
忽聞脅下愛妻鶯鶯,一聲悽嘆,道:“飛雲,好漢難抵三把手,何況你右臂已受重傷,情勢險極,我看你還是放下我你先逃命吧!”
金龍二郎一低頭,看鶯鶯雙目滿是淚光,神色極度悽傷,正要説話。
邱鶯鶯忽又攔着説道:“我已是你的人啦,你儘管放心好了,我永遠等着你,只希望你有一天會來清風店將我帶去……”
話未説完,金龍二郎已是心痛難忍,落下兩顆淚珠,滴在鶯鶯秀面之上,悽然説道:“鶯妹,我們生死與共,若要我丟下你而他去,那除非我濺血當地。”
語畢,一舉步,挾着邱鶯鶯,逕往東北方奔去。
飛奔未及廿丈遠近,眼前忽然出現老和尚靜空大師,和邱氏三兄弟,天世,天澤,天綿一排並立,各持兵刃,攔住去路。
金龍二郎前進已不可能,加以,右臂受傷,奇痛澈心,又無兵刃,左臂還挾着邱鶯鶯,與人拼鬥,亦復無效,那就只好捨命,轉身往來路逃去。
心念一決,隨即轉身,正要舉足,勾魂羽士段藍已然手持拂塵,緩步向自己逼來。
他那帶怒面色,慘白裏隱現出一層鐵青,怪目有如兩道冷電,注視着木飛雲,神態比適才越發黯淡得冷漠和無比醜惡!
金龍二郎剛才吃他拂塵掃傷右臂,已知道勾魂羽士是當今武林中,武學奇高的人物,自是不敢妄動,只好卓立當地,目注段藍。
勾魂羽士段藍,緩步到了木飛雲面前,一揚手中拂塵,冷冷説道:“金龍二郎,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可説的,還不趕快放下鶯姑娘,自己速速離去,你年青有為,將來定有造就,與邱家的恩怨糾纏,貧道希望你,就此告一結束,聽與不聽,還是由你自決。”
金龍二郎木飛雲,本是一個極端聰明雋智的人,眼下自己已被逼四面楚歌,若不依勾魂羽士之言,定然要濺血峯腳。若依他所説,那就只有將鶯妹留下,自己速速離去,再怍打算。
他正在俯首沉思,去,留難決之際,邱鶯鶯在他脅下,陡扭嬌軀,掙脱了木飛雲的挾持,站在他面前,流淚悽婉苦笑説道:“飛雲!你若果真愛我,就應該火速離去,免得徒遭無益橫禍,小妹情堅意決,願候你終身,決不移情就是……”
話説完如珠熱淚,簌簌落下,顆顆滴在自己胸前,頓刻之間,染成了一片淚花!
誰説英雄不流淚,只為未到傷心時!金龍二郎木飛雲聽鶯鶯這樣一説,不禁也是熱淚分披,呆呆的深視着眼前就要分離的愛侶!
足足過了半盞熱茶的工夫,才抖唇説道:“既然這樣,我離去就是,不過,此去要何年何月,才能與妹重聚,實很難預料,還望吾妹多多保重……”
此時的他,心中悲苦已極,幾天來的蜜意柔情,眼見就要變成想思兩地,目下除了只有流淚之外,哪還有別的辨法!
冷眼旁觀的勾魂羽幹段藍,與靜空和尚,邱氏三兄弟等,雖然他們平日心狠手辣,此時也為這雙陷身情海男女的難捨難分,而感動得有些心酸,但他們的臉上,卻仍全都顯出冷酷無情的顏色!
金龍二郎木飛雲,與邱鶯鶯相對流淚,又過了一段不少時間,木飛雲才悽然説聲:“鶯妹,我……我走了……”
語畢,猛一轉身,往勾魂羽士段藍立身方向,飛奔而去!
邱鶯鶯淚眼模糊的望着金龍二郎背影,直至他身形消失在峭峯右側的一片翠林中,才慘然一聲長嘆,連看她哥哥等人一眼都沒有,一扭身逕往清風店小鎮疾奔而去,眨眼之間,已隱在怪木疏林之間!
金龍二郎木飛雲,與邱鶯鶯先後離去,勾魂羽士段藍,目光若電,掃丁靜空大師和邱氏三兄弟一眼,然後對老和尚冷冷説道:“想不到大師也會遠離卧佛寺,來助陣邱氏兄弟,其實金龍二郎木飛雲,不過爾爾,大師法駕親臨,實在不必!”
勾魂羽士段藍,武林中罕見高人,靜空和尚雖然明知他的話在責備自己,但懾於他的武功,也只有強忍憤怒,硬是受着,微皺雙眉,低頭不語!
段藍見他尚能知過,不反唇相詆,也就不再責難,雙目一轉寒光,望着邱天世,喝道:“吾聽你一片謊言,邀來助陣,若非我將內情探悉清楚,幾乎誤殺好人,使我抱恨終身,念在你亡父與我交情不薄,將汝妹鶯鶯救回,同時也恕你一死,今後望汝能革面洗心,勿再在江湖中生非惹事,這樣才能慰汝亡父泉下陰靈,我言盡於此,盼汝好自為之!”
話聲落,人已在丈許開外,接着幾個縱躍,一個修長背影,已隱入林中。
勾魂羽士段藍走後,靜空和尚與邱氏三兄弟各人臉上,均帶着幾分慚疚之色,默然無語,回到清風幫中處理後事。
白雲蒼狗,歲月如流,清風幫自那次發生鉅變之後,一直平靜了十三年!
多手白猿邱天世,也果真聽了勾魂羽士段藍的話,十三年中專心治理幫務,精研一種九九連環陣,傳藝門徒,未在江湖上鬧出任何事故。
這天正是十三年後的一個八月中秋之夜,一輪明月高掛中天,清風幫幫主多手白猿邱天世設筵前廳大院,與幫中眾人在飲酒賞月。
大家正在狂飲之際,驀的一條黑影,疾若隕星飛瀉,掠過大院,往後進巨屋飛去。
邱天世倏然一驚,暗道:來人輕功身法,如此靈妙,絕非凡手,但不知是誰?
他為了不願驚動眾人,以掃歡興,忙附耳二弟邱天澤細聲説道:“適才掠空而過的那條人影,你可發現麼?”
邱天澤點點頭。
天世又道:“來人身法,捷如電掣雲飄,凌空飛渡已臻絕境,同時深夜來此,定然不懷好意。二弟,你去看看,若遇強人,可長嘯為號,愚兄隨即領人來接應。”
邱天澤一皺雙眉,道:“十餘年來,我們清風幫從未與人樹仇結怨,想必不會有人尋上門來,不過,兄長示諭,小弟遵命就是。”
説完話,趕忙離坐,飄身進屋,在自己房中抓起金背劈山刀,逕往後進房屋奔去。
邱天澤在後進巨屋各處,勘察了一陣,見無異樣,隨即回到前廳大院,向大哥覆命之後,又坐下與眾人飲酒賞月。
再説那條掠空而過的黑影,至了後進巨宅之後,隨即伏身屋面,心想:適才飛過大院,已為清風幫中的人發覺,邱天世定然會派人來搜查,不如暫時隱身瓦面,靜觀動態,而後再見機行動。
果然未出自己所料,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邱天澤已手提金背劈山刀,來到後屋搜查。
他本想從屋面之上躍下,將邱天澤碎屍劍下,但轉念一想,前面大院中,人頭擠擠,想必是清風幫中的人,在羣集賞月,若此時殺了邱老二,定然驚動大院中賞月的眾人,自己此來目的,並非想傷害他們的性命,旨在尋找鶯鶯。
想畢,仍舊伏身屋面,眼看邱天澤離去,他才挺身站起,極目四搜,只見巨屋東面一個窗內,吐出明亮燈光。
他從屋上一式“海燕掠波”,躍落地下,逕往吐露燈光的窗下奔去。
在窗下輕輕用舌尖舐破窗紙,然後用右眼緊貼舐破的窗紙小洞,往房中一望。
兄見房中一個年若卅四五年的美婦,端坐燈前,正在做活,在她身側,伴坐着一個年若十二三歲的女童,生得柳眉鳳目,膚自如雪,嬌美異常,頭上梳了兩個小辮,穿一身淡綠緞子衣衫,像貌頗似那中年美婦。
那美婦正是邱鶯鶯,窗外人一見之下,自是有一種説不出的高興,但他見那女童,卻又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女童是誰?”
他一面想着,一面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用中食兩指在紙窗上,輕輕地彈了兩下。
邱鶯鶯聞那指彈窗紙嘟嘟之聲,不禁大吃一驚,趕忙擲下手中的活兒,右手一拉女童,將她摟在懷裏,問道:“是什麼人?”
窗外人見她這等驚惶神色,暗裏一笑,隨輕聲答道:“鶯妹,是我,金龍二郎木飛雲!”
邱鶯鶯一聽窗外之人,竟是自己朝思薯想的丈夫,芳心登起狂跳,秀面之上,也隨着蕩起一層喜悦神色,一推懷中女童,趕忙奔去打開房門。
夫妻一別十三年,今日才得重會,各人的心裏,都説不出是悲是喜!
兩個人四隻眼睛,登時湧出股股熱淚,對視一陣,然後相抱輕泣!
在這一段時間中,兩人的心裏,都湧出萬千感慨,似乎有千萬句話,要一齊出口,以訴離情,但全不知應從何説起……。
呆站在一旁的小女童,見他們這等情形,只是圓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小眼睛,射出兩道疑惑不解的光芒,一動也不動地望着二人。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金龍二郎才將雙臂,從鶯鶯頸上,緩緩移至她的纖腰間,摟着她,目注一旁的女童,道:“鶯妹,她是誰?”
邱鶯鶯抬起右手,用衣袖抹去瞼上淚水,欣然一笑,道:“你不提,我倒真還忘記了!”
稍頓,轉面喚小女童道:“秀靈,快叩見你的爹爹!”
秀靈,今年雖只十二歲,但靈智天生,一聽媽媽喚自己叩見爹爹,小心靈陡的一酸一股熱淚,奪眶而出,隨着叫聲:“爹爹!”雙膝就要拜倒。
金龍二郎木飛雲,趕忙鬆了摟抱鶯鶯的雙臂,將秀靈一個正要跪下的小身軀擁着,説道:“靈兒,爹爹害苦你們母女了!”
語畢,不住地在秀靈一張勻紅的秀臉上狂親!
不知親了多久,才放開秀靈,收住淚水,望着鶯鶯微微一笑,道:“十三年採,蒙你撫肓靈兒,感激之至,但不知你們母女生活尚過得好麼?”
鶯鶯悽婉一笑道:“三位哥哥及幫中弟子,怪我不該委身殺父仇人,均以冷眼對我,今夜幫中上下老少全在前院飲酒賞月,就只留下我母女二人在寂寂房中做活,幸有靈兒,承歡膝下,打發過去我不少悽孤歲月。”
稍頓又道:“飛雲,十三年中你藏身何處?這次回清風店,可是來接我們母女的麼?”
金龍二郎木飛雲欣然一笑,道:“十三年中,我的奇遇的確不少,不但投得名師,學了一身絕技,且在北天山一峭崖古洞中,獲得一本三百年前南海無極島緲法仙尼所創,而留下來的龍行劍笈,劍譜中所載招術,全是仙尼老前輩體悟南海中一條烏龍出水時,盤飛海上的身法,故一招一式,全含有無窮奧妙,饒是我費時十來年,也只能夠參悟得其中奧秘十分之六七,後又在一怪僧手裏,奪得十九株罕世靈藥金龍參,用數株金龍參混着上等青鋼,鑄成一柄金龍劍和十餘把金龍鏢,成為防身寶物,行道江湖曾作過無數鋤暴扶弱之事。”
話説到這裏,突然縱聲一笑,笑過又道:“鶯妹妹,我如今有了金龍劍笈,金龍參及金龍寶劍三件異寶,想必當今江湖,恐無一人敢和我一爭長短了,鶯妹,你趕快整理行囊,帶着秀靈和我一起走吧!”
語畢,又是縱聲一笑!
邱鶯鶯聽金龍二郎要帶自己和女兒離開清風幫,陡的一股清淚,奪眶而出,隨之輕泣不止!
這是興奮之淚,人在極度高興之時,會哭乃人之常情,邱鶯鶯聽木飛雲要她速整行囊,隨他離去,只高興得熱淚長流,輕泣竟難遏止。
她好像要將十三年來所集結在內心中的無窮委曲,痛苦,在這一哭中盡行泄出,所以,雖是輕泣,但到後來聲音卻愈來愈大,淚水浸濕了自己胸前一大片衣衫………。
驀地裏,一聲斷喝道:“小妹,你在房裏哭哭啼啼個什麼?”
邱鶯鶯止不住的哭聲,越來越大,又在夜闌之時,所以,只要一進廳屋,就能聽得十分清楚。
這一聲帶怒意的斷喝,直似巨雷擊頂,只聽得邱鶯鶯膽裂魂飛!
她倏的收住哭聲,定定神,對金龍二郎説道:“大哥邱天世來了,怎麼辦呢?”
金龍二郎冷冷一笑,道:“就是他們清風幫中所有的人,連手而來,我也不怕,你在房中火速整理行裝,讓我出去把他殺了。”
説完,翻手拔出背上揹着的金龍寶劍。
邱鶯鶯一見這情形,趕忙一把抓住了木飛雲握劍右腕,輕聲道:“我們不能惹禍招尤,你更不能出去殺我大哥………”
金龍二郎一皺雙眉,悽然答道:“不殺他,他是否會饒得了你?”
邱鶯鶯道:“父親在世之時,最為疼愛我,他看在亡父情面上,想必不會殺了我,你暫時隱在房中,讓我帶着秀靈出去把他騙走。”
金龍二郎聽她説得頗近情理,也就不再堅持,將金龍寶劍納入鞘中,温和而又深情的一笑,道!“這樣做法,只是委曲了你,而太便宜了邱天世。”
稍頓,突然又道:“但是,他如果不肯走,你就不能阻我去殺他。”
邱鶯鶯未答金龍二郎的話,以眼示意,要他藏身在房中靠牀頭的一個黑暗角落,自已帶着愛女秀靈,打開房門,緩步走至廳屋。
只見大哥邱天世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手橫九環震魂刀,卓立大廳當中,在他身後,一字排開站着四個一律青色勁裝的幫中弟子,各人手握也都拿着不同的兵刃,似在護衞幫主。
多手白猿邱天世,一看邱鶯鶯領着秀靈從房中出來,不禁微微一怔,退後一步,兩道寒電似的目光,逼視在鶯鶯臉上。
那眼光似兩把鋒利長劍,直透穿她的心,使她騰跳不止,不自覺的低下頭,輕叫一聲:“大哥!”
邱天世打鼻子眼裏“哼”了一聲!道:“這等深液,你躲在房中哭什麼?又有什麼事傷了你的心嗎?”
邱鶯鶯強裝驚怔,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大哥,賞月完啦?”
邱天世冷冷一笑,道:“人不傷心淚不流,你還説沒有事,適才有一條人影,掠過前廳大院,來到後進,你可看見有何異樣?”
這句話只聽的鶯鶯心頭砰然一震,但她隨之略一鎮神,答道!“小妹在房中做活,根本未出房門,什麼人影,我全然不知。”
這個謊,雖然在嘴上硬撒了過去,但心中卻咚咚巨跳,萬一大哥要進房搜查,和金龍二郎一碰面,又該怎麼辦呢?
正暗忖至此,忽聽邱天世又道:“來人身法奇快,深夜飛入我們幫中定然有事,我已命眾人展開搜尋,現下你和我一同去屋東花園看看。”
話至此稍頓,目光在小女童秀靈臉上掃了一下,又道:“為了免秀靈遭到意外,將她帶了隨我們到花園去較妥。”
如在平時,邱鶯鶯儘可以要他領着弟子先走,自己帶着秀靈隨後跟來。
但此刻,做賊心虛,總是鼓不起這份勇氣,沉思了半響,才答道:“請大哥在廳中稍候,小妹回房把油燈熄了之後。再隨大哥去好嗎?”
説完話,故意強裝笑道,先望了天世一眼,然後一扭嬌軀,獨自回到房中。
邱天世雖然兇惡無比,但他對自己妹妹,卻不敢如何,尤其邱鶯鶯,又是他父親在他兄弟姊妹中最討喜愛的一個。
邱鶯鶯也就是抓住了這個弱點所以平時邱老大説她什麼,她立時會面若布霜,反唇相詆,同時,態度也是冷冰冰的,此時突然轉變得如此温和,不由得使邱天世對她,更為犯疑?
他本想舉步,冒然進入鶯鶯房中,查看個究竟,但轉念一想,哪怕她是自己的親妹妹,到底男女有別,不能輕舉妄動。
故忙將已經跨出一步的左腳,又忙縮了回來,和四個弟子及秀靈小姑娘,在廳中等候。
金龍二郎木飛雲,雖是藏身站在房中一個黑暗的角落裏,但神態卻十分輕鬆,一見鶯鶯奔進房中,忙迎上前笑道:“你大哥走了沒有?”
此時的邱鶯鶯,真説不出自己的心裏,是種什麼滋味,她恨不能要倒在金龍二郎懷中大哭一頓,以泄心中悶怨!但目前情勢,又不可能。
於是,她用最大的忍耐,控制着心中激動,望着金龍二郎,悽然一笑,道:“他在大廳中等着我,要我跟他去宅東花園搜查來人蹤影。”
金龍二郎微微一笑,答道:“你打不打算跟他去花園呢?”
鶯鶯點點頭,道:“我已經答應他了,現在我是借吹滅房中燈火之由,來將情形告訴你的。”
稍頓又道:“我看你還是在此稍候,等我去了花園回來之後,再行整理行囊,帶着秀靈,和你一塊走,你看怎樣?”
金龍二郎,心裏雖然有些不耐,但嘴裏卻又無法説出,只是垂下雙目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邱鶯鶯察顏觀色,已知道金龍二郎不同意自己和大哥去宅東花園搜查什麼敵蹤,以免誤了時刻,但大哥命諭,又不敢違。如堅拒不和他去一趟,反會引起他的疑竇,那麼遠離之計,就難以得逞,還不如隨他去花園,應付一下的較好。
思此,一雙妙目,露出無限深情,注視着金龍二郎,正想將自己所想告訴他。
話還未出口,突聞由大廳中傳進來邱天世呼叫之聲!
金龍二郎又是微微一笑,伸出雙手推着邱鶯鶯的雙肩低聲説道:“你大哥在大廳中摧你,你先隨他去花園一趟吧,我在這兒等你,不過,你要快去快來,以免宕誤時刻。”
邱鶯鶯本想將要説的話,再告訴他,又怕大哥闖進房來,只好勉強一蕩微笑,道:“你一定要在這兒等我,我儘速帶着秀靈轉來。”
金龍二郎只是微笑靜聽,沒有回答。
邱鶯鶯心慌大哥會闖進房來,講完話卟的一口將桌上油燈吹滅,忽忽奔出門外。
多手白猿邱天世帶着四個弟子,在大廳中正等的心焦,正想再次大叫邱鶯鶯趕快出來。
一見她急奔而出,怒火更熾,邁上一步,喝道:“你怎麼進去這久,賊人怕早已走了。”
邱鶯鶯冷冷一笑,答道:“敵人既是有事而來,決不會立時離去,害你等久了,真對不起,現在我們去花園吧!”
説完話,領着秀靈搶先奔出廳屋大門,逕向院東花園奔去。
邱天世領着四名幫中弟子,追在身後,幾次想開口問鶯鶯幾句話,但終未開口。
幾人聯袂齊奔,轉出幾個小天井,來到院在東花園中,樹遮月光的暗影中,躍出兩個橫劍弟子,並肩攔住去路喝道:“什麼人?”
喝聲未絕,已然看清來人是誰?立時收劍,閃開一邊,笑道:“稟幫主,弟子等已搜遍全花園,未見有甚麼賊人蹤影!”
説着話,斜垂右手長劍,雙雙對邱天世躬身一個長揖。
邱天世雙眉一皺,喝道:“我明明看到一條人影,掠過前廳大院,落在後進屋中,怎麼會沒有,快到別處搜查,花園裏由我們來再詳搜一遍。”
兩個持劍弟子,躬身答應一聲:“是!”,隨即作禮離去。
邱天世憤顏滿面,一揮手帶着護衞他的四名弟子及邱鶯鶯母女,開始在花園中搜查。
邱鶯鶯只是暗暗好笑,心想:“你若能在這花園中找到他的人影,那才算怪呢?”
突然一條人影,從花園通至住宅中的雙合圓門口處,疾奔而來。
來人身法快極,瞬息之間,已到了邱天世等面前不及丈許。
邱天世看清來人形像後,不禁驚得一呆,首先迎了過去,四個幫中弟子,及鶯鶯母女也全都緊跟在邱幫主身後奔去。
到來人跟一看,只見他右肩處衣服破裂,鮮血從傷口淌出,浸濕了半個身子,喘息如牛,一見邱天世,只悽然的喊出一聲師父,人便暈倒過去。
變起突兀,使邱天世也有些慌惶,趕忙一伸手,扶起來人,右掌在他“命門穴”上一陣推拿。
若過片刻時光。那人已緩過一口氣,一張慘自如紙的臉上顯出萬分痛苦,睜開眼睛,望了邱天世等人一眼,隨即又合上。
邱天世見他傷勢過重,恐不久於人世,乃追不及待地大聲問道:“你怎麼會受這樣重的傷,快説!”
這人乃是邱天世的大弟子卓明,武功盡得天世的真傳,人又聰明,所以,有許多重要的事情,邱天世都吩咐他辦。
在飲酒賞月之時,邱天世驀見一條人景掠空而過,落入後進屋中,他情知有異,乃先命二弟天澤去察看一番,無奈邱天澤一時疏忽,竟未查出來人蹤跡,覆命之後,又隨即坐下飲灑。
邱天世不但為人極其陰險,而且做事也頗為細心,他越想越奇怪,心想:定有來人乘他們幫中人羣集大院賞月之際,飛入宅中作案,乃宣佈散席,同時,命令眾人搜查全莊,除自己帶着四名弟子去叫鶯鶯同去莊東院搜察之外,並命大弟子卓明搜查後進大廳,及大廳左右有正房套間等地。
話説卓明,被邱天世一陣大聲喝問,神智似略為清醒,他長長吁了一口氣,強忍着重傷巨痛,目光轉投在邱鶯鶯臉上,一瞥而過,答道:“弟子搜查後進大廳時,在鶯師叔房中看到金…………”
話説到此處,傷口一陣極痛,接不下去。
邱天世急道:“金甚麼?振作些,趕快説了出來!”
卓明在一陣巨痛之後,喘息一會,接道:“在她房中碰到金龍二郎木飛雲,見面就給我一劍!”
多臂白猿邱天世一聽此話,如巨雷轟頂,臉色登時一變,如罩冷霜,丟下一手挾着的卓明,回頭瞪着邱鶯鶯,厲喝道:“賤婢,你乾的好事!”
語畢,咬牙揚手一掌,劈面向邱鶯鶯臉上打去!
他打了妹妹一記耳光,隨轉身,向後面四個弟子道:“快替你們的大師兄包紮傷處,先把他流血止住,然後送進屋裏,交給妙醫童成,替他療治!”
最後一句話的話聲,尚未全落,人已到數丈之外,向屋中奔去。
四名青衣弟子,奉幫主之命,自是不敢延遲,隨一齊動手替卓明包紮劍傷。
邱鶯鶯捱了長兄一記耳光,自是心中難過已極,不自禁的流出兩行淚水,左手在自己捱打的左臉上一陣撫摸輕推。
小女兒秀靈,見了自己的媽媽捱了大舅父的打,小心靈中似也極為難過,只是放聲大哭着叫媽媽!
母女二人在花園中抱頭痛哭了一陣,突然邱鶯鶯想到了金龍二郎,暗道:他此時也許和幫中眾人拚鬥起來了……。
思此,趕忙一手拉着女兒,逕往屋中奔去。
首先跑進自己房中,只見地下滴了不少鮮血,但未見金龍二郎的人影,心裏一急,趕忙又拉着女兒,來到前進大廳。
果見燈火輝煌的大廳中,邱氏三兄弟,還領着一個堂弟邱天長及幫中眾門人弟子,圍住金龍二郎木飛雲,看樣子,好像要將他碎屍萬段。
邱鶯鶯一見這情形,芳心欲碎,但又不好出面去助他一臂之力,正在心若刀割之際!
忽聽大哥憤怒已極,喝道:“木飛雲,十三年前你殺了我清風幫十八人,我妹妹又被你劫持至峭峯古洞成奸,難道你心還不甘,今天又來尋仇,這是送上門,就不能怪我們了!”
他的話聲剛落,金龍二郎木飛雲,忽然縱聲仰天一笑,道:“殺了你們十八人,是為父母復仇,我與鶯妹乃兩情相悦,怎能談得上一個奸字,我今夜來此目的,是要將我的妻女接去,你們若能放明智些,就讓我將她們母女帶走,否則我要將你們清風幫,搗得片瓦不存。”
邱天世打鼻子裏哼了一聲,冷冷説道:“金龍二郎,你好大的口氣,今夜你自問能逃得出我的九九連環陣,賤婢鶯鶯,及孽種秀靈,任由你帶去,否則,那就只有叫你在這大廳中橫劍自絕了,免得我們動手!”
金龍二郎見們自負之色,溢於言表,正想以話痛詆,尚未來得及開口!
多手白猿邱天世,已然轉面對左右大喝一聲:“擺陣!”
喝聲中一場手握着的九環震魂刀,但聞一聲鋼環互擊之聲,震耳驚心。
鋼環互擊之聲,剛剛一落,邱氏老二穿雲燕子天澤,率領三弟草上飛蛇邱天綿,四弟花花太歲邱天長,及十名一律青色勁裝年青精壯的門下弟予,各亮兵刃,成一圓環,一齊向邱天世及金龍二郎兩人立身處緩緩圍上。
至相距他們身子,約七八尺遠近,邱天澤一做手勢,自己率着圍來的眾人,繞着邱天世,金龍二郎緩緩奔跑……。
奔跑之勢,由慢而快,到陣勢將要發動之時,簡直看不清他們的身形,像是一個青色如電疾奔的圓環,在圍着他二人不停的轉,最奇怪的是,這些人如此疾奔,腳上都聽不出有一點聲音。
金龍二郎木飛雲,見了這個奇異陣式,饒是他見多識廣,且又參悟過南海緲法仙尼所遺留下來的金龍劍笈,也不禁駭然。
心想:這九九連環陣,果是非凡,就看他們這急轉之勢,也夠令人膽寒,但事已至此,夫復何言,就是骨碎陣中,也要和他們一拚到底!
思此,趕忙一緊手中金龍寶劍,蓄勢待敵。
邱鶯鶯帶着小女秀靈站在一邊,見自己四個哥哥,並不與金龍二郎單打獨鬥,一開始就擺開九九連環絕陣,芳心不禁一急,眼淚也就奪眶而出,心想:他今天晚上,無論如何是逃不出他們的毒手了!
原來這九九連環陣,是多手白猿邱天世,在十年前的一個早上,散步於自己莊院後的一個小溪之畔,見溪水中有無數小小遊魚,結羣遊行,一聽人聲,立被驚得亂竄,在水中穿梭狂奔,有些有力過度的魚只,一擺尾竟激得水面起了浪花。
邱天世靈機一動,從此以後,每天早上務必要去溪旁,看着水中游魚奔竄,年深月久,竟被他體悟出游魚那靈巧活潑的身法,而創出今日的九九連環陣法。
這套陣法,看上去極亂,其實暗伏五行八卦陣勢,一經推動,狠毒無比,縱有通天澈地本領之人,一旦被困陣中,也難以抵敵。
再説邱天世見金龍二郎已功運左臂,蓄勢待敵,同時,那轉旋的人,已疾奔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知道已是時候。
忽然一聲大吼!接着九環震魂刀上的鋼環,響起一陣互擊之聲,如雷貫耳。
就在刀環互擊響聲未絕之際,邱天世已揮刀一招“銀龍絞首”,兜頭向金龍二郎劈下。
金龍二郎雖身困陣中,神智還清楚,見對方刀式來得凌厲無倫,金龍劍“舉梁託柱”,硬將邱天世劈來刀式接住。
但聞釘的一聲!兩刃相接,饒是大廳中燈火輝煌,由陣心中仍冒現出一線火花。
邱天世一擊雖然未中,但心裏並不驚惶,他知道自己的九九連環陣,惡毒無比,金龍二郎既已陷身陣中,就無法破陣逃脱得出去。
不禁嘿嘿一笑,笑聲裏,九環震魂刀“旋風掃雪”,猛攻下盤。
金龍二郎縱身而起,讓開刀勢,金龍劍“力劈金山”當頭下擊。
邱天世閃身一讓,長劍劈空。
金龍二郎走險招,踏中宮,欺身上步,逼近邱天世跟前,長劍金光疾閃,迎着對方右腕,左手同時劈出一招“推浪覓蛟”。
他一進之勢,兩絕招同時出手,長法劍法,全是悟自金龍秘笈中的絕學,身法叫“靈蟒覓穴”,劍招是“金絲縛腕”,逼住了對方震魂刀,左掌也是秘笈中的一記“推浪覓蛟”。
兩招攻勢,全是捷厲無比,多手白猿邱天世如果不收招,就得被對方斬斷右腕。
情急之下,他只好猛提丹田真氣,把下擊之力,向右邊一滑,讓開金龍二郎右腕劍鋒,但他卻不能躲開左手劈來,勢如排山倒海的利掌,右大腿之上,着着實實的捱了一下!
邱天世一個高大身軀,竟被掌力擊退四五尺遠,拿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下。
邱鶯鶯見自己丈夫,雖然身困九九連環惡陣中,但出手不過就那麼三招,即將哥哥擊得跌坐地下,芳心登時愛喜交集,暗道:十三年中,他的武功果然精進不少,適才自己一番猜測,足見完全錯誤,同時也過於小覷於他了。
正想至此,金龍二郎木飛雲已躍至邱老大面前,長劍一招“金針定海”兜頭刺上!
邱天世雖被對方厲掌擊傷右大腿,但以他數十年修為功力,尚還抵得住,何況並未折骨斷筋,神智也如平時一樣清醒,尤主要使他心無怯懼的,還是金龍二郎已被困陣中,一旦陣勢推動,他自是有死無生!
是以,金龍二郎劍尖兜頭下刺之際,邱天世只發出一聲嘿嘿冷笑,人即一招“滾地蛟龍”,向左面貼地滾出五六尺,避過長劍。
金龍二郎見自己一劍刺下,對方毫無懼色,同時避招身法奇快,心頭不禁一震,已然知道,今夜突圍惡陣,確實得要費番手腳!
心念及此,正想再次躍身,追殺邱天世,忽聞天世手中提着的九環震魂刀,九個銅環,發出一陣譁郎郎的互擊之聲!
響聲還未全落,邱天澤等十三人繞陣疾奔之勢,突然緩下。
漸漸的邱氏三兄弟,天澤,天綿,天長三人,已離繞陣行走,各人手橫兵刃,分東,西,南三方站立,邱天世則卓立北方,四人眼光,全露殺芒望着立在中央一動也不動的金龍二郎。
邱鶯鶯一看這情形,知道九九連環陣勢,業已推動,四位哥哥對自己丈夫殺手即將立起,心裏大急,高聲喊道:“飛雲,趕快奮舞長劍,從南方捨命衝出,遲了恐逃生無望!”
她喊的聲音,雖然很大,但金龍二郎林飛雲卻是渾然不覺,連頭都不轉一下。
邱鶯鶯情知他已為暗隱五行八卦的九九連環陣,困得神智有些昏迷。
只急得六神無主,本想自己奮身搶入陣中相救,但轉念一想,此陣惡毒無比,自己縱然搶進去,不但救不了飛雲,而且自已性命,也難保得,若夫妻們雙雙慘死陣中,幼女秀靈,又有何人撫養?
想至此,只好一咬銀牙,蹲在地下,緊擁愛女秀靈,流淚痛哭!
這時,站在陣中北角的邱天世,已揮動震魂刀,一招“石破天驚”,寒芒電閃,朝金龍二郎木飛雲前胸要穴劈來。
木飛雲雖被惡陣困得神智有些昏迷,但十三年前,邱氏兄弟原來就非他敵手,何況十三年後的今天,金龍二郎既得名師傳藝,又獲天下奇書龍行劍笈和靈藥金龍參,無論在劍術功力哪方面講,都今非昔比!
是以,邱天世的九環震魂刀,挾着一縷冷風,猛劈過來,刀鋒離胸尚有尺許,木飛雲疾閃一招“神龍現尾”,彈開震魂刀,隨之縱躍而起,凌空撲擊,但見金龍寶劍,舞成一圍黃光,當頭罩下。
邱天世嘿嘿一聲冷笑,笑聲中向東北一晃身,避過長劍。
金龍二郎木飛雲一個躍起身軀,剛要落地,站在東方的邱天澤,金背劈山刀“秋風掃葉”,疾掃下盤,威猛無比!
金龍二郎倏提丹田真氣,一雙將要沾地的腳,凌空一蹬,全身又升高丈許,讓過毒招。
這時站在南方的邱天綿與西方的邱天長,已雙雙舞動手中兵刃,向金龍二郎剛落實地的身軀攻到,雙劍有如千萬條活蛇,凝成一片寒光,罩住木飛雲。
金龍二郎揮舞長劍,盡展緲法仙尼龍行劍譜上的絕學,力拒強敵。要知道這龍行劍法,乃是緲法仙尼體悟南海中一條烏龍出海盤舞上空時的身法所創成,不但凌厲無比,且玄奇莫測,每招每式,都含有無上奧妙!
饒是天綿天長兩人劍法精奇,也非金龍二郎敵手,二十餘招一過,兄弟二人漸成不支,額上冷汗如珠,身子也在徐徐後退。
多手白猿邱天世一見這情形,不由得一聲怒吼,吼聲裏與老二又各揮兵刃,雙雙向木飛雲撲上。
同時,在外陣緩步繞陣旋走的十名弟子,又有五人離陣,舞動兵刃,參與幫主等人挾攻飛雲。
金龍二郎隻身單劍,力敵清風幫邱天世兄弟及其門人弟子九人。
只見了他們在自己跟前,如魚戲水,往來如梭,手中兵刃,舞成團團冷電寒光,此起彼落,精厲無倫!
站在一旁流淚啜泣的邱鶯鶯,看兄長們的絕惡陣式,業已全部推動,自己丈夫被困陣心以全力與眾拚鬥,表面上看去,似還能支持,其實情勢已經到了十分危急地步,只要自己劍法略一有疏,就要慘遭橫禍,碎屍陣中!
她中心更是急得如遭劍削,情急之下,哪還顧得了許多,一橫心,大聲喊道:“飛雲,戊土生乙木,踏幹宮走坎位。”
金龍二郎一怔,但尚未完全明白,邱天世卻闇然驚駭,心想:“我苦心精研十年,暗隱五行八卦的九九連環陣術的奧秘,怎會被這賤婢知道了。”
本想立時闖出陣去,將她碎屍劍下,無奈自己乃是這厲陣中主腦,一旦分神,全陣就要登起混亂,所以,他只好一咬鋼牙,暫不理她。
邱鶯鶯見自己喊出逃陣奧秘,木飛雲仍是渾然不覺,這就更心痛萬分,忽又大聲哭叫道:“丙火克辛金,走震宮出離位!”
金龍二郎苦鬥了若一頓飯的工夫,不論用躲,閃,攻,誘,總是脱不了邱氏兄弟及其弟子們的包圍,心中已然明白,這九九連環陣中,暗隱着五行生剋的變化,與八卦方位相同,故無法逃脱。
忽聽愛妻兩聲大喊,心想:不如試試看,同時自己也略通五行八卦之術,也許能逃得脱此陣。
心念既決,趕忙一緊手中長劍,盡展龍行劍法中的精奇招術,和眾人拼鬥,腳下則緩緩移步,走震宮,出離位,在離位之處,果然發現了一個空檔,他身子一閃正要從空檔竄出。
驀然唰唰兩聲,邱天綿,邱天長兩柄利劍,交叉劈下,攔住去路。
金龍二郎正在逃脱不能,無可奈何之際,忽又聽到鶯鶯喊道:“退中宮,闖坎艮!”
金龍二郎依言而行,奮揮金龍寶劍,人正闖至坎,艮二位的中央,驀聞陣中發出一聲淒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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