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讓你去雲州走一趟,帶一點東西去,有可能的話,再帶一點東西回來。”紫衫女子望着他,道。吳不賒吃了一驚:“去雲州?”
“是。”紫衫女子點頭道,緊緊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敢去嗎?”
“你就算想要我死,也沒必要把我弄去那麼遠的地方吧?”吳不賒這句話差點衝口而出,但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正如他想的,紫衫女子就算想要他死,也沒必要把他弄這麼遠。他在紫衫女子的眼神里,沒有看到丁點兒想要害他的意思,反而是強烈的期盼,一時他驚疑不定。
吳不賒不知道雲州具體的位置所在,大致估計在西北方三四萬裏之外,以他的追風步,最多二十天應該可以趕到,但事實上卻是不可能的。
以前吳不賒不會玄功的時候,對神仙最眼熱的一點,就是他們能在天上飛。飛啊!多逍遙自在!等他自己能飛的時候,他才知道,飛行其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美好。
首先這是件力氣活。飛是要消耗靈力的,以吳不賒現在的功力,如果十萬火急,不眠不休,估計可以連續飛行三天左右,如果中間休息一兩個時辰吃點東西,大概可以飛五天左右,但也到極限了,而且飛到地頭,人估計也只剩下半條命,做不了什麼事了。
其次飛行還是件精細活。想要飛,先要看老天爺的臉,下雨不能飛。如果你想打把紅紙傘上天,雨中還有雷,別説雷公不長眼來打你,他可不是你孃舅。
再其次,飛行也是件危險活,尤其是在魔界飛。魔界與人界最大的不同,就是人不吃人而妖魔吃人。在人界飛,除非是一些禁地要地,一般沒人來攔你。攔你幹嘛,要是熟人,攔下你還得管你一頓酒飯,划不來。有酒我不會留着自己喝啊?若是不熟,打一架,莫名其妙得罪個人,更加划不來。沒好處的買賣,誰都不會做的。
但魔界就不同了,對於吃人的妖魔來説,人是美味,會飛的人尤其是好東西,有內丹的,打下來可以盜丹。就算沒丹,會飛就意味着練成了靈力,那血喝起來大補。有靈力的人往往還練點兒功夫,肉也更加有嚼頭。人類常説豬的全身都是寶,對妖魔來説,玄功高手就是大肥豬,同樣全身是寶。當然,這豬要是大野豬,打不死豬反被豬咬了,那又另説。可你到底是不是兇悍狂猛的大野豬,別人可不知道,魔性貪婪,看見大肥豬從自己頭頂飛過而不伸嘴咬一口,基本不可能。若是明裏來還不怕,拿吳不賒來説,他對自己的功力還着實信得過,就怕暗裏偷襲。萬里魔域,無數魔妖,誰知道都是些什麼東西成精,都有些什麼稀奇詭異的妖法?你是防不勝防,而小命卻只有一條,一不小心栽了,那就萬劫不復。
所以,在魔界飛,只能飛一段休息一下,白天飛,晚上就要休息,保持充沛的體力,第二天飛時就算有妖魔攔截也有力氣拼鬥或者逃跑。但想要休息打尖,就有些奢侈了:你是在魔界啊,就能那麼安逸地休息?放眼周圍,不是妖魔就是獸人,那可都是吃人的……
天上飛有危險,落地休息也有危險,萬里魔域就是刀山火海,想過去,對任何人來説都意味着四個字:九死一生。
“你要我帶什麼去?又要我帶什麼回來?”吳不賒想要搞清楚,紫衫女子到底想要他做什麼。
“帶一封書信去,有可能的話……”紫衫女子説到這裏停了一下,似乎將要説的話太重,一時難以出口,“有可能的話,把雲州遺族帶回來。”
“什麼?”吳不賒這會兒真被嚇住了,他眨了眨眼睛,伸出四個手指頭,“這裏是幾個手指頭?”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紫衫女子的眼光堅凝肅穆,“如果有可能,把雲州遺族帶回來。”
“怎麼可能?”吳不賒大叫道,“如果你沒瘋,那就是我瘋了,雲州到人界最西北的邊疆有多遠你知不知道?中間又有多少妖魔獸人,你數過沒有?除非雲州遺族全是你這樣的高手,否則就算他們個個會飛都過不來。”
“正常情況下是過不來,但現在有一個特別的機會。”紫衫女子説着從繡囊裏掏出一卷絲巾展開,原來是一幅地圖。
“吳兄請看,這裏是我趙國最西北的水城,由水城沿神女江往西七千裏,便是古城神女台,只要我大軍奪下神女台,神女江就可以成為我軍的糧道。然後你再往西看,這裏,離雁口古城距神女台五千裏,且背靠離雁峯,易守難攻,雲州遺族只要到達離雁口,我大軍便可出兵接應,把他們接回來。”
“神經病。”吳不賒沒等她説完已經罵了起來,“我雖然沒打過多少仗,到底也有個將軍的名號,你以為我白痴啊?水城到神女台七千裏,這七千裏全是魔境,而且不是一般的魔族,是魔國!屍蓮王幾十年前就統一了神女江南岸的大小魔族,建立了九屍九蓮國,你趙國大軍就這麼強悍,能打進屍蓮國七千裏?既然這麼強悍,為什麼年年要受屍蓮國的擄掠,不直接打過去滅了屍蓮國呢?”
屍蓮國,全名九屍九蓮國,傳説屍蓮王建國時,國中九朵異蓮旱地開放,掘其根,每一朵蓮花下面都有一具古屍,九朵蓮花便生在九具古屍口中。屍蓮王以為祥瑞,便將國都建於此地,更以九屍九蓮為國名,人界一般就稱為屍蓮國。屍蓮國國勢極強,大小部族數百個,控地萬里,是魔界面對人界的第一大國。
紫衫女子的想法過於天真,他也就毫不客氣,但紫衫女子卻並不動氣,只是靜靜地等他説完了才道:“屍蓮王去年死了。”
“什麼?”這個消息吳不賒倒是不知道。
“不但屍蓮王死了,屍蓮國也四分五裂了。”看到吳不賒一臉驚訝,紫衫女子的聲音越發不温不火,“你也知道,幾乎所有的魔國,都是一個個大大小小魔族的聯合,屍蓮王一死,為了爭奪利益,屍蓮國大小魔族便打了個昏天黑地,實力大損,所以我説我大趙有實力拿下神女台,控制神女江。”
屍蓮王竟然死了,屍蓮國居然四分五裂了?這個消息讓吳不賒有些發呆,他吞了口唾沫,點頭道:“好吧,就算你們能拿下神女台,雲州遺族怎麼能到離雁口?我雖然沒去過雲州,但我可以肯定,雲州到離雁口,便是筆直一條路,也不會少於兩萬裏,你可別説他們都會飛。”
“吳兄看這裏。”紫衫女子沒有直接反駁他,指着地圖道,“這裏是魔鬼沙漠,如果雲州遺族不筆直向東走,而是南下進入魔鬼沙漠,那麼只要成功穿越魔鬼沙漠,就可直達離雁峯下。”
“穿越魔鬼沙漠?”吳不賒張口結舌地看着紫衫女子,彷彿在看一個瘋子。
“是,穿越魔鬼沙漠。”紫衫女子的語氣裏竟有着一種説不出得狂熱,“魔鬼沙漠雖然號稱比魔鬼更可怕,但不是沒有成功穿越的例子。昔年九州一統,西擊魔族,就曾創下過五十萬大軍橫穿魔鬼大沙漠,突然出現在敵人老巢的奇蹟。”
“可那是軍隊,而且是人族最強時代的最強悍的大軍。”
“近千年漂泊的遊子,那思歸的心,再強悍的軍隊也比不上。”
“閣下是瘋子,鑑定完畢。”吳不賒傻了半天,背手而走。
“如果容易,我何必找你?”紫衫女子沒動氣也沒追他,只是淡淡地説了一句。吳不賒身子僵住了,站了好一會兒,他轉過身,疑惑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突然間他想起紫衫女子説的“我趙國”三個字,道,“你是趙國人?”
“是的。”紫衫女子點點頭,撩起面紗,“大趙國,西門紫煙。”
面紗下,是一張美極人寰的臉龐。吳不賒讀書太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張臉龐的美麗,他只知道,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木長生或者黑七,所有的記憶裏,沒有一張臉龐可以和這張臉相比。林中的光線本來比較幽暗,但當面紗掀開時,整個林子好像都亮了起來。
“西門紫煙?”吳不賒呆了好一會兒才能去想這個名字,頓時就叫了起來,“紫鳳?”
當世五大國,齊、趙、燕、楚、吳,號稱五霸,吳楚在南,齊趙燕在北。而趙國又獨霸西北,故稱西趙,乃是控甲百萬的超級大國,他周圍的什麼前涼、後涼、風餘、朔風,相對這個龐然大物,都只是些小蝦米。
而控制着西趙這個龐然大物的,乃是三大世家,管、鮑、西門。管家出將,世代將種;鮑家出相,四世三公;西門家出後,歷代大趙王,娶的王后幾乎都是西門家的女子。而西門紫煙,就是西門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女孩兒,西門家的公主,未來大趙國的王后——至少大趙國百姓都是這麼認為的。
不止於此,西門紫煙還有一個身份,她的姑姑嫁給了西嶽帝君,西門紫煙打小隨西嶽帝君學道,竟學成了一身玄功異術,因此不但各國王公卿相,便是江湖上也知道她的名號。因她喜穿紫衫,身份貴重,又貌美如花,便博得個“紫鳳”的外號。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突然出現在吳不賒面前,他腦中有一剎那的空白,但隨即湧起疑念:西門紫煙何等身份,怎麼突然間到了這裏?不是説她不能來,風餘國的國境對於大趙而言也就是鄰家小院的圍牆,高興了就可以來串串門,但以西門紫煙的身份,便是串門,身邊至少也要帶幾個侍女,怎麼會孤身而至?
西門紫煙眼光鋭利至極,看出了吳不賒眼中的疑問,微微一笑:“你是懷疑我為何孤身到了這裏是吧?我就是來找能去雲州的人的,這件事過於重大,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我只能親自來。”
“可你為什麼一定要找上我?比我身手高強的人多得是,而且在你眼中我是妖怪,你會信我?”
西門紫煙微微一笑:“就因為你身上有妖氣,所以才是最好的人選。至於信任,”她笑了一下,一臉自信,“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妖也一樣。我想,只要有封仙的機會,誰都想做神仙而不會做妖怪的。”
人、神、仙三界對妖界有一種天然的歧視,由於仙界的極力反對,天庭極少錄用妖魔為神官,更不會輕易封妖魔為仙。這是保持勢力平衡的需要,大家心照不宣,卻苦了無數異類,千辛萬苦修成人身,也與世無害,甚至有些異類還做了很多好事,可就是成不了神也封不了仙,只能背一個妖怪的名頭苦苦掙扎,哪怕修到元嬰脱體,歷劫長生,妖怪的大帽子也始終摘不掉。但話語權掌握在神仙手中,妖類一點辦法也沒有。當然,也有例外,一些妖類為人界或神仙們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也有可能成神或者封仙,例如西門紫煙要吳不賒去做的這件事,如果吳不賒真的將雲州遺族接回來,成神封仙都不在話下,他可以隨便挑。這樣的機會,不是每個妖怪都碰得到的,所以西門紫煙很自信。
其實人、仙、神對妖類有反感,除了勢力之爭,還有一些現實的因素,其中最要命的,就是妖類與人類成親後,生出的後代會有返祖現象:多毛有尾,紅髮碧眼。生出的孩子是個小妖怪,為人父母都受不了,例如吳不賒與林微雨成親,萬一生這麼一個怪物出來,難不難受啊?就算他們二人能接受,外人也接受不了。但天界有濯妖泉,人妖成親後,取一碗濯妖泉的水給孕婦喝了,不論孕婦是妖還是人,生出的孩子都不會有任何異常,對於妖類來説,這也是個極大的誘惑。
吳不賒雖然不認為自己的後代成為獸人,但他也不敢保證。看着西門紫煙自信的眼神,吳不賒一時無話可説。
猶豫片刻,吳不賒咬了咬嘴唇:“好吧。就算你説的都行得通,我頭頂有妖氣,也便於穿越魔境,但我穿過魔境到了雲州後,你有什麼辦法保證雲州遺族一定會跟我回來?”
“我沒有任何辦法保證。”西門紫煙搖頭道,“我只是以一種常人的心理推斷,疲憊的遊子,必然會生出回家的心思,至於怎麼讓他們動身,是你的事情。”
吳不賒目瞪口呆,他真的有些上火了,但四目對視,他在西門紫煙眼中看到的,是山一般的堅毅。這個女人,外表與內在完全不同,從她不温不火的堅韌,策劃雲州遺族歸來的膽略,對問題絕不迴避的鋒鋭,吳不賒都能感覺得出,她晶清麗如雪的容顏下,是一顆冷硬堅凝如冰的心。這樣的女人,她認定的事,會毫不猶豫地付諸行動,且輕易不會妥協。
“我要想一想。”吳不賒的嗓子眼有些發乾。
“可以。”西門紫煙斷然點頭,“扶風城北有座紫竹庵,我會在庵裏等你十天。”説完,她手一抬,五旗飛入袖中。她放下面紗,對吳不賒一抱拳,轉身自去,乾脆利落,再無半個字的廢話。
吳不賒在林中呆了好半天,回望扶風城的方向,他似乎看到了林微雨絕望中苦苦掙扎的眼神。她這時一定在盼望,盼望他出現,斷然擊碎他是妖怪的謠言。吳不賒理解她的心情,心中更是刀絞般的痛。
答應西門紫煙,穿越魔境,把雲州遺族接回來,如此巨大的功績,成神封仙隨他挑,然後可以招搖過市地抬着花轎去迎娶林微雨。林微雨懷孕後,他也可以理所當然地去天界討要濯妖泉,也不用擔心生下的孩子會是獸人。
但成功的機會實在是太低了啊!數萬裏魔域,百千魔國魔族,萬千妖魔精魅,這條路,無異於刀山火海啊!
就算千辛萬苦到了雲州,還有兩個大問題:一,西門紫煙的行動真的行得通嗎?萬一趙國接應的軍隊到不了神女台呢?到時候怎麼辦?離雁口到趙國一萬多里,若趙國大軍到不了離雁口,難道穿越了魔鬼沙漠的雲州遺族再一路殺回趙國?二,就算趙國的行動順利,雲州遺族憑什麼會因為吳不賒一句話就回來?拖兒帶女的,穿越魔鬼沙漠,再擊退魔族的阻擊,這是多大的風險?中間會死多少人?雲州遺族憑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險,就一句什麼遊子思歸的心?
別人不知道,就吳不賒來説,他隨便呆哪兒都無所謂,只要有錢賺,日子過得快活就行。是的,他是有些冷血,也有點兒沒心沒肺,但面對冰涼的刀鋒和妖魔獸人帶着口臭的大嘴,再熱的血只怕也會涼下來。
“瘋子才會跑這一趟,二傻子才會跟着回來。”左算右算,這是吳不賒最後得出的結論。
紫竹庵不必去了,讓那個瘋女人等去吧!扶風城也不能去,甚至不能想。以前吳不賒不知道心是怎麼痛的,今天他終於知道了。回雙餘山?當他的追風大王?上次他不在乎,妖就妖吧,當個妖王還蠻新鮮,但這會兒,他恨的就是這個妖字。還是回雙餘城去,偷偷賣他的酒,當他的大富翁吧!
“微雨,是我對不起你,你就當我是真的妖怪,狠狠地罵我,然後忘了我,找個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嫁了吧!”吳不賒嘆了口氣,化身為貓,奔向雙餘城。
雙餘城平靜如常,天還是一樣的藍,酒還是一樣的香,人也還是一樣的多,有窮的,有富的,有哭的,有笑的,紅塵滾滾,並不因為一兩個人而改變,不管他是人,還是妖。
點了酒菜,吳不賒又叫了妓女過來相陪,喝得半醉,兩個妓女一左一右扶着他回到宅中。吳不賒往牀上一倒,順手把兩個妓女也帶翻了,嬌聲浪笑中,吳不賒淫性大起,將兩個妓女三兩把剝光了,狂呼酣鬥,暢意中大笑着問:“爺是妖怪,你們怕不怕?”
“奴家喜歡的就是妖怪。”
“爺這麼威猛,不是妖怪,是妖王。”
兩個妓女浪喘淫叫。吳不賒哈哈大笑:“妖怪怎麼了,老子有錢,就算是妖怪,照樣大把的女人給我玩。”他笑了一氣,卻猛然間又哭了起來。他有錢,想玩多少女人都可以,但偏偏他心愛的女人,卻不能抱在懷裏。
瘋狂過後,吳不賒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驚醒過來。天還沒亮,兩個妓女一左一右摟着他,睡得死沉死沉,他先前的瘋狂實在把她們折騰慘了。
吳不賒也不動,就那麼躺着,望着帳頂,腦子裏什麼也沒想,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的有更漏聲傳來,一個妓女翻了下身子,腿搭在了他腰上。兩個妓女都不大,只有十七八歲年紀,年輕豐盈的腿這麼光光地搭上來,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會慾望勃發。
吳不賒也一樣,雖然剛剛瘋狂過,但他是玄功高手,小周天通後,精力生生不絕,任怎麼折騰,稍一休息,精力馬上就恢復了,頓時便又蠢蠢欲動。吳不賒的手撫上那妓女的腿,細膩的皮膚柔滑如絲,豐隆的臀部曲線妙曼,但吳不賒的手突然卻停住了。
“我以後永遠就這樣子了?”一個聲音在問自己,然後一個更大的聲音從心底衝出來,大聲吶喊,“不!”
這一剎那,他終於下定決心,接受西門紫煙的任務,給自己一個重見陽光的機會。
“微雨,等着我,我一定會回來,光明正大地來娶你。”他的聲音如磐石般堅定,而晨曦,就在這一刻躍上了窗欞。
下定決心,吳不賒並沒有立刻去紫竹庵找西門紫煙,而是先上了趟雙餘山,給虎狼狽等三妖各服了一粒所謂的泄空丸的解藥,説他們幹得不錯,這是獎勵,把三妖感動得差點原形顯化,賭咒發誓,誓死效忠吳不賒,便是豬黑子也跟着亂激動了一把。
吳不賒給三妖所謂的解藥,是擔心一年半載回不來,時限到了而三妖不但沒泄空反而長胖了,會漏了風,以後便不能空手嚇虎狼了。但他上山的主要目的還不是這個,是酒藥。仙人釀太賺錢了,絕不能斷,可他又不能把酒藥的方子告訴方輕舟,雖然方輕舟一直表現得很忠心,可只要吳不賒身上掛着個妖名,方輕舟的這種忠心就很不牢靠,方子必須要掌握在另一個人手裏。
吳不賒從俘虜來的朔風兵中選了十來個人,分為兩班,一班專門採藥——不僅僅採醉草,吳不賒還另配了幾樣草藥,這幾樣其實不起作用,只是為了混淆視線;另一班專門製藥,制好的藥,再由狽有計派人送到雙餘城給楊慎獨,最後由楊慎獨依以前的老路子給方輕舟送去。這中間,除了方輕舟,誰也不知道這藥是用來釀酒的,哪怕是楊慎獨都不知道。這中間一環還是妖怪,因此泄密的可能性幾近於零。藥送給楊慎獨,也不是送,而是賣,楊慎獨再賣給方輕舟。當然,大部份銀子楊慎獨要留下來,只是極小一部分作為藥錢送上雙餘山,正好補貼狽有計的俘虜種糧計劃。
狽有計抓上山的朔風兵有近萬人,還掠奪來不少糧食軍資,但自己種糧放牧,不是一兩月就見成效的,在此之前,不能讓這些俘虜餓死了,賣藥的銀子剛好可以用來買糧,接上這個空檔。
以前九州一統時,大婁山周圍人煙繁茂,開出的田地極多,尤其是婁江兩岸,更是良田萬頃。後來因為戰亂,路斷人稀,人一退,魔就進,等人再漸漸多起來時,良田已經成了森林。森林中不但有猛獸,還有妖魔,人類只能望林興嘆。人類對大婁山可望不可即,狽有計做起來卻容易,只要把樹一砍草一清,良田重現,所以他的牧畜計劃有非常大的可行性,不過吳不賒這會兒完全沒有興趣,狽有計愛玩,吳不賒就把一切交給他去管,只是吩咐他低調一點。開玩笑,妖怪大規模奴役人類來種糧放牧,傳出去,天上非打雷不可。
一切安排妥當,吳不賒大吼一聲:“小的們守好山寨,本大王去也。”縱身騰起,徑往扶風城而來,背後萬妖恭送,虎吼狼嚎豬叫。
圍着扶風城轉了兩圈,吳不賒最終還是不敢進城,掉頭往紫竹庵而來,見了西門紫煙,再敲定了一些細節,拿了信物,便往西走。
風餘國到趙國,中間還隔了好幾個國家,但為了保密,西門紫煙並不和吳不賒同行。吳不賒也無所謂,西門紫煙美則美矣,那雙眼睛卻過於深不可測,吳不賒有些怕和她接近,就像大海,掬在手中的海水是温柔的,但你若是一頭栽進去,會有什麼後果,只有天知道。
吳不賒索性化成貓,一路翻山涉水,進入趙國後一路往西,一直到最西端的水城。
水城緊扼神女江,水城下游的神女江是趙國的黃金水道,水城上游的神女江卻是魔域,不過神女江的上游不在正西方,而在西面偏北,由水城出發,劃一個略偏南的圓弧,行七千裏,便是西門紫煙口中所説的神女台,九州一統時千舸竟流的水上名城。現在呢?現在也許是萬魔竟嚎吧!
吳不賒本想沿着神女江南岸走,雖然繞了點兒路,但可以把西門紫煙所説的那條趙國接應的路線提前走一遍,但西門紫煙給他的建議卻是走北岸,取直線,直接向北。因為南岸從水城到神女台這一段,是屍蓮王的地盤,隨着屍蓮國的崩潰,這一段路亂得一塌糊塗,走北岸,沿途的魔族魔國雖也粗野,多少還算穩定,稍為安全一點。
其實戰亂根本不是問題,對於玄功高手來説,除非是逼不得已的死戰,就像吳不賒在扶風城外一樣,否則軍隊在玄功高手面前,根本是老虎咬天,使不上力,玄功高手是會飛的啊,你百萬軍隊,我抬腳就走,你有什麼辦法?惱火的是妖魔。
走北岸,部族穩定,妖也好魔也好,鄰居之間,多少有兩分熟妖的情份,吳不賒借着頭頂的妖氣,麻煩該會少點兒,而走南岸,到處都是戰亂,各路妖魔為了怕別的妖魔侵佔地盤,警惕性也要高一層,想過去,就要難得多。
這話西門紫煙沒明説,吳不賒也知道,不過西門紫煙的操心其實是多餘的,吳不賒另有打算。早在下定決心西行之時,吳不賒就盤算好了,輕易不飛,也根本不以人身強闖,而是化貓穿越。不飛,目標不明顯,各路妖魔就不太會來注意他,化成一隻貓,獸人也不會來找他麻煩,這樣就將風險減到了最小。
水城扼江傍山,城不大,卻是趙國北疆鎖鑰,古老的城牆上坑坑窪窪,淨是戰爭留下的痕跡,吳不賒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站在水城的城牆下,他卻有着微微的感慨。出了城,就是魔界了,還能不能回來呢?他真的不知道。
不過這種感慨沒持續多久,他很快就收攏思緒,飛縱出城。既然要走北面,就要橫渡神女江,飛過去最簡單,但他不願冒險,雖然感應不到北岸有什麼危險,但他還是化成枯樹漂了過去。
這樣的謹慎,實話説有些過份,屬於典型的小商人心理,直接飛過去,就算對岸有妖魔,或者有獸人的弓箭強弩,那又怎麼樣?一定傷得了他嗎?不見得吧?不過俗話説,小心無大錯,謹慎點兒,還是有好處的。
事實馬上就證明了,他的小心謹慎是正確的。
快到對岸時,在一片礁石羣中,他看到了一條巨蟒。這條巨蟒的腦袋足有兩個水牛頭那麼大,黑黑的,靜靜地浮在礁石中,乍看上去,就像一塊礁石,狼亢的身子藏在水裏,不知道有多長。吳不賒在水下面看了一眼,只見它盤滿了整座礁石,就像一座小山,讓人看了既恐怖,又噁心。
這樣的巨蟒,最可怕的不是它的牙齒,也不是它狼亢的身子,而是它的吸力,血盆大口張開,猛然一吸,可以憑空吸食百步外的小羊。而且吳不賒感覺得出,這條巨蟒還修成了一定的靈力,它的吸力就更加可怕了,如果是一般的玄功高手,從它頭頂百十丈處飛過,又沒防備的話,説不定一口就被它吸進了嘴裏,成了大補元氣的美味點心。
事實上,一般玄功高手御風飛行,高度都在百丈以下,飛得越高,天上的風就越大。順風還好一點,若是逆風高速飛行,那絕不是件輕鬆活,騎馬騎快了還臉上難受眼睛難睜,何況是疾逾奔馬的高空飛行!所以一般玄功高手御風而行,都不過是三五十丈,吳不賒剛才如果飛過江,也是這個高度,剛好就在巨蟒的吸力範圍之內。當然,他有警覺,即便巨蟒想吸他也不可能成功,不過總會嚇一跳。
巨蟒閉着眼睛,靜靜地浮在那裏,也不知是在曬太陽還是睡着了,吳不賒也懶得理它。巨蟒可能結丹了,但想要殺死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取它的丹,絕不是張張嘴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吳不賒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到了岸邊,吳不賒化身成貓,一躍上岸,往北疾奔。貓跑得不是太快,但吳不賒展開靈貓步,一天跑下來,也可以跑出近千里。不過化成貓最主要是安全,貓有天敵,但一般的天敵是對付不了吳不賒這隻人貓的,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風一樣掠過去。當然,他會勞累累,以靈貓步趕一千里,和用追風步在空中飛行兩千裏,消耗的體力差不多,只是不大消耗靈力而已。
中間吳不賒休息了一次,碰上只野兔,他找片林子取柴火烤了,卻引來只大灰狼。吳不賒不禁想到了狼狽夫妻,想到狼嫵媚的名字,自個兒樂了,卻把那大灰狼嚇一跳,退後一步,幽幽地看着吳不賒。
“你的眼光也很嫵媚呢。”吳不賒哈哈一笑,把吃剩的兔頭扔給大灰狼,化身成貓,繼續趕路。
大灰狼一口就叼住了吳不賒丟過來的兔頭,只覺噴香,沒嚼一下就往肚子裏吞,卻突然見吳不賒化成一隻貓。它做了一輩子狼,沒見過這種怪事,驚訝之中,兔頭卡在了喉頭,差點活活哽死。
大灰狼的驚詫,吳不賒是不知道的,他認準了方向往北急趕,傍黑時又打一隻野兔烤了,隨後變一棵樹,扎進土裏,深深呼吸,恢復體力。
貓是夜的精靈,本來夜裏也是可以趕路的,但吳不賒知道,身在魔域,風險莫測,多花點時間沒關係,最緊要的是保持體力和精力,以隨時應對可能的危險。
第二日天明,吳不賒又化成貓趕路,晝行夜伏,如此數日,深入魔域數千裏,竟有驚無險。
途中他碰到無數獸人,大都碧眼紅髮,除此也與人類無異。獸人也喜羣居,或因族而聚,或數族立國,也有貧有富,有美有醜,不過普遍比較窮。獸人也有村寨,大多破破爛爛的,也有城鎮,大多是以前人族遺留下來的城池,很多都是殘垣斷壁的。獸人會修補城牆,不過他們修補過的城牆房屋往往就帶了很重的野性。
讓吳不賒最驚異的,是獸人中竟然也有美女,獸人普遍比人族要高大粗壯,男獸人個個跟狗熊似的,但女獸人個頭卻大多和人類女子相似,少婦丰韻健美,少女清純嬌俏。“清純嬌俏”這個詞用來形容獸人有些怪,但一些獸人少女給吳不賒的感覺還真是這樣,尤其獸人中一些王公貴族或族長富户家的子女,也是一身綺羅,傭僕如雲,舉止温柔嬌美,和人族中的千金小姐相比一點兒也不遜色,當然,你要看得慣她們的紅髮碧眼,還有就是不能去掀她們的裙子,裙子下面會是各式各樣的尾巴在搖動。
説起來吳不賒這人也無聊,他順路還真的偷看過一個獸人美女洗澡。那個女子可能是兔族的,屁股後面有一截小小的尾巴,有毛,和平常所見的兔子尾巴一模一樣。吳不賒看的第一眼是驚奇,第二眼覺得有些彆扭,那麼白白嫩嫩、曲線優美的屁股上面,竟然生着一條毛絨絨的尾巴!但多看得兩眼,他倒覺得也無所謂,甚至就想,如果和這女子交合,來一個後入式,一面提槍奮戰,一面撫摸她的尾巴,一定別有趣味。
不過這個想法只裝在吳不賒的腦子裏,沒有付諸行動,但一路的風景就覺得優美了許多,族程也輕快了許多。
他一路也見了不少妖魔。相對於人界,魔界中的妖魔可就太多了,什麼樣的妖魔都有,也不僅是妖魔,還有各種妖魅精怪。
天庭定義,獸類修成人身為妖,草木類修成人身才稱為精,所以黑七叫貓妖,木長生卻叫做樹精。而無論獸類還是草木類,修成玄功,卻只有一個靈體,沒有人身的,便叫做魅。
妖和人生下的後代叫獸人,獸人也有修成玄功的,但很古怪的是,獸類可以直接修得人身,獸人卻無法修得人身,除非元嬰脱體借殼轉世,否則紅髮碧眼還有屁股後的尾巴怎麼也消不掉,這一類就叫魔。
所以説,魔其實是妖的後代,獸人成魔,獸人所居之地便稱為魔界,聚族而居稱為魔族,建國便為魔國。
不過一般人根本分不清妖魔精魅獸人之間的區別,大而化之,統稱妖魔,或者妖精、妖孽、妖怪、精怪、魔怪,反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怎麼叫都無所謂。
吳不賒也分不大清楚,也無所謂,總之見妖就躲,絕不招惹。
又行數日,這日到了晌午時分,天越發熱起來,吳不賒覺得口渴,耳中聽到左面有水聲,便奔了過去。左面是個小山坡,水聲在山坡後嘩嘩地響着,吳不賒縱身就要躍過去,心中忽地一凜,水邊有異聲,好像有人。
吳不賒放慢腳步,悄無聲息地上了山坡,透過草從往下看,只見下面是個小山谷,谷中一條小小的溪流在轉彎處形成一個水潭,潭邊有一個少女正在沐浴。
這少女大約十六七歲年紀,因為是斜對着這面山坡,吳不賒只能看到她一側的臉,長長的紅髮打濕了,斜搭在肩膀上,兩隻雪乳在紅髮的襯映下,更顯得晶瑩如玉,腰肢極細,盈盈一握,再往下,兀然擴張,是讓人怦然心跳的粉臀,半掩在水裏。水極清亮透明,底下是細白的沙,少女屈身側坐,交迭的雙腿託着粉臀,水波盪漾中,那一弘瑩白,讓人神馳目眩。
吳不賒想不到會有如此妙景,一時間目瞪口呆,全然看傻了,直到耳邊傳來異響,他才醒過神來,轉頭看去,原來在他左面七八丈開外,一塊山石後還有一個人也在偷看。
這人二十多歲年紀,身材極為魁梧,便在獸人中也該算是個高個子,一頭毛髮紅中帶黃,隨便用根帶子繫了一下,蓬蓬鬆鬆的有些亂。他上身一個短褂子,下面一條大腳管短褲,腿手都露在外面,尾巴卻看不見,不知是哪一類獸人。這人左額頭上有一條刀疤,長紅數寸,高高隆起,紅紅亮亮,像一條大蜈蚣趴在那裏,估計是刀傷,看來也是個好勇鬥狠的傢伙。
吳不賒最初以為這傢伙和他一樣無聊,偷窺美女洗澡,但他在這人臉上一瞄就看出了不對。他看美女出浴,看得目瞪口呆口水橫流,而這傢伙看美女,卻看得咬牙切齒,一臉痛苦,好像大便乾結的樣子。
“什麼毛病,看不得美女出浴你別看啊!真是。”吳不賒狠狠地鄙視了這傢伙一眼,轉頭再去看那少女。
這時那少女已經站了起來,上了岸,赤裸的身子全現,那妙曼的曲線讓吳不賒看直了眼。這時他也看清了,那少女屁股後面有一截短短的尾巴,油黑髮亮,像熊尾巴。
“難道是一個熊美人?”吳不賒心下嘀咕,想到邊上偷看得大便乾結的大漢那魁梧的身材,暗暗點頭,“獸人都是聚族而居,這漢子如此雄壯,十有八九是熊族人,這美女自然也只能是熊美人了。”想想卻又覺得不可思議,“大狗熊成了精生下的後代,竟然有如此美女,還真是讓人想不到。”
那熊美人走到放衣服的山石前,吳不賒以為她要穿衣服了,加倍瞪圓了眼睛,想在她穿上衣服前拼命多撈兩眼,不想那熊美人並沒穿衣服,卻伸手拿起了山石上的一個竹筒,用一束草在竹筒裏沾了一點什麼東西,塗在自己的Rx房上。
她塗了左乳塗右乳,好像是一種什麼東西搗出的的汁水,乳尖打濕後,在陽光下閃着紅鑽一樣的光。她的動作很香豔,很迷人,卻也讓吳不賒非常迷惑:“這塗的什麼東西?做什麼用的?女孩子只喜歡往臉上抹來抹去的,她怎麼抹Rx房上啊?美乳?可她的xx子夠迷人了,還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