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賒。”林微雨撲進吳不賒懷裏,死死抱住了他。
吳不賒的魚目混珠之計再一次取得了成功,林微雨已不再認為他是貓精,只認為他是法力高深,判妖司的鄧易通是誤會了吳不賒。
吳不賒收了法象,反手抱住林微雨。他托起她的臉,細細地看着,柔聲道:“微雨,你瘦了。”
“都怪你,都怪你。”林微雨捶他。
“怪我,怪我。”吳不賒替她擦着滾滾而下的淚珠。
“那天鄧易通和洞玄大師來找我,你肯定是在外面聽見了。”林微雨看着吳不賒。吳不賒不想撒謊,點了點頭。
“你真傻,其實只要你進來,無論有多少人説你,無論有怎樣的人作證,我都只相信你。九天九地,神佛鬼仙,哪怕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對立面,我也會和你並肩而立。”
“微雨。”吳不賒怎麼也想不到,林微雨竟是情深至斯。他什麼也不能説,只是緊緊抱住她,只想把這個柔軟的身體融化在自己身體裏。
“你也黑了。不賒,這兩年,你一定受了不少苦。”林微雨輕撫着吳不賒的臉,忽地想到一事,道,“對了,這些日子一直有人在傳,説雲州遺族回來了,是南嶽帝君派一個叫吳不賒的使節接引回來的。那個吳不賒不會就是……”
“就是我。”吳不賒微笑點頭。
“真的?”林微雨猶似不信,“傳説中那個吳不賒本是南嶽府官員啊,可你……”
“這中間説來話長,那天鄧易通帶了洞玄大師來找你,我確實就在門外,但怕説不清楚,就出了城,卻碰到了西門紫煙……”
“西門紫煙?好像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啊!西門?”林微雨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啊,我想起來了,這個西門紫煙是趙國西門家的小姐,大趙預定的王后,一定是個大美女了。”
吳不賒可不敢接口,林微雨已經有酸味了,怎敢再往上澆醋。他顧左右而言他,道:“當時我可並不知道她的身份,還打了一架。後來她才説起她的身份,她是西嶽帝君的侄女,交給我一個任務,穿越魔界,到雲州接雲州遺族回來……”
“穿越魔界?”林微雨花容失色,“太危險了,你絕不能答應她。”她彷彿忘了吳不賒已從魔界回來了的事實。
“是有些危險,不過我不能不答應她。鄧易通他們不是説我頂有妖光嗎?如果我能接應雲州遺族回來,封神、封仙隨我挑,那我就可以風風光光地迎娶你了。”
“你是個大傻瓜。”林微雨情淚湧出,“那麼兇險,我不值得你這樣的。”
“對別人來説是兇險,對我來説嘛,小菜一碟。”吳不賒倒不是想要在林微雨面前吹牛皮,只是不想她太擔心,“其實我若不是收了幾個侍從,一路化貓過去,會更順當。誰會去懷疑一隻貓啊,當時你不也沒懷疑嗎?還把我當……”説到這裏,突然想到有些情節是少兒不宜、貓也不宜的,急急住口時,已來不及。林微雨耳根子通紅,“呀”的一聲羞叫,猛地把他一推,扭身就跑進了裏面房裏,房門也關上了。
她是想起了當日沒防備吳不賒這隻淫貓,洗澡的時候也讓他呆在邊兒上,什麼都給他看去了,所以害羞。吳不賒當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嘴角含笑,眼見門緊緊關着,這會兒林微雨羞急了,想要她開門是不可能的,説不定今天晚上都不會再見他。吳不賒卻自有辦法,門有縫呢,他身子一搖,化成吊蘭枝,就從門縫裏鑽了進去。
林微雨就站在門背後,背靠着門,一張俏臉,如紅霞染過,燭光映照下,説不出的嬌羞動人。
吳不賒看她雖然有些羞急,不像生氣的樣子,頑皮起來,復又化身為貓,就藏在林微雨裙子下,“喵”地叫了一聲。
他進來得太賊,林微雨又是羞極了的,這會兒只擔心吳不賒會不會來推門,心中在打鼓,那冤家若是推門時,給不給他開?想着那幾次洗澡,一點兒也沒防備,什麼都給他看了去,真不知道要找個什麼東西才能把臉遮起來,還怎麼好意思見他。可如果這冤家軟語相求呢?哼,不管他説得多可憐,今夜絕不給他開門。
她在心中發着狠,全沒想到吳不賒早已溜進來了。這時乍聞貓叫,好像就在自己裙子下面,急提了裙子看時,果見吳不賒那賊貓探頭探腦的,就藏在她裙子下面。見她看下來,他還仰起臉,貓笑了一個,那笑容,賊淫。
林微雨已經洗了澡換了晚裝的,裙子裏面就是一條薄薄的紗褲,其實見不得人。吳不賒這賊貓這麼貼着她的腿站着,還不知看見些什麼呢。林微雨“啊”的一聲驚叫,直跳起來,差一點兒就要照着那貓頭踹一腳,還好及時想起貓不是貓,是冤家化的,中途收腳,人卻疾躥出去,飛撲到牀上,鑽進被子裏。
林微雨急往牀上鑽,根本不敢去看吳不賒。她卻不知道,吳不賒貼着她裙角跑。她上牀,吳不賒也上了牀;她鑽進被子裏,吳不賒也鑽進了被子裏,就藏在她背後,不過沒吱聲。被中她幽幽的體香讓吳不賒着迷,聞着她的體香,想着她接下來的反應,吳不賒心中被一種巨大的驚喜感充塞着。説實話,色慾在這會兒反而變得非常得淡。
林微雨一直擔心吳不賒會掀開被子,那時真不知道要怎麼藏,要是給他看到臉,非羞死了不可。等了一會兒,卻是無聲無息的,難道他出房去了?林微雨有些奇怪,又微微有些失落。唉,她還是不很瞭解吳不賒,像吳不賒這種超級厚臉皮,這種時候怎麼會出房去呢?難道是害怕羞了她,嘿嘿,她越害羞他就越得意呢,想看的就是她害羞的樣子。
林微雨把被子拉下一點點,露出眼睛,果然沒看到吳不賒,想到他是化貓的,可能藏在牀邊上呢,她輕叫了一聲:“喂。”
吳不賒偷笑,當然不應聲,只撅起嘴,在林微雨雪白的脖子上虛虛親了一下。
林微雨全然不知道吳不賒就藏在自己背後的被子裏,沒聽到吳不賒應聲,她微支起身子,探頭向牀腳下看去,四面看了一下,沒看到吳不賒,心下失望起來,輕嗔道:“冤家!”
她探身往牀下看,屁股撅起來,差點兒撞到吳不賒。吳不賒退得快,她優美的臀形卻讓他愛煞,口中“喵”的一聲叫,身子一鑽,從她裙子裏面鑽了進去。
林微雨心中方自有些失望,突聞貓叫,就在牀上,隨即感覺到腿彎間鑽進一個東西來,毛絨絨的,這驚喜可就太大了,“呀”的一聲低叫,急用手去按裙子,卻哪裏按得住。吳不賒這賊貓一鑽兩鑽,直鑽進了她兩腿間。林微雨羞叫:“色貓,壞貓,快出來,不要。”身子卻已是軟了,半點力氣也沒有。
鬧了一會兒,吳不賒化出人身,摟住林微雨。林微雨星眸如醉,雙頰盡染,紅豔豔的嘴唇半張着,微微喘息,説不出的誘惑。吳不賒吻住她紅唇,細細品嚐,人口如百合花瓣,柔嫩清香,又把她的小香舌勾出來,手也不閒着,一點一點把她的上衫剝了,探手入懷。林微雨哪經過這些風流手段,被動地回應着,身軟若綿,靈魂飄飄蕩蕩的,渾不知身在何處。
吳不賒抬頭,林微雨半裸的上身盡現眼前,她的羞意從雙頰一直延伸下來,到脖頸,到胸脯,一直漫延到雙乳。她雪玉般的雙乳這會兒竟是被羞紅染得淡粉一片,顫巍巍地兀立着,再給燭光一照,竟仿似粉玉雕成。吳不賒玩過的女人不少,更擁有葉輕紅、九斤麗這樣的絕色美女,但從未見過這般奇景,一時竟是看得痴了。
“想不到微雨會是這般害羞。”他知道,林微雨這是羞到了極處,才現出這般豔色,卻又想,“不知真個交歡時,她又會如何。”一時大是期待,伸手去解林微雨的裙子。
不想他方才呆看了一會兒,林微雨卻有些醒過神來了,感覺他去解她的裙子,她忽地伸手,抓住了吳不賒的手,輕叫道:“不賒,不要。”
看吳不賒有些失望,她也顧不得羞,看着吳不賒眼睛,道:“不賒,你是要娶我,還是隻納我做側室?”
“我當然是要娶你的!”吳不賒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麼個怪問題,若只是納個小妾,犯得着費這麼大力嗎?還千辛萬苦跑魔界,真以為魔界是外婆家啊。
“不賒,謝謝你。”林微雨反而雙手抓住了他手,“你為我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大罪,要什麼,我都應該給你,我也願意。如果你只是想納我做側室,隨你怎麼都可以,但你要娶我,我是要做吳家媳婦的,現在就……就不能。”
“為什麼啊?”吳不賒不明白了。
林微雨這時臉上卻是一臉莊重:“不賒,謝謝你看重我,既然我要做吳家的媳婦,我就要對得起吳家。我要以最乾淨清白的身子進入吳家,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端莊自重。我的一切,都要讓吳家引以為傲,而絕不能讓吳家遭別人半句閒話。”
吳不賒明白了她的想法,心下感動,對他來説,只有慾望,心中想的,就只是她的身子,就只想在她身上得到樂趣。可對林微雨來説,歡愛不只是身體的歡娛,她身子要託付的,是未來的丈夫,是白首到老的婚姻。這是一件非常神聖而莊嚴的事情,不能受半點兒的玷污。不過吳不賒還是有些不甘心,道:“反正我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娶你了,再沒有人能攔着,過幾天我們就成親,這事早幾天遲幾天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也沒人知道。”
這是現話了,上次也説過,哪裏都説得通。林微雨莊然搖頭:“天地神明都看着呢,無論吳家還是林家,列祖列宗,他們都是知道的。不賒,好人,求你了,讓我做無可挑剔的吳家兒媳吧,我想要我們兩個的婚姻受到天地神明的佑護,這是最聖潔的,天地作證,從此以後,無論有什麼樣的力量都無法分開我們。”
“微雨。”吳不賒把她樓在懷裏,緊緊地抱着她。這個女人,她細細的話語裏,包含的是海一樣的深情。慾望如潮水般退去,只有愛,如燭光包裹着兩人的身心。
兩人相擁着,説了一夜的話。天光微亮,吳不賒便跳了起來:“我現在就去找媒人來提親,挑個最快的日子娶你過門。”
“哪有你這麼性急的。”林微雨伸手拉住他。
“怎麼能不急,好好一隻貓看見一碗糖醋魚,卻偏不讓吃,你説急不急?”
“饞貓。”林微雨又羞又笑,“現在天剛亮,你也得要媒人起牀啊。這麼大清早的趕過去,真要笑死人了。”
“娶媳婦生孩子,這是世間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什麼好笑的。”吳不賒猶自不甘心。
林微雨雙手樓着他脖子,去他唇上吻了一下,笑道:“饞貓,我叫侍劍送點兒早點上來,先讓你解解饞吧。”忽地想到一事,羞道,“啊呀,昨夜你這大色貓這麼鬧,一定都叫侍劍聽了去,可不要見人了。”
“這個倒不要擔心。”吳不賒笑,“我昨夜來時便讓侍劍睡過去了。”
林微雨這才放心,下樓叫醒侍劍,讓她安排早餐點心,多做一份。她自己上樓來服侍吳不賒梳洗,柔情款款,真如一個賢淑的小妻子。不多會兒,侍劍端了早餐上來,看到吳不賒,大是驚訝。她是林微雨的貼身丫頭,自然知道林微雨的心思,眼見林微雨羞喜不勝,也替自家小姐高興。
吃了早餐,吳不賒急急便要去覓媒人。林微雨害羞,説去早了顯得太性急不好,直拖到近晌午時分才放吳不賒動身。吳不賒剛下樓,丫環來報,門外有個叫西門紫煙的,求見林微雨。
“西門紫煙?”吳不賒聽了一愣,“她怎麼找到這裏來了,她來做什麼?”
西門紫煙來得太怪,吳不賒倒是不急着去找媒人了,和林微雨一起出來,客廳中坐着的,果然是西門紫煙。
“西門小姐,你怎麼來了?”吳不賒大是訝異。
“吳兄。”見到吳不賒,西門紫煙臉上一喜,似乎有話要説,張了張嘴,卻又收了回去,先與林微雨見了禮。吳不賒為了林微雨不惜遠走魔界,這讓西門紫煙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不知林微雨到底有何奇處,這時見了,暗暗點頭:“容貌也還罷了,難得眉宇間一縷英氣,不似尋常脂粉女兒家。”
林微雨對西門紫煙的看法卻頗為複雜,既怪着西門紫煙引吳不賒去魔界冒險,卻也因為西門紫煙引吳不賒冒險,吳不賒今天才能回來光明正大地娶她。是怨是謝,還真是難説得很。倒是西門紫煙那清麗高貴的容貌讓她頗有壓力,不過在西門紫煙的眉宇間,她卻看出一縷憂色,心下疑惑:“她莫非又碰上了什麼為難的事,來找不賒?”
生意人最善察言觀色,西門紫煙眉宇間的憂色自也瞞不過吳不賒。侍劍奉上茶來,吳不賒道:“西門小姐一早到此,莫非有什麼指教?”
心中猜側,莫非趙炎和西嶽帝君不忿他把接回雲州遺族的功勞送給了南嶽帝君,想要找他的麻煩。可西嶽、南嶽是同級,而且雙方彼此水火不融,西嶽帝君即便恨得想要吃他的肉,可也撈不着啊。至於趙炎,吳不賒直接當他是死人,不屑一顧,他們拿他根本無可奈何。可如果不是他們要對付他,西門紫煙這麼巴巴地找到這裏,還這麼愁眉苦臉的,又是為什麼?
西門紫煙道:“趙國正在調兵,準備攻打楚國,吳兄聽説沒有?”
“聽説了。”吳不賒點頭。趙國打楚國,這樣的龐然大物相鬥,跟他説做什麼?若是兩隻狗打架,請他去,兩棒子都敲死,大家吃狗肉。兩個超級大國就算了,沒那麼大胃。
“吳兄知道趙國不惜代價攻打楚國的目的嗎?”
“趙國攻打楚國的目的?”吳不賒有些費解,“無非是爭地盤,或者是出口氣,或者發現了個什麼寶物。不過,無論他們爭什麼,和我沒什麼關係吧?”諸侯國之間,哪天不在打,打的原因無非也就是這些吧,沒什麼説頭。
“吳兄錯了。”西門紫煙搖頭,“還就是和吳兄有關。”
“和我有什麼關係?”西門紫煙找上門來,果然和他有關。只是吳不賒怎麼也想不清楚,趙國攻打楚國,能和他有什麼關係。打唄,不死不休,沒落氣前千萬別撒手,誰先撒手誰是孫子。嘿,這口氣怎麼和街頭混混打架似的。
他不以為然的眼光自然落在西門紫煙眼裏,她嘆了口氣,道:“趙國三十萬大軍三路齊出攻打楚國,兵勢不弱,也不是太強,楚國儘可抵擋得住。可有一些消息吳兄可能不知道。三個月前,屍蓮國重又復國了。一個月前,趙炎與屍蓮王達成協議,在邊界互市。屍蓮國以戰馬和皮革與趙國交換所需的生活物資,其中甚至包括鹽鐵等歷來嚴禁出關的管制品。而趙炎之所以作出讓步,是屍蓮王答應了他的一個要求,與趙國同時出兵,在西北方向對楚國發起進攻。”
“趙炎野心不小啊。”吳不賒哼了一聲,“看來是想一口吞下楚國了。不過與魔國聯手,一旦消息泄露,他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嗎?不過這倒也符合這小子愛行險的風格,上次接引雲州遺族回來的主意,不也是這小子出的嗎?這次不會把屍蓮國當棄子吧。”
西門紫煙不理他的牢騷,繼續往下説:“楚國地廣人多,趙國一國之力,兵勢再強楚國也不怕。可如果屍蓮國與趙國聯手,趙國北來,屍蓮國西進,楚國要擋住就有些為難了。而在陳兵邊境後,屍蓮王會向楚王提一個要求,請楚王把新近迴歸的雲州遺族的聖女顏如雪嫁給他。答應,他就退兵,否則就要與趙國聯手,一直打進來。”
“豈有此理!”吳不賒勃然大怒,“他們打架,扯上顏小姐做什麼?”忽地醒悟,“是趙炎在中間弄鬼。可他要顏小姐嫁給屍蓮王,他有什麼好處?屍蓮王免費送馬給他?不對啊。”
“楚國不想也沒有能力兩面作戰,只能答應屍蓮王的要求,把顏如雪嫁給屍蓮王。趙炎好像是沒得到好處,可只要顏小姐一下嫁,西嶽府立即就會向天庭上奏。顏如雪不是平常人,她是雲州遺族的聖女。雲州遺族孤懸魔界千里,好不容易萬里迢迢回來了,本應妥善照顧,以慰其心,可楚國迫於壓力,竟然把雲州遺族的聖女嫁給魔王。這種行為,也太傷人心了,消息只要放出去,必然三界大譁,天帝也必定嚴厲斥責……”
“我明白了。”吳不賒眼中噴火,“雲州遺族地位獨特,作為雲州遺族的聖女,顏小姐更有着非同一般的影響力。楚王被逼把顏小姐嫁給屍蓮王,趙炎他們就可以用這件事打擊南嶽帝君。南嶽帝君接回雲州遺族有功,可接回了雲州遺族,卻迫於魔國的壓力,把雲州遺族的聖女送出去以避戰火,這卻是大過。不但一舉抵消了接引雲州遺族回來的功,反而會遭受斥責,那麼南嶽帝君再想坐上北辰星君的位子就難於登天了。一揚一抑,西嶽帝君無功也無過,倒是可以輕鬆登上北辰星君的寶座,是也不是?”
“是。”西門紫煙一臉痛苦羞愧。她一直沒提她姑父,但事實的真相她是知道的。一切都是她姑父和趙炎商量出來的,目標就是北辰星君的位子。吳不賒把接引雲州遺族迴歸的功勞送給了南嶽帝君,本來略處弱勢的南嶽帝君一時呼聲大漲。眼見北辰星君之位已非南嶽帝君莫屬,西嶽帝君根本無力與抗,才想出了這一招絕户計。
“好陰謀,好算計!居然繞這麼大一個彎子,連魔國也拉攏了,真真了不起啊。”吳不賒氣得全身顫抖。
林微雨是敬神的人,吳不賒不太想破壞她心中對天地神明的好印象。先前和她説及魔界之旅,趙炎和西嶽帝君把雲州遺族當棄子的事就沒説,只説改了海路回來。林微雨對神界的骯髒事全然不知,這會兒聽到這麼黑暗的勾當,驚得目瞪口呆。當着西門紫煙,她又不好插嘴,只是擔心地看着吳不賒,又親自沏了茶上來,道:“不賒,先喝杯茶,消消火。這內中也許另有隱情也不一定呢,你彆氣壞了身子。”
“當然有隱情,怎麼會沒有隱情呢?”吳不賒嘿嘿冷笑,心中卻忽地生出一個疑問,道,“西門小姐,這消息你是怎麼知道的,怎麼又要告訴我?”
西嶽帝君是這個計劃的幕後黑手,可他是西門紫煙的姑父啊?西門紫煙為什麼要把這麼隱秘的消息告訴吳不賒呢?
西門紫煙當然也明白吳不賒心中的想法,一臉愧疚地道:“接引雲州遺族回來那件事,是我太孟浪了,隨隨便便就相信了趙炎的話。後來他們把雲州遺族當作棄子遺棄,讓我非常的痛心和失望。趙炎登位後,家裏逼我成親,我看透了他,絕不想嫁給他。煩不過,就躲去了西嶽府我小姑那裏,無意中卻得到了這個消息。是,這個計劃是趙炎想出來的,也主要是藉助趙國的力量,但我姑父至少沒有反對。上次的事,姑父不願上奏天庭,他有他的難處,我理解他,可這次呢,這次就太過分了。上次的遺棄,已經傷透了雲州遺族的心,難道為了一點私利,還要把這顆心碾碎嗎?”
西門紫煙語帶硬嚥,痛心疾首:“雖然他是我姑父,為尊者諱,是做晚輩應有的孝道,可我不能。如果顏如雪真的因為他們的陰謀而被逼嫁給屍蓮王,我這一輩子都會內疚不安的,所以我偷跑出來找你,希望吳兄能阻止這件事。”
西門紫煙給吳不賒的印象,就如同她的外號“紫鳳”一樣,天上的鳳凰,美豔高貴,高高在上。或許她有着極高的智慧,但絕不會有等同於智慧的同情心,她可以想出一個個精妙絕倫的計劃,至於小老百姓為她這些計劃而付出的一切,包括生命,她都不會多看一眼。但今天這事卻讓吳不賒生出了不同的看法,原來西門紫煙的內心也不是那麼冷酷。她清冷高貴的容顏之下,同樣有着一顆熾熱的心。
“我替顏小姐謝謝你。”吳不賒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找南嶽帝君,揭露趙炎的陰謀。”
“找南嶽帝君沒有用。”西門紫煙搖頭,“趙炎與屍蓮王的約定非常隱秘,又不是聯軍,只是分頭進攻。説他們相互勾結沒人信,趙炎一句巧合就避開了。藉着魔族進攻,在後面撿好處的事,也不是頭一次見。以前楚國就有趁着魔族進攻趙國的時候在背後出兵的先例,其他國家也有過。”
“可趙國與屍蓮國互市啊,這個瞞不了人吧。”
“互市很正常啊,聽説雲州遺族回來,就是租的海沙國的船。人界和魔界做生意也是常事。”
吳不賒一時有些傻眼:“照你這麼説,就算南嶽帝君明知道這是趙炎的陰謀,也是毫無辦法?”
“是的。”西門紫煙點頭,“除非楚國能擋住趙國與屍蓮國的兩面夾攻,不受屍蓮王的威脅,否則就全無辦法。但屍蓮國是魔族大國,以前就一直是楚國和趙國在西方的大威脅,應付屍蓮國一國的進攻,楚國就非常吃力了,何況趙國還會牽制楚國一半的兵力。所以,如果沒有特別的助力,楚國只能接受屍蓮王的要求。”
陰謀明擺着,卻就是無法破解。吳不賒又驚又怒,忽地想到一點:“西門小姐既然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破解的法子相告?”
“我沒有辦法。”西門紫煙苦笑,“我來找吳兄,是因為吳兄屢創奇蹟,在那種情況下,竟然能把雲州遺族安然帶回來,這一次或許你也能想到法子。”
原來她是對吳不賒產生了一種盲目的信任。吳不賒一時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他想了想,道:“奏請天帝,讓天帝下旨,阻止趙國攻打楚國呢?如果能阻止趙國,只屍蓮國一國入侵,楚國還是扛得住吧?”
“人界的事,天帝不會管的,尤其在天界兵事廢弛,天兵府只剩一個空架子後,這種國與國相互攻伐的事,天帝更絕不會管。無論什麼理由,天帝都不會管。”西門紫煙斷然否決。
“為什麼?”林微雨插了句嘴。除了妖事,天界再不管人界的任何事,這一點林微雨聽説過,卻是不知道原因。她對天界的盲然和天真,和以前的吳不賒一模一樣。或者可以説,世間絕大部分老百姓,對天界、對神仙的認知,都是一樣。
“天界不管人界的事,這話説來很長。”西門紫煙一時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國與國之間的攻伐,天帝不管,也是沒辦法管。天兵府形同虛設,以前的十萬天兵天將,現在真蒐羅起來,據説一萬人都湊不攏,而且缺乏訓練,兵甲不齊,欠餉嚴重。總之一句話,現在的天兵府對下界沒有任何威攝力。如果天帝硬要管,假設趙炎抗旨不聽呢,天帝拿什麼來制裁他?惹惱了他,把勉強維持着的面子撕開,索性供奉都不交了,到時天庭怎麼辦?趙國可不是一般的小國,小國有大國看着,大國,卻是天帝也不敢正眼去看的。”
林微雨瞠目結舌,西門紫煙的話,對她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她以前從來也沒去想過,事情竟然會是這樣子。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彷彿數九寒天下的水流,完全被凍結了。
吳不賒已經有了非常深刻的認識,自然不會吃驚,想了想,道:“其他幾大國有可能出兵援助嗎?聽説燕國和楚國關係不錯,如果能説動燕國攻打趙國後背,趙國不可能不收兵吧。”
“他有時候精明,這些國家大事上還是糊塗。”西門紫煙在心底嘆了口氣,道,“不可能,國與國之間,純以利益相交,口頭上關係再好,也絕不會損害自己的利益去幫助別國。燕國本身實力不如趙國,如果楚國攻打趙國,燕國或許能陳兵牽制。若再進一步,楚國大勝,不用楚國打招呼,燕國都很有可能出兵。但趙國攻打楚國,要燕國出兵幫忙,那是絕不可能的。”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吳不賒百思無計,腦中現出顏如雪的身影,那麼個空靈如雪的女子,難道真要被逼去嫁給屍蓮王嗎?難道她一生為雲州遺族打算,為了心眼甚至練瞎了自己的眼睛,好不容易回到人界了,她自己竟還要送去被魔類污辱嗎?
“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顏小姐嫁給屍蓮王。”吳不賒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我現在就趕去象南城。微雨,對不起,我解決了這件事,立刻回來託人説媒求親。”
“嗯,我等着你。”林微雨心中擔憂,卻知道不能勸阻,“你自己小心些。”
“沒事的,不要擔心。”吳不賒看向西門紫煙,“西門小姐,謝謝你。”言罷,吳不賒與兩女道別,疾飛而去。
林微雨呆呆地看着吳不賒身影消失。西門紫煙也是一樣,眼中更有異彩閃爍。
上次雲州遺族被遺棄,吳不賒絕然而去,不惜與雲州遺族同死。這次又是一樣,楚國受到巨大的軍事壓力,楚王必會逼顏如雪下嫁,吳不賒要橫裏擋住楚王的壓力,想得到多難,他卻是義無反顧。
何謂英雄?
摧鋒於正鋭,挽瀾於極危,是為英雄。
西門紫煙眼裏,吳不賒,就是英雄。
吳不賒一路疾飛,幾天後就到了象南城。顏如雪和四大長老都去楚國王都鳳凰城向楚王致謝去了,都不在城裏,吳不賒又趕去鳳凰城。
遠古相傳,楚國王都鳳凰城所在地,有鳳凰歌舞,因建城,名為鳳凰城。天下分崩後,楚國建都於此,又大加修葺,是天下有數的名城之一。
吳不賒可沒心思欣賞鳳凰城的景緻,遠遠看到鳳凰城,他便落下地來,步行進城。
一路趕得急,其實到底怎麼解決這件事,吳不賒卻還沒想到辦法。他只有一個念頭,先見到顏如雪再説,保護她,無論任何情況下,都絕不能讓她給楚王威逼着去嫁給屍蓮王。
吳不賒不知道顏如雪幾個是住在王宮中還是住在驛館,當然不能亂闖。他先找了家酒樓,顏如雪和四大長老作為雲州遺族的代表來鳳凰城答謝楚王,可不是件小事,必然有各種消息傳出。而酒樓、客棧從來就是消息淵藪之所,只要喝上一壺酒,定有所獲。
果然,酒客閒話之中,多有提到雲州遺族的,吳不賒兩杯酒下肚,想要的消息已到了耳中。顏如雪和四大長老來鳳凰城後,楚王十分高興,讓他們住在王宮中。吳不賒一聽暗暗叫苦,他見識過趙國王宮的守衞。楚國作為與趙國同等重量的大國,王宮的守衞也不會差,必然高手眾多,想去王宮中找顏如雪並帶她離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知屍蓮王的信送到沒有,如果屍蓮王的信沒到,楚王沒起心打顏小姐的主意,對她看得就不會太嚴。通知她一聲,讓她趕緊告辭回象南城去,回到了象南城,楚王再要逼婚就沒那麼容易了。”吳不賒心下盤算,心急火燎,但天色還早,要摸進王宮去,大白天還是不太方便,只能耐着性子靜待天黑。
這時酒樓又上來兩個酒客,一個青衣儒生,一個圓臉胖子,都是三十來歲年紀。吳不賒眼毒,看了一眼就斷定,這兩人該都是官身,不過不是很得意的那種。兩個小官,相約喝酒,吳不賒對他們不感興趣,扭頭看窗外景緻。
兩人喝酒談笑,説的果然都是些官場中勾心鬥角的事情,無非欺上瞞下,媚上壓下,小伎倆而已。吳不賒不是個什麼高雅之人,若在平時,還真就愛聽這些八卦,用來下酒,勝過豬耳朵,不過這會兒沒什麼心情,要聽不聽,蒼蠅過耳,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聽到個小道消息,説屍蓮國死灰復燃了,屍蓮王派人給大王送了信來,説要大王把新近迴歸的雲州遺族聖女顏如雪嫁給他,否則就要起大兵犯境呢。”
這話若是蒼蠅,也是蒼蠅中的異類。吳不賒耳朵立即豎了起來,斜眼看過去,是那圓臉胖子在説,壓低了聲音,很神秘的樣子。
青衣儒生道:“你也聽説了啊?我也聽説了,看來是真的了。”
“原來你也聽説了啊,當然是真的。”圓臉胖子用力點頭,“宮中的事,哪有瞞得住的。我聽説大王暴跳如雷,一個內侍只是輕咳了一聲,當場就給拖出去打殺了。”
“大王素來體弱,見不得風聽不得大的聲響,不過輕咳一聲就殺人,也是怒極了。那屍蓮國,區區魔類,竟敢來威脅我堂堂大楚,是可忍,孰不可忍。”青衣儒生搖頭晃腦,很有些書生意氣。吳不賒本來看他兩個不順眼,這會兒卻順眼三分。
“屍蓮國前段時間內鬥,這會兒聽説是新立的王,卻是兵鋒更盛,控弦之士有五六十萬呢。”
“五六十萬?天爺!”青衣儒生搖晃的腦袋一僵,脖子往下就縮了一截,書生意氣本是牆頭草,見不得大風吹。
“若只是屍蓮國犯境,也不可怕,以前也不是沒來過。最要命的,是這次恰巧趕上趙國入侵,兩面對敵,我楚國可是抗不住。”圓臉胖子搖頭嘆氣。
“趙國是不是和魔族約好的?”青衣儒生很氣憤的樣子。
“約好的又怎麼着?”圓臉胖子哼了一聲,“這種軍國大事,哪還有什麼人魔之分,便約好的也只能看着,何況也沒證據。”
吳不賒想到了西門紫煙的話,暗暗感嘆:“果然如此,就算明知是趙炎和屍蓮王勾結的,世人也拿他無可奈何。”
青衣儒生道:“那怎麼辦?看來大王真個只有答應屍蓮王了。”
“不答應還能怎麼辦?”圓臉胖子嘆了口氣,“那聖女顏如雪進城時,我也遠遠看了一眼,果然是絕色的美人,可惜便宜屍蓮王那魔類了。”
“可惜,可嘆。”青衣儒生也嘆息兩聲,臉上忽又顯出興奮之色,“和親也是常事了,能以一女子而換邊境平安,也算是妙策。對了,我得了兩句詩,‘天家青史上,最妙是和親’,你覺得如何?”
“放屁!”吳不賒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怒視着那青衣儒生,“堂堂大楚,帶甲百萬,無數男兒,卻要縮身女人裙子底下,靠一個弱女子的血淚來換你們的苟安,卻還什麼‘最妙是和親’,真不知一個羞字怎麼寫了。”
他突然發怒,把兩人嚇一大跳。兩人本還有些惱,可吳不賒怒氣勃發,眼中鋭光如電,兩人不敢與他對視,更不敢回嘴,嘟囔兩句,結賬走了。
吳不賒本想着屍蓮王的信或許還沒來,可以打一個時間差,先帶顏如雪離開,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就這些小官吏也贊同和親,看來楚王必是要逼顏如雪下嫁的。先前若説對顏如雪只是加以保護,這會兒只怕是嚴密看管了。想要偷進王宮帶人出來,更要難上三分。
吳不賒卻也並不把這些難處放在心上,只想着顏如雪得到這消息後的感受:“顏小姐這會兒心中必是氣苦已極,上次被趙炎、西嶽帝君遺棄,她已傷了一次心,這次又給楚王出賣,她的心只怕已是碎了。”
喝了半日悶酒,天漸漸黑了下去,吳不賒結了賬,到旁邊一個巷子裏,看四下無人,搖身一變,變成黑貓,便往王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