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東海在都城一待就是半個多月。
他一方面要躲過林翠華手下的跟蹤,一方面還要趁夜潛入當鋪內找尋林豪不為人知的秘密。
終於,他在當鋪裏一個不顯眼的書櫃中找到一本破舊的賬本,裏頭的賬目非常奇怪,且多用代號,經過摸索外加他手上的證物,他已能看出端倪。
如今就只差人證了!
就在他查看賬本的同時,突然聽見有人走近的腳步聲,他連忙將藏在桌下的燭火給熄了,潛入書櫃的後方。
“哎呀!想想真是悽慘,做了三年的地下夫人享盡富貴,如今卻因為閻東海那個男人被主子打成那樣。”一人嘆口氣。
“是啊!奄奄一息了還被關在後面的木屋,看來她肯定後悔回來,想想也是,主子一直防着閻東海,她任務不成功還敢跑回來,主子當然生氣了。”另一人又道。
“但也不能將她打個半死,那多可憐呀!”
“這事與咱們無關,就彆嘴碎了。”兩人又説了幾句話,拿了樣東西便離開。
閻東海這才從書櫃後現身,隨即不做多想地從窗口躍出,摸索到了後面,果真瞧見一間木屋,外面還有人看守!
他拾起兩個石塊彈向守衞,就見他們痛嚷了聲後就倒地不起。他便趁隙潛入,傷痕累累的水蓮給救了出來。
“水蓮……水蓮……”他直喚着她,“你醒醒,你醒醒……”
她緩緩張開眸子,一見是他便笑了,“東海……”
“你還好嗎?”
她的淚徐徐滑落,“真的對不起……”
“先別多説,我帶你離開這裏。”閻東海趁守衞還昏迷不醒時將她帶離。
走了好一段路,他帶她來到過去經常來此垂釣的湖邊小屋。
他將她安置在木榻上,細細把過脈,臉色卻沉了下來,“該死的林豪,居然下這麼重的毒手!”
“我沒救了是不?”她猛地噴出一口血。
“別這麼説,我會盡力救你。”他才要運氣,卻被她阻止了。
“雖然我一向貪生怕死,可是當死亡就在眼前,我反而不怕了。”她強逸出一絲笑,“真的很高興還能見你一面。”
“水蓮……你就別再説了……”閻東海閉上雙眸,懊惱自己的束手無策。
“我要趕緊把話説完,否則……怕來不及……”她伸手握住他的,“我之前騙了你……其實我早在四年前就與林豪暗通款曲了。”
閻東海眉心輕蹙,卻沒接話。
水蓮苦笑地又道:“我真的很壞,就連那場大火我也事先知情……但我卻狠心的看着府邸和妞妞……”
“行了!”閻東海緊握住拳頭,“我會找到林豪縱火的證據,一定會的。”
“當時……縱火的人叫徐發成,住在西弄,你……你去找他……我怕林豪會殺他滅口……”説完最後幾句話之後,水蓮便陷入昏迷,好一會兒之後便回天乏術!
“水蓮!”他痛苦的埋首在她肩上,“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閻東海抱起她直接來到妞妞的墓旁,趁夜將她埋葬好。
站在墓前,他哽着嗓説:“水蓮,我知道你不是有心這麼做的,妞妞也一直最依賴你,我就託你照顧她了。”
沉默須臾,他便直接轉往西弄。
如今離目標已越來越近,他也更有信心了!
只不過太久沒回七延山,他一直掛在心上的元小苡與娃娃不知怎麼樣了?只希望那個小女人別胡思亂想才好。
就算閻東海不再回來,元小苡還是會定時到他的菜園澆水施肥又除草,因為這個菜園是她和閻東海一塊兒整理開墾的,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它就這麼荒廢掉。
蹲下身,她望着已冒出嫩芽的高山芥,心裏頗感欣慰。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一時悲從中來,“我好想你……你是不是真的不回來了?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永遠消失了?”
“傻瓜!”突然,她聽見他的聲音。
元小苡愣住,“我又出現幻覺了嗎?”
“我在這裏。”閻東海抿唇一笑,棕黑色的瞳眸直勾勾望着她,唇角莫測高深地蜷起。
她立即回首,怔怔地望着他,“你……真是你?”
“要不你以為是誰?”他噙着抹笑意,“真糟糕,我才離開不到一個月,你卻想我想得瘦了半圈,那怎麼行?”
“……誰想你了?”瞧他一臉輕鬆自在,活像這些日子失蹤是很正常的事,讓元小苡忍不住生氣,“你這男人真自大!”
“那我剛剛是聽見誰説好想我來着?”閻東海雙臂抱胸,“難不成是樹上的鳥兒?”
“你——”她又羞又惱,“我不理你了!”
才旋過身,她的纖腰已被他勾了去,熱唇抵在她耳畔低聲説道:“你這招對娃娃有效,對我卻一點兒用也沒有。”
閻東海緩緩轉過她的身子,有力的雙臂環住懷中開始抽泣的小女人。
仰起頭,他望向遠山的曙光,眉心不禁輕攏起來,“其實我也好想你,一直想趕快處理好所有事飛奔到你面前,但越是心急就越是手忙腳亂,直忙到剛才打理好一切。”
“你不是回都城去了?繼續做醫官不是很好?”她不敢相信他真的會回來看她。
“即便要做醫官,我也希望你和娃娃能陪在我身邊。”一陣風颳來,吹起他幾縷髮絲,呈現出狂野的美感。
耳聞他説出這樣的話,又看向他俊魅無暇的五官,她的心窩頓時又濃熱起來,“你要帶我們去都城?”
“這裏也很好,你如果想繼續住在這裏也行,我不過辭官罷了。”本來他就有在此長久住下的打算,只不過這趟回都城,他的想法改變了。
尤其在他準備回七延山的前一晚被皇上召見,他老人家對他説了一堆大道理,讓他無言以對。
“辭官!”她吃了一驚,“誰要你辭官,有多少人奮鬥一生都不見得有你這樣的成就,怎可輕易放棄?”
“那你是願意跟我走了?”他嘴角勾勒出笑意。
“我……我可以嗎?”元小苡知道自己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將這份宛如脱繮野馬的感情拉回來,“你不是已有了水蓮姑娘?”
“水蓮……”説起她,閻東海便忍不住閉上眼,嘆了口氣,“她死了。”
“啊?”元小苡捂着唇,“這是怎麼回事?”
“當初我跟蹤她下山,因為我猜他知道林豪的秘密。”他於是將林豪與自己之間的思怨以及水蓮的死因告訴元小苡。
“那場大火幕後的主使者真是林豪?”
“沒錯,證物俱在,放火的人也找到了,林豪已在昨日被逮捕歸案,也俯首認罪了。”他忍辱負重這麼久,歷盡千辛萬苦,如今終於為府邸上上下下百來條冤魂討回公道,一起辛苦都值得了。
“所以你才會到現在才回來?”倘若是這個原因,她絕對會原諒他。
“那是當然。”他扯唇一笑。
“那……你心底還是有我囉?”説真的,她好怕再也無法見到他,也明白過去一個月的堅強表象不過是自己苦撐着,倘若哪天崩潰了,她可能會因為思念他過度而死掉也説不定。
他緊鎖起眉頭,“怎麼又説這種傻話呢?”
元小苡吸了吸鼻子,投入他懷中,“天……這是真的嗎?這兒天我只要睡着就會做噩夢,怕你根本不愛我,怕你已經忘了我。”
“我怎麼捨得忘了你?”他勾起她的下顎,四目交接中傳遞着對彼此的渴望的訊息。
閻東海不做多想的將她帶進屋裏,纏綿地吻着她。
他粗糙的大手在她嬌軟的身上撫弄,灼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頭頂,黝黑的眼底透露着大膽的誘惑。
當他的吻來到她頸窩處,立刻引來她的一聲低吟,心跳聲強烈可聞!
“小苡!”閻東海熱切地吻她,長舌探入她口中,舔舐她每一寸柔嫩,並將她的嘆息化為一絲絲喜悦……
激情之後,她軟軟地倚在他懷中,一對柔媚的雙眸直凝睇着他。
“為何一直看着我?”閻東海温柔地輕撫她的髮絲。
“我怕你又會突然消失,所以想多看你幾眼。”她伸出纖纖玉指撫上他的臉,勾勒着他的鼻、唇、耳。
他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你這麼做簡直是挑逗。”
瞧他雙眸閃爍着跳動的光彩,她趕緊抽回雙手,小臉泛起豔紅的赧色。
“不喜歡我碰就説,幹嘛這麼説。”她撒嬌地嘟起唇。
“我怎麼會不喜歡你碰,而是怕自己再次把持不住,累壞了你。”説着,他趴在她身上盯着她的水眸,“過兩天咱們就下山。”
她嬌柔地點頭,而後閉上眼,屏息等待他的熱唇緩緩覆上。
元小苡帶着娃娃與閻東海一起去向劉安夫妻道別。
劉大嬸夫婦準備了一些食物讓元小苡帶着,還不停叮嚀道:“我知道你愛吃我醃製的臘肉與香腸,如果這些吃完還想吃,就上山來拿吧!”
“謝謝您們,我一定會再回來的。”元小苡感激地説:“但菜園裏的菜?”
“這你就放心吧!你和閻大夫的菜園我都會幫忙照顧,收成之後就可以回來取了。”劉安很豪氣的説道。
“謝謝……真的謝謝您。”她感激不已。
“我已打算在都城買一座宅子,等一切就緒會派人過來請你們到都城看看。”
閻東海早已將他們當成自己的長輩了。
“好,我們等着,”劉安走向閻東海,“我們都知道您是醫官,見識廣人面也廣,而小苡只是在這座山長大的單純小姑娘,如果有什麼地方不懂事或做不好,請你多多擔待。”他一直把元小苡當成親生女兒般疼愛,不忘交代閻東海。
“您放心,小苡一定可以做得非常好。”
劉安夫婦欣慰地點頭,目送這二大一小下山。
來到都城,閻東海帶着元小苡和娃娃暫住在由朝廷提供的驛館內。
“這裏只是暫住,等我買了宅子,咱們就搬進去。”閻東海低下頭問着娃娃,“喜歡這裏嗎?”
“喜歡是喜歡,不過……”她噘起唇,臉上寫着小小的不爽。
“不過什麼?”
“這裏沒有秋千,我好想念我的鞦韆呦!”她鼓着腮幫子,原來她一路上癟着嘴不是因為我捨不得阿紫,而是想念她的鞦韆。
閻東海忍不住笑出聲,“那有什麼好難過的,等我們搬進新的宅子,我再為娃娃做一個漂亮的鞦韆。”
“真的嗎?”娃娃終於咧嘴笑。
“叔叔哪時候騙過你?”他望着娃娃充滿笑容的小臉,“走吧,我帶你和姑姑去房間看看。”
在他的帶路下,她們來到相鄰的兩間房間,“你們看看這裏可以嗎?如此一來你要照顧娃娃也方便。”
“哇……好大的房間!”娃娃開心得笑着,“比我們山上的家還大。”
“是呀!你一定很開心吧?”元小苡蹲下身,“叔叔還説要送你去學堂唸書,你可得好好念,更要聽夫子的話。”
“真的嗎?我可以去學堂唸書?”
“當然是真的,我還請了位小姐姐與你作伴,她可以陪你念書寫字,也可以陪你玩。”閻東海隨即轉身,就見一位約莫十歲的女孩走了過來。
小女孩對他恭敬地説了聲:“大人。”
“她就是娃娃。娃娃,她叫小芳。”閻東海將小芳介紹給她。
“小芳姐。”娃娃一來這裏就可以認識新朋友,感到興奮不已。“我們現在去玩兒好嗎?”
“好,”小芳也很開心地牽着她的手一塊兒到後花園玩耍。
“小芳是位孤女,我收留了她。”閻東海向元小苡解釋着。
“你真有心。”元小苡望着娃娃奔離的方向,漾出一抹甜笑,“本來我還擔心娃娃會無聊,現在有小芳在,她們兩人都會很快樂的。”
“我只是儘量做到讓你們都覺得幸福、開心,這是我最在乎的事。”曾經失去至親,現在她和娃娃就像他的家人一樣,他絕對會把她們擺在第一位。
“東海!”他對她們的重視讓她好感動,“對了,你哪時候要去朝廷覆命?”
“後天。”
“這麼説從後天開始你就很忙了?”她整整他的衣衫,發現他今日穿在身上的就是她精心為他縫製的衣裳,“以後我可以幫你做更多新衣裳。”
“不用麻煩,我不希望你累着了。”他覆住她柔軟的柔荑。
“我沒這麼嬌貴,做件衣裳不累的。”元小苡温柔地搖搖頭,“除非你不喜歡我做的衣裳——”
“噓!”他用手抵着她的唇,“我喜歡你們的衣裳,如果你願意,我當然樂意接受,只是怕累着你。”
“你就這麼疼我?”她半帶撒嬌地説。
“那是當然,”展開雙臂,他温柔的抱緊她,唇角貼在她耳畔,“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這麼辛苦的過日子。”
她温柔的偎在他懷裏,柔媚一笑,“知道嗎?我好愛你……”
“我知道。”
有他的疼寵,元小苡相信她和娃娃會是最幸福的。
林豪入獄等待發落中,林翠華慌張地收拾細軟。將一些古董字畫變賣後準備多避風頭。
“翠華,你這是做什麼?”範棋方見狀忍不住拉住她,“你也説句話呀!”
“我們得趕緊避避風頭,這裏暫時是不能住了。”她緊張地説道。
“為什麼?難不成與大舅子有關?”
“那是當然,聽説朝廷現在正四處搜索我哥的家產,因為那些多是不義之財,可能都得充公呢!”正因為如此,她才急着將所有值錢的東西賣了。
“可是這間宅子是咱們的。”範棋方也開始驚慌了。
“大夥都知道這宅子是我哥買給我的,就怕這裏的縣衙不會放過咱們。”收拾好一切後,她立即站起瞪着他,“你還不去收拾?”
“是,我這就去。”他才要轉身又氣不過地問道:“聽説這一切全是閻東海搞的鬼,是嗎?”
一提及閻東海,她就重重吐了口氣,“那傢伙果真不是簡單的人物,居然連我那刁鑽的二哥都能扳倒。”
“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他酸溜溜地問。
“怎麼?吃味兒了?”林翠華轉身瞪着他,“如果真要我説,你是遠遠比不過他,你該有自知之明才是。”
“沒想到你跟元小苡一個樣,哼!”
“你到現在還念着那個女人?或者因為我哥落魄了,你就不再怕我,打算與她重修舊好?”林翠華眯起眸一步步逼近他。
“翠華,你怎麼這麼説?”他乾笑了聲。
“讓我告訴你吧!元小苡一定會後悔跟着閻東海的,你如果真要讓她回到你身邊,我也不在乎。”這陣子林翠華算是看透他了。也清楚他對自己的百依百順不過是為了錢罷了。
“什麼意思?”範棋方瞪大眼。
“你知道是誰的馬車狀似元小苡的兄嫂嗎?就是閻東海。”她冷冷地望着他,“這是我二哥告訴我的,絕對錯不了!你真要去告訴她就去吧!反正我已經不在乎你了,就此了斷也好。”
“你……你真要我離開?我可以離開?”範棋方早有這個打算,只是不敢説出口。
“呵!説進你心裏了?”她拎了包袱掛在肩上,“你去吧!我也該走了,但願以後咱們永遠都別再碰面。”
林翠華説了這話後便推開房門,外頭等候的下人立刻領着她到後門,那裏已有馬車在等着。
“對,我該去通知小苡這件事才行,她怎麼可以愛上仇人?”範棋方立即出發前往七延山。
到了七延山上,他發現她的屋子門窗緊閉,鎖頭也染上塵灰,顯然已經多日沒有人居住,她到底是去哪兒了?
他的心頭赫然一彈,驚覺不對勁,莫非她已經隨閻東海離開,或是搬到他家去了?
他越想越不對勁兒,於是去問劉安夫婦。
劉安夫妻一瞧見他,表情赫然一蹦,語氣比冰柱還要冷,“你這小子怎麼還有臉回來,你爹孃都已經沒臉見咱們,搬到其他地方去了,你還來幹嘛?”
“劉大叔……”
“別喊我劉大叔,我不認識你這傢伙,快離開吧!”劉安揮揮手。腳傷已好的他正打算去果園看看。
“我知道錯了,也已經離開林翠華了,請告訴我小苡去哪兒了。”範棋方激動地問道。
“小苡?你還好意思找她?”劉大嬸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直催着丈夫,“你快走吧!別理會他。”
“好,我先去果園了。”劉安瞪他一眼後便扛着鋤頭走了。
“劉大嬸,拜託你快告訴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小苡。”他死皮賴臉地問,下定決心要打探到消息,否則絕不離開。
劉大嬸忍不住嘆口氣,“算了,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她和閻大夫去了都城,至於在都城的哪兒落腳我就不清楚了。現在她過得很幸福,你就別去叨擾她了。”她丟下這句話後便關上門,把他擋在門外。
範棋方目光一湛,“小苡隨他回都城了?這怎麼成?我一定要去阻止才成。”
主意一定,他便匆忙下山,想奪回元小苡的決心益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