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馬亦倫又一次在一樓大廳追上顏安琪。「等等安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刻意避開他。
「早上是我送你來的,就讓我有始有終好嗎?」馬亦倫非常誠摯地開口。
「這……」她看了看馬路上。
「怎麼?又再等那個姓岳的?」這時,馬亦倫的口氣瞬轉陰沉。
「是呀,雖然我沒跟他約好,可有時他提早送完報會過來這兒等我。」説時,她仍不忘看着兩旁路口。
「送報?!那個嶽子洛在送報?!」馬亦倫嗤鼻一笑。
「怎麼,有什麼不對?」她皺起眉,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指着他。「你……你怎麼知道他叫嶽子洛?」
「我……呃!」馬亦倫張口結舌的,這才發現自己説溜嘴。
「你説呀!」
「我説過,我想追你,當然得調查情敵的一切嘛。」他笑得好難看,可見這理由連他自己都覺勉強。
「你還真厲害,有錢人果然不一樣。」她眯起眸,看他的眼光充滿不屑。
可她現在不能表現出來,在她還沒弄清楚馬家父子要怎麼對付嶽子洛之前,她仍必須敷衍他。
「這還用説嗎?有句話説『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可一點也不假。」他一副志得意滿樣。
她回過臉,什麼也沒説,腦海裏卻直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做。
「來吧,上車。」他指着停在路口的法拉利。
就在這時候嶽子洛居然趕來了,她開心地對他揮揮手,繼而對馬亦倫説:「對不起,他來接我了。」
馬亦倫轉過臉,狠狠地瞪他。「你來做什麼?」
嶽子洛將另一頂安全帽交給顏安琪,笑着回應:「我來接我女朋友。」
「什麼?!」馬亦倫看向顏安琪,「你答應跟他交往了?」
「我!」顏安琪看向嶽子洛,就怕自己若説是,而馬亦倫對她死心的話,那她以後要從他身上查出任何消息都變得困難了。於是,她忍着心痛説:「哪有啦,我和他只是無話不説的好朋友而已。」
嶽子洛眸光一緊,凝住着她的小臉,「安琪,你説什麼?」
「沒什麼。」她跨上他的車,「我們走吧。」
「等等。」馬亦倫揚着笑容走近嶽子洛,「聽見沒?安琪根本沒有答應和你交往,你死心吧。」
「可她還是願意上我的車呀。」嶽子洛仰起下巴與他對峙。
「哈,你很自大嘛!我告訴你,遲早有一天,我會讓她上我的車。」馬亦倫不服氣地説道。
「好,我等着。」嶽子洛轉首對顏安琪説:「坐好了?」
「嗯。」她點點頭。
嶽子洛立刻載着顏安琪離開了馬亦倫的視線。
不知為什麼?以前他對自己是信心滿滿的,可剛剛當他親耳聽安琪對馬亦倫否認他倆之間的關係後,他心底那份堅定的信心居然在這一瞬間消失了!
安琪,你有天會坐上馬亦倫的車嗎?
這話他現在沒勇氣問,或許未來也不會問,只要他現在擁有她,那她便是屬於他的。
顏安琪感覺到他背脊的僵硬,俯在他背上她感覺不到以往的柔軟,有的只是強力的緊繃!
她知道自己傷了他,可為何他不説話呢?又為何不問她為何要這麼説?
子洛,相信我,不管我日後怎麼做,都是為了幫你。之所以不告訴你馬家便是你的仇家,就是怕你一時衝動鑄下大錯,那會害了你一輩子啊!
所以,我要想個好法子,可以一勞永逸的杜絕馬亦倫想加害你的心,給我勇氣吧,子洛。
就在車子經過一個路口時,她突然喊道:「等等,停一下車好嗎?」
嶽子洛立即煞住車,「怎麼了?是忘了帶什麼嗎?」
「不是,是我有話想對你説。」她跳下機車,拿下安全帽。
「好,你説。」他深吸口氣,已做好接受失敗的心理準備。只是他不懂,為何才一夕之間,她就變成這樣?
倘若她仍喜歡馬亦倫,為何不坦言直説?又何不直接趕他離開,坐上馬亦倫的車呢?
「這裏不好説話,我們去咖啡店慢慢説,好不好?」她指着旁邊一家歐式咖啡廳。
「嗯。」他將機車停上騎樓,和她一塊兒步進裏頭。
坐定後,各自叫了咖啡,嶽子洛深深凝注她的眼,「想説什麼?説吧!」
她抿了抿唇,這才説:「你是不是不高興?」
「怎麼會呢?」他雙手交錯緊握,臉上不帶表情,只是牽動唇角。
顏安琪咬着下唇,見他如此,她心痛如絞,可她還是要説:「記得你昨天問我是不是還喜歡着馬亦倫?」
嶽子洛立即抬起臉,眼神複雜,「對,可你當時告訴我你已經醒悟了,不再被他的表相所吸引。」
「對,我昨天確實是這麼説,可是……你也知道,當所有不好的念頭一消失,以往暗戀的感覺又會重上心頭。」顏安琪強迫自己重心築好心牆,一字一字緩慢地吐出這些話。
「你的意思究竟是?」他不願承認,只好當作聽不懂。
「我的意思是我還是喜歡他。」
説出這話,她不覺胸口一窒,大膽睇視他,卻發覺他眼中的利光足以令她嚐到一顆心被千刀萬剮的滋味。
他輕輕扯唇,接着閉上眼。「我猜得出來。」
「所以,昨天……我很感謝你沒對我霸王硬上弓,讓我還可以與亦倫繼續交往。」
她笑着回開眼,眼底透着霧氣,就算不看他,她也知道這句話説來夠狠,足以傷透他的心!
他用力抹了下臉,乾笑着,「我現在終於懂了,為什麼大家都用『善變』來形容女人。」
「子洛,我——」
「你不用説了,我能瞭解。」他站了起來,「以後,我不會再去接你了。」
「等等。」她趕緊壓住他的手,「你要走了?可是咖啡還沒喝呢。」
「你還需要我陪你喝咖啡嗎?」他火辣的眼眸盯着她。
「別這樣,就算我們當不成情人,但依然是朋友不是嗎?」顏安琪強顏歡笑着。
「是嗎?朋友。」他哼笑。
「嗯,喝完咖啡再走吧!」她想和他多相處一會兒。
他吐了口氣,坐下之後便説:「我還很忙。」
「你忙什麼?」她才不相信他的藉口。
「從今晚起我要回到一家工廠打工。」他簡單扼要地説。
「什麼?你晚上還要去工廠打工?」突然,她想起他們相遇的那晚,他就是一身汗的出現在她面前救了她,莫非……他那時就是在工廠打工?
「嗯。」咖啡適時送上,他端起一口氣喝完。
「別喝那麼急。」她皺眉看向他。
「再不走就快來不及了。」嶽子洛指了指手錶,跟着走向櫃-付帳。
「嶽子洛!」眼看他就這麼離去,顏安琪忍不住衝過去喊住他。
他頓下腳步,卻沒回頭,「還有什麼事?」
「我……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她眼眶還是紅了。
「隨緣吧。」丟下這話,他便騎上機車,「要不要我送你,還是你自己坐計程車回去?」
「我——自己坐車回去。」怕自己會在他面前泄漏出情緒,她只能忍痛説道。
「好,那……再見。」對她點點頭後,嶽子洛便發動車子,迅速遠離。
望着他漸漸消失的背影,顏安琪眼中的淚水終於滑落……
別恨我子洛,真的別恨我……等我找出馬亦倫要加害於你的方法後,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接下來的幾天,顏安琪都鬱鬱寡歡的,偏偏又要在馬亦倫面前表現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真的好累呀。
更氣人的是,他這陣子纏得她可緊了,不但下班堅持送她回家,早上還會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她家門口,笑説要送她上班。
而她為了能更接近他,好以秘書的身分幫他處理一些私人事物,她只好虛以委蛇地對他笑臉相向。
「安琪,你每天都這麼忙,中午我請你吃飯去,樓下那家餐廳我都吃膩了。一中午休息時間一到,馬亦倫便對她提出邀請。
「不了,我還有一些文件要處理。」她搖搖頭。
「哎呀,這些東西又不急。」他一把抽掉她手裏的資料夾。
「別這樣,快給我。」她瞪着他,但是他卻皮皮的不肯照辦,最後她只能妥協。「這樣吧,你讓我把工作做完,我答應晚上陪你吃飯。」
「真的?」他興奮地張大眸,想想這陣子他幾乎天天約她吃飯,總讓她以要回家陪父親吃飯為由給拒絕了,沒想到這次她居然主動提及。
「當然了。」她回給他一抹迷死人的甜笑。
「那好,我中午就不吵你了,陪你吧。」
「呃,不用了,你去吃飯吧,我也知道你最近午餐都吃得不是很盡興。」她笑説。其實她哪關心他盡不盡興?只是順着他的話説罷了。
「好吧,那我去吃飯了,會早點回來陪你,你可別忘了吃飯。」説着,他便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顏安琪呼吸一窒,強迫自己接受,萬萬不能推開他,否則就得不到他的信任了。
「嗯,我等下會去吃飯的。」她眯起一對笑眼。
馬亦倫這才拎起外套離開辦公室,當他來到樓下,便拿起手機從芳名冊中隨意按了個號碼,「喂,凱玲,現在有空嗎?」
對方想了下。「你是……」
「嗯……聽不出我的聲音?再猜猜。」他扯唇笑説。
「你是馬亦倫?」
「賓果,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他狂妄大笑,「有空嗎?約個地方出來吃飯,怎麼樣?」
「什麼時候你想到我了?」叫凱玲的女人故意吊起嗓音問。
「怎麼這麼説,你也知道自從我老爸把所有事都交給我之後,我可忙了。」馬亦倫花言巧語着。
「那你現在就有空羅?」
「因為我想你呀,怎麼樣?肯不肯跟我見個面?」見她這麼羅唆,他有點不煩耐了。反正候補名單一堆,他才不在乎她呢。
聽出他話中的煩躁之意,凱玲聰明的回應,「當然肯了,我求之不得呢。」
「好,那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
「在逛101呢。」
「0K,我馬上過去,等我。」掛了電話後,他快速走進停車場開車,火速趕往目的地。
當兩人一碰面,便在百貨公司大門口熱情擁吻了好一會兒,引起不少人的好奇圍觀。
「想去哪兒?」凱玲風情萬種地笑着。
「嗯……喝酒吧。」馬亦倫想了想。
「中午喝酒?」這氣氛顯然有點不對。
「不行嗎?」他露出笑。
「當然可以,那就走吧。」
兩人相偕轉往附近一家酒吧。
幾杯酒下肚,馬亦倫早忘了得在午休過後回到公司,相同的,顏安琪根本無心於他,他回不回來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重要,反而可以給她一個清靜的空間,讓她細想該怎麼挖掘馬亦倫和他父親之間的計畫。
酒後,馬亦倫又帶着凱玲轉往飯店,兩人在牀上纏綿到深夜。
「好了,很晚了,該回去了。」凱玲起身穿衣,等會兒她還得「做生意」,不能再繼續玩下去了。
「怎麼?急着去酒家上班?」馬亦倫眯起一雙醉眼。
凱玲拿起牀頭櫃上的香煙,點燃後,吸了口吐在他臉上,嬌媚笑問:「不上班,你要養我嗎?」
「如果你天天讓我這麼爽,養你有什麼關係。」他説着大話。
「算了,我還是自食其力比較實在。」凱玲站起,「我們走吧。」
「唉!好吧。」馬亦倫摟着凱玲一起走出飯店,偏偏這一幕卻讓送貨到飯店的嶽子洛撞見。
「馬亦倫,你給我站住!」他快步追了上來。
「哦,是你呀。」馬亦倫眯起眸瞪着他,「有事嗎?」
「你不是在追安琪嗎?為什麼還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非但如此,兩人還摟摟抱抱的從飯店出來。
「拜託,我是追安琪沒錯,可我跟誰在一起,不用你操心吧!」馬亦倫走近他,與他面對面對視。
「你居然説出這種話,太過分了!」他重重一拳擊在馬亦倫的下顎。
「啊——」凱玲嚇得捂嘴大叫。
「你竟敢打我!看我怎麼修理你。」馬亦倫不服氣地衝向他,可從小錦衣玉食的他又怎敵得過經年累月做苦力的嶽子洛?
被嶽子洛的拳頭一擋,馬亦倫連他的身體碰不到。
這時候,嶽子洛抓過他的胳臂用力一拽,他整張臉也跟着扭曲,喘息大喊,「住……住手,我的手會斷的。」
「那你説,還會不會揹着安琪亂來?」嶽子洛咬着牙,俊魅的臉上滿是警告。
「我……我不會……」
「哼!」嶽子洛狠狠瞪着他,「我想你準是狗改不了吃屎,若不是殺了你會弄髒我的手,我真想一拳斃了你。」
「別殺我……殺我你可要坐牢的。」馬亦倫驚駭地説。
「是呀,你放了他吧,我以後不會再跟他一起出來的。」凱玲表明立場,找到機會就溜人。
嶽子洛看了他一眼,這才用力放開他,「馬亦倫,我會勸安琪別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會勸她對你死心的。」
丟下這話,嶽子洛便騎上機車,揚長而去。
馬亦倫握緊拳頭狠狠罵道:「好,那就試試,看安琪是喜歡家財萬貫的我,還是一無所有的你!」
對,他得去找安琪,他好不容易讓她對他稍稍有了好感,要是嶽子洛在她面前胡説八道壞了他的好事那可就糟了!
嶽子洛正如馬亦倫所想那般,正疾速趕往顏家。
他心底焦慮萬分,急切地想要讓安琪知道馬亦倫的真面目。
一到顏家大門外,他有些擔心會吵醒她父親,可仍忍不住地按了電鈴。
躺在牀上無法入眠的顏安琪聽到電鈴聲,大大嚇了跳,因為今天老爸接了大夜班,不在家呀!
她趕緊跳下牀走到落地窗前,將窗簾拉開一個縫,當她看清楚路燈下的身影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時,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火速衝往樓下,將大門打開——
「子洛……你怎麼……」
「進去再説。」他將她推進屋裏,「伯父在嗎?會不會吵到他?」
「他今天上大夜班,不在。」顏安琪望着他那緊張的臉色。
「好,那我現在告訴你——離開馬亦倫,他不是好男人!」他緊扣住她的肩膀,眸光爍利如火。
「為什麼?」她抿緊唇。
「因為他——」
「別聽他胡説。」就在這時候,馬亦倫也衝了進來。
「你怎麼也來了?」顏安琪嚇了一跳。
「安琪,別理這傢伙,他只是想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馬亦倫一進門就揮開嶽子洛。
「你瞧見沒?他害怕了,怕我抖出他今晚的所作所為。」嶽子洛冷眼瞪着馬亦倫。
「哈,我有什麼事怕你抖出來的?」馬亦倫仍在硬《一厶。
「剛剛你不是才和女人從飯店走出來嗎?」嶽子洛忍不住跨前一步,拽住他的衣領,「本來我已經打算祝福你們了,可現在我對你不再有信心。」一想起剛剛所見,嶽子洛就喪失了冷靜,恨不得殺了馬亦倫。
「沒錯,我是跟女人去飯店,可我們是去談生意呀!」馬亦倫仍厚着臉皮辯解。
「這種話你也説得出口,我——」
「夠了!」顏安琪捂着耳朵,朝他們大吼了聲,「別吵了行不行?嶽子洛,你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平靜的過日子呢?」
嶽子洛一愣,緊抓着馬亦倫的手緩緩放鬆……眼神突然暴睜。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你也太過分了吧?那麼晚你不睡覺,幹嘛去跟蹤別人?我信任亦倫,他除了談公事,還能做什麼?」
嶽子洛眉頭打了好幾個死結,難以相信她會這麼認為。
他狀似瘋狂的大笑,「哈……哈……太有意思了,原來自作多情是這種滋味!」
顏安琪瞪着他激動的反應,呼吸一窒,聽着他冷冷地説:「好,我嶽子洛對天發誓,這輩子將不再管你,你的未來你就自己掌控吧!」
她別開臉,什麼話也接不上了。
「你囂張夠了,可以走了吧?」馬亦倫得意地攬住顏安琪的腰,並當着嶽子洛的面重重地吻上她的臉頰。
這刺目的畫面讓嶽子洛閉上了眼,漸漸地斂去表情,眸光亦降下温度。
「顏安琪,最後我只送你一句話——好自為之。」
隨即他便步出屋子,冷然的背影像座冰牆,顏安琪知道她是再也進不了他心裏。
雖然此刻她五臟六腑全絞在一起,但她絕不能説出心裏的秘密……若説了,嶽子洛一定不會讓她再待在馬亦倫身邊,到時敵暗我明,要他一個人如何防範?
子洛,當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時,我會要你再次展開雙臂擁我入懷。
「安琪,他走了最好,我們——」
「我爸在樓上睡覺,我怕會吵醒他,我得趕緊上去看看才行,你也該走了。」她用力將馬亦倫推出家門,然後關上門。
「喂,安琪你……好吧,我回去了,明早再來接你。」馬亦倫只好暫時放過她,反正遲早她都是他的俎上肉。
直到門外的車聲遠離,她才毫無顧忌地大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