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誇在警署的會議室裏,遇到極其難堪的指責。
他面前堆了一疊報紙:都是譴責警方圍捕行動不當以致造成途人無辜死傷。
“你還有什麼話説?”洋人督察問。
“我是有疏忽,但沒有失職。”張誇説,“要是沒有那名殺手,我們就不會變生肘腋,功敗垂成,不過,那批毒品,倒是給我們截下了……我懷疑對方早已洞透我們的行動!”
“你就會抵賴!”總探長光火了,“現在搞成這樣子,新聞界、學界、輿論界都在指責,途人二死二傷,嫌犯在警方包圍下被滅口,兇手則逍遙法外,你看……這……這都是你闖的禍。”
張誇站起、挺直地道:“我願負全部責任。”
華警司搖搖頭,向總探長道:“是我不該力主他這項行動的。”
“是我要求這項行動的,跟任何人無關……”張誇激動地道,“可是,我們不能就這樣放過李大鱷,我們應該……”
“張誇,”華警司道。
“是!”
“你到外面去,交出證件和佩槍,等候指示。”
“這……是。”
“你可以走了。”
張誇走到門口,忽回身堅持地道:“李大鱷失掉這批毒品,一定不會甘心,我請求讓我……”
“你已暫時不是警務人員了,張先生,”洋督察説,“李紳士是誰,你應該清楚。”
“我只知道他是走私販毒、無惡不作的人,上次的超級市場置放炸彈勒索案還跟他有密切關係,”張誇疾力奮言,“他準備狠刮一筆就移民外國了,我們不在這時制止他,抓到他犯罪的證據,繩之於法,對我們這些還留在香港的人太不公平,教我們怎麼服氣……”
“你説的事不在我們職責的範圍,張誇,你只是警方探員,不是政治演説家,請認清你的身份。”華警司沉重的説,“你要知道,李紳士有幾個銜頭、幾種身份,不是我們在有充分證據之前可以招惹的……”
張誇沒有聽完他的話,就走出會議室。
交出他要交出的東西后,他走出警署,只覺陽光下一陣涼颼颼的風,像淬毒的暗箭一般地經過自己後頸。
警署旁一棵越牆的“森森之火”正開得燦爛,落花如雨,像趕赴一千場熱鬧的自盡。
──大概人凡是要做點事,總得要飽經心裏的動搖吧?
他心裏忽升起一種彈指聽聲的寂寞。
這時候,恰是遊白雲憤然步出那間九龍塘別墅之際,兩人同在一個剛剛開始要被繁忙煮得沸騰的城市裏,都不期然生起一種人到窮途應一笑的寂寞,雖然他們是兩個性情這般迥異的人。
在李大鱷的豪華府邸裏,李大鱷正怒氣衝衝,來回踱步,他那一羣手下都不敢吭聲。
“到底是誰幹的?!”他厲聲叱問。
有兩個手下臉上都裹着傷,還滲出血跡。
這兩人正是李年鷹企圖迷姦阿珍時的保鏢,其中一個囁嚅地道:“是……是……”
“是誰?!”李大鱷猛叱:“吞吞吐吐幹什麼?!”
“是……遊白雲。”
“遊白雲?遊白雲是誰?!”李大鱷大聲夾惡地咆哮:“竟把我兒傷成這個樣子!”
兩名保鏢均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文膽司空神經説:“我看這遊白雲平時膽小如鼠,決不是什麼貨色,這事一定……有陰謀。”
“陰謀?”
“對,”文膽補充,“遊白雲的上司就是張誇,張誇也一直很照顧遊白雲。”
“張誇那一次毀了我們價值七百多萬的貨還不夠,害我連喪兩員猛將還不甘心,他還要唆使手下來把我兒子打成這樣……”李大鱷痛心疾首,陡然目中殺氣大現:“好,你逼絕我,我就要你先絕子絕孫!”
然後疾聲問:“阿COOL呢?”
“已通知他,還沒到。”文膽乘機進言,“我看您今回給他那一記,使他那一口皇家飯啃不下去,他定然也會還以顏色……”
“還以顏色?”李大鱷鐵青着臉道,“我李大鱷還會等到他給我臉色看!”“你的意思是……”
“我先等阿COOL回來再説。”
這時,醫生和護士自房裏走出來。醫生臉有憂色,護士帶上了門。
李大鱷急切地問:“他怎麼了?”
“暫無生命危險。”李大鱷剛鬆了一口氣,醫生就指着頭部説:“不過,他這裏,只怕暫時恢復不過來,要調養一段時間。”
李大鱷一把揪住醫生:“你一定要醫好他、我不管,你要多少?十萬?二十萬?一百萬……我都給你。”
“這不是錢的問題。”醫生為難。
“那還有什麼問題?”
“他腦部受硬物重擊,傷得不輕……”
“我不管,你醫不好他,我殺了你。”李大鱷的手指像短矛一般篤在醫生胸膛,“聽到沒有?我殺了你。”
忽聽房裏一聲怪嘯。
李大鱷愛子心切,衝進去一看:只見太子李蹲在牀上扮狼叫,整個“驅魔人”的樣子,一見李大鱷走近慰問,他就抱住李大鱷猛舔,一面還厲聲叫:“阿珍,阿珍……”
李大鱷甚為尷尬,又覺痛心,推開了他,問手下:“阿珍?阿珍又是什麼東西?”
“阿珍就是方巧爭,據説她就是當年給我們吃夾棍的飛賊‘恭喜發財’的妹妹,對了,我查過了,遊白雲還追求這個阿珍……看來,太子這次可能是他們串通好了才下毒手的。”
“好哇,‘恭喜發財’,阿珍,張誇,遊白雲…你們串通起來,也抵不住我一個李大鱷!”李大鱷獰狠地道:“看我怎麼把你們一個一個收拾掉!”
這時,武膽金童川頁自外而入,匆匆道:“阿COOL來了。”
“好,”李大鱷立即下令:“叫他到書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