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鵬塢在大鵬峯下。
這裏的老大是木鵬王。
木鵬王擅使飛鵬刀、鵬王柞,還有九九八十一支連環飛鵬鏢。
在綠林,木鵬王威名顯赫,等閒之輩;絕不敢招惹他。
不少成名高手,一方豪傑,先後挑戰木鵬王,結果都慘敗收場。
可是,歲月無情,時間能改變一切。
木鵬王現在雖然不算老,但卻健康遠遜從前。
他在病危之中。
暴雨如狂徒,佔據了整片大地。
大鵬峯下,忽來惡客。
惡客不是一人,而是有若一隊雄師。
他們全是身懷絕頂武功的武林人。
木鵬塢第一座關卡,在不足半頓飯時光之間,就被徹底摧毀。
柳青鵬接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刻抓起一杆鐵槍,帶着二十八個弟兄,飛馬衝了出去。
柳青鵬是木鵬王門下的大弟子,據説,他己盡得師父真傳,一杆鐵槍更是使得出神人化,相當厲害。
當他策馬飛奔出去的時候,第二座關卡也陷入苦戰之中
負責把守第二座關卡的、是呂自鵬。
呂白鵬是柳青鵬的小師弟,很年輕,年方二十。
柳青鵬一面策馬狂奔,一面怒叫道:“誰敢到木鵬塢撒野?”
話猶未了,一顆腦袋沖天般飛起,鮮血直射向柳青鵬身上。
柳青鵬突然全身一陣痙攣。
他的小師弟,竟然給一個白衣人,一刀砍掉了腦袋。
他面如土色,倏地翻身下馬,挺搶就向那人心窩戳去。
“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我師弟?”柳青鵬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叫。
白衣人冷冷一笑:“你記着了,我叫鄧初!”
“鄧初!”柳青鵬怒吼:“你這狗養的——”
他彷彿瘋了。鐵槍比雨點更急,一下子就把鄧初迫退五步。
鄧初雖退,臉上卻猶帶笑容:“你是木鵬王的弟子?”
“你也記着了,我叫柳青鵬!”
“木鵬王的大弟子?”
“正是!”兩三句説話問,鄧初又向後退了一丈。
柳青鵬越攻越快,也越攻越急。
可是,太急太快,往往難免有錯。
他忽然覺得背後一涼,再看看胸膛,竟然有一截刀鋒,從他的衣襟刺了出來。
刀鋒全是血,他的血。
鐵槍已墜地。
柳青鵬回頭一望,看見了一張陰森的臉。
“你……你……”
“我叫潘天星,”這人盯着他,冷冷道:“我的刀還在你身上,快還給我。”
柳青鵬咬牙怒道:“我欠你一把刀,但你卻欠木鵬塢一條命!”
潘天星冷笑道:“你説錯了,不是一條命,而是十三條,你是第十三個死在我刀下的人!”
鄧初獰笑,突然上前,在柳青鵬的背後拔出那刀。
“老潘,再幹幾十個,索性把木鵬塢的所有的兔崽子都殺得乾乾淨淨!”
柳青鵬倒下,木鵬塢大勢危急。
就在這時候,一個灰袍人,手提巨杆,怒喝策馬奔來。
“木鵬王!”潘天墾接回刀鋒,倏地大笑:“看他這副樣子倒不像是有病!”
第二節
木鵬王冒大雨而來,他全身上下衣裳。都已濕透。
他的心也冷透,但血卻沸騰!
“青鵬,白鵬!”他發出了淒厲的嘶叫聲。
鄧初桀桀一笑:“你要見他們,那容易得很!在死城門,早已為你而打開!”
木鵬王鬚眉皆豎,疾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鄧初曬然一笑:“鄙人鄧初。”
潘天星道:“在下姓潘來自天山。”
“天山雙絕!”木鵬玉面如紙白,忽然咳嗽兩聲。
他背後手下有數十人,其中最驍勇善戰的是“神力金剛”班平。
班平再也忍耐不住,掄起八尺大刀,宛如飛將軍般從天而降,怒砍鄧初天靈。
鄧初一聲怪笑,輕移腳步,閃開這一刀。
班平卻一聲不發,大刀着着進逼,看來已搶盡先機。
但木鵬王的手心卻在發冷。
他已看出,班平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只要鄧初反擊,一刀就可以殺了他。
“速退!”木鵬王叱道。
但班平已殺得性起,木鵬王的命令,他完全沒有理公。”
也許,他根本就聽不見。
突聽一聲裂帛!
班平再砍一刀。
這一刀砍在地上,入地兩尺。
但鄧初的刀,卻已沒人了他的胸膛!
木鵬王的眼睛已變成了血紅色。
“班平!”
班平已不會回答。
木鵬王揮巨杵,帶着滿臉悲憤之色衝出。
鵬王柞怒揮。
一人立刻倒地。
可是,倒在地上的卻不是敵人,而是木鵬王自己!
木鵬王真的衰弱了。
在盛怒中,他拼盡一口氣,也要與敵人周旋到底。
可是,敵人還未動手,他己倒下。
擊敗他的不是天山雙絕:而是病魔。
第三節
木鵬王一倒,義氣幫氣焰更盛。
鄧初、潘天星率領着逾百幫眾,一直闖入木鵬塢總壇重地。潘天星殺性大起,見人就殺,不留活口。
鄧初怪笑:“估道木鵬塢中人,皆是銅澆鐵鑄,誰料卻都是豆腐!”
他意氣風發。
但就在他説完“豆腐”兩個字的時候,額角忽然中了一劍!
鄧初的笑容已僵硬。他吃了一劍,卻連敵人的樣子也沒看清楚。
他急轉身,沒有人。前後左右。也沒有。但他的額角還在流血,那一劍莫非自天上而來、
想到這裏,不再遲疑,手握利刀,身形躍起八尺,向總壇上的橫樑斬去。
一刀斬出,鄧初的心又向下沉。
橫樑上果然有人。
但他這一刀才斬出去,那人已像鬼魅般落下。
這一刀自然斬空。
但他已知那人就在自己腳下,這一驚實在是非同不可。
憎急之下,忙以刀鋒砍在橫樑上,趁勢借力,身子再拔高三尺,整個人縮入承塵之上。
他見機極快,連他自己都不禁暗讚一聲:“幸好老子機警!”
誰知心念未已,屋頂突然塌下,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向他迎頭刺下來,鄧初大吃一驚。
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這短短一瞬間,那人居然已繞出屋外,從屋頂發難!
這是什麼身手?仍然是那人!仍然是那一把劍!他再要閃避,但屋頂上漫天劍影,他根本無法看得清楚,哪一劍才是實招。
等到漫天劍影驟然消失後,鄧初只有一個感覺。
喉嚨很涼。死神來了。
潘天星沒有親眼看見鄧初怎樣死。
因為他也同樣不妙。
木鵬塢看來己沒有還手之力,但卻忽然在練武廣場上,遇上了一個人。
司馬縱橫。
“是你?”潘天星盯着他。
司馬縱橫道:“不錯,是我,司馬縱橫。”
潘天星又盯着他腰間的刀。
“獵刀是好刀,你不配用它。”
司馬縱橫道:“我知道我不配,但到現在還不想把它放棄。”
潘天星道:“不捨得?”
司馬縱橫道:“不是不捨得,而是身負重任,倘若丟了,實在無面目見它的上一代主人。”
潘天星道:“齊拜刀只是個呆子,想不到你比他更呆幾分。”
司馬縱橫道:“也許你沒説錯。”
潘天星道:“你説自己身負重任,那是什麼任務?”
司馬縱橫道:“它是獵刀,老刀匠遊老前輩鑄造它,就是要獵殺江湖敗類的性命。
潘天星問道:“我算不算是江湖敗類呢?”
司馬縱橫道:“這點你自己該心中有數。”
潘天星獰笑道:“可惜,無論我是不是江湖敗類,現在被獵殺的是你,而不是我!”
説到最後一句,司馬縱橫已被義氣幫的人包圍着。
但練武廣場外,卻又同時出現了一羣人。
一羣憤怒的武林好漢!
好漢堂有好漢。
嶽無淚雖然傷了,布大手雖然砍斷了一隻手,但他們的兄弟仍然有頑強的鬥志,誓與義氣幫羣邪決戰到底。
嶽無淚和布大手沒有來。
但卻有一人,擔負起了他們的任務。
那是葉雪璇。
葉雪璇是大幻教教主。
大幻教教主來了,大幻教的高手當然也不在遠。
但他們另有任務。
他們其中一半,坐陣於坐龍山館,而另一半,則在靈蛇堡嚴密防守。
大家都有個共同的目標:決不讓義氣幫的人得償所願,他們已惱恨來的太遲。
木鵬王不戰而亡,每個人的心頭都是那麼憤怒,那麼沉重,看見這等陣勢,潘夭星的自信減少了一大半。
他東張西望,他在等一個人。
上官寶樓。
除非上官寶樓隨後趕來,增派援手,否則這一仗恐怕凶多吉少了。
但上官寶樓沒有來,來的只是一羣憤怒的好漢。
潘天星吸口氣,忽然對司馬縱橫説:“司馬大俠,你能不能放過我這一次?”
司馬縱橫一怔。
他想不到這人剛才還是兇巴巴的,忽然間卻會向自己討饒。
他的心腸並不硬。他己在考慮着,但潘天星卻忽然大喝一聲,向左狂衝,接着刀光亂舞,好漢堂立刻有兩個人倒下去。
他只希望殺出一條血路,並不是真的向司馬縱橫求饒。
司馬縱橫勃然大怒:“哼!你跑不掉的。”
但他只是説出這句話,潘天星已身形起落,遠去十丈之遙。
司馬縱橫窮追。
但潘天星卻忽然停了下來。
一個很美麗的女郎,正在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找死!”潘天星一聲大喝,一刀就砸向這女郎的頭頂上。
這時候,他已不知道何謂“憐香惜玉了。”
颯!刀勁真不弱。但這女郎卻以一把長劍,接下了他這一刀。
刀劍相碰,潘天星居然虎口一麻。
他的臉色變了。
他以為一刀就可以解決這女郎,想不到她卻是一頭雌老虎。
而這麼一折騰,司馬縱橫已經在他身後。
潘天星又驚又怒道:“你們一起上來罷!”
司馬縱橫盯着他,目光尖鋭如針:“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沒有動手。他相信葉雪璇己可把這兇徒解決。
潘天星不相信自己會敗在這個女人的劍下。他認為,剛才自己是太輕敵了。
現在,他不再大意,全神貫注運勁於刀鋒上,看準了才出手。
葉雪璇目光冷酷如冰。
她似乎要看看,潘天星到底是怎樣出手的。
忽然間,“颯”一聲,劍已刺出。
葉雪璇的劍!
潘天星沒有動。
而他全身的內力,卻已貫注在刀鋒之上。
他這一刀若砍出去,聲勢一定是很嚇人。
可是,他錯了。
葉雪璇根本就沒有等待他這一刀。
——管你這一刀如何厲害,我先刺你一劍再説!
潘天星居然在葉雪璇刺出那一劍的時候,怔了一怔。
——你竟敢比我更早發招?
——這豈非送死?
他的想法,看來似乎很幼稚。
但在真正高手看來,他的想法卻又並無不對之處。
可是,理論歸理論,理論並不一定可以決定戰果。
雖然潘天星這一怔的時間,絕不會比眼睛眨動的時間更長久,但這已鑄成了大錯。
葉雪璇的劍鋒,已無聲無息地沒入了他的咽喉。
第四節
義氣幫果然向坐龍山館動手。
但他們卻不是先動坐龍山館,而是先偷襲木鵬塢。
木鵬塢受創不輕。
只是,潘天星和鄧初,也在這一役中陣亡。
強援已到,木鵬塢總算沒有被澈底摧毀。
但木鵬王、柳青鵬和呂白鵬之死,已使木鵬塢為之元氣大創。
坐龍山館又如何?
坐龍山館,三日無事。
靈蛇堡也沒有敵人來犯。
嶽無淚、布大手傷勢已無大礙,不瘋道士曾中迷魂香之毒,現在也已完全清醒過來。
第四日清晨,有消息傳來,上官寶樓已赴開封。
鐵風師問葉雪璇:“你相信嗎?”
葉雪璇冷笑,搖頭説道:“布堂主不在開封,好漢第十分堂兄弟也己有大半到此,他去開封有什麼用?”
鐵鳳師道:“他若不去開封,今去何處?”
葉雪璇道:“紫氣玉樓!”
鐵鳳師道:“不錯,他最大的目標,本來就是紫氣玉樓。”
葉雪璇道:“他對先師遺留下來的東西,極感興趣。”
鐵鳳師道:“你師父怎麼會有那許多武功經書的。”
葉雪璇道:“這是他老人家的一種嗜好。”
“嗜好?”
“不錯,就像有人喜歡蒐集古玩,珠寶、名書一樣。”
“但是這些經書,各門各派都視為至寶。”
“先師是個很有辦法的人,取每一部經書,手法都不相同。”
“偷之哉?”
“偶然也會來這一手的,例如少林的武功秘笈,就是他潛入藏經閣盜取口來的。”
“少林派知道,豈非……”
“他們恐怕現在還不知道。”
“為什麼?”
“先師盜走秘笈後,三日後又重上少林,再入藏經閣。”
“食髓知味!再愉一次?”
“不,先師在這三日之內,己偽造了另一本看來完全相同,甚至內文也一模一樣的假秘笈,他把假秘笈放回原處,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好主意。”鐵鳳師拍案叫絕。
但他想了想,忽然又用力地搖搖頭:“這主意雖然不錯,但卻不嫌大多餘一點嗎?”
葉雪璇微微一笑:“在別人的眼中看來,的確是多餘一點,因為少林根本就不知道秘笈是什麼人盜走的,他一走了之,恐怕一百年後少林派的僧侶還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她略停頓一下,接道:“但先師卻認為,在少林寺負責管藏經閣的僧侶,都是好和尚,他不想這些好和尚背黑鍋,所以就替他們遮掩一下。”
鐵風師笑道:“這倒是妙人妙事。”
葉雪璇道:“數十年來,先師收藏了不少武學奇書,這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寶物。”
鐵鳳師道:“難怪上官寶樓為之垂涎三尺。”
葉雪璇道:“所以,他遲早必攻紫氣玉樓。”
鐵鳳師道:“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還逗留在這裏?”
葉雪璇道:“目前,紫氣玉樓已有足夠的防禦力量。除非義氣幫全力施為,集中所有精鋭高手向它進攻,那才會有危險。”
鐵鳳師道:“又豈知義氣幫不會在這時候調動精鋭高手,全力一拼?”
葉雪璇道:“那必須要等待消息。”
“等待消息?莫非……”鐵鳳師眼睛陡地大亮,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原來你也學會了這一套!”
葉雪璇淡淡一笑:“戰場無父子,下手不容情義氣幫本來就是大幻教心腹大患,倘若不預早在對方陣中佈下卧底,又怎能達到‘知己知彼’的地步。”
鐵鳳師忽然嘆了口氣:“果然巾國不讓鬚眉,將來無論是誰能娶你為妻,都是莫大的福頭。”
葉雪璇“嘎”的一聲:“你病了?無緣無故,神經病發作啦?”
鐵鳳師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就當我剛才神經瘋發作好了。”
第五節
匆匆又三天。這三天以來,鐵鳳師和葉雪璇都在靈蛇堡中作客。
靈蛇堡主卓碧君是個女中豪傑,葉雪璇叫她卓姑姑。
卓姑姑很疼愛雪璇。葉雪璇要什麼,她就給她什麼。
幸好葉雪璇已不是小女孩子,否則一定會被寵壞。
這一天,天氣很好,卓碧君忽然神色緊張地,把葉雪璇拉一旁。
“屠真的身份已被揭破,上官寶樓將他殺了!”
葉雪璇的臉色一陣發白。
屠真,就是她在義氣幫佈下的卧底。
“這可不妙!”葉雪玻神色深重:“我還在等待他的消息。”
卓碧君道:“上官寶樓這一着也是錯了,他本不該殺屠真的。”
葉雪璇點點頭,道:“我若是義氣幫幫主,就會利用他來傳送假消息。”
卓碧君道:“從這一點看來,上官寶樓並不像是一個智勇雙全的人物。”
葉雪璇道:“但義氣幫能稱霸一方,他又豈會是個庸錄之輩。”
卓碧君道:“十天之前,屠真曾有一信送到坐龍山館,説義氣幫真正的幫主,並不是上官寶樓而是另有其人!”
葉雪璇道:“那信箋,我也看過了,但姑姑,你相信嗎?”
卓碧君道:“屠真精明能幹,絕對不會空穴來風。”
葉雪璇道:“但他卻無法知道,那真正的幫主是誰?”
卓碧君道:“只是,我們現在已無暇顧及這一點。”
葉雪璇黛眉一皺,道:“我也許該回去了。”
“回紫氣玉樓?”
“嗯,”葉雪璇點點頭,道:“姑姑認為怎樣?”
卓碧君道:“不太好。”
葉雪璇道:“為什麼不好?”
卓碧君道:“紫氣玉樓易守難攻,義氣幫就算要打它主意絕不容易得手。”
葉雪璇道:“姑姑之意,莫非想趁義氣幫高手未曾匯聚一起之前,將他們個別擊破。”
卓碧君點頭道:“正是這樣!”
葉雪璇道:“可是,屠真已死,我們根本不知道義氣幫的形勢,己調動到什麼情況。”
卓碧君道:“事在人為,屠真雖死,但我們在義氣幫裏面還有另一個屠真。”
“另一個屠真?”
“不錯,那是龐老教主的巧妙安排,除了我之外,誰都不知道。”
“他是誰?——
“東方木!”
“東方木也是我們的人?”
“想不到罷?”卓碧君面露微笑。
葉雪璇嘆了口氣:“真想不到!”
卓碧君道:“這些年來,他受盡了不少委屈,而且還被正派中人仇視,追殺,真難為了他!”
葉雪漩道:“他有沒有消息送來!”
“現在沒有,”卓碧君皺了皺眉,道:“但今天晚上,何無缺會來。”
“何無缺是誰?”
“東方木每次傳遞訊息,都是派他送來。”
“希望他今天會帶來一個好消息。”
午夜的星光,看來特別燦爛。
一個黑衣人,騎着一匹馬,風馳電掣的來到靈蛇堡。
堡門很快打開。
這黑衣人立刻就進入了靈蛇堡地牢的秘室裏。
他就是何無缺。
他已帶來了東方木的情報。
卓碧君和葉雪璇一起看東方木的信。
信上寫得很簡單,只有兩行字:“初一渡湖,高手已聚集於瑤州!”
瑤州城內,共有五間客棧。
其中規模最宏大的,是瑤北園。
瑤北園位於城北,佔地廣闊,內有園林景色,美不勝收。
這裏的房錢,酒菜價目,當然也比其他四間客棧昂貴,但光顧者卻還是大不乏人。
世間上錙銖計較的人固然不少,但揮金如上的豪客,也有很多。
這一天瑤北園的房子,全都已租了出去。
在天字第二十八號房裏,住的是一對老夫婦。
他們從人住瑤北園之後,就很少從房裏走出來,甚至連吃飯也在房裏。
沒有人覺得奇怪。
這世間上,不喜歡到處逛的老人,實在很多。
人老了,就不大想動,但卻沒有人知道,這對老夫妻究竟有多老。
瑤北園真熱鬧。
這裏的房子全都租了出去,固然不在話下,連只管吃喝的店堂,也是座無虛設,高朋滿座。
而這些座上客,幾乎全是帶着武器的江湖人。
他們三五成羣,七八個圍上一桌,似乎這裏一堆,那裏一撮,界限分明。
這時候,在天字二十八號房子裏,有一扇窗户是半開着的。
從這房子裏,可以很清楚看見店堂裏的人全部情況。
那對老夫婦,正在低聲談話。
“看見了沒有,果然聲勢不弱。”
“秦州五鬼。湘北三怪。崆峒絕命僧,還有綠林八妖、黃河神魔……”
“這羣兇徒,初一就要渡湖,殺人紫氣玉樓?”
“絕不能輕視他們。”
“何況,在這幾天之內,還陸續有高手趕到,一旦全部匯合,誰能抵擋?”
“所以……”
“所以我們必須先發制人,趁敵人還沒站穩陣腳,就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就在瑤北園下手?”
“為顧全大局這是不得已之舉,而且這樣總比讓他們殺人紫氣玉樓好得多。”
“姑姑,你有信心嗎?”
“最主要看你。”
“我明白了。”
這一對老夫婦,原來是葉雪璇和卓碧君的化身。
他們在暗中監視義氣幫的行動。
東方木的消息看來不假。
義氣幫已聚師於瑤州,準備作出致命的一擊。
店堂內,幾乎全是義氣幫的天下。
但那上官寶樓,卻沒有現身,他有什麼計劃,他要怎樣進攻紫氣玉樓?
第六節
還有一天,就是初一。
瑤北園內,暗濤起伏,殺機重重。
除了瑤北園外,其餘四間客棧,也己客滿。
住客有商旅、鏢局中人、郎中、相士、秀才。
但實際上,他們卻是身懷武功的一流好手,都是義氣幫中人。
他們將會在初一那一天,渡湖進襲紫氣玉樓。
卓碧君很擔心。
她不斷的催促大幻教,一定要先發制人。
葉雪璇言聽計從。
卓碧君首先率領靈蛇堡高手,混入瑤州城。
她已約定,在午晌時份,分從東西兩路,攻入瑤北園。
她從東方攻入。
葉雪璇則在西方,率領大幻教高手攻入瑤北園。
據卓碧君手下調查顯示,在瑤北園居住的,全是義氣幫的精鋭高手。
只要把這一羣高手解決,其餘四間客棧的人,都不足為慮。
己是午晌。卓碧君還是按兵不動。
她在等葉雪璇首先攻人瑤北園。
但過了很久,西方仍無異動的跡象。
卓碧君神色陰冷,一言不發。
忽然間,她看見了一個人。
司馬縱橫。
她不由怔住。因為根據約定,司馬縱橫該和葉雪璇,在西方攻人瑤北園去。
但這時候,司馬縱橫卻在東方出現。
她不禁為之臉色微變。
司馬縱橫很快就已來到了卓碧君的面前。
“葉教主為什麼還不動手?”卓碧君間。
司馬縱橫盯着她,目光冰冷:“她沒有來。”
“胡説,這豈是可以開玩笑的?”卓碧君的臉色很不好看。
司馬縱橫搖搖頭:“幫主,我並不是跟你開玩笑。”
“幫主?”卓碧君忽然笑了:“你在叫誰?”
“是你,卓幫主!”
“我?幫主?”
“是的。”
“為什麼我會是卓幫主?”卓碧君的聲音有點奇怪。
“沒有你,上官寶樓根本就不能把義氣幫發展到今天這種氣候,”司馬縱橫冷冷地説:“你擅於故佈疑陣,但卻大小覷了葉大小姐。”
卓碧君目光一寒:“她怎麼沒來?”
“當然沒有來,”司馬縱橫的目光也同樣冰冷:“她知道,你這位卓姑姑,是在故意分散大幻教的實力,而義氣幫渡湖。進攻紫氣玉樓,也不在初一,而是今天,就是現在。”
卓碧君臉上的肌肉彷彿一陣抽搐:“她怎會知道的?”
“葉大小姐並不愚蠢,你一直慫恿她在瑤北園下手,她己知道你不懷好意。”
“何以見得?”
“因為她太瞭解東方木這個人,他絕不會是什麼正人君子,更絕不會是你派到義氣幫的什麼卧底!”司馬縱橫冷笑道:“但你卻大説此人的好話,這已令她疑雲大起。”
卓碧君冷冷道:“單憑這一點,又怎能説我就是義氣幫的幫主?”
司馬縱橫乾笑一聲道:“你帶她來到瑤北園,手法相當高明,你是要她產生一種錯覺,以為義氣幫的精英高手,都已來到了這裏,從而使她下定決心,率師襲擊此地。”
卓碧君的臉色很不好看,冷然無語。
司馬縱橫略停一下,接着又説:“但這一着,你也犯了一個錯誤。”
卓碧君冷冷道:“我錯在哪裏?”
司馬縱橫道:“你不該趁葉大小姐睡覺的時候,偷偷的去會見上官寶樓。”
卓碧君突然全身一陣冰冷:“她……她沒有真的睡覺?”
司馬縱橫冷笑道:“她對你早生疑竇,又怎會真的入睡?你一直沒有暗殺她,只因為你根本看不起這個年輕的女教主,認為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卓碧君咬了咬牙,恨恨的説道:“本來,我早就該殺了她的。”
司馬縱橫道:“可是,你的自信心太強了,你以為葉大小姐一直都在你股掌之中。”
卓碧君臉色鐵青:“她既然知道我與上官寶樓暗中有所來往,為什麼還不對付我?”
司馬縱橫道:“放長線,釣大魚。”
卓碧君瞳孔收縮:“她要在我完全失敗的時候,才向我報復。”
司馬縱橫道:“不能算是報復,你一向都是表現得很痛愛她。”
卓碧君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顯然心中又驚又怒:“她不來,也還罷了,為什麼你又會在這裏跟我説這許多廢話!”
司馬縱橫搖搖頭,道:“我説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絕非廢話。”
卓碧君盯着他,目中己露殺機。
“你真愚蠢。”
“怎樣愚蠢法?”
“她若帶着大幻教的高手到此,今天必死,因為她絕不會提防到,我這個卓姑姑才是真正的殺她的人,但現在她不來,倒是閣下,反而巴巴的趕來送死!”
她説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殺氣。
司馬縱橫卻是面色不變,淡然道:“就算她來,也絕不會死,因為她早已懷疑你,而且也證實了你就是義氣幫的真正幫主,至於在下,你能殺得了,不妨千刀萬剮,任悉尊便。”
卓碧君冷冷一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司馬縱橫道:“連自己看不起的人,又怎能在江湖上立足。”
“好狂妄!”卓碧君哼了一聲,突然下了一道命令:“殺了他!”
立刻有八個武士圍了上來,向司馬縱橫展開狂風暴雨般的襲擊。
卓碧君卻掉頭而去。
司馬縱橫大笑道:“你現在才趕去仙女湖,恐怕已經太遲了。”
在瑤北園,卓碧君早已佈下重重機關,準備把大幻教的精英高手一網打盡。
而另一方面,義氣幫也已同時大舉出動,進攻紫氣玉樓。
在卓碧君的計劃裏,現在紫氣玉樓正是實力最空虛的時候。
上官寶樓一定可以很輕鬆的就完成任務。
但現在情況已變。
葉雪璇沒有上當,上當的是卓碧君自己。
這真是八十歲老孃,給三歲孩童絆倒了。
第七節
午晌時份,仙女湖畔,突然悄悄的出現了一羣人。
人數逾百,來的全是一流好手。
湖畔無舟。
但這羣人居然連小舟也己帶備,放入湖中。
瞬息間,十來艘小舟已渡湖。
默默渡湖。
最後的一艘小舟,站着一個紅袍人。
他容貌不凡,衣飾華麗,手裏握着一把鑲寶石的長劍。
江湖上認識他的人很多。
他就是上官寶樓!
紫氣玉樓外,焦四四與高六六都已等得很焦急。
焦四四仰望天色,道:“該是時候了,義氣幫的混蛋為什麼還沒來?”
高六六道:“敢情是吃完午飯之後才來罷!”
焦四四冷冷一笑:“拼命之前,切忌吃得太飽,否則會肚子疼。”
高六六道:“用手一搓就不疼了。”
焦四四道:“這是笨人的笨法子。”
高六六一瞪眼:“你在罵誰?”
焦四四道:“俺沒有罵人,只是等那羣兔崽子等得不耐煩了。”
高六六道:“誰叫你等?你大可以上牀睡覺!”
焦四四冷冷道:“咱們朝夕苦練刀法,等的就是這種時機,倘若人人拼命,自己睡覺,又與豬何異?”
高六六道:“原來師兄不像豬。”
焦四四道:“當然不像。”
高六六道:“但不像豬又像什麼?”
焦四四道:“像獅虎!”
高六六哈哈一笑,道:“豈非也是禽獸嗎?”
焦四四大怒:“俺揍扁你!”
高六六臉色忽然一變:“且慢!”
焦四四道:“你害怕了?”
高六六道:“伯你的灰孫子,只是你要打架,看來大大有人奉陪了。”
焦四四怒道:“你在放什麼屁?”
高六六伸手向仙女湖一指:“師兄,你瞧瞧!”
焦四四忙向湖心望去。
一望之下,笑了起來:“妙極!義氣幫的混蛋終於來了!”
他倆摩拳擦掌,擺出急先鋒的姿態。
鐵鳳師卻忽然在他們的身邊出現:“怎麼啦,什麼事這樣高興?”他笑眯眯的,盯着這一對師兄弟。
焦四四伸手一指:“瞧,這羣飯桶來了!”
“他們是飯桶、
“不錯,他們是飯桶中的飯桶,且看俺大發神威,把他們打得屎滾尿流,落花落水!”
鐵鳳師嘆了口氣:“可惜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高六六一怔:“什麼意思?”
鐵鳳師道:“因為這時候,咱們剛好有兩位高手沒空,不能奉陪。”
焦四四咧嘴一笑道:“不成問題,咱們就算少兩個人,巴足可以打發他們有餘了。”
高六六也搶着説:“那兩位高手既然沒空,當然不能奉陪,倒不知道他們有什麼事,忙得連打架都要錯過?”
鐵鳳師微微一笑:“因為他們今天還沒有練過刀,所以,他們的師父要他們馬上先苦練,不得偷懶!”
焦四四點點頭:“對!不練好刀法,又怎樣跟敵人拼博?”
高六六卻苦着臉:“這兩位高手是不是一個姓焦,一個姓高?”
鐵鳳師目露讚賞之色,點頭笑道:“六六,你是漸漸變得聰明瞭。”
焦四四一怔。他想了半天,忽然怪叫了起來:“不!俺不練刀!六六也不練刀,咱們要……”
“你們要怎樣?是不是要一拳打扁我的鼻子?”一個蒼老而宏亮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背後響起。
兩人同時嚇了一一跳,連腿都軟了。
“師父……”
“弟子不敢。”
來的正是怪刀神翁郝世傑。
他冷冷一笑,道:“這一仗,你們只有送命的份兒,還不快到後山練刀?”
焦四四苦着臉,忽然説:“師父,你疼愛咱們,咱們是知道的,只是,咱們跟你老人家已學了二十年的刀法,只學不用,未免是……”
“混帳,還不退下去!”郝世傑陡地疾喝。
兩人面面相覷,正在退下,鐵鳳師卻忽然説:“且慢。”
郝世傑一怔,他盯着鐵鳳師道:“你不是要他們作戰罷?”
鐵鳳師點點頭:“晚輩正是此意。”
郝世傑沉吟半晌,説道:“你認為他們行嗎?”
鐵鳳師道:“不一定行,但也不一定不行。”
郝世傑忽然一笑:“鐵老弟,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他拍了拍他的肩膊:“這兩個不成材的東西,就交給你了。”
説完,轉身進入紫氣玉樓。
焦四四呆了一呆,問鐵鳳師:“師父他怎麼了?”
鐵鳳師悠然一笑。
“你們可以跟義氣幫的人作戰,但必須跟隨在我的左右,而且必須聽從我的命令。”
焦四四。高六六兩人大喜,齊聲説:“遵命!”
小舟已泊岸。
上官寶樓揮劍下令:“殺,絕不留活口!”
他雖然年紀不算大,但卻很在有儀。
羣魔齊聲呼喝,氣勢宛若奔雷。
己有十幾人,搶先湧向紫氣玉樓。
“嗨!”
突聽一聲巨喝,一人彷彿從天而降,雙臂伸出,阻攔着這十餘人。
他只有一隻手,就是布大手!
“你們統統滾回去?”他已復原,嗓子又像從前般宏亮。
兩個青衣漢子,一左一右,已越眾而出。
“你就是好漢第十分堂堂主?”左邊一人冷冷的笑道。
“好説,正是布某!”布大手嚴厲的目光,瞪了他們一眼:“何方鼠輩,報上名來!”
左邊的漢子冷冷一笑:“你家少爺彭亮、彭飛!”
布大手嘿嘿笑道:“你就是‘鴛鴦金環’彭亮?”
“不錯。”彭亮伸手向身邊那人一指:“他是‘穿腸刀’彭飛!”
彭飛冷然道:“你現在知道了,是不是想挾着尾巴逃走?”
布大手左手一揚,大笑道:“老子雖然只有一條臂,但殺爾等無名小卒,已是綽綽有餘。”
彭氏昆仲互視一眼,兩人的眼睛裏都露出憤怒的神色。
在江湖上,他們已闖出了一番事業,又怎能算是無名小卒?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暴喝,同時出手。
“鴛鴦金環”疾劈布大手天靈,“穿腸刀”急刺布大手胸腹。
這是義氣幫進攻紫氣玉樓的第一戰。
而在此同時,義氣幫已在上官樓的指揮下,向四方八面滲透過去。
這絕不是一個兩個人,三幾位高手的戰爭。
這是規模龐大的襲擊行動。
大戰立刻爆發。
焦四四、高六六也在劇戰之中。
他們很興奮。而這也確是他們磨練身手的好機會。
第八節
上官寶樓抱着極大的信心而來。他已把義氣幫的潛力,完全顯露出來。
幫中有不少高手,都是名震一時的黑道魔頭。他們都有極厲害的武功,臨陣搏鬥的經驗,尤其豐富。
大幻教既已出師瑤州,此地防禦力量必然大為削弱。
這一戰,不勝何待?
義氣幫聲勢洶洶,一上來就已大佔優勢。
布大手苦戰彭氏昆仲,雖然他武功比這兩人為高,但卻只有一手,而且又是以一敵二,漸漸已有不支之勢。
鐵鳳師本欲出手相助,但卻又丟不下焦四四和高六六兩人。
這對師兄弟雖然拼勁可嘉,刀法也着實煉得不錯,但敵人實在太厲害,倘若沒有鐵鳳師在旁出手幫助,他們早已掛彩。
幸而郝世傑已來了。他的金刀已送給嶽無淚,現在,他拿着的是一柄鐵刀。
這柄大鐵刀,甚至比他的金刀還更沉重,招式施展開來,也別具一番威力。
他是著名的“怪刀”。
彭飛是刀法大行家,但一遇上了這位“怪刀神翁”,就有天旋地轉的感覺。
郝世傑的刀法不但快,而且招式怪異無常,正是“穿腸刀法”的剋星。
布大手這才鬆一口氣。
而那邊廂,上官寶樓遇上了邵南青。
邵南青冷冷一笑:“我們已經交過手了,對嗎?”
上官寶樓點了點頭:“是的。”
邵南青道:“老朽不服氣,還想再向你討教幾招!”
上官寶樓冷冷道:“我現在只想殺了這裏每一個人,縱然倚多為勝,也在所不計。”
已有四個劍客,在他的身旁越出。
“殺了這老頭兒!”上官寶樓一揮手,四把劍立刻就同時向邵南青疾刺過去。
邵南青面無懼色。
他哈哈一笑:“好一句倚多為勝也在所不計,只是,這一次你們的人數,絕不會比我們多,只會比我們少!”
上官寶樓的臉色忽然變了。
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不應該出來的人,正站在不遠處冷冷的盯着自己。
那是一個銀袍麗人——葉雪璇!
葉雪璇突然會在這時候出現在紫氣玉樓!上官寶樓心中一涼。他不知道怎樣出了岔子。
但很明顯,這位年輕的女教主,沒有上當。
她本該在瑤北園的。然而,她卻在這重要的時刻,突然出現。
她在這裏,大幻教的精鋭高手當然也沒有在瑤州城,這是怎麼一回事?
義氣幫本已佔着絕大的優勢,每個人都以為這一仗,必可大獲全勝。
但葉雪璇的突然出現,立刻使形勢為之逆轉過來。
大幻教中高手,蜂誦而出。
羣雄也越戰越勇。甚至重傷初愈的嶽無淚,也奮勇作戰,擊斃義氣幫七八人。
郝世傑大叫:“殺得好!”
他和布大手,早已解決了彭氏昆仲。
東方木在混戰之中,也不知道給誰背後刺了一刀,氣絕身亡。
焦四四、高六六在鐵鳳師庇廕之下,居然也頭頭是道,連殺數人。
上官寶樓臉色灰白。他狠狠的盯着葉雪璇:“你怎會在這裏?”
葉雪璇冷冷一笑:“我為什麼不會在這裏?你以為我會在瑤北園嗎?”
上官寶樓木然。
葉雪璇又道:“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用劍殺了我,第二:用劍殺了自己!”
她的説話很絕。對於絕情的人,她是絕不會心腸軟弱的。
上官寶樓冷然一笑。他當然不會自殺。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會敗在這個女人的劍下。
寧靜的仙女湖,已變成血腥之地。
卓碧君騎着快馬,帶着手下,急奔而來。
她必須在上官寶樓未曾完全失敗之前,趕到紫氣玉樓。
上官寶樓絕不能敗。他若敗了,也就等於是卓碧君敗了。為了要培養上官寶樓這麼一個人,她已費了十五年時光,她已不可能再花十五年時間,來做這一件事。
湖畔還有一艘小舟。
卓碧君急渡湖。
但她到了湖心的時候,司馬縱橫的聲音在後面傳了過來。
“卓幫主,你現在才趕去,未免是太遲了。”
紫氣玉樓內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卓碧君心頭一冷。她已聽不見那些激烈的打鬥聲。
打鬥己停止!
是誰勝了?
會是上官寶樓嗎?
卓碧君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很厲害。
她沿着一條小徑,不斷的向前走。
只有死人,沒有活人。
她看見了彭氏昆仲。
他們活着的時候,神氣十足,但死後卻和兩條死狗沒有什麼分別。
她臉色灰白,進入紫氣玉樓。
樓下有小廳。廳中幾明窗淨,但地上卻已有不少血污。
她總算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站立着的人。
“寶樓!”卓碧君驚呼。
上官寶樓沒有回答。
他是倚牆而立的。
卓碧君走過去,輕輕一推。
他立刻像塊木頭般仆倒下去。
卓碧君的手冰冷如雪,
“寶樓!”她嘶聲狂叫、
“他已死了。”廳外總算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卓碧君怒瞪着眼,憤然回頭。
那是鐵鳳師。
“是你殺了他?”她尖叫着説。
鐵鳳師搖搖頭:“不是我。”
“不是你又還會是誰?除了你,誰有這麼快的劍法?”
鐵風師緩緩道:“你該想得出來。”
“是葉雪璇?”
“不錯,是她。”鐵鳳師輕輕的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一直都輕視了她?是不是因為你親眼見她長大,不願相信她現在已比你更強?”
卓碧君悽然地點了點頭:“你説的不錯,我真的不相信,她會比我強,她能擊敗我!”
鐵鳳師淡淡道:“世間上每一個人,每一天都不停地改變,有些人變得快,有的人變得慢,但無論快慢總會改變的。”
卓碧君説道:“她以前還只是個小女孩!”
鐵鳳師道:“但她現在己可以擊敗江湖巨梟,包括上官寶樓和你這位卓姑姑在內。”
卓碧君神色慘然:“一直以來,我只是忘掉一個人。”
“龐老教主?”
“是的。”
“你以為他逝世了,紫氣玉樓的一切,就該落在你的手上?”
“難道我的想法錯了?”
“當然錯了,而且錯得厲害,錯得要命,”鐵鳳師沉聲道:“據在下所知,龐老教主生前待你不薄,三番四次為你擊退強敵,沒有他,你早就死在靈蛇堡裏!”
卓碧君無言,她不能反駁,因為鐵鳳師説的都是事實。
鐵鳳師緩緩地接道:“你若然還有點良心,就應該匡扶葉大小姐,讓她把大幻教發揚光大,除魔衞道,但你卻並非這樣,反而要設計陷害她,這算是知恩圖報嗎?”他義正辭嚴,卓碧君居然給他罵得羞慚滿面。
就在這時候布大手和嶽無淚也來了。
嶽無淚近來屢戰屢敗。但他卻因失敗而變得更堅強、更勇敢。
他現在才知道,只有在失敗後還能挺起胸膛面對一切的人,才是真正的好漢。
布大手就是真正的好漢。
嶽無淚一直都想知道,當年是誰向布大手施用迷魂術。
但布大手卻不肯説。想不到,這時候卓碧君卻在嶽無淚的面前,跪了下來:“你殺了我罷”
“為什麼要老夫殺了你?”
“因為我對不起布大手,也對不起你的女兒。”
嶽無淚臉色陡地發白:“是你向布大手施展迷魂木的?”
卓碧君大聲説:“不錯!是我!”
嶽無淚目注布大手:“為什麼你不肯説?”
布大手嘆了口氣:“十年前,我曾在長安城內大醉,結果給長安三霸追殺,身受重傷,險些命喪黃泉。”
嶽無淚一怔:“這又與卓碧君有什麼關係?”
布大手目注着卓碧君,道:“是她及時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嶽無淚呆住。
卓碧君慘笑一聲:“不錯,我曾救你一次,但也害了你一次,這件事,算是拉平了罷!”
嶽無淚勃然道:“但倩倩又怎樣?”
卓碧君道:“就算我欠她的好了。”
嶽無淚怒道:“你打算怎樣償還?”
卓碧君悽然一笑,忽然嘴角吐血。
血竟是慘綠色的。
鐵鳳師嘆息一聲:“自作孽,不可活,她已把一支毒針,悄悄插入掌心裏。”
慘烈的一戰,總算結束。
大幻教還能在江湖上屹立。
郝世傑很高興。他對司馬縱橫説:“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女娃娃,不,這位葉大小姐,看來不怎麼樣,但卻比她的師父還更精靈,老夫真的佩服的五體投地!”他説的是衷心話。
高六六也咧嘴一笑:“不錯,俺在江湖上打滾這許多年,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厲害的女人!”
焦四四瞪了他一眼:“莫非你已忘了小師妹?”
高六六哈哈一笑:“小師妹算什麼?她只不過像冰花糖,甜甜的辣不起來。”
焦四四一怔:“你真不怕小師妹?”
高六六笑道:“怕她作甚?俺就只當她是……”
就在這時候,背後有人輕拍她一下。高六六回頭一望,笑容差點沒變成大哭。
“師妹……你怎麼也來了?”他舌頭一伸,突然“噗通”一聲,跳入湖裏。
司馬縱橫悠然一笑,看着雲雙雙。
雲雙雙鼓起了腮:“你們現在都只顧説葉大小姐了,還會想起我嗎?”
司馬縱橫吃了一驚:“別把我也算在一起好不好?”
雲雙雙叉着腰:“你們這些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郝世傑眉頭一皺,忍不住説:“這是誰説的?”
雲雙雙悶聲不響,忽然跑到湖邊,把高六六揪了起來。
高六六忙道:“是我説的!是我説的!男人嘛,都不是好東西……”
眾皆鬨然大笑,連小師妹也為之忍俊不禁。
焦四四卻忽然叫道:“啊呀,有人要愉跑啦!”
高六六向湖心一瞧,也大叫道:“他們是不是要私奔了?”
湖水碧波盪漾,一艘小舟遠蕩而去。
舟上兩人,不是鐵鳳師和葉雪璇,又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