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時候。
人生也一樣。
只要你能把這段艱苦黑暗的時光捱過去,你的生命立刻就會充滿了光明和希望。
第一線陽光衝破黑暗照下來的時候,正照在陸小鳳身上,陽光温柔如情人的眼波,楚楚和陳靜靜的眼波,也同樣温柔的停留在他身上,只不過她們眼睛裏還多了點憂慮和迷惑,她們想不通陸小鳳為什麼一大早就把他們找到這裏來。
陽光下的冰河,看來輝煌壯觀,冷紅兒的屍體己被搬走,連血跡都看不見了,但是她們都已看見,而且很難忘記。
陳靜靜一直靠在陸小鳳身旁,臉色還是蒼白的,直到這時才吐出口氣,哺哺:"我早就聽説過這裏有熊,卻想不到它們竟這麼兇!"陸小鳳:"你得出她是死在熊爪下的?"
陳靜靜:"只有最兇狠的野獸,才會有這麼大的力氣,野獸中又只有熊才能像人一樣站起來,用前掌撲人!"陸小鳳:"有理。"
陳靜靜默然:"若不是你恰巧趕到這裏,現在她只怕已屍骨無存了,我們四個人裏面,只有我跟她最談得來,"她聲音哽咽,眼圈又紅了,忽然靠在陸小鳳肩頭,輕輕啜泣。
陸小鳳情不自禁摟着了她的腰,一個男人和女人之間,將是有了某種特別親密的關係,就像是灰塵到陽光下,再也瞞不過別人的眼睛。
楚楚瞪着他們,忽然冷笑:"我到這裏來,並不是來看你們做戲的,再見!"她説走就走,直等她走出很遠,陸小鳳才淡淡:"你想看什麼?想不想看看那羅剎牌?"這句話就像是條着活結的繩子,一下子就套住了楚楚的腳"羅剎牌?你已找到了羅剎牌?在哪裏?"陸小鳳逼:"就在這裏!"
這裏就是他發現冷紅兒的地方,也就是冷紅兒用雙手在堅冰上挖掘的地方。
冰結十丈,堅如鋼鐵,莫説她的手挖不下去,就連鐵鍬和鏟也休想動得了分毫。
楚楚:"你是説就在這冰河下面?"
陸小鳳:"而且就在這方圓一丈之內。"
楚楚:"你的眼睛能透視?能看到冰河裏面去?"這裏離河岸很近,冰的顏色卻好像比別處還要深暗些,凡人的肉眼,當然無法透視,但卻可以看見一段枯樹露在河面上,想必是開始封江的時候倒下來的,枯枝也不知被誰削平了,樹杆卻還有一小半露在河面外,就像是一段一條長長的板凳,坐在這段樹杆上,恰巧正面對着積雪的遠山和岸上一座廟宇。
陸小鳳:"我雖然看不到裏面去,但我卻可以感覺到。"楚楚冷笑:"這反正是死無對證的事,就算羅剎牌真的在下面,你也挖不出來!"陸小鳳笑了笑:"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兩句很有用的話!"楚楚冷冷:"只可惜無論多有用的話,也説不動這冰河解凍。"陸小鳳不理她,接着:"第一句話是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第二句話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當然也應該懂得這兩句話的意思。"楚楚:"我偏不懂!"
陸小鳳:"這意思就是説,只要有堅強的決心和有效的利器,天下絕沒有做不到的事!"楚楚:"只可惜你的決心我看不見,你的利器我也沒有看見!"陸小鳳又笑了笑:"你總會看得見的。"
楚楚就站在旁邊看着。
誰也想不到陸小鳳的利器竟只不過是十來根竹竿和一個小瓶子。
楚楚笑了"這就是你的利器?"
陸小鳳好像根本沒聽見她在説什麼,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小心翼翼的拔開瓶塞,把瓶子裏裝着的東西倒了一滴下去,淡黃色的液體滴在冰河上,立刻發出"睹"的一聲響,一股青煙冒出來,堅如鋼鐵的堅冰,竟然滴穿了一個洞洞。
青煙還沒有完全消散,他已將一根竹竿插了下去,只見他一隻手拿着瓶子,一隻手拿着竹竿,頃刻間已將這十來根竹竿全都插入這一丈方圓的冰河裏,圍成了一個圓圈。
竹竿裏還有根兩三尺長的引線,他燃起一根香,身形展動,又在頃刻間將這十來根引線一起點着,忽然喝道:"退!快往後退!"三個人倒退出五丈,就聽見"轟"的一聲大震,千萬點碎冰飛激而起,夾帶着枯樹的碎片,花雨般滾落河面,只聽"綜綜"之聲不絕入耳,如琴絃輪拔,如珠落玉盤,就在這時,又有一樣黑黝黝的東西被震得往冰河下飛了起來,隨着碎木冰塊一起落下"當"的一聲,落在河面上,竟是個純鋼打成的圓筒。
撕開這圓筒的蓋子,就有塊晶瑩的玉牌滑出來,果然正是羅剎牌。
楚楚已看得呆在那裏,陳靜靜也不禁目瞪口呆,冰稜打在她們身上,她們也忘了疼痛。
陸小鳳長長吐出口氣,微笑:"這就是我的法子,你看怎麼樣。"楚楚勉強笑了笑:"這種奇奇怪怪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你想得出來。"陸小鳳:"若沒有江南霹雷堂的火藥,法子再好也沒有用。"楚楚:"你怎麼會有江南霹雷堂的火藥?"
陸小鳳:"我是偷來的。"
楚楚:"從哪裏偷來的?"
陸小鳳:"從水缸裏。"
楚楚:"誰的水缸?"
陸小鳳:"李霞的。"
發現冷紅兒的屍體後,他就已懷疑羅剎牌是藏在這裏的,只不過還沒有十分把握而已。
陸小鳳又道:"等我在李霞的水缸裏找到這些東西后,我就知道我沒有猜錯了,因為她做事一向很謹慎,無論做什麼事都一定會先準備好退路,假如她敢把羅剎牌藏在冰河裏,就一定有法子拿出來。"這種極烈性的溶劑和極強力的火藥,既然可以開山,當然也可以開河。
陸小鳳:"她既然準備了這種開河的利器,就當然一定已經把羅剎牌藏在冰河裏,這道理簡直就像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其實這道理並不簡單,他的結論是經過反覆推證後才得到的。
楚楚忽然嘆了口氣,道:"我本來還想臭你幾句的,可是我心裏又實在有點佩服你I"陸小鳳笑:"其實我心裏也很佩服我自己。"
楚楚眼珠子轉了轉:"不過你的本事還不算太大,假如你能把害死李霞的兇手找出來,才真的了不起。"陸小鳳笑了笑:"我既然不想別人説我了不起,也不是來替別人找兇手的,我要找的是羅剎牌。"陳靜靜凝視着他,忽然:"現在你既然已經找到了,是不是就已該走了』"這兩句話她輕輕的説出來,卻又帶着種説不出的幽怨和傷感。
陸小鳳又不禁嘆息,緩緩:"也許我早就該走了的。"陳靜靜勉強笑一笑:"不管怎麼樣,我總算是這裏的主人,今天中午,我替你們錢行,你們一定要賞光。"楚楚搶先:"他一定會去的,我一定不會去。"陳靜靜:"為什麼?"
楚楚:"因為你的酒菜裏面一定還有很多醋,醋吃得太多,我就會胃疼!"她也嘆了口氣,用眼角膘着陸小鳳"不但胃疼,心也會疼的,所以還是不去的好I"一回到天長酒樓,陸小鳳倒頭就睡,一睡下就睡得很熟。
但是他已在心裏告訴自己"我最多隻能睡兩個時辰。"還不到兩個時辰,他果然就醒了。
他身體裏就好像裝了個可以定時響動的鈴,要它在什麼時候響,它就會在什麼時候響一一其實每個人潛意識中都有這麼樣一個鈴的,只不過他的特別靈敏準確。
他張開眼睛的時候,楚楚正在門口看着他"我已經等你很久!"陸小鳳揉揉眼:"等我幹什麼?"
楚楚:"等着向你辭行!"
陸小鳳:"辭行?你現在就要走?"
楚楚淡淡:"你既然已找到羅剎牌,我就算還清你的債了,你想去喝酒,我卻不想去吃醋,還不走幹什麼?"她不讓陸小鳳開口,又問:"我不過有點奇怪,你跟她怎麼會忽然變得那麼熟的?而且看來還一定有一腿。"陸小鳳笑了:"這原因很簡單,只因為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她是個正常的女人!"楚楚:"我呢?我難道不是女人?我難道就不正常?"陸小鳳:"你也正常,只可惜太正常了一點!"楚楚盯着他,忽然衝過去,掀開他的棉被,壓在他身上。
陸小鳳:"你又想幹什麼?"
楚楚:"我只不過告訴你,只要我願意,她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而且比她做得更好!"她火熱的胴體不停在他身上扭動磨擦,咬着他的耳朵,喘息着:"我本來已經願意了,你卻不要我,現在你是不是已經開始後悔了?"陸小鳳嘆了口氣,他也不能不承認,這女孩子實在是個可以迷死人的小妖怪。
楚楚卻已跳起來,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大聲:"那麼你就一個人躺在牀上慢慢的後悔吧。"陸小鳳並沒有在牀上躺多久,因為楚楚剛走,陳靜靜就來了,還帶來了兩個小小的酒杯和一壺酒。微笑着:"那位喜歡吃醋,又怕胃疼的姑娘,為什麼先走了?"陸小鳳苦笑:"因為她若再不走,我的頭就會比她的胃更疼。
陳靜靜婿然:"她走了最好,我已經把那邊賭坊結束,本就想到你這裏來的。"陸小鳳笑:"可惜你帶來的酒只夠讓我漱漱口。"陳靜靜柔聲:"酒不在多,只要有真心誠意,一杯豈非已足夠。"陸小鳳:"好,你倒,我喝!
陳靜靜慢慢的倒了兩杯酒,幽幽的説:"我敬你一杯,為你餞行,祝你一路順風,你也敬我一杯,為我餞行,從此我們就各自西東。"陸小鳳:"你也要走?"
陳靜靜嘆了口氣:"我們是五個人來的,現在已只剩下我一個,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麼?"陸小鳳:"你準備到哪裏去?"
陳靜靜:"我有地方去!"
陸小鳳:"既然我們都要走,為什麼不能一起走?"陳靜靜勉強笑了笑:"因為我知道你並不是真心帶我走,也知道你身邊的女人一定很多,女人沒有一個不吃醋的,我也是女人,我……"她沒有再説下去,卻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就慢慢的放下酒杯,慢慢的轉過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沒有回頭,彷彿生怕一回頭,就永遠沒法子走了。
陸小鳳也沒有攔阻,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走出去,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剛喝了一杯苦酒。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外面有人:"恭喜你,你總算大功告成了!"聲音蒼老,來的當然是歲寒三友。
陸小鳳還沒有看見他們的人,就先看見了他們的手。
"拿來!"孤松老人還沒有走進門,就已伸出了手"你把東西拿出來,就可以走了,我們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了。"陸小鳳沒有開口,也沒有動,只是剛着嘴看着他們傻笑。
孤松老人沉下臉:"我説的話你不懂!
陸小鳳:"我懂!"
孤松老人:"羅剎牌呢?"
陸小鳳:"不見了!"
孤松老人聳然變色,厲聲:"你説什麼?"
陸小鳳還在笑"你説的話我懂,我説的話你為什麼不懂?"孤松老人:"難道羅剎牌不在你身上?"
陸小鳳:"本來是在的。"
孤松老人:"現在呢?"
陸小鳳:"現在已經被人偷走了!"
孤松老人:"被誰偷走了?"
陸小鳳:"被一個剛才壓在我身上打滾的人。"孤松老人:"就是你帶來的那個女人?"
陸小鳳笑:"當然是女人,若是男人壓在我身上打滾,我早已暈了過去!"孤松老人怒:"你明知她偷了你的羅剎牌,還讓她走?"陸小鳳:"我一定要讓她走。"
孤松老人:"為什麼?"
陸小鳳:"因為她偷走的那塊羅剎牌是假的。"寒冷的風,灰暗的穹蒼,積雪的道路,一個孤獨的女人,騎着一匹瘦弱的小毛驢,遠處隱約有淒涼的羌笛聲傳來,大寺卻陰暝無語。
她的人已在天涯,她的心更遠在天外。
"寂寞的人生,漫長的旅程,望不斷的天涯路,何處是歸途?……"她走得很慢,既然連歸途在何處都不知道,又何必急着趕路?
忽然間,岔路上有輛大車駛過來,趕車的大漢頭戴皮帽,手揮長鞭,趕過她身旁時,居然對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那麼笑一笑又何防。
趕車的大漢忽又問:"姑娘你冷不冷?"
陳靜靜:"冷!"
趕車的大漢:"坐在車子裏,就不冷了!"
陳靜靜:"我知道!
趕車的大漢:"那麼你為什麼還不上車?"
陳靜靜想了想,慢慢的下了毛驢,車也已停下--既然連油鍋都下去過,上車又何妨?
趕車的大漢看着她上了他的馬車,忽然揮起長鞭,一鞭子袖在毛驢的後股上。
毛驢負痛,箭一般竄出去,落荒而走。
趕車的大漢嘴角露出微笑,悠然哼起一曲小調:"松河裏烏拉的姑娘美又嬌呀,帶着百萬家財來讓我挑呀,我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呀,不是為了家財,是為了她的嬌呀!"歌聲悠揚,在冰雪上,都彷彿帶着種歡樂的節奏。
然後馬車就去遠了。
"黑烏拉"並不是"松河黑烏拉"。
松河黑烏拉就是松花江,是條大江。黑烏拉雖然並不是個大城,可是在這種邊極荒寒的地方,也不能算太小了。
一個多時辰後,這輛大車已到了黑烏拉,穿過兩條大街,轉人一條小巷,停在一家小屋門口。
趕車的大漢回過頭,帶着笑:"我的家到了,姑娘要不要進去坐坐?"過了半晌,車廂中才傳出陳靜靜的聲音,淡淡道:"既然來了,進去坐坐也沒關係。"她剛下車,破舊的木板門就"呀"的一聲開了,一個傻頭傻腦的髒小孩,站在門口,看着她嘻嘻直笑。
陳靜靜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慢慢的走了進去。
裏面是一間很簡陋的小客廳,當中供着個手捧金元寶的財神爺,後面的一扇門上,接着已洗得發白的藍布棉門簾,上面還貼着張斗大的紅"喜"字,無論誰一走進這裏,都可以看得出這地方的主人…一定是整天在做着財迷夢的窮小於。
一個窮小子,一個髒小孩,兩三間東倒西歪的破房屋,四五張破破爛爛的破板凳,門上的喜字寫得無論正着看,倒着看都不順眼,牆上帖着的財神爺畫得像是個暴發户。
這種地方陳靜靜本來連片刻都耽不住的,她喜歡乾淨,精緻高雅的東西,可是現在她居然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難道她已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那窮小子還在看着她笑,她臉上還是完全沒有表情,四面看了看,居然掀進了那藍布棉門簾,走進了別人的卧房。
卧房裏當然有張牀,牀居然很大,而且是嶄新的,牀上洲着的被褥也是嶄新的,還繡着大紅的切朗四花和一雙戲水鴛鴦。
牀後面堆着四五口嶄新的樟木箱,還有個配着菱花鏡的梳妝枱,四面的牆壁,粉刷得跟雪洞一樣,看來就像是間新料夫妻的新房。
陳靜靜皺了皺眉,眼睛裏露出了厭惡之色,可是等到她目光轉到那些樟木箱子上的時候,她的眼睛就立刻發出了光然後她就做了件很不可想象的事,她居然跳上了別人的牀,由自己身上拿出了一串鑰匙,打開了別人的樟木箱上一把大鎖。
忽然間,一陣金光亮起,這口樟木箱子放着的,竟全都是一錠錠分量十足的金元寶。
金光照得她的臉也發出了光,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用指尖輕撫着一排排疊得很整齊的金錠,就像是母親在輕拯着她初出生的孩子。
能得到這些黃金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比母親生孩子還要艱苦得多。
可是現在所有的苦難都已過去了,她滿足的嘆了口氣,抬起頭,就看見趕車的大漢施施然走進來,微笑着:"我這出戏演得怎麼樣?"陳靜靜婿然而笑:"好,好極了,實在不傀是天下第一位神童。"趕車的大漢大笑,摘下了低壓在眉毛上的破氈帽,露出了一張看來還帶着幾分孩子氣的臉,赫然竟是李神童。
脱下了那身裝瘋賣傻的紅袍綠袍,這個人看來就非但一點也不瘋,而且也不難看。
陳靜靜看着他,眼睛裏充滿了温柔的笑意:"這兩天倒真是辛苦了你了,李神童笑:"辛苦倒算不了什麼,緊張倒是有一點的,那個長着四條眉毛的王八蛋,倒真不是好吃的爛飯!"他忽又問:"你走的時候,他有沒有問起過我?"陳靜靜搖搖頭:"他以為你真的瘋了,根本就沒有把你放在心上!"李神童笑:"所以就算這小子奸似鬼,還是喝了你的洗腳水。"陳靜靜:"那還不是全靠你,你裝瘋的時候,幾乎連我都相信了!"李神童:"那並不難,我只要把紅兒當做你,你也應該知道我那些話都是對你説的。"他痴痴的看着她,也像是個正在向母親索奶吃的孩子,過了很久,忽又笑:"你看我把這屋子佈置得怎麼樣?"陳靜靜矚然:"好極了,簡直就像是間新房!"她微笑着躺下來,躺在那對用一雙彷彿可以滴出水的眼睛,看着李神童,柔聲:"你看我像不像新娘子?"李神童喉嚨上下滾動着,好像已緊張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忽然一下子撲了上去,壓在她身上,喘着氣:"我要你,我已經憋得快發瘋了…上一次我們還是在三個月前……"他嘴裏説着話,一雙手已在拉她的衣服。
陳靜靜並沒有推拒,嘴裏也在輕輕的喘着氣,一口口熱氣嚼在李神童的耳朵,他連骨頭都酥了,她又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李神童喘氣的聲音更粗:"我不行了,快……"突聽"咯"的一聲響,竟像是骨頭拆斷的聲音,他的人忽然從陳靜靜身上跳起來,頭卻已軟軟的垂在一邊,整個人就像是一灘泥"叭達"一聲,跌在地上,眼睛凸出,已斷了氣。
陳靜靜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靜靜的躺在牀上,閉起了眼睛。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聲的嬌笑,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拍着手笑:"好,好極了,難怪小丁丁從小就説你是心最狠的女人,她果然沒有看錯!"陳靜靜臉色驟然改變,可是等她站起來的時候,她臉上立刻又露出了那種温柔動人的微笑:"我的心雖然狠,卻還不太黑,你呢?""我的心早被野狗吃了!"
一個戴着貂皮帽,穿着五花襲的女孩子,嘴笑着走了進來,美麗的笑容如春日下的鮮花初放,竟是那楚楚動人的楚楚。
她身後還有三個人,一個人黑衣佩劍,一個人輕健如猿…一個人白髮蒼蒼,看來就像是她的影子一樣。
陳靜靜已迎上來,婿然:"我真想不到你會來,否則我一定會準備些你喜歡吃的小菜,陪你喝兩杯你最喜歡的玫瑰露!"楚楚笑得更甜:"想不到你居然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陳靜靜:"我們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不會忘記你。"楚楚:"真的?"
陳靜靜:"當然是真的,這兩天我一直都想找個機會跟你好好聊聊,卻又怕別人動疑心。"楚楚:"我也一樣,那個長着四條眉毛的小色鬼,實在不是個好東西。"兩個人互相微笑着,笑容裏都充滿了温暖的友情。
陳靜靜柔聲:"你看來一點都沒有變!"
楚楚:"你也沒有。"
陳靜靜:"這些年來,我真想你。"
楚楚:"我更想你。"
兩個人都伸出了手,向對方走過去,彷彿想互相擁抱着來表示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們的人還沒有走近,陳靜靜的笑容已不見了,温柔的眼波變得充滿了殺氣,手勢也變了,突然出手如鷹爪,一隻手閃電般去扣楚楚的脈門,另外一隻手狠狠的向她左肋下抓了過去。
這一着犀利而兇狠,用的也正是和冷紅兒同樣的分筋錯骨手,楚楚若是被她一把拿住,就算想趕快死都來不及了。
可是她出手雖然快,楚楚比她更快,她一招剛擊出,突聽"叮"的一聲輕響,兩道細如牛芒的烏光從楚楚雙袖裏打出來。
她只覺得雙腿膝蓋上一麻,就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全身力氣立刻消失,腿也軟了,"咚"的跪了下去,跪在楚楚面前。
楚楚又銀鈴般嬌笑起來:"我們多年的姐妹了,你何必這麼多禮?"清脆的笑聲中,又是一點寒星射出,打在陳靜靜的"笑腰穴上。
陳靜靜也笑了,吃吃的笑個不停,可是眼睛裏卻連一點笑意都沒有,美麗的臉上也已因痛苦而扭曲,黃豆般大小的冷汗一粒粒滾了下來。
楚楚眨着眼笑:"我明白了,你一定也知道自己有點對不起我,所以來向我賠不是的,可是你又何必跪下來呢?只要把東西拿出來,那我就不會再怪你!…陳靜靜一面笑,一面流着冷汗,掙扎着:"什麼東西?"楚楚:"你不知道?"
陳靜靜搖了搖頭,她全身都已笑軟了,竟似連搖頭都很吃力。
楚楚沉下了臉,冷冷:"親兄弟,明算帳,我們姐妹也一樣,賈樂山要花四十萬兩黃金買李霞的羅剎牌,你卻答應我只要我出十萬兩,你就可以保證把羅剎牌交給我,對不對?"陳靜靜道:可是……羅剎牌豈非已經被你帶來的男人拿走了?
楚楚立從身上拿出一塊玉牌:"你説的是這一塊?"陳靜靜點點頭。
楚楚忽然走過去,反手給了她一個大耳光,冷笑:"你以為我看不出這是假的?"她忽然把玉牌用力摔在李神童頭上,又:"你把這小子當活寶,以為他做的假貨已可唬得住別人,只可惜他刻的那些天魔天神,一個個都像是豬八戒。"陳靜靜用力咬住嘴唇,想停住不笑,可是她已把嘴唇咬破了,卻還是笑個不停。
楚楚:"其實我早就在疑心你了,你明明知道羅剎牌是無價之寶,怎麼肯賣給別人,你的心一向比誰都黑,吃了人連骨頭都不肯吐出來的,所以我早就叫辛老二盯住你了,就算你躲到地底下去,我也一樣能把你拎出來!"陳靜靜:"你你以為真的羅剎牌已被我拿走了?"楚楚:"李霞還沒有把羅剎牌藏入冰河的時候,就一定已經被你用假貨掉了包,雖然我們本來……"她們本來的計劃是約好要付的黃金,楚楚只要付出四分之一,十二口箱子裏,只要有三口是裝着黃金的,其餘七口,都可以用石頭充數。
因為驗收的人就是陳靜靜,她收下這十二口箱子後,就通知李霞交貨。
她本是李霞最信任的人,李霞當然不會想到其中有鬼,本來是準備在第二天用炸藥開河,拿出羅剎牌來的,她要的只不過是黃金和男人,對西方魔教教主的寶座並沒有光趣。
楚楚:"可是你知道她只要一發現羅剎牌被掉包,就一定會想到你做的手腳,因為除了她自己和你之外,絕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秘密,所以你當天晚上就殺了她,還故意把她跟老山羊凍在冰裏,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因為無論誰都想不到你這麼樣的人會做出那種瘋狂的事』"她忽然接着:"你看,你的秘密是不是完全沒有瞞過我,你又何必還要裝糊塗?"陳靜靜全身都已扭曲痙攣,不但流出了冷汗和眼淚,甚至連褲擋都已濕透,兩條腿的膝蓋更像是在被鋼刀颳着,尖針剛着,卻偏偏還是像剛從地上撿到三百個金元寶一樣笑個不停。
楚楚:"你還不肯拿出來?你知不知道再這麼樣笑下去會有什麼結果?"陳靜靜拼命想咬緊牙,可是連嘴都已合不攏。
楚楚:"你開始的時候,只不過流汗流淚,現在想必已連大小便都一起笑了出來,一兩時辰後,你全身的關節就全都已笑松,你的人就會軟得像是一攤泥,無論誰只要用抬頭在你關節上敲一下,我保證你一定會像殺豬一樣叫起來!"陳靜靜:"你……你……"
楚楚:"你若以為我絕不忍心下這種毒手,你就錯了,就好像賈樂山以為我絕不會殺他一樣!"陳靜靜:"你殺了他?"
楚楚:"他又有錢,又有勢,年紀雖已不小,卻保養得很好,在牀上還可以像小夥子般流汗,對女人的功夫又不知比小夥子好多少倍,對我更温柔體貼,誰也想不到我會殺了他的!"她淡淡的接着:"但我卻偏偏殺了他,我既然能殺他,還有什麼別的事做不出?"陳靜靜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嘶聲:"羅剎牌就在我的月經帶裏,你饒了我吧。"笑聲已停止,陳靜靜也已像一攤泥般軟癱在地上。
羅剎牌當然已到了楚楚手裏,她用掌心託着這面晶瑩的玉牌,就像是帝王託着傳園的玉璽,又高興,又驕傲,又得意.忍不住放聲大笑。
就在她笑得最開心的時候,窗外忽然有一條長鞭無聲無息的飛過來,鞭梢一卷,捲住了她手裏的玉牌,就立刻蛇信般縮了回去。楚楚笑不出了,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被人一刀割斷了脖子。
只聽窗外一個人帶着笑:"你們不必追出來,因為我就要進去了,多虧你替我要回這塊羅剎牌,我至少總得當面謝謝你!"陸小鳳!
楚楚咬着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你為什麼不進來?"她這句話剛説完,陸小鳳已笑嘻嘻的站在她面前,一隻手提着根長鞭,一隻手握着玉牌。
看見陸小鳳,她居然也笑了:"倒看你不出,居然還使得一手好鞭法,陸小鳳微笑:"我這是偷來的。"楚楚:"偷來的?怎麼偷?"
陸小鳳:"這條鞭子是從外面馬車上偷來的,這手鞭法也是從無影神鞭那裏偷來的,若論偷東西的本事,我雖然還比不上那個偷王之王,比你可就要高明得多了。"楚楚嘆了口氣:"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會偷的,連我的心都差點被你偷去了,何況別的?"陸小鳳笑:"你的心豈非早已被野狗偷吃了去?"楚楚睜大眼睛:"你來得倒真早!"
陸小鳳:"你想不到?"
楚楚:"你是怎麼會想到的。"
陸小鳳笑了笑:"因為我一個人躺在牀上想得太多了,所以才想到了很多事。"楚楚撅起嘴:"誰叫你一個人胡思亂想的,你為什麼不強姦我?"別人沒有強姦她,她居然還像是很生氣"你又不是個君子,既然能強姦別人,為什麼不能強姦我?"陸小鳳笑:"因為那時我還不急,你既然要吊我胃口,我也想吊吊你!
楚楚眨了眨眼:"你是在什麼時候改變主意的?"陸小鳳:"石頭從箱子裏滾出來的時候。"
他微笑着,又:"我雖然沒有在上線開扒時去踩盤子,可是一口箱子是用鐵打的?還是用黃金打的?我倒還能看得出"上線開扒"就是攔路搶劫,踩盤子"就是看貨色,望風水,據説黑道的高手,只要看看車輪後揚起的塵土,就能看得出車上載的是什麼貨,這批貨有多少油水。
楚楚又嘆了口氣:"原來你不但會偷,還會這…手,像你這樣的人,居然沒有去做強盜,實在可惜得很。"陸小鳳證嘆息着:"老實説有時我自己也覺得可惜,有幾次那差點改了行!"楚楚嫣然:"你若真的改了行,我一定做你的壓寨夫人。"陸小鳳笑:"我若做了什麼幫的幫主,一定還要請你做我內三堂的堂主,就像是你的老朋友丁香姨!"楚楚又睜大眼睛:"你早就知道我認得她。"
陸小鳳:"因為你到拉哈蘇,就好像面到你自己家一樣,兩個地方你好像都很熟,那我就已經在懷疑,你很可能也是在這裏長大的,很可能早就認得陳靜靜和丁香姨。"楚楚盯着他:"你既然認得小丁丁,就一定也跟她好過,我很瞭解她,看見你這種男人,她是絕不肯放過的!"陸小鳳沒有否認,也不能否認。
楚楚又撅起嘴:"我們三個人裏面,你已經跟兩個好過。為什麼偏偏讓我落空?"他們兩個人説説笑笑,打情罵俏,站在後面的三個人臉色早已變了,三個人忽然同時竄出,虎視耽耽,圍住了陸小鳳。
陸小鳳好像直到現在才看見他們,微笑:"上一次三位不戰而退,這次還想來試試?"白髮老人冷冷:"上一次我們就該殺了你的。"辛老二:"我們放過了你,只不過因為她還想用你做一次傀儡而已!"陸小鳳大笑:"我若是她的傀儡,你們三位是什麼?我只要點點頭,她就會跟我走的,你們呢?"三個臉色更可怕,轉頭去看楚楚,楚楚卻施施然走開了,這件事就好像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陸小鳳:"其實華山門下的"一指通天華玉坤,江北武林中的高手多臂仙狼胡辛,披風劍的名家烏衣神劍杜白,我是早已聞名了的,我一直不敢相認,只因為我一直不相信像三位這樣的名門子弟,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奴才。"三個人臉上陣青陣白,他們以名為姓,想不到陸小鳳還是認出了他們的來歷身分。
白髮老人侗樓的身子慢慢挺直,抱拳:"不錯,我就是華玉坤,請!"陸小鳳:"你想一個人對我。"
華玉坤:"你若不知道我的來歷身分,我必定會跟他們聯手對付你,但是現在……"他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嚴肅,厲聲接着:"我個人的生死榮辱都不足為論,華山派的聲名,卻不能壞在我手上。"華山雖不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宗派,但是門户高潔,弟子也很少有敗類,更沒有以多為勝的懦夫!
陸小鳳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能尊敬自己的人,別人也同樣會尊敬他的。
華少坤:"久聞陸大俠指上功夫天下第一,在下學的恰巧也是這門功夫,就請陸大俠賜招。"陸小鳳:"好!"
他深深吸了口氣,藏好玉牌,放下長鞭,只聽"睹"的一聲,鋭風響起,華少坤並指如劍,急點他左右"肩井穴"。
他出手就是一招兩式,勁力先發,餘力猶存,果然不愧是名家子弟。
可是這一招攻出,陸小鳳就已看出這老人功力雖深,招式間卻缺少變化,出手也顯得太古老呆板了些,也犯了名家子弟們通常都會有的毛病。
他雖然只看了一眼,卻已有把握在兩三招之間制敵取勝。
但是他又不禁在心裏問自己。
我是不是應該一出手就擊敗他?是不是應該替他留點面子?
一個人若是愛上了一個人,不管他愛的是誰,都不應該算是他的錯,何況他已是個老人,倒下去就不容易站起來了。
這念頭在他心頭一閃而過,華少坤的指尖距離他的穴道已不及半尺,勁風已穿過他衣服,他已沒有選擇考慮的餘地。
他只有出手,出手如閃電,用自己的指尖,迎上了老人的指尖。
華少坤只覺得一股熱力從指尖傳過來,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
華山的"彈背神通"本是武林中七大絕技之一,他在這上面已有四十年苦練的功力,可是現在,他的力量卻像是陽光下的冰雪般消失了,化做了一身冷汗。
誰知陸小鳳忽然後退了兩步,苦笑:"華山神指,果然名不虛傳。"華少坤:"可是我……我已敗了。"
陸小鳳:"你沒有敗,我雖然接住你這一招,出手也許比你快些,但是你的功力卻比我深厚,你又何苦……"這句話還沒有説完,突然"叮"的一響,數十點寒星如漫天花雨,急打他的後背。
他後背沒有眼睛,也沒有手。
華少坤聳然失色,楚楚眼睛裏卻發出了光。
就在這一瞬間,陸小鳳身子突然一轉,數十點寒星竟奇蹟般從他肋下穿過,竟全都打在本來站在他前面的華少坤胸膛上。
華少坤瞪着胡辛,一步步走了過去。
胡辛臉色也變了,一步步向後退。
華少坤只向前面走了兩步,眼角,鼻孔,嘴角,忽然同時有鮮血湧出。
胡辛彷彿鬆了口氣:"我……"
他只説出了一個字,胸口忽然有鮮血湧出,一截劍尖隨着鮮血冒出來。
他吃驚的看着這截劍尖,好像還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對是他自己嘴裏也已有鮮血湧出,忽然狂吼一聲,向前撲倒,就不能動了。
他倒下後,就可以看見杜白正站在他背後,手裏緊握着劍,劍尖還在滴着皿。
華少坤看着他,掙扎着笑了笑:"謝謝你。"
杜白也勉強笑了笑,卻沒有開口。
華少坤又轉過頭,看着陸小鳳一字宇:"更謝謝你!。"杜白替他報了仇,陸小鳳保全了他的聲名,這正是武林中看得最重的兩件事。
華少坤閉上眼睛,嘴角彷彿真的露出一絲微笑,最後的微笑。
風從窗外吹過,寒意卻從心底升起。
過了很久,陸小鳳才長長吐出口氣,喃喃:"為什麼?
這是為了什麼?……"
杜白臉上全無表情,緩緩:"你應該知道這是為什麼,我也知道!"慾望!
對金錢的慾望,對權力的慾望,對聲名的慾望,對性的慾望!
人類所有的苦難和災禍,豈非都是因為這些慾望而引起的?
陸小鳳又不禁長氏嘆息,轉身面對着杜白:"你。"杜白冷冷:"我不是你的敵手!"陸小鳳笑了笑,笑得很淒涼,揮手:"那麼你走吧。"劍尖的鮮血已滴乾了,杜白慢慢的收回他的劍,劍入鞘,他的人卻已走到楚楚面前:"我們走吧。"楚楚:"走?你要我跟你走?"杜白:"是的,我要你跟我走!
楚楚忽然笑了,笑得彎了腰,好像連眼淚都快笑了出來。
看到陳靜靜的笑,陸小鳳才知道笑有時比哭還痛苦。
看到楚楚的笑,陸小鳳才知道笑有時甚至比利劍尖針更傷人。
杜白的臉上已全無血色,一雙本來很鎮定的手,已開始不停的顫抖,卻還不肯放棄希望,又問了一句"你不走?"楚楚的笑聲突然停頓,冷冷的看着他,就好像完全不認得他這個人一樣,過了很久,才冷冷的説出了一個字"滾。"這個字就像是條無情的鞭子,一鞭子就已把杜白連皮帶骨抽開了兩半,把他的一顆心抽了出來,直滾在他自己腳下,讓他自己踐踏、他什麼話也不再説,扭頭就走,楚楚卻忽然躍起,拔出了他背後的插着的劍。凌空翻身,反手一劍,向他的後心飛擲了過去。
杜白沒有閃避,就讓這把劍穿心而過。
但是他並沒有倒下,反而轉過身,面對着楚楚,冷冷的看着。
楚楚臉色也變了,勉強笑:"我知道你不能沒有我的,所以還不如索性讓你死了算了。
杜自的嘴角也有鮮血湧出,慢慢的點了點頭:"好,很好……"第二個"好"字説出,他身子突然向前一撲,緊緊抱住了楚楚,死也不肯放。他胸膛上的劍,也刺入了楚楚的胸膛,他心口裏的血,也流入了楚楚心口。
楚楚的頭搭在他的肩上,雙眼漸漸凸出,喘息越來越粗,只覺得抱住她這個人的身子,已漸漸發冷,冷而僵硬,一雙手卻還是沒有放鬆。
然後她自己的身子也開始發冷,連骨髓都已冷透,但是她的眼睛卻反而亮了,忽然看着陸小鳳笑了笑:"你為什麼不強姦我,為什麼……"這就是她説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