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廬山,位於新淦東北八十餘里,巒峯疊蟑,周廣百里,南接樂安,北抵豐城,東屆撫州府的崇仁縣。上有石池,皎然如鏡。又有一座石泉,分出飛瀑四道,匯聚山麓成為附近數千畝肥田的灌溉水源。
元君廟在山北的一座奇峯下,距山北麓屬車城管轄的秀山寨約有二十餘里,西南距白羊寨,也有五十里左右。白羊寨與寶曆寨(又稱金城)相去不遠,是小廬山最近的大鎮市,接近山區一帶只有小村落而無大鎮市了。附近一帶的大鎮市以寨為名的為數不少,可知這一帶的治安歷來都相當差。元君廟位於深山,香火早斷,目前成為小廬山綠林巨寇黑財神卞威的秘巢。黑財神原是閩贛交接處山區的山大王;在搖嶺隘建了山寨,後來被官兵攻破,從此四出流竄,不再建寨,將黨羽分散各地,他自己只帶了十餘名心腹,往來各地悠哉遊哉,像是無家可歸的浪人。而一年中,他在年杪歲尾,必定到小廬山元君廟召集各地重要頭目聚會,他自己也在此地過冬。
關於他為何與宇內雙仙結怨,當事的雙方皆不願提,因此外界知青不多,兩年前雙方曾經在彭澤附近交手,黑財神與四名拜弟將雙仙誘至江畔,迫得雙仙跳水逃命,卻是盡人皆知的事。艾文慈無意中得到雙仙的消息,大喜過望,一早便趕到新淦,至祥符觀打聽雙仙的下落。他晚了一天,昨天午後,雙仙終於説服了玄鶴丹士,相偕趕赴小廬山,至於是否同至元君廟,則無法追查了。他立即啓程,撲奔小廬山。
沿途打聽的結果,令他不敢耽擱,原來在雙仙動身之前,已有不少神秘人物與玄門弟子先兩日趕向小廬山,有人認識其中大名鼎鼎的玉苟山承天宮的真陽仙師。玉苟山是本縣的名勝,名列天下名山江西三山之一,舊稱羣玉峯,號稱天下絕境,玄門修真之士,列為第三十七洞天”共有卅二座蜂頭。萬壽承天宮建自唐代,有兩百餘名道侶在內修真,鐘鳴鼎食,人才濟濟,其中不乏有道全真,但大多數卻是俗不可耐的勢力老道。在江西,玄門教友主宰了全局,共有三大香火道場:龍虎山、麻姑山、玉苟山,因此江西境內老道密佈。神棍橫行,不信鬼神的人,少之又少,江西除了龍虎山的張真人之外,還有八個頗有聲望的老道,號稱江右八仙,巧的是與傳説中的八仙一樣,八仙中也有一個女的。真陽仙師是承天宮的主持,在江西可説聲譽甚隆,婦孺皆知。道術通玄,善能驅神投鬼,作怪興妖。
元君廟背倚奇峯,前臨山坳,小溪盤繞廟左,兩側的山谷古木蔽天,前面的山峯山嶺四布,奇崖怪石錯綜複雜。後面的峯崖壁立,嶙峋參差,地勢幽僻,只有一條小徑在山林中轉折盤旋,身入其中宛如處身絕境,只見禽獸不見人跡。山裏有強盜,香火漸絕,小徑逐漸被雜草荊棘所淹沒,陌生人恐怕會迷失在內餵了獸吻,當地的猛虎與巨大的山豬,遠近馳名。
艾文慈問清去向,入暮時分,便攀上了廟後的奇峯,花了一個時辰,利用黃昏的落日餘暉,實地摸清了附近的形勢。
他感到奇怪,四周死寂,不像有人先到呢。
如果雙仙怕黑財神逃走,那麼,決不會在晚間動手,他得利用晚間的機會,作一次徹底周詳的偵查。四更天,他到了入山小徑的路口,如果有人入山。必須經過他的藏身所在,他必須在此地等到雙仙,提出元君廟有埋伏的警告,也希望先取回日精劍,免得落在別人手中,
可是,一等再等,不見半個人影,他只好先睡上片刻。
五更天醒來,他按時練先天真氣,然後又是一個時辰的早覺,醒來已日上三竿,接着是漫長的等待。
同一期間,宇內雙仙已在祥符觀的玄鶴丹士引領下,翻越了數座峯頭,累了個筋疲力盡,接近了廟東的山谷。天剛亮,在參大古林中,視界依然不良,三人摸索而行,分藤撥草埋頭急走。
玄鶴丹士穿了一襲黑道袍,年約花甲,生了一雙木無表情的山羊眼,相貌清瘦,大有仙風道骨的氣慨。
宇內雙仙的身材相貌,與在浙江龍泉時並無不同,不同的是氣色上似乎要好得多.多了三分傲氣,也多了三分自信_老大無情劍至清的腰帶前,多了一把以錦囊盛着的小劍日精,又小又薄長僅尺二,要不是劍把外露,很難令人相信那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小寶劍。
同一期間,廟後的奇峯左麓,兩個嬌小的身影焦急地亂闖,似已迷失路途。兩人身後不遠處也有三個人影循蹤急跟,似乎並不急於趕上。
玄鶴丹士到了谷口,用手向西一指,説:“穿過前面的山腳,樟林前緣是元君廟。兩位道兄可繞至西面掩近,便可發現廟前的警哨了。貧道負責在此攔截,這條山谷是唯一的出路,如果賊人們逃走,必定走這一條路。兩位道兄是否在此分手?”
無情劍傲然一笑,説:“十餘名悍賊,算不了什麼,不會有人逃出,道兄可以放心在此睡上一覺。貧道先走,聽招呼在廟中會合。”
“為防萬一,貧道必須在此攔截。小心了,但願在元君廟見。”玄鶴笑答。
雙仙一走,右方的矮林中突然出現一個穿青道袍,背系長劍的老道,年約半百,身材魁梧,留了三綹長髯,道貌岸然,確像有道全真。
玄鶴舉手相招,雙方接近。
“靈飛道友,不在此地動手,實為不智。萬一他倆不敵而逃走,很難擒住他了,山高林密,藏匿甚易,貧道認為你們錯過機會了。”玄鶴用惋惜的口吻説。
靈飛散人得意地一笑,陰惻惻地説:“道友們請放心,他逃不掉的。真譁道友認為,反正李天師自己不來,他便可以做主,用一石二鳥之計,乘機一網打盡黑財神這羣無法無天的強盜。等他們先拼個兩敗俱傷,咱們便可不費吹灰之力撿現成。真陽道友定下的妙計,確是妙極。”
“真陽道友他們呢?”
“呵呵呵!各就各位,人都到了。”
“後到的幾位道友,可知貧道所提的條件麼?”
“呵呵!道友但請放心,真陽道友已對他們説了,寶劍歸你,以酬謝相助之情。”
“那就好,但願咱們皆能如願以償。為了那把寶劍,貧道不惜犧牲與雙仙的交情,一再敷衍他們,直拖至最遠的至剛道友行將到達,方肯帶雙仙入山,咱們的交情,總算夠深厚了,劍如果不給我,未免説不過去哪!”
靈飛又是呵呵怪笑,説:“這把劍,本來李天師堅持留為已用,但在真陽道友的反對下,李天師終於同意割愛。”一面説,一面伸手親熱地拍玄鶴的肩膀又道:“放心啦!劍是你的,但你必須留得命在……”
最後一句話説得含糊,玄鶴無法聽清,話未完,靈飛散人搭在玄鶴肩上的手,突然五指疾收扣住了玄鶴的肩井一扳,有骨折聲傳出,玄鶴的有鎖骨斷了。
快,快得令玄鶴連轉念的機會都沒有。靈飛的右掌已閃電似的到了臉門,“噗”一聲拍中玄鶴的印堂,手一鬆冷笑道:“道友,別怪我,你貪心要劍,我豈不兩頭落空?李天師要我殺你,你不必怨我。你為了劍可以出賣朋友,我為了立功,為何不能出賣你?”
玄鶴頭顱已被擊碎。一聲未出便嗚呼哀哉去了。
雙仙從廟西接近至十丈外,蛇行鷺伏逐步接近,果然發覺廟前的石階上,站着一名警哨,佩了單刀四下張望。
兩人伏在樹下,無情劍附耳低聲道:“敵眾我寡,必須秘密接近,殺一個算一個,今天咱們大開殺戒。警哨我負責,師弟可從廟角接近。”三絕劍點頭同意,説:“為防警哨發聲,等我接近廟角,師兄方可襲擊。”説完,向側方伏地爬行。
無情劍也從警哨的側方接近至四丈左右,警哨依然未發現身後有警。
三絕劍已接近廟角,無情劍立即向前一竄,低叫聲:“有人來了……”
警哨聞聲轉身,剛看到一道晶虹,晶虹便已貫透咽喉,仰面便倒。
無情劍一躍而上,腳踏住奮力掙扎的警哨,伸手抓住賊的喉頸。日精劍把一帶,賊人喉開胸裂,鮮血狂湧。
“這劍真妙,任何人也擋不住。”老道跳開得意洋洋地説,似乎剛才他並不是殺人,而是殺了一隻雞,刺喉兼開膛,乾淨俐落不動絲毫感情。
老道左手暗藏日精劍,右手拔長劍躍身一跳,上了七級石階,搶入了廟門。
三絕劍也疾趕院牆下,騰身飛越。院子很寬闊,長了不少草木,破敗的大殿可聊蔽風雨,從沒有大門的殿門向裏瞧。可看到用茅草堰制的牀,牀上有人高卧。這羣懶賊,天亮了還不想起牀。
三絕劍從門左接近,舉手一揮。無情劍在院門側方藏身枯草中,立即向前飛躍,閃電似的搶人殿門。真巧,後殿恰好出來了兩個人,雙仙想偷襲逐個宰殺的計劃落空。
“什麼人?”一名悍賊大吼,閃入後殿藏身。
“宇內雙仙。”無情劍大喝,順手一劍將一名睡在草堆尚未睡醒的賊人刺死,急追而入。
大殿只睡四個人,無情劍一走,三絕劍則負責善後,連砍兩賊,最後一名賊人方躍抓兵刃,已來不及了,劍光似匹練,疾射而來。
後殿立即傳出叱喝聲,八名衣衫不整的焊賊,惡狠狠地圍住了無情劍,展開了空前猛烈的惡鬥。
三絕劍闖入,偏殿門火喇喇地衝出一個渾身黑衣,黑臉龐,黑虯鬚,黑凜凜的雄壯中年人,手握渾鐵竹節鞭,一聲虎吼,猛撲三絕劍,一鞭兜頭便砸。
三絕劍不敢用劍架,閃身避招劍攻側脅,大喝道:“黑財神,今天了結恩怨。”
黑財神一鞭斜崩,衝上欺進沉身下掃,冷叱道:“雜毛你不配。”
兩人接上手,各展所學,從後殿門至大殿,黑財神鞭沉力猛,鋭不可擋,佔得了上風,而且身法迅疾,三絕劍近不了身,只能保全實力爭取空隙,短期間很難分出勝負,雙方皆未能取得絕對優勢。
八名賊人圍攻無情到,每一個人皆藝業高明,一比一,任何一人皆可與無情劍纏鬥百十招,二比一,無情劍絕對佔不了絲毫便宜。這些人都是黑財神派在各處的盜魁,每個人皆可獨當一面,事先已知老道大鬧南昌,身懷寶劍,因此不敢冒險迫近,八人聯手互相呼應,你退我進配合得十分緊密,專攻老道的側背。因此老道尚能支持。但日精劍沒有使用機會,發揮不了近迫進擊的威力,也不敢貿然飛劍進襲,當飛劍使用,在八人圍攻下,只有使用一次的機會,發出便不可能收回了。
一名悍賊在同伴的策應掩護下,始終緊吸住老道的右脅背方向。一面出招,一面向同伴招呼:“咱們小心纏住他,把他累個半死再生擒活捉。”
“咱們何必乾耗,用暗器斃了他算了。”另一名悍賊叫。
“用暗器斃了他。”有人附和。
“好,用暗器。”為首的人只好同意。
無情劍心中暗叫不妙,立即抓住對方説話分神的機會,冒險進擊,先向左揮出一劍,驀地旋身一聲怒嘯,身劍合一猛撲右後方為首的悍賊。
左面一賊一聲低叱,劍出“寒梅吐蕊”從旁截擊,攻其所必救,發揮牽制的威力。右面一賊也來一記“伏地追風”,同時進襲。
為首的悍賊揮劍接招,劍振出爭取空門。
好老道。左手吐出日精劍,迅捷地輕撥“寒梅吐蕊”。雙腿上收,躲過了“伏地追風”。“錚”一聲暴震,接住了前面為首悍賊振來的一劍。
説快真快,生死須翌,快得令人目不暇給,老道勝了第一回合。
日精劍一撥一振,招出寒梅吐蕊截擊的賊人,被震斷了近尺劍身。
同一瞬間。晶虹劃出一道奇快絕倫的光孤,揮向為首的悍賊。
為首的捍賊剛想收招變招,光弧已從劍側切人,一閃之下,未曾收回的長劍突然折斷,光弧再吐,一揮之下,為首的捍賊來不及閃避,右臂齊肘而斷。
也在同一瞬間,一名悍賊射出的暗器趕上了老道,可破內家氣功的透風錐,貫入了老道的右大腿外側,附骨而過,釘在肉上前露尖後現尾。
惡鬥倏止,各佔方位。
為首的悍賊斷了右手,飛退丈餘鮮血飛濺。
無情劍身軀一晃,總算禁受得起,要害未傷,皮血之傷不算嚴重。但是暗器卡在肉中,不拔出稍一震動便受不了,拔出而無暇裹傷止血,同樣危險。
斷了右手的悍賊以左手緊扣住上臂,厲吼道:“先用暗器射不緊要處,以便活擒他千刀萬刮呢。”
無情劍感到心向下沉,發出一聲知會三絕劍火速前來聯手的短嘯,徐徐後退。目下他佔得了神案一端,後面是神龕,不再感到包圍,但想接七個人的暗器,他無此能,大勢去矣!
退卻間,傷口開始發出可怕的陣痛,痛得他冷汗直流,臉色漸變。
三絕劍無法脱身,無法擺脱黑財神的糾纏,兩人勢均力敵半斤八兩,想脱身前來會合談何容易?
三絕劍不來,無情劍必須拼老命突圍前往會合,立即發動,在焊賊們發射暗器之前,突然向下一蹲,倒退入神案下,大喝一聲,將原已朽爛的神案掀翻,砸向右首的人,拼全力隨着破爛神案前衝。
兩名賊人吃了一驚,左右一分。
無情劍身形加快,飛越破神案,以駭人聽聞的奇速穿過重圍,衝入了大殿。可是,衝到拜壇前,腿一軟,驚叫一聲,屈膝挫倒。
七名悍賊如飛追出大殿,吶喊着急搶而上。
三絕劍被黑財神纏住,見狀大驚失色。
黑財神不許三絕劍援救同伴,一聲怒叱,連攻三鞭,把三絕劍迫退八尺,怪叫道:“賊老道今天是你兩人兵解之期。”
驀地,殿門人影乍現,兩個不速之客不請自來,清亮的嬌叱入耳:“住手!你們要不要命了?”
是女人的嗓音,眾人不由失驚,不約而同收招飄退。
確是兩個年輕女郎,一穿白,一穿青,一般的美。兩人都是勁裝,曲線玲瓏,穿青的少女的百寶囊上,繡了一頭栩栩如生的銀色飛風。
黑財神怪眼彪圓,怪叫道:“龍鳳盟鳳壇三姐妹,金、銀、紫俠名滿江湖,但與卞某一般,劫富濟貧並非真正的俠義英推。銀鳳,你插手管卞某的事,是不是欺人太甚?穿白的丫頭也是貴盟的人麼?貴盟如果管卞某的事,卞某接下了。”
囊繡銀風的女郎冷哼一聲,説:“本姑娘是示警來的,你黑財神少在本姑娘面前發橫。
這位姐姐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凝雪姑娘,她是從南昌追蹤宇內雙仙而來的。”
黑財神大喜,笑道:“謝謝兩位姑娘相助盛情,在下已吃定了老道,不勞兩位姑娘勞駕費神了。”
“凝雪姐姐有事與雙仙相商,閣下尚清方便。”銀風冷冷地説。
“卞某與兩雜毛的恩怨。無可化解,兩位……”
“目下且先離開元君廟,再説其他。”
“離開?姑娘是不是開玩笑?”
“你閣下如不離開,必將埋骨於此。”
“你説話小心了。”黑財神不悦地説。
“目下江右八仙到了四仙,另有二十餘名高手,已潛伏四周待機而動,就等你們兩敗俱傷之後,一網打盡雙仙與閣下一羣草莽英維。你閣下不走無所謂、雙仙必須隨本姑娘與凝雪姐離開,以免玉石俱焚。”
“什麼?你的話當真?”
“信不信由你。”
“他們是……”
“承天宮真陽、紫霞宮紫霞、崇道觀至剛、紫霄觀靈飛,全在下面不遠處的林中坐山觀虎鬥,如果不信,可派人前往瞧瞧。”
“卞某不信。”
“你閣下信不信與本姑娘無關,本姑娘只負責雙仙的安全。等到你信時,生機已絕,後悔也來不及了。”
銀風泰然地説,轉向雙仙問:“兩位道長願不願走?”
黑財神大吼道:“兩個雜毛老道留下性命,只許他們的魂魄離開。別管卞某的事,你們快走吧。”
凝雪姑娘淡淡一笑,説:“銀風姐,我們可以暫且不管。只消你我在廟外悠閒地駐足流覽,那些老妖道必定以為廟中惡鬥已結束,便會一擁而上了,走!”
兩人一走。黑財神的人再次包圍了雙仙,剛準備發動進攻,廟門外長笑聲震耳,有人用洪亮的嗓音問:“你兩人大概是黑財神的女賊婆了,你們大概已把雙仙宰了吧?”
“宰了又怎樣?”是銀風的聲音。
“哈哈哈!輪到道爺們幸你們這些強盜土匪了。道友們,殺進去,這兩個女賊由貧道慈悲她們。”
一聲長嘯暴起,接着廟門人影飛射。偏殿也傳來了狂笑聲。也有人從偏殿侵入。四名老道疾衝而入,卻不見兩位姑娘。
黑財神一驚,喝聲“退!”便領眾退入後殿。
後殿已有五名青衣人先到,黑財神大吼一聲,揮鞭直上叫:“賢弟們後山脱身。”
八賊先下手為強,同時出手,將先前準備對付雙仙的暗器先一步發出,急射五名青衣大漢,宛如狂風暴雨,萬蟻爭窩。
黑財神如同瘋虎,在暗器後跟上,鋼鞭一揮,兩名已中了暗器的青衣人腰折腹斷,波開浪裂。
九個人收拾了五名青衣人,擊毀後殿門溜之大吉。
三絕劍挽住了師兄無情劍,跟蹤飛遁。
四老道怒嘯着銜尾狂追,追出廟後進入樹林。
十餘名青衣高手也一湧而出,奮起狂趕。
黑財神地頭熟,腳下奇快,接近峯腰便向右面古林參天怪石叢生的山坳急走。走在最後的一名悍賊,扭頭向跟來的雙仙怒叫道:“你們膽敢跟來,即使能扔脱追兵,咱們仍然要你們的命,還不趕快自行覓路逃生,難道不要命了?不許跟我們走。”
三絕劍不住冷笑,叫道:“你們地頭熟,正好領路。誰要誰的命,不久自可分曉,甩脱了追兵,咱們再一決生死。”
後追的人,在十餘丈外銜尾狂追,四老道大概平日養尊處優,不求精進,輕功似乎不見佳,似乎無法趕上。但從他們的得意神色上,約隱可看出他們並不急於追趕,顯然另有陰謀。
十八名青衣人更落後十餘丈,這些人中,倒有一半的人在全力飛趕,修為不夠深厚,用了全力仍然逐漸落後。
眾人只顧向前追趕,忽略了身後的人。兩位姑娘跟在後面神出鬼沒飄掠如風,時而接近,時而隱身不見,跟了四五里,十八名青衣人已經有八名失了蹤,逐個被兩位姑娘從後面悄然收拾了。
上了一道山脊,山脊上野草及膝,沒有樹木。如果越過山脊,奔下里餘,便是進入山谷和無盡林莽的險惡地帶,追趕的人即使敢追人,也不易追尋逃走的蹤跡了。
四老道落後甚遠,已看不見身影,也許已被甩脱啦!
黑財神上了山,扭頭回望,看到跟在後面二十餘丈向上急奔的宇內雙仙。
斷後的一名悍賊向上叫:“卞大哥,斃了這兩個雜毛再走。”
“不!先進入山谷,甩脱了那些狗東西,再收拾兩個雜毛並未為晚。”黑財神獰笑着説。
驀地,草叢前,左、中、右三方六七丈外,紅影倏現,共出現了二十名穿了大紅法衣,披掛齊全的老道,前八,左右各六。
“無量壽佛!施主們來晚了。”前面的八名老道同聲説.“玉荀山全真八子,在此迎接諸位強盜的虎駕.已久候多時。”
“紫霞宮六友,敬陪末座。”右面的六老道撤劍叫。
“紫霄觀六士,替天行道。”左面的六老道列陣齊唱。
黑財神神色大變,沉喝道:“弟兄們,退!我斷後。”
下面的宇內雙仙鬼精靈,上面人影一現.兩人便向側一竄,溜之大吉。奔了四五里,降下了一道山谷.無情劍委實支持不住,虛脱的叫:“師弟,如不裹傷,我支持不住。”
“好,我替你裹了傷再走。”三絕劍説,將人往樹下放倒。
剛裹好傷,突聽到左側不遠處傳出輕微的異響。無情劍心中一懍,低聲説:“有高手趕來了,走!”
這一帶古林蔽天、全是經冬不凋的樟林及杉樹,藤羅密佈,野草叢生,雖説藤羅漸枯,野草轉黃,視界仍難及遠,十丈外人獸難辨,聽到聲息,但看不見形影。
三絕劍用手附耳道:“人多便急走,人少便慈悲他們。”
“不行,那會引來強敵,快走。”
奔出十餘丈,前面一聲忽哨,五丈外人影暴起,叱聲震耳:“宇內雙仙,認得鐵柱宮百靈仙師麼?納命!交出寶劍免死。”
共有八名道入,兩名俗裝中年大漢現身,攔住去路。
兩人吃了一驚,倏然止步。驀地,身後枝葉搖搖,罡風倏發。
無情劍倏然轉身,轉身的剎那間,眼角先瞥見劍光如匹練,凌空下撲勢如電擊,勁風乍起,劍氣壓體。
他已別無抉擇,日精劍脱手飛騰,人亦向側仆倒,滾至樹後躲避。
一名老道如飛隼下撲,未料到無情劍飛劍襲擊,本能地振劍拍擊射來的晶虹,豈知劍一觸晶虹,長劍無聲自折,晶虹毫無阻礙地上升,一閃即沒,沒入老道的胸口。老道們急速下降,可是已收不住勢,扭轉不了身形,“嘭”一聲摜倒在地。
無情劍從樹後滾出,急速拔回日精劍一躍而起。
同一瞬間,三絕劍立即陷入包圍,被百靈仙師狂風暴雨似的兇猛劍招所控制,像一具大網般逐漸收緊。三絕劍左衝右突,脱不出劍網險象橫生。無情劍一聲怒嘯,挺劍奮勇前衝。
兩名俗裝中年人迎面截住,冷笑道:“正主兒是你,鄱陽雙霸給你兩陣奪魄神釘雨,躺!”
躺字出口,兩人左手齊抬,崩簧乍響,青芒漫天而至。
無情劍腳下不便,怎躲得開釘雨?
驀地人影自藤中貼地射出,一把扣住無情劍的小腿猛拖。“噗”一聲無情劍頹然倒地,間不容髮地免了奪魄神針雨的襲擊,危極險極。
有人從草叢中穿藤而至,拖倒了無情劍。同一剎那,青影人向另一端猛撲兩名大漢,叱聲震耳:“惡貫滿盈!”
鄱陽雙雄同聲狂叫,但見青影如電,劍光狂瀉從兩人之中穿過,兩人狂叫着向兩側摔倒。
青影是銀風,劍斃雙雄鋭不可當,衝至三絕劍身後,兩名老道立即搶出,雙劍齊攻,展開了可怖的狠鬥。
救無情劍的是白衣姑娘凝雪,半途放了無情劍,一躍而起。
無情劍也狼狽地爬起,臉色灰敗。
凝雪將纖手伸出,沉靜地説:“道長的小劍,請給小女子一觀。”
“為何要給你看?”無情劍冷然問。
“如果這把劍真是敝友之物,我得向道長索回物歸原主。”
“什麼?你……你的朋友是……”
“淮安艾文慈。”
“呸!見你的鬼。”
“道長認識隱紅麼?”
“這……認識”
“那就不會錯了,隱紅已將浙江龍泉的經過告訴我了,敞友在飛天鼠莊中遺失了一把行醫用的小寶劍,顯然是被道長取了,物各有主,請道長……”
“笑話,貧道為了這把劍,付出的代價極重。寶劍神物,有德者……”
“道長難道不知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的俗諺麼?”
“貧道如果給你,你難道就配持有?不行,不能給你。”
長笑聲震耳,先前首先衝入元君廟的四老道突在左方五丈外現身。
“你們誰也不必爭,劍須交出,人須縛交官府置之於法。”一名老道傲然叫。
“誰也別妄想反抗,住手!”第二名老道發出了震天大吼。
第三名老道泰然舉步,迫近至無情劍身前丈餘方行止住,伸出大手叫:“道友,兩把劍都交出來。”
無情劍冷笑一聲,冷冷地問:“閣下憑什麼?”
“憑我崇道觀至剛羽士的道行。”
無情劍徐徐引劍,冷笑道:“那麼,你何不拿去?”
至剛羽士突以令人目眩的奇速拔劍揮出,“錚”一聲震偏了無情劍的劍,劍虹急進,排空直入。
無情劍吃了一驚,連退五六步封了五劍,方脱出對方的控制。
至剛羽士並不急於冒險迫攻,大概早知迫得太急或者太近,便會受到日精劍的可怕一擊,保持一丈距離,獰笑道:“道友,你雖未練道法,但並不陌生,真要貧道用道法擒你,豈不令你難堪?交劍認栽,貧道必將替你在李天師面前緩頰,放你一條生路,幸勿自誤。”
“障眼妖術,何足道哉?貧道等你獻寶,你可以作法興妖了。”無情劍無懼地説,左手的日精劍徐伸,寶光四射,冷氣森森。
至剛羽土的眼中,湧起貪婪的光芒,徐徐後退向同伴道:“道友們,讓他見識見識,咱們各佔方位行法擒他。”
第一名老道是玉苟山承天宮的真陽仙師,呵呵大笑道:“道友們速退,貧道要獨自將這四個男女一舉擒獲。”
凝雪從未見過所謂法術,一直在旁留意四道的動靜。
不遠處,銀風與三絕劍聯手禦敵。以百靈仙師為首的八老道,把他們兩人圍住八方進擊。銀鳳的劍宛如狂龍,八方盤旋霸道絕倫,三絕劍相形之下,顯得黯然失色,反而成為銀鳳的副手。
百靈仙師聞聲撤離圈子,大喝一聲“退!”
這瞬間,狂風大作,草木搖搖,雲起東北,霧湧西南,剎那間日色無光,陰風慘慘。雲霧中鬼聲啾啾,金甲神兵領着熊狼虎豹若隱若現,星星電火如流螢飛舞,空間裏流蕩着刺鼻的腥味。
凝雪首當其衝,不由心膽俱裂,眼前一暗,突見一獨角怪獸在兩名金甲天神的率領下,逐出霧影迎空撲來。她心膽俱寒,大喝一聲,劈向撲來的怪獸。怪獸突然在劍前消失,接着在身左重現。
她乘勢急進,猛攻兩名金甲天神。
可是,劍揮出天神仍然急進,劍毫無阻礙地刺入天神的胸膛,但天神卻毫無痛楚地衝上,降魔杵與金瓜錘兜頭便劈。接着腥風撲鼻,令她感到頭暈目眩,杆錘及體,腦門嗡一聲響,萬籟俱寂。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甦醒,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不由心中叫苦。
這是山徑旁的一座大松林,十餘名老道與十餘名青衣大漢,正在樹下散處各地進食,酒肉香撲真。她的手腳皆被牛筋索捆得結結實實,而且氣門被制。她身旁,躺着同樣被捆住的銀鳳。不遠處,三絕劍被捆住雙手吊在橫枝上,像是曾受過毒打,卻不見無情劍。
老道們之中,不見為首的四老道。
身旁不遠處,兩名老道坐在樹下,一面啃着雞喝着酒,一面監視她和銀風。
銀風似乎已經醒來多時,發現她轉動,低聲問:“凝雪妹,醒來了麼?”
她心中發冷,抽口涼氣説:“我們被擒了?妖道的妖法厲害,糟!連累了你,小妹罪孽深重。”
銀鳳淡淡一笑,寬慰她説:“不必放在心上,為朋友兩助插刀,理所當然,請不必自怨自艾了。再説,賊老道再狠,也不敢把我們怎樣,愚姐如有三長兩短,龍鳳盟的兄弟姐妹。
豈肯饒恕他們?而你,白道女英雄凝雪,一不犯法二不為非作歹,到了官府……”
“哼!”一名老道重重地哼了一聲,又道:“你們還在作白日夢呢,目下日上三竿,不宜再做夢了。咱們這次死了不少人,你們該知道罪名是如何嚴重了。別説四位仙長饒不了你們,寧王爺又豈肯饒恕你們這些江湖小輩?江湖秘密幫會龍鳳盟,算得了什麼?只消寧王下旨給天下各府州,不消多久便可連根拔掉你們這些鬼類。你們可耐心等候,等捉了無情劍,咱們便動身送你們去南昌,我保證南昌法場決囚的名單中。有你們的大名在內。你兩個女人麗質天生,人比花嬌,在處決之前還有何不幸遭遇,貧道真不敢想象哩!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真是可憐亦復可笑。”
一番話説得兩人花容失色,心向下沉,不住暗暗叫苦。另一名老道獰笑着接口:“小娘子,你以為龍風盟是啥玩意?在江西,貴盟自從拒絕歸順寧王之後,除了悄悄跟幾個小流氓鬼混之外,到底還幹了些什麼轟轟烈烈的好事?哈哈哈哈!連偷雞摸狗都輪不到你們,沒錯吧?”
“你們快死了逃走活命的念頭,乖乖給道爺們安靜些,如有些許風吹草動,恐怕你們將生死兩難。道爺們不忌酒色,這麼多大男人,押解兩個天仙似的小娘子,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古怪事?哈哈!”最先發話的老道暖昧地怪笑着説。
臉無人色被吊得半死的三絕劍,突然破口大罵:“你兩個玄門敗類無恥雜種,竟説出這種骯髒話來。你們如不下十八層地獄,那才是老天爺瞎了眼,天道無憑。”
兩老道勃然大怒,一蹦而起,發瘋似的奔向三絕劍,拳腳兼施,一面咒罵一面打,打得三絕劍前擺後搖,幾乎斷氣。
不遠處其他進食的人,全部縱聲大笑,未加勸阻。
兩老道恨猶未消,回到兩位姑娘身旁,一名老道獰笑道:“咱們先來一次手眼快活,看老天爺是否真有眼睛。”
説完,向同伴打眼色,兩人一人一個,將兩位姑娘提至一旁的枯草叢中,開始替兩女寬衣解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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