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慈冷冷一笑,戴上頭罩説:“你,一個白道女英雄,出身武林甚有地位,任性自所難免,幸而能潔身自愛,行事無可非議,武林後起四女傑的名號,得來不易。有關我的事,我不怪你,當然我本身也有錯誤,一個朝廷的欽犯,希望別人的憐憫寬容,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上次在山東道上,我並沒有計較你替嶽琳賣命迫害我的舉動。今天,我仍然救你,可知我對你助嶽琳的事並無成見。我的事不求任何人寬恕,誰有本領砍下艾某的頭領賞,他來砍好了,你,還不配。人貴自知,希望你自愛,收起請賞的念頭,下次我可不饒你了。”
“艾爺……”
“往東餘里,山下便是至殷家匯的小徑,你給我走快些,愈快愈好。
如果再落在大風山莊的惡賊手中,你該知道玉面神魔這位色中餓鬼的傳聞。你死不要緊,黃山雲家恐怕也得遭受覆巢大禍,你爺爺可能已到九江,也許正在前往南京追蹤艾某的下落,你告訴他,我不需要他的援手的,我不領他的情,玉面神魔在黃山近鄰潛伏,顯然第一個道劫的人,可能是你天都峯下的雲家一門老小,叫你爺爺趕快準備應變,遲恐不及。你給我快走。”
“艾爺……”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要走了,我還有大事末了呢。”他沉聲叫。
飛霜以手掩面,泣道:“請聽我説……”
松明倏減,微風颯然,艾文慈已經走了。
三更盡四更初,村中靜悄悄,艾文慈去而復來,連斃三暗樁警哨,神不知鬼不覺侵入村東,一口氣宰了嶽琳的四名警哨暗長,方悄然退走。
第二天。中浦村黑白道雙方壁壘分明,劍拔誇張,惡鬥一觸即發。
大風山莊的人,原有六十餘名,但玉面神魔仍未完全康復,其他尚有六名從大風山莊救出而重傷難起的人。兩天來,淹死了四個人,被殺了三個.黎明前又發現三道警哨死了五個人,能派上用場的已不足五十名了。
嶽琳的人數要比大風山莊的人多,總數將近八十,僅損失了四名。
但論個人藝業,大風山莊的人無一庸手,全是黑道了不起的巨擘。兩相比較,雙方實力相當,真要動手相搏,不知鹿死誰手。
外圍的警哨全部撤回,列陣結帳。多臂熊抓住萬文的飛刀做證,一口咬定是嶽琳派人救走了飛霜。在如此森嚴的戒備下,如不是自己的人襲擊,鬼才相信,外人根本不可能侵入村中半步。殺了警哨,救走了人,又下毒手慘殺外圍暗樁,這還像話。
多臂熊提出的條件並不複雜,其一是懲兇,其二是交還飛霜。
嶽琳當然指天誓口否認,並且認為對方未查明真相以前,先行報復殺了四名警哨泄憤,未免欺人太甚,也提出懲兇的條件。
雙方條件雖不多,但勢難解決,雙方各執一詞,在憤怒之下談條件,後果不問可知,最後雙方在同伴的交相責難下,終於各走極端,一言不合,中浦便成了屠場。
雙方從已牌初開始衝突,惡鬥至末牌左右,方在精疲力盡下休息。
村中心的廣場屍橫三十八具,重傷十六名,輕傷大約有五十名左,死傷之慘,觸目驚心。
申牌初,雙方再次列陣。
大風山莊的人在西首列陣,人羣中分,徐徐踱出臉色略帶蒼白的玉面神魔,白袍飄飄,佩了一長一短兩把劍,虎目中殺機怒湧,臉色陰沉。
上午惡鬥時他正在引功恢復功力的重要關頭,搞不下,因此並未出面參與。多臂熊走在他的右前方,臉上經常掛着的微笑消失無蹤,神色肅穆舉步沉凝,表情不怒而威。看兩人所立的部位,他是從人。
嶽琳這一面,三人並肩而出。兩僧中的黑池血魔宗巴活佛,全真二子的雲中子,和臉色憤怒的蕭老人。
艾文慈並不認識這位姓蕭的老傢伙,但提起名號該不會陌生。在此地的武林上一代名宿中,金翅大鵬號稱北地第一高手,可是、另一位已退隱了的名鏢師擒龍客蕭哲,論真才實學,並不遜於金翅大鵬。只是擒龍客遲隱江湖已有二十餘年歲月,名號自然沒有仍在江潮現世的金翅大鵬響而亮。這位蕭老人,正是擒龍客蕭哲,偌大年紀,隱退了二十餘年。竟然被金翅大鵬請出來趟這一窩渾水,真可説是不自碩滅活現世。首先在烏石山之夜,便被艾文慈鬧了個手忙腳亂不亦樂乎,不但折損了人,也被迫在山上熬了一夜擔驚受凍。直至目前為止,他仍不知作弄他的人是誰。
多臂熊走在前面,玉面神魔反而成了從人。所有的人,皆不認識玉面神魔,並未在意,但嶽琳身側的百步神掌卻大吃一驚,脱口叫:“那白袍人是艾文慈的朋友,上次在香城山,便是他將艾小狗救走的。”
百步神拳在香城山被玉面神魔趕走,在場的人誰也不知道那位白袍年輕人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神魔。那次事件,百步神拳絕口不提,但事實真相早已在江湖轉傳,不胚而走傳播甚廣。在場黑白道羣雄自然聽説這件事,一聽百步神拳叫出對方的身份,莫不大驚失色,全都向這位能趕走百步神拳的高手注目。
玉面神魔臉型未變,只是蒼白而已,臉部已可看到明顯的皺紋,顯得蒼老,不再那麼容光照人年青英俊了。論實際年齡,他該是年屆花甲上下的人了,但與同歲的相比較,他比任何人都顯得年青而有生氣。即使經過這次巢穴被挑,基業蕩然,且身受重傷幾乎送命的可怕打擊,他仍能禁受得起,看容顏仍然像個四十上下的壯年人,他的駐顏術委實高明。
黑池血魔宗巴活佛聞言一怔,倏然止步,向對面的多臂熊冷然問:“那一位施主是誰?
是貴莊的人麼?”番僧的人漢語不太純熟,但咬字倒還清晰。
多臂熊沉靜地頷首,淡淡一笑道:“正是本莊的人,至於他是誰,恕難奉告。敝莊在天下各處,共建了五座秘在,可説已盡羅天下英雄,人才濟濟。本莊有地位的人,對外極少通名號,諸位是否認得,無關宏旨。
在下特前來與諸位商量商量,上午咱們彼此混戰,在下認為該由雙方的首要人物公平一決,不知諸位是否贊同?”
黑地血魔冷冷地瞥了兩人一眼,點頭道:“貧僧正有此意,就由你我兩人開始好了。”
玉面神魔伸手指着雲中子,陰陰一笑道:“雲中子,你想鬥劍還是用你的六成是氣拼拳掌?在下奉陪。”
“貧道的罡氣不成氣候,閣下既然説出,那就拼攀好了。閣下能擊敗百步神拳,內功火候必定已臻化境,貧道不才,不敢不捨命陪君子。”
擒龍客也向對方人叢中一指,叫道:“老朽認識那位橫行大河兩岸的黑道之豪門神毛彬,可否請出來指教?”
門神毛彬粗壯高大,黑凜凜虯髯兀立,雙手支着一根渾鐵竹節鞭,確像一個門神,暴眼一翻,排眾而出踏步進場,用暴雷似的嗓音點手叫:“老不死,老夫要打破你的狗腦袋,來來來來,納命。“’三對高手左右一分,各找對手。
黑池血魔最先動手,拔出了寶光耀目的番刀,一聲怪叫,連人帶刀火辣辣猛撲而上,鋒刃劈風聲像是從天際傳來的隱隱殷雷。
多臂熊不敢大意,長劍一領,側閃避把立還顏色,“笑指天南”從對方的左側快速進襲,劍氣厲嘯,劍吟刺耳。
雙方都用上了真才實學,看誰的內力修為精純。番僧反應敏捷無比,旋身來一記近身狠招“亂石崩雲”硬接來劍。
雙方都快,“錚”一聲大震,火星四濺.兩人同被震得向側飄退八尺。
接着是同聲叱喝,再次瘋狂糾纏。
右首不遠處,雲中子搶制機先,功聚掌心,氣引百脈,護身罡氣發出奇異的嘶鳴,搭上手便一掌向玉面神魔拍去,破空突入拍向胸口。
玉面神魔屹立不動,白袍無風自動,冷然注視着撲到出掌進擊的雲中子,掌將及體方雙袖一振,有掌封出,神奇的神魔掌力發如山洪。
“砰”一聲大震,兩人的掌心接實,腳下飛沙走石,枯草飛射,勁氣四射。
玉面神魔退了一步,吸入一口長氣,手掌微顫,頰肉輕微地痙攣。
雲中子卻被震得飛退丈外,臉色大變。
白道羣雄見狀大駭,高手相搏,一接觸便優劣立判,這一掌便已分出勝負,雲中子比對方差遠了,玄門絕學無堅不摧,外力難傷的霸道理氣,仍然接不下對方詭異的掌力襲擊,難怪百步神拳在香城山灰頭土臉。
白道羣雄正驚愕間,形勢已急轉直下突然結束了。
雲中子拼了一掌,只感到氣血翻騰,所發的罡氣竟然泄散,不但不能反擊對方所加的力道,反而被自己所震,震得五內如焚。不等他緩過一口氣,玉面神魔已經撲到,白影冉冉而至,對方的大手已迎胸伸到。
他大駭之下,趕忙向側閃避。
大手如影附形跟到,捷逾電閃。
他大駭,雙掌急崩。“噗噗噗噗”一連四掌,劈在玉面神魔伸來的大手上,卻如精蜒撼銅樹,伸來的手始終追隨着他的胸部不捨。他大駭之下,最後不得不放棄崩格的希望,一面疾遲一面伸手惶亂地投劍。
可是,已來不及了,只覺得鳩尾穴上一震,一道奇異而無法抗拒的兇猛的勁道入體,渾身一軟,失去了抵抗力,按在他嗚尾穴上的掌卻吸住了他。他如受雷震電擊,駭然地叫:
“神……魔……掌!”
話未完,玉面神魔的掌向前一振。
雲中子的五臟盡裂,飛擲兩丈外,“砰”一聲跌了個四仰八叉,口中血出,只掙扎了幾下,便昇天去了。
玄中子大駭,發出一聲可怕的狂叫,拔劍飛躍而上,形如瘋虎,劍身合一飛撲而上,要拼命了。
玉面神魔直待玄中子的劍近身,方冷然拔劍揮出,雙劍同時出鞘,同一時接相反擊,劍發虎嘯龍吟,劍虹疾閃。
“錚”一聲暴影,火星飛濺,玉面神魔的長劍架住了玄中子的劍,不令對方有收招的機會,短劍光華一閃即沒,刺入玄中子的心坎,真透背背,護身罡氣擋不住這一劍,宛如摧枯拉朽刺入毫無阻礙。
玉面神魔飛起一腳,將玄中於仍有知覺的身軀踢飛,大喝道:“住手,我玉面神魔有話説。”
黑池血魔與多臂熊勢均力敵,難解難分,聞聲各自收招後退,躍出圈子怒目相對。
擒龍客把門神毛彬追得八方竄走,毫無還手之力,喝聲入耳,擒龍客手中一慢,門神毛彬抓住機會側躍丈餘脱出糾纏。
白道羣雄全都心中發寒,全真二子一照面便先後斃命,怎麼不令他們震驚,再一聽對方表明身份,更是嚇得直冒汗,果然名不虛傳。玉面神魔四個字,有震懾人心的威力,今天大事不妙。
玉面神魔收到入鞘,陰森森地掃視眾人一眼,一字一吐地説:“給你們一夜時刻商量,明晨在下等你們的答覆。你們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答應一切聽從行事,二是決一死戰,玉石俱焚。”
如意佛忘我上人倒拖着禪杖,大踏步而出,亮聲道:“貧僧已決定和你決死一戰,不用等明天了。”
“哼:你急於往西天成佛,在下成全你。”玉面神魔冷冷地説。
黑池血魔卻悚然地叫:“忘我道友,明天再議。”
“等什麼?”忘我上人不以為然的問。
“急不在一時,貧僧認為先商量商量。再衝突下去,兩敗俱傷智者不為。”
“他太狂妄,貧僧受不了。”
“要拼死明天還來得及,道友請稍行忍耐。”
玉面神魔接口道:“你們這些人簡直是些糊塗蛋。姓雲的丫頭被人劫走,警哨被殺,一夜之間,血案叢生。彼此已多方磋商,決定衷誠合作,不可能因此區區小事而破壞協議。你們不想想其中原故,魯莽衝動自取其辱。咱們如果認為是你們劫走了那個小潑賤貨,可以直接向你們興師問罪以索人,犯得着殺你們的警哨先施報復?哼!憑你們這幾個人,也決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也不配劫人。分明昨晚來了超塵拔俗的高手,將人劫走嫁禍,你們愚蠢得不進一手追尋線索,卻意氣用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致雙方死傷累累,不堪收拾,咎由自取。目下咱們定然行蹤暴露了,已有人出面搗亂,除了聯手合作以外,恐怕真要兩敗俱傷。你們如果再不猛省,在下敢保證你們凶多吉少。”
“但你閣下卻殺了全真二子。”擒龍客憤憤地叫,掃了眾人一眼又道:“你即然看出端倪,似不該下手殺全真二子。”
“在下的劍出鞘,不見血不歸鞘。不殺全真二子,你們怎肯冷靜思量?少他們兩個老道,咱們同樣辦得成功。在下打算後天一早去殷家匯,引誘艾小賊送死。你們去與不去,那是你們的事了。言盡於此,明晨見。”説完,大袖一揮,黑道羣豪紛紛轉身,返回住處等候消息。
人的名,樹的影,玉面神魔親自出面,震懾白道羣雄,全真二子喪命,除了兩僧與少數幾名頗有自信的高手外,其他的人鬥志全消。兩僧中,番僧黑池血魔本是眼高於頂,從未將對方放在眼下的人,但這次卻勝不了多臂熊,首先便失信心,一力堅持捐棄成見,暫時與玉面神魔妥協,以免功虧一簣。擒龍客則表示,妥協並無不可,但拒絕聽命於黑道兇魔,力主雙方仍如前議合作,彼此相互利用,雙方互不干涉,不然只好作罷,雙方一拼玉石俱焚,不見得穩落下風,玉面神魔未必討得了好。
當晚,派出了調解的人遞送口信,提出條件,如果雙方無誠意,那麼明日再決一死戰,各走極端孤注一擲。
玉面神魔也知道不可迫的太緊,順水推舟答應了,用人之際,也就顧不了許多。同時決定明晚將眼線派出,沿途戒備,後天一早帶着囚犯出發,希望在途中遇上艾文慈,便用不着費勁了。
因飛霜姑娘而引起的暴亂總算平靜下來了,但火併的結果,雙方元氣大傷,死傷摻置。
如不是玉面神魔抱病出面善後,以快速的行動擊斃了全真二子示威,其結果恐怕更是嚴重,雙方能苟活的人恐怕所剩無幾。艾文慈借刀殺人的嫁禍妙計,收到預期效果,可惜被玉面神魔抱病出面行險一擊震攝羣雄,未能雙方瓦解。
黑白道雙方的眼線,終於將艾文慈出現九江,然後神秘失蹤的消息傳到,證實了艾文慈早已得到消息追了上來。
多臂熊派人找到張四爺逃散了的小賊,證實了那位李玉郎中,確實是艾文慈,足以證明艾文慈早已到了中浦附近,行蹤不明。
雙方的首腦人物立即磋商,策定了如意妙計,張開了天羅地網。
第三天一早,一乘山轎兩輛粗製的囚車,八名解差,由嶽琳兄弟押送,走上了至府城的路程了。風聲早於前一日放出,有人負責沿途散發消息。
近午時分,第二批人接着上道,一羣客商推了兩輛盛滿貨物的獨輪車,隨同出發。
山橋在已牌初到達殷家匯,走上了官道,沿途緩緩而行,並不急於趕路。
午後不久。到了上次多臂熊出面留客的荒涼野地,後面有了動靜,三名男女正以快速的腳程起來。
接近山轎囚車約有三二十丈,三男女以青巾矇住口鼻,只露雙目,腳下一緊,快逾奔馬般趕到。
八名解差四前四後,中間是山轎在前,兩囚車在後。嶽珩嶽琳兄弟,則在轎與車之間。
八名解差各帶了刀劍,青帕包頭,頭上加上了一頂遮陽笠,戴得低低地令人無法看到他們的臉孔。
三名男女終於趕上了,男的身材魁梧,很像艾文慈。一名女的雖以巾蒙面,但很像是飛霜,另一女便不知是誰了。
只消一看來人的光景,便知來意不善,斷後的四名解差之一突然回身大喝道:“慢來!
什麼人?”
兩女一男不加理會,疾衝而至。
四解差左右一分,四劍出鞘。前面的人警覺地停下,四名解差分別把守住囚車山轎,四名轎伕與四名車伕,則退在一旁袖手旁觀。
嶽珩兄弟回身搶到,雙劍分張。
三名男女突然折向,男的向路左落荒而走。
四解差中的兩名一聲怒嘯,奮起狂追。
兩女則躍向路右,往蘆葦叢中一鑽,溜之大吉。
另兩名解差喝聲道“追!”御尾跟人。
池州方向大踏步來了兩個老花子,是乾坤二丐,長笑聲震耳,向前飛搶。
把守囚車的一名解差除掉遮陽笠,現出光頭,原來是個老和尚,在囚車上取下一根禪杖,大喝道:“忘我上人在此,老要飯的留下腦袋。”
乾坤二丐哈哈狂笑,也往路旁一竄,落荒而逃。
忘我上人正想追趕,另一名解差叫:“大師休追,休中調虎離山之計。”
另一名解差發出一聲撤回的短嘯,分別追趕三男女的解差火速回頭不再追趕。
眾人聚在囚車四周,各解差恢復了各人所站的方位,靜候變化。
不久,三男女與乾坤二丐,出現在路前面廿餘丈,站在路中哈哈大笑。蒙面女郎中的一個嬌喝道:“此地我所有,此路我所開;誰人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乾坤二丐的大丐哈哈狂笑,接口道:“留下人犯,女強盜可以讓你們走。”
嶽琳向轎內低聲道:“蕭伯父,那蒙面的男人,不像艾文慈。”
“怎麼見得?”轎內的蕭伯父低聲問。
“眼與額的肌膚白淨,久走江湖四海亡命的艾小賊,肌膚略呈古銅色。”
“那麼,艾小賊不在此地了。”
“是的。”
“那就走,不可打草驚蛇。”
嶽琳喝聲“走!”轎伕拾了轎,車伕推了車,徐徐北進。
乾坤二丐舉手一揮,與三男女退入路左,一閃不見。等囚車去遠,五人在一座矮林中會合,三男女取下了蒙面巾,原來是四海狂生與隱紅姑娘主婢。
隱紅黛眉深鎖,向眾人説:“怪事,他們早就放出風聲,艾大哥為何至今不見蹤影?難道他不追來了?”
四海狂生不以為然,説:“艾老弟志在救人,他怎會就此罷手?他會來的。”
小秋盯視着遠去的囚車,説:“我們何不動手劫下人犯?他們的人並不多,我們設法近身誘敵,製造救人的機會,豈不甚好?”
“胡説!不許你亂出主意。”隱紅加以喝止。
大丐老眉深鎖,沉吟着説:“就事論事,黑白羣雄人數在百餘左右,而這裏只有八名高手扮成的解差負責起解,不近情理。”
“老前輩之意……”四海狂生問。
“轎內的人大有問題。囚車俗稱監車,主要是讓人可以看到囚車內的人犯,以收嚇阻的功效,令人不敢以身試法。而這輛囚車,卻蒙以布帛,不令人看到人犯,是何用意?我敢説,人犯決不在車轎內。”
“那……”
“艾文慈不來,他必定已經發覺有詐。”
“我們該……”
“咱們盯住他們,亂他們的心神。切記不可近身,那唯一暴露身份的解差,自稱忘我上人,必是五台金積寺的禿驢,你們如果近身,你想脱出他的魔手下,偷雞不着蝕把米,那才糟透了。咱們快派人通知歐陽大俠,叫他通知艾文慈,囚犯不在這批人手中,要艾文慈不可追來。”
“小秋,你跑一趟,繞路走。”隱紅向小秋説。
小秋應諾一聲,繞道走了。眾人則向前追趕,但不走官道越野而行。
一名解差走近嶽琳,冷冷地説:“嶽大人,不錯吧?艾小狗果然有助拳的人,敞莊主神機妙算無人能及。”
“這些人都是好打不平的人物,並不一定是艾小狗的助拳人。乾坤二丐早在二郎浦便盯上了我們,那時艾小狗尚未離開江西呢。”嶽琳不以為然地説。
“那是你的看法,在下卻認為他們是艾小狗的朋友。可惜他們不迫近,不然先抓住幾個豈不妙哉?”
“貴莊主大概快來了吧?”嶽琳轉過話鋒問。
“今晚是決定的時刻,你放心啦!白天他們不會劫人的,晚間他們不來便罷,來了將一網就擒。咱們走慢些,要剛好在入暮時分在上清溪鎮投宿。”
“如果艾小狗在投宿前現身呢?”
“不會的,他不會傻得在白天動手,即使他膽敢現身,同樣是自投羅網。”
“上清溪鎮的埋伏布好了麼?”
“不勞費心,只負責引誘對方上鈎便大功告成……咦!那不是姓雲的小潑婦麼?她一個人,妙極了。”
前面十餘丈,飛霜姑娘寒着臉,當路而立攔住去路,手按劍把等候囚車接近。相距四五丈,飛霜姑娘厲叫:“嶽琳,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來來來,本姑娘要剜出你的心肝來,你敢與我在此地單人獨劍一決生死麼?”
兩名解差飛掠而上,飛霜去向路左一躍,兩起落便遠出五六丈,站在一旁枯草坪上拔劍叫:“姓岳的,叫你的狐羣狗黨退,你我兩人一決生死,你敢是不敢?”
兩解差折向便追,她也向後撤,高叫道:“姓岳的狗殺才,你這貪生怕死的走狗,為何不敢來?”
嶽琳心中有愧,本想不予置理,姑娘又罵道:“你這北地第一高手的子弟,丟盡了金翅大鵬嶽老狗的臉面,虎父犬兒,你只會做權臣走狗的好官。再過一段日時,你恐怕不惜以男盜女娼來邀亂臣賊子的寵,作為你升官發財的進身之階了。”
罵着罵着,已退出二三十丈外。兩名解差無可奈何,不敢遠離狂追,怕中調虎離山之計,徐徐退回。
嶽琳被罵得火起,罵得太難聽,他實在受不了,怒火如焚地向乃兄説:“你照顧一下,我去追這潑好。”
一名解差接口道:“你沒法纏住她,我和夢揚兄隨後趕來,活擒她當有大用。”
嶽琳應諾一聲,拔腿便追。
飛霜等他接近至五六丈內,方轉身便跑,一面叫:“畜生,到前面生死一決,不許帶人追來。”
追了裏餘,已看不見官道了。這一帶全是荒野,全是凌亂的樹林,草木叢生,視界有限。飛霜到了一處平坦的短草坪,轉身拔劍鳳目噴火地叫:“畜生,你這卑鄙無恥豬狗不如的禽獸,今天不是你便是我。”
嶽琳自知理虧,鬥嘴只有自取其辱,一聲怒吼,挺劍飛撲而上、“靈蛇吐信”當胸便點,手下絕情。
飛霜咬牙切齒相迎,以攻還攻,也是一招“靈蛇吐信”,“嘎”一聲暴響,雙劍相錯,發出刺耳的鋭鳴,雙方各向倒退了兩步,接着再次接觸,展開了兇狠無比的惡鬥,雙方勢均力敵,短期間難分高下。但看形勢,嶽琳內力修煉要精純些,只消拖上三二十招,耗光對方的體力,便可穩操勝算了。
兩名解差悄然跟來,快接近了。
飛霜急功心切,同時也怕嶽琳有人趕來相助,因此希望速戰速決,未免有點操之過急,搭上手便展開絕學瘋狂進攻。雙方藝業相當,交手時最忌浮躁,浮躁便不顧利害,自然破綻百出,狂攻了二十餘格仍未得手,心中更是躁,精力的消耗也就急快,腳下已呈亂象了。
“錚錚!”嶽琳架開刺來的兩劍,側移兩步,冷叱道:“住手!我有話問你。”
飛霜以一聲嬌叱作為答覆,衝上招出“寒梅吐蕊”,劍幻五道光虹,疾攻胸腹。
嶽琳以“雲封霧鎖”拆招,揮掃之下,五劍俱解,雙劍相觸猶如殷雷隱隱,火星飛濺。
拆了“寒梅吐蕊”,他立還顏色,“飛虹戲日”直切上盤,劍透網而入。
飛霜斜身接招,避開正面反擊對方的脅下。嶽琳的劍疾沉,“錚”一聲震開攻脅的劍招,斜飄八尺喝問:“誰救你出險的?説!”
飛霜引劍迫進,咬牙切齒地説:“畜生!你還有臉問?”
“説出來,我放你一條生路。”嶽琳沉聲説。
“你這輩子永遠不會知道了。”
飛霜怒叫,疾衝而上,劍化虹而至。
嶽琳向側閃,一躍八尺,冷道:“黃山絕學,如此而已。抓住你之後,你便會-一吐實啦!你仗以成名的暗器十二朵飛霜花,已被雙臂熊搜去,沒了飛霜花,你像失去水的魚,還不吐實嗎?嶽某念在過去的情誼,放你一條生路……”
話未完,左首枯草中分,鑽出兩名解差,掀掉遮笠,一是神劍秦泰,一是大風山的外香堂護法九全毒王。九全毒王在龍泉返回贛州途中,奉命轉赴吉安,無意中逃過了一場大劫,留得命在仍替大風山在賣命。
神劍秦泰呵呵大笑,上前説:“雲姑娘,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硬要闖進來,走不了啦!”
飛霜一步步後退,怒罵道:“秦老狗,你就是策劃這次惡毒陰謀的罪魁禍首,早晚你要遭報的。我已將信息傳出,天下白道羣雄不久將向你討公道了。”
“天下白道羣雄,誰也不會相信你一個小女人的話。哈哈!你還是乖乖就擒算了,難道要老夫親自出手擒你麼?”
驀地,不遠處一叢小樹前,出現四個人,語聲傳到:“即使你這老匹夫親自出手,也枉費心機。”
四個人,一個是白飽飄飄,英俊絕倫的年輕書生,書生的右首,是羅衣勝雪的凝雪姑娘,另一人也是一身白的崔雙雙。左首是一身綠的逸綠徐綺綠姑娘。
書生是雙雙的兄長崔瑜,微笑着偕三女走近。嶽琳只認識凝雪和逸綠,且對雙雙的臉龐感到有點面熟,一時想不起她是誰。
一男三女,男的宛似臨風玉樹,女的象是滴凡仙子。凝雪含笑向飛霜招手叫:“麗妹,過來呀。”
嶽琳迎面擋住去路,喝道:“東方姑娘,你犯不着淌這一灣子渾水。”
九全毒王大喜道:“嶽老弟,她就是冷魔東方超的孫女麼?”
“正是她,凝雪飛霜的凝雪,四女傑中的第一人。”嶽琳答。
“來得好,老夫擒下她。”九全毒王喜極欲狂地叫,急衝而上,伸手便抓。
逸綠不知這人是可怕的毒王截出,伸掌便拍,攻向毒王的右助。
九全毒王轉身左手一揮,作勢接招,其實卻在袖底噴出一股無色無臭的毒煙,右手拔劍,狂笑一聲,反撲凝雪,毒劍直指凝雪的前胸。
崔瑜一看對方的劍有異。撲上劈出一掌叫:“小心他的劍有鬼!躲!”
可是,變化太快,已來不及了,首先是逸綠向側方衝出丈外,突然“砰”一聲衝倒在草叢裏面。
凝雪剛將劍拔出,毒王的劍尖突然噴出一枚細小的牛毛針,相距不到三尺,任何人也難躲避得了,即使能看清也無能為力了。
幾乎在同一瞬間,毒王的劍一轉,指向撲來的崔瑜狂道:“你也得躺,哈哈!”
崔瑜已先一步側躍丈外,拔劍怒叫道:“你定然是九全毒王,劍中還有一般毒液。”
九全毒王在轉向出劍時,劍中噴出一股毒煙,可惜崔瑜已懷戒心,無一步躍開,勞而無功,毒煙被風一刮,無影無蹤。
凝雪嗯了一聲,踉蹌倒退八尺,突然以手掩住胸口,屈膝倒地。
這瞬間,神劍秦泰猛撲飛霜,想乘亂擒人,劍化長虹,風雷隱隱,捷逾電光石火。
雙雙來不及救凝雪,一聲嬌叱,從側方截出,長劍化虹急如星火。
“錚錚錚!”劍鳴乍起,人影與劍影可怕地糾纏,急進急退快速絕倫,劍影幻化出無數可怕的電虹,急劇地吞吐間縮,每一劍皆以雷霆萬鈞的聲威排空直入,雙方皆以真才實學極為兇險的狠招進攻,只乍刻間,便遠離人叢。
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神劍碰上了敵手,暗暗驚心,他難以相信一個小女人不但敢和他硬改硬接,而且竟然在劍術上也有如許高明的造詣。
但事實僅在,眼前這位少女的劍術,竟然神奧無比,而且兇猛絕倫,攻來的劍影每每排空直入,很難封架。一時大意,被對方搶得了先機,狂野的劍招如潮水般該該而來,綿綿不絕險象橫生,他只好定下心神,全力應付,心中未免有點虛,悚然而驚。
嶽琳撲向飛霜,兩人又纏上了。
崔瑜盯住了九全毒王,兩人不像其他的人一般瘋狂纏鬥,而是小心翼翼爭取空門伺機猛撲,一沾即走各懷戒心。崔瑜對毒王劍上最後一種歹毒毒液懷有戒心,九全毒王也因為是最後一種利害殺着,不敢輕易使用,希望將對方迫至下風,用袖底的毒液毒煙取勝。但崔瑜不上當,一直搶在上風不肯冒險進搏。
三對高手展開了可怕的惡鬥,只有飛霜的形勢最為可慮。
崔瑜心中一急,突然側躍八尺,收劍伸手,拆豆芽似的折了一段三寸長的劍尖,沉喝道:“九全毒王,在下要用暗器對付你。”
九全毒王哈哈笑,跟進迫近説:“有多少牛黃馬寶,都給我送上好這惡賊並未試出崔瑜的真才實學,崔瑜並未正式出招進去,因此惡賊以為一個年青書生修為有限,所以發此狂言。
崔瑜冷笑一聲,一聲低叱,斷劍攻出。
九全毒王大喜,伸劍便絞,希望在劍尖取得方位即發毒液。
可是,崔瑜已決定冒險,半途收招暴退。
九全毒王以為機會到了,如影附形跟進,劍尖前指喝道:“納命!”
崔瑜卻向下一伏,突然折向貼地竄出兩文外,下伏的剎那間,斷劍尖已經出手。
九全毒王的劍,噴出一股淡紅色的毒液,數量不多,但遠及兩丈!”
布丈餘,一陣草黴氣息四面飛散。在毒液發出的同一剎那,惡賊樂極生悲,斷劍尖以令人肉眼難見的奇速一閃即至,楔入惡賊的右肩並,直抵背部琵琶骨。
“哎……”九全毒王狂叫,丟掉劍勉強站穩,左手一揮,毒粉四濺。
崔瑜即飛躍三丈外,冷笑道:“在下一生中從不使用暗器,對付你這種人,只有暗器方可制你的狗命。”
九全毒王忍痛飛逃,搖搖晃晃像是喝醉了酒。
崔瑜不放心兩位姑娘,向倒地的兩位姑娘奔去。
雙雙的一把劍如同鬧海的狂龍,把神劍秦泰追得團團轉,這時扭頭高叫道:“哥哥,怎能放毒王走?找他要解藥救兩位姐姐。”
崔瑜駭然一震,暗罵自己糊塗,其所謂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不擒住毒王迫解藥,中毒的人豈不是完了?他丟下兩位姑娘,急起狂追。可是,毒王已不見了,四周有散亂的灌木叢,誰知道九全毒王隱沒在哪一座樹叢後邊?
崔雙雙也心中大急,鳳目中湧起重重殺機,一聲嬌叱,攻出一招“逐浪分波”。
神劍秦泰舉劍急封,後退一步。
崔雙雙招變“流星趕月”,緊鍥不捨跟進連擊。
神劍大喝一聲,一面退一面揮劍急架,先機已失。只好自保。這瞬間,崔雙雙扣指疾彈,四道無形指風衝破劍氣而入,射向神劍的胸腹要害。
神劍秦泰命不該絕,恰在這時一腳踏入一個小坑中,身軀失去平衡,腳下閃失猛地向側一歪,四縷指風有三縷落空,最後一縷擊中了神劍的右外臂,“喀”一聲響,衣破肉開,裂了一條血縫。老賊大吃一驚,飛退丈外吃驚地叫:“飛花指!嶽賢侄快走,玉龍的人到了。”
叫聲中,已逃出五六丈外。
嶽琳本已佔盡了優勢,把飛霜迫得手忙腳亂,香汗淋漓,眼看要力竭就擒,但一聽玉龍的人到了,不由毛骨悚然,扭頭便跑。
兩位姑娘追之不及,也不敢追,有人需要照顧呢。雙雙首先向飛霜叫:“窮寇莫追,快幫助我照顧受傷的人。”
她有艾文慈留給她的解毒丹,扶起兩位姑娘,先餵給她們一顆丹丸,再檢查傷勢察看中毒的變化。逸綠並未受傷,中毒昏迷而已。凝雪的有肋下捱了一枚牛毛針,傷處青腫,針仍藏在體內,針口已被青腫的肌肉所掩,看不見針尾,無法卸針上藥,須用強力磁石吸出或剖開取出。
如果解毒丹不對症,除了寄望於擒住九全毒王之外,別無希望。
崔瑜像迷失方向的小鹿,發狂地左右飛竄,找尋九全毒王,他本能地追向官道。九全毒王卻折向南下,天各一方。
九全毒王的左肩已經報廢,半身麻木,稍一震動,創口痛徹心脾。
但於緊萬緊,逃命要緊。只好忍痛逃命,像老鼠般的向南竄,希望脱出險境,再找地方裹創。他不敢發信號向官道的人求救,怕反將對頭引來。
正走間,前面兩株小樹下人影乍現,他心中一定,叫道:“張兄,救一救我,在下是神劍秦泰的朋友。”
前面出現的是四海狂生和隱紅姑娘,四海狂生奔近笑問:“哦!你是神劍秦泰的朋友?
你是那……”
“請替我起出暗器。”九全毒王嘶聲説,腿一軟,坐倒在地。
“閣下貴姓?傷在誰的手下?”
“快……我……我支持不住了。”
四海狂生的目光,落在對方的劍鞘上,淡淡一笑上前道:“好,我替你裹傷,你這身公人衣衫,得撕破裹傷了。”一面説,一面俯下身子,伸手去撕九全毒王的肩衣。
九全毒王突然扣住他的左手脈門,滿頭大汗地説:“你這身衣衫我認識,你就是剛才想劫人的三男女之一。好好替老夫裹傷,不然老夫要你生死兩難。”
四海狂生臉色一變,接着沉聲地笑道:“你扣住在下的一隻手,怎能替你裹傷?”
“叫你那位女伴裹傷,不然在下斷了你的脈門。”
隱紅上前冷笑道:“你這人倒是陰險的很呢!我替你裹傷,但事先得申明,我可不是郎中,裹不好休怪。你有金創藥麼?”
“有,在革囊中,你取出來,裏面有九隻藥瓶,不可胡亂移動,最後一隻是金創藥,快!”
“隱紅取出最後一瓶藥,立即動手撕開傷處的衣衫,搖頭道:“不行,暗器太大,如不取出金創藥無能為力。取出也有困難,創口太大,恐怕止不住血,説不定反而送掉你的命。”
“少廢話,取出暗器,在下的金創藥功能造化,不用你操心。”
“咦!像是劍尖斷在裏面,取出恐怕你痛得受不了呢。”
“快取!我挺得住。”
隱紅伸兩指以指甲扣住僅兩分長暴露在外的斷劍尖,叫道:“忍着些,閣下!”
她故意一扳一擰,九全毒王怎受得了?“哎”一聲狂叫,痛得手腳全軟了,渾身都在抽搐。
四海狂生突然猛地一震手臂,便掙脱了被扣的腕脈。隱紅也在剎那間,一掌劈在九全毒王的耳門上。九全毒王仰面便倒,失去知覺。
“謝謝你,你這一手真絕。如果惡賊痛得手上一緊,我這脈門毀定了,事先也不打個招呼,真險!”四海狂生一把抓起昏倒的毒王,向隱紅笑道。
隱紅噗嗤一笑,説:“事先打招呼,保證露出馬腳。我用的是板動擰轉而不是向內送,惡賊只會發軟而不至於發緊,你擔什麼心?”
“呵呵!女孩子工於心計,十分危險。你知道這人是誰?”
“九全毒王,沒錯吧?”
“你……”
“他的毒劍毒鞘,他的盛藥革囊,還不明顯?走,到前面看看,這惡賊被人追離官道.並將他擊傷,也許是艾文慈來了。”
“但……我們要跟囚車……”
“有兩位花子前輩負全責,還用得着你瞎操心?走!”
“好,走!咱們用這惡賊做人質,也許還派得上用場呢。”
兩人向前急進,突聽前面又傳來急促的撥草縱躍聲。
“伏下,有人來了。”四海狂生警覺地説。
來人接近至七八尺外.突然折嚮往東急掠。四海狂生低聲叫:“有兩個人,走了,我看看。”
他探頭草梢,突然跌腳道:“可惜.被他們溜掉了,是嶽琳和一名解差。”
“快追!”隱紅站起叫。
“追不上了,已遠出十十餘丈啦!走,到前面去看看。”
鑽過一叢矮林,突覺白影飛射而來.劍芒耀目生輝,有人從五丈外挺劍飛躍而至。
隱紅不假思索,急步迎上一劍揮出叫:“慢來!”
“錚”一聲劍鳴,白影倏止,隱紅叫:“我是隱紅,為艾大哥而來的。”
撲來襲擊的人是崔雙雙,五六丈外站着神色憂慮的飛霜。
四海狂生丟下毒王.叫道:“那是幫助嶽琳的飛霜,蕭姑娘不可上當。”叫聲中,撤劍在手中。
崔雙雙看清了丟下的人.大喜過望.發出一聲召回乃兄的長嘯,然後笑道:“尊駕所擒的人定是九全毒王.可否借來一用?我是艾文慈的好友。雲姐姐目前並非……”
“哼!”鬼才相信她的鬼話,她是嶽琳的密友,誰知她安的是什麼壞心眼?姑娘貴姓?”
“我姓崔。雲姑娘的腳下.有被毒王所傷的凝雪與逸綠兩位姐姐,今天可説是凝雪飛霜.隱紅逸綠聚會的好日子,難得哩!隱紅姐,你知道艾大哥的下落麼?”
隱紅點點頭,走近沉重地説:“只知道他潛伏在惡賊們附近,但在何處小妹卻不知道了,他不許任何人插手,不肯與你們見面,我們只能從混江龍歐陽大俠處,間接知道他的概略下落而已了。張大俠,快將毒王提來。”
四海狂生提着毒王一躍而至,驚道:“咦!果然是凝雪和逸綠兩位逸綠突然籲出一口氣,猛地挺身站起。
“好了,醒了一個。”飛霜喜悦地説。
遠處傳來崔瑜的叫聲:“小妹。為何相召?”
“已抓到毒王了,快來。”
逸綠一躍而起。猶有餘悸地説:“這惡道好厲害,他就是人稱毒王的九全丹主麼?”
四海狂生將毒王擺平,笑道:“正是這惡道。請姑娘迴避,在下好迫口供。”
崔雙雙卻嫣然一笑,向遠處飛掠而來的崔瑜一指,説:“他是我的兄長,他與凝雪姐感情很好,讓他追惡道討解藥,我們暫且迴避,隱紅姐,何否將文慈哥的事告訴我們?”
眾人遲至矮林內,隱紅先替四海狂生引見,崔雙雙也就表明身份。
隱紅一聽她是玉龍的孫女,大喜過望,興奮的叫:“那麼,傳聞當不會是謠言了,令祖已經到了麼?”
“他們要晚兩天方可趕到,我和家兄偕同凝雪與逸綠姐先到九江,得到消息心中大急,卻不見家祖到來,不得已留下話,先趕來探聽消息。
昨晚在殷家匯聽到一些風聲,便趕來此地埋伏,無意中發現飛霜姐姐有難,因此現身相助。文慈哥的事……”
隱紅將會晤艾文慈的經過-一説了,最後説:“歐陽大俠目下坐鎮殷家匯,他老人家也力勸我們袖手旁觀,以免干擾艾大哥的事,影響他的救人大計。可是,始終不見艾大哥現身,而犯人卻又動身起解,十分令人擔心,我們等不及,因此跟下來,卻不敢貿然救人。目下崔姐姐與令兄都來了,何不動的手將人救下?”
飛霜姑娘卻搖頭苦笑道:“你們萬金之軀,不可冒險,萬一囚車內所載的不是沈姑娘,而是玉面神魔,豈不是誤了大事?我是萬念俱灰被仇恨所迷的,存心拼死所以敢出面叫陣,你們為何?”
“什麼?車內有玉面神魔?他……竟被岳家兄弟收買了?”雙雙駭然問。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怕一萬,只怕萬-……”飛霜將被擒受辱,被嶽琳出賣的經過-
一説了,最後説:“黑白道雙方人數上百,而押解人犯上路的只有區區十幾個人,其他的人為何不見了?可知其中有詐,我希望挺身誘敵,以便讓艾兄有所警惕,不致貿然出手救人,沒有想到畫虎不成反類犬,幾乎送掉性命。”
“隱紅姐,帶我們去見歐陽大俠好麼?”雙雙向隱紅問。
“可以,崔姐姐有何打算?”隱紅問。
“請他指引我們去找艾大哥。”
“不行,歐陽大俠不輕言諾,一言九鼎,他答應了替艾大哥守秘,決不會告訴你們的。
小妹曾一再懇求他指引,他一口回絕,不客氣罵人呢!”
“有小妹出面,他老人家也許會通融呢。”
“不一定,那位老前輩頑固得像石頭。小妹帶你們去就是。”
她們一行七人回走,先出到官道。凝雪的傷不嚴重,有了解藥毒去傷無礙,只是行走仍有些不便,由崔瑜扶着她趕路。自從小廬山歷險,被崔瑜所救,她與三人結伴而行。從雙雙的口中,她探出有關艾文慈的一切,芳心感慨萬端。她深知自己的希望已成泡影,單方面的相思那是毫無意義的,艾文慈既然存心避開她,她何苦枉拋一片情?到了南昌,會合了乃祖冷魔東方超時,稟明廬山奪劍的經過,顯得心灰意冷。
可是,冷魔對年輕英俊的崔瑜大有好感。在她面前,少不了下了不少工夫,直率的告訴她,崔姑娘雙雙是玉龍的孫女兒,玉龍志在報酬謝恩,安排雙雙與逸綠陪伴艾文慈,其中定有深意,不管論門第,論聲望,論才貌,她的條件皆比雙雙略差,艾文慈連崔雙雙與逸綠也棄之不顧,顯然不是個有意成家的好丈夫,勸她死了這條心。上次錯過了機會,這次可不能重蹈覆轍了,不趁早抓住這位玉龍的孫兒,日後恐怕後悔來不及了。
其實,她與艾文慈相處的時日並不長,總計不足一月工夫。前一段日子艾文慈不苟言笑,後一段日子艾文慈暗懷戒心,雙方雖然相處融洽,依然有點貌合神離。她之所以對艾文慈傾心,芳心默許,追根到底,只是感恩圖報的念頭在作祟,令她作繭自縛而已。經過乃父一再疏導,她總算不糊塗。論感恩,崔瑜救了她,與艾文慈起乃祖沉何不同,畢竟身受來的強烈些。同時崔瑜對她十分傾心,自然而然地獲得她的好感,也自然而然地情苗茁長。她不再單戀艾文慈,但依然對艾文慈十分關心,因此便隨崔瑜兄妹倍同逸綠到達九江,冷魔則留在南昌等候後到的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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