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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求生是人的本能,螻蟻尚且偷生。

    面對死亡的威脅,崔長青也曾想到逃避,黑影那超凡入聖的一擊,十餘枚暗器回頭反奔,從上至下相距丈五六,暗器射入半尺厚的堅硬方磚內,直透方磚而磚不裂,甚至大型的飛刀也如摧枯拉朽般倒飛貫入,留下的洞孔與精工鑽磨者相同。這份出神入化的奇異勁道,簡直神乎其神不可思議。如果雙方交手,他即便是鐵打銅澆的人,也禁不起對方一擊,太可怕了。

    他想逃避,只要投入黑夜的風雨中,脱身並非難事,憑他的江湖經驗,自保該無困難。

    可是,他不能逃避,吳娟一家祖孫三人的性命。操在他的手中。

    吳娟一家三口,生死大權決定於他一念之間。

    大丈夫恩怨分明,吳老太大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能偷生不義,陷吳家三老小於死境?

    他不能逃避,決不能逃避。

    不能逃避,他只好死了。

    死的抉擇極為艱難,痛苦與絕望幾乎令他崩潰了。

    他心亂如麻,心中隱隱作痛。

    他聽到輕柔的腳步聲,嗅到了奇異的異性芳香,有人向他接近,是個女人。

    近了,來人停在他身側。

    他裝睡,暗中留了神。

    是蠍娘子,他想:“她有何企圖?有何用意?”

    蠍娘子沉靜地注視着他,緩緩在他身側坐下,伸出顫抖的纖纖玉手,遲緩地緩慢地,終於落在他的臉頰上,幽幽地低喚:“崔兄弟!”

    他張開虎目,按住了蠍娘子冰冷而顫抖的手。

    “仇姑娘,你該歇息。”他温柔地説。

    “我……我睡不着。”

    “姑娘,不要想得太多。”

    “崔兄弟,我們會死嗎?”

    “傻姑娘,人哪能不死?”

    “我指的是今夜。”

    “或者是明晨。”

    “啊!我們都年青。”

    “是的,我們都不想死。”

    “崔兄弟,你想逃嗎?”

    “但我不能逃。”

    “唉!我也是。”

    “因此,只好盡其在我,聽天由命了。”

    “崔兄弟,你想到死嗎?”

    “是的,我已經想過了,但已別無抉擇。姑娘,我們好可憐。”

    “是的,我們好可憐,生死由不了自己。”

    “呵呵!人就是這樣的,生死由不了自己。”

    “今晚,我們相聚。”

    “明晨,可能看不見明日的旭日初昇。”

    “哦!兄弟,我們只有這短短的半宵好活。”

    “我想,我會死而無憾。”

    蠍娘子突然倒在他懷中,抱住他哀哀啜泣。

    “哦!姑娘,不要,死並不可怕,不要哭啊!”他哽咽着説,輕拍着姑娘的背心。

    英雄有淚不輕彈,他感到有淚滑下眼角,涼涼地。他並不全為了即將面臨死亡而悲哀,他如果死了,吳家老少三人,元都觀主肯不肯為她們盡力?人在人情在,人死兩丟開;假使二老撒手不管,吳娟姑娘三老少,豈不是前途可悲?

    元都觀主詭詐惡毒靠不住,他心裏明白:可是,他已別無抉擇。只要他活着,就不怕三妖道食言背信。但他活的機會並不多,那神秘的黑影太可怕了。蠍娘子蜷縮在他的懷中,漸漸夢入黃梁。急難關頭,女人是需要男人保護的。

    他聽到輕微的聲息,黑影徐徐移向殿門。

    蠍娘子,手移向劍靶。

    是天猴,正挾着護手鈞,躡手躡腳摸向殿門。

    外面風狂雨暴,驚天動地。雨水從屋頂的破孔流入,傾注在殿堂其聲震耳。這破孔是那神秘黑影留下的,破孔飛逸的情景如在目前。

    在震耳的風雨中,按理他不可能聽到躡行的聲息,但他確是聽到了,可知他自己的修為進境委實驚人。

    天猴終於到了殿門旁,腳下開始遲疑,最後卻站住了,扭頭掃了同伴一眼,遲疑難決。

    鐵金剛鼾聲如雷,是屬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類人,對任何事少用心機。無牽無掛。睡下來便鼾然入夢,不為外物所擾。

    崔長青和蠍娘子相倚並肩而眠,-無動靜。

    天猴的目光.回到殿頂的破孔,眼神中有懼容,猛地回身一腳跨出殿門。

    可是,卻又停住了,似乎突然推翻投入風雨中逃命的決定。

    “我不能逃。”老傢伙搖頭喃喃地白語。

    最後,長嘆一聲,重又回到原處,放下鈎躺倒,嘆息聲隱隱可聞。

    崔長青也在心中暗歎,心説:“能役使這位兇名昭著的幹猴,元都觀三子真值得驕傲。”

    他又想到吳家三老小,不由自憐地深深嘆息。

    “人活着,並不完全是為自己,多可悲?”

    不久,他終於沉沉睡去。

    蠍娘子突然叫:“鐵金剛走了!”

    崔長青無精打采地説:“走了也好,能走我也想走呢。”蠍娘子頗感意外地問。

    “誰不想走?可是我不能走。”他嘆口氣説。

    天猴嘿嘿笑,説:“鐵金剛會回來的。”蠍娘子問。

    “當然。”

    “哼!恐怕他已經遠出二十里外了。”

    “走了兩百里他也要回來。”

    “為何?”

    天猴淡淡一笑道:“鐵金剛不是渾人,他並不比咱們笨。”

    “笨的人才走?”

    “笨的人便不至於受到妖道的符制。鐵金剛人雖兇暴惡毒,但卻是性情中人,他之所以甘心受妖道的脅迫,定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哼!靠不住,也許他是妖道派來監視咱們的,情勢不利便乘機溜之大吉……”

    話未完、鐵金剛象個落湯雞,狼狽地衝入,抹着臉上的雨水説:“該死的,老天爺也找麻煩。”

    “你怎麼啦?”崔長青問。

    “他孃的該死,剛才那記暴雷,劈在前面那株大樹上,震得耳膜欲裂,火光幾乎灼瞎了太爺的眼睛。”

    “哼!平常得很。”

    “相距在三十步內便不算平常了,就是你也會感到吃不消。”鐵金剛回到睡處,一面脱衣一面説。

    天猴重新躺下,冷笑道:“活該,誰叫你跑出去淋雨?沒死在四聖手中而遭雷劈,那才叫報應呢。混球,你為何轉回來?”

    鐵金剛就火烤衣,咬牙説:“別提了,真他孃的活見鬼,本來已經走出三四里了。鬼撞牆似地卻又乖乖折回來。”

    “沒出息。”

    “你也好不了多少。”鐵金剛以牙還牙。

    天猴心中有鬼,不再多説,翻身入睡。

    誰也無法入睡,不安的情緒在增長中,恐懼的意識象一條毒蛇,盤踞在心穴中驅之不走,揮之不去。

    崔長青心中不住盤算,似已入神。

    蠍娘子見他久久不動,低問道:“兄弟,你睡着了嗎?”

    “沒有。”

    “你在……”

    “我在想。”

    “哦!想些什麼?想家中的妻子兒女?”

    “廢話,我還沒成家呢。”

    “哦!那你……”

    “我在想,咱們都被那功力奇高的人嚇破膽了。”

    “是啊!那真是可怕的一擊。”

    “這是咱們的不幸,對咱們此行大大的不利。”

    蠍娘子抱住了他,戰慄着説:“崔兄弟,你……你不會丟下我們一走了之吧?”

    “我會嗎?”他冷冷地問。

    “我……我似乎對你極有信心。”蠍娘子語氣沉重地説。

    “其實,你並無信心。你在我身畔睡,用意就在監視我。”他直率地説。

    蠍娘子一怔,嘆口氣説:“老天,你想到哪兒去了?以往我確是不信任你,但你在電母手下救了我之後,我已全心全意信任你……”

    “這種信任,是靠不住的。”

    蠍娘子突然偎入他懷中,幽幽地説:“求你也信任我好不好?你要是不信,我真想把心剜出來給你看。哦!崔兄弟,我們恨不相逢……相逢恨晚。”

    他淡淡一笑,撫摸着她冰冷的粉頰,説:“咱們不是相逢了嗎?而且同生死共患難呢。”

    蠍娘子親吻着他的手掌,酸楚地説:“我曾經有過一個男人,而且替他生過一個孩子。”

    “哦!你是名花有主了?”他作勢要推開她。蠍娘子反而抱住他顫聲説。

    “孽緣?”

    “我與他不曾拜過天地,他也從沒想到要成家。”

    他悚然,想起了他與綺綠的一段孽緣,機伶伶地打一冷戰。

    “兄弟,你怎麼啦?”蠍娘子驚問。

    “沒什麼?”他信口答。

    其實,他在想:如果綺緣有了身孕,他該怎麼辦?

    蠍娘子並未追問,用傷感的聲音説:“認識他時,是在寂寞的旅途中,心情不佳,本來不如意。他出現了,英俊、年青、瀟灑、談吐不俗,正是王孫公子夢中情人,甜言蜜語令我傾心。就這樣,我們成了一對。”

    “他日下……”

    “誰知道呢?”

    “哦!你們分開了?”

    “好夢由來最易醒,恩愛不足百日,我有了身孕,他卻帶了另一個女人,帶走了我的一生積蓄遠走高飛,沒留下一文錢。哦!一晃眼就是五年。”

    “你該去找他的。”

    “崔兄弟,去跪在他面前,哭泣着請求他收容我母子?算了,叫他哭着來求我,我也不會要他了,那種喜新厭舊沒出息的好色男人,不值半文錢。”

    “他是誰?”

    “連中玉。”

    “哦!是信陵三槐莊的少莊主?”

    “就是他。”

    崔長青默然,久久方説:“你該去看他的,他很慘。”

    “去看他?提起他我就感到哽心。哦!你知道他的下落?他怎麼慘?”

    “三年前三槐莊毀了,連中玉斷了一隻手一條腿。”

    “你知道三槐莊是怎樣被毀的?”

    “不知道”

    “他迫奸紅綃魔女的門人,家破人亡,斷了一腿一手活現世。”

    崔長青苦笑道:“該死!他怎麼敢向紅綃魔女打主意?簡直是在泰山頭上動土嘛!”

    “他事先並不知道,這叫報應。哦!生死關頭,我們競説這些無味的兒女私情,豈不可笑?”

    崔長青拍拍她的粉頰,笑道:“這表示你我的心情,並不因生死關頭而惶恐悚懼不安,這是好現象。”

    “崔兄弟,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你問吧,管他該與不該?”

    “你真的沒有成家?”

    “呵呵!我不會騙你。”

    “哦!我想……”

    “你想打什麼鬼主意?”他笑問。

    “我想替你作媒。”

    “什麼?作媒?你想得真妙,這是什麼時候?”他訝然問。

    蠍娘子嘆口氣,説:“我對你有信心,我相信這次你定可成功,咱們五個人來,只有你能成功生還。”

    “哦!你……”

    “我那位妹妹今年十六歲,比我美得多。希望你成功之後,向三妖道討問我那可憐的妹妹,帶她在身邊照顧你。如果你喜歡她。作妻作妾……”

    “哼!你的口氣象在託孤呢。”

    “是的,我預感到這次死定了……”

    “廢話!我可不這麼想。”

    “崔兄弟,你聽我説……”

    “我聽不進耳。老實説,我自顧不暇,那有閒工夫去照顧別人?即使這次成功了,日後也九死一生。”

    “你……”

    “你知道血花會?”

    “知道,你……”

    “我與血花會誓不兩立,這次專程赴解州,準備與該會拼個他死我活。”

    蠍娘子長嘆一聲,説:“可惜,如果我能活着回去,該多好?”

    “你的意思……”

    “血花會解州總秘壇的底細,我瞭如指掌。”

    “真的?你……”

    “難道騙你不成?這次我就是從解州來的。”

    “哦!你……你也是血花會的人?”

    “不,我有一位朋友在該會總秘壇,地位甚高。這次我有困難,專程前往求助。”

    “他們……”

    “被拒絕了,幾乎反臉成仇。”

    崔長青心中一動,靠近她低聲説:“仇大姐,請將血花會總秘壇的底細告訴我。”

    蠍娘子噗嗤一笑,獰了他一把説:“瞧你,又是個甜嘴的男人,功利之心好切,為了討消息,大姐叫得好甜。”

    他嘆口氣,挪開身子説:“叫你大姐也是應該的,你年紀比我大得多。你不説也就算了,總不能叫你出賣朋友……”

    “唷!你生氣了?好兄弟,別生氣,我詳細告訴你就是。”

    崔長青大喜過望,也正因至解州後不知如何着手而心焦,天從人願,這次沒白跑。

    天亮了,風雨未止。怪了,雨師並未轉來應約決鬥。

    天猴站在殿門外,盯着外面的暴風雨發愁,扭頭向崔長青説:“崔老弟,你看咱們該怎麼辦?”

    鐵金剛在擦拭鞭上的鏽跡,説:“幹猴,你這不是問道於盲嗎?”

    “你這些話有何用意?”天猴不解地問。

    “蠍娘子郎情似水,妾意如綿,生死關頭,一寸光陰一寸金,他們親親愛愛珍惜這死前的光陰,哪有閒工夫想主意?”

    崔長青大怒,怒衝衝地走近。

    鐵金剛抬頭笑道;“昨晚我親耳聽見你叫大姐……”

    崔長青沉下臉,自灼灼地説:“老兄,你得把剛才的話收回去。”

    “什麼?你……”

    “你收不收?”

    “閣下,你……”

    崔長青伸手便抓,怒容滿臉。

    鐵金剛看出危機,伸鞭急撥。

    “噗!”崔長青一腳踢在鐵金剛的左肋下。

    鐵金剛扭身便倒,怒叫道:“好小子,你真打……”

    蠍娘子一腿將霸王鞭掃飛,叫道:“不許用兵力。”

    鐵金剛一蹦而起,大吼一聲,“飢鷹搏兔”猛撲而上,勢如崩山。

    崔長青搭住對方的右手,扭身下挫出腿急絆,大喝一聲,猛地扭身便摔。

    “砰!”鐵金剛摔翻在地,地面從屋頂漏下的水象條小河,跌倒在水中水花飛濺。

    鐵金剛皮肉粗厚,不怕摔,但摔得太重,仍感吃不消,被摔得暈頭轉向,怒吼如雷,狼狽地爬起。

    剛站直,連方向也未摸清,鐵拳已經着肉,“砰砰噗噗”一陣暴響,每一拳皆力道千鈞,象是萬斤巨錘猛地撞擊,拳下如雨,委實難以招架。

    最後,“砰”一聲大震,又仰面躺下了。

    崔長青站在一旁,點手叫:“收回你的話,不然就站起來。”

    鐵金剛仍不服輸,爬起突然衝出,用上了茅牛頭,出其不意猛衝而出。

    崔長青早有提防,向側一閃,扭身就是一掌,“噗”一聲劈在鐵金剛的頸背上。

    “蓬!”鐵金剛重重地栽倒,跌了個大馬爬。

    “起來,別裝死。”崔長青叫。

    鐵金剛吃力地用手腳撐起身子,腰剛上挺,“砰”一聲下頷捱了一記重的,“恩”了一聲,上身一仰。

    “噗噗!”小腹又捱了兩記重拳。

    “哎……”鐵金剛叫,屈身抱腹向下栽。

    “起來!”崔長青叫。

    鐵金剛再也受不了,賴在地上叫:“老天!他孃的你……你打得好……”

    “你給我爬起來!”

    “我……我認栽。”

    “收回你的話。”

    “好,好,我……我該死,我收回我的話,當……當我放屁好了。”鐵金剛終於屈服了,踉蹌爬起,又道:“你的拳頭,他孃的重得不象話,怕不有千斤神力?罷了,算你行,太爺學藝不精,怨不了人。”

    天猴桀桀笑,幸災樂禍地説:“大笨牛,你還有一口氣在嘛,上呀!”

    鐵金剛大罵道:“王八羔子!你這幹猴為何撥風煽火?”

    “咦!你自討苦吃,怪我嗎?”

    “太爺……”

    “你也想與老夫練練不成?”天猴怪腔怪調地問。

    鐵金剛拍拍胸膛,怒叫道:“有何不可?你少臭美,太爺怕你不成?”

    天猴丟下護手鈎,笑道:“也好,老夫就陪你玩玩。”

    崔長青叱道:“你們到底想不想走?

    鐵金鋼乘機上台,説:“大風大雨,往哪兒走?”

    崔長青擊上劍,説:“顯然,雨師不會來應約了,咱們怎可中了他的緩兵之計?”

    天猴點頭,説:“對,咱們不能中他的緩兵之計。依你之見……”

    崔長青説:“暴風雨正好行事。”

    “你的意思是……”

    “直搗黃龍。”

    “你是説直搗寶石洞?”

    “是的,久雨未停,正是咱們的機會。”

    “老朽不懂……”

    “他們的礦洞,外面共建了三道柵,柵高四尺,攀爬不易,飛越無力,只有一座門出入。俗語説:‘天險不可恃’;風狂雨暴,警哨必定鬆懈,咱們到附近的村落中,僱一些人去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由鐵金剛主事,多趕幾頭牛,帶些粗繩和鐵鈎,去拉倒他們的木柵。”

    鐵金剛大搖其頭,説:“絕透了,你以為是去耕田嗎?柵是上萬根合抱大的巨木,幾條牛……”

    崔長青笑道:“傻瓜,誰要你真的去拉柵?只不過是擺出去給他們看看而已。”

    “你是説……”

    這叫做聲東擊西,你在下面裝腔作勢拖柵,咱們三人從山上往下吊。只要你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咱們下到洞口當無困難。久雨土松木易拉,守洞的人決不會無動於衷。”

    “妙,對。”天猴雀躍地説。

    崔長青沉吟地説:“可是,難就難在是否能僱到大批村民。人去少了,守洞的人根本不在乎;去多了又怕天威四聖一怒之下,大殺村民豈不糟糕?”

    鐵金剛一跳而起,説:“顧慮太多,一事無成。走,僱村民的事交給我辦。銀子都給我,威迫利誘雙管齊下,保證靈光。”

    四人立即出發,衝入風雨之中。近午時分,他們在銀洞山寶石洞的西面山麓會合。

    鐵金剛趕來了一頭牛,垂頭喪氣地説:“王八羔子!他孃的附近有三座村莊,都遠在十里外,糟透了。”

    天猴不悦地説:“你沒把人找來?廢物。”

    鐵金剛臉紅脖子粗地大叫:“三座村莊,除了鬼不見有人,男女老人全跑光了,那有人可僱?村屋的灶內火灰生塵。可知許久沒人在裏面住了,定然是被天威四聖趕跑啦。”

    “那……你這條牛……”

    “在路上撿的,定然是從遠處逃來的野牛。”

    崔長青嘆口氣,問:“鐵金剛,你敢不敢獨自拖柵?”

    “什麼?我一個人?這……”

    “捉迷藏你總會吧?”

    “捉迷藏?”

    “罵你該會。”

    “罵?”

    “跑得快嗎?”

    “你把我問糊塗了。”鐵金剛説。

    崔長青笑道:“你記住: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躲我罵。”

    “我不懂……”

    “你去拖柵,四聖必定出來殺你,你扭頭便逃。他們撤回,你回頭追趕,他們不出,你就破口大罵。”

    “這……”

    “其一,你必須忘了名頭聲譽,不可與他們爭強鬥勝。其二,你必須跑得比他們快。如果這兩件事辦不到,你難當重任,不去也罷,不然反而枉送性命,何苦?”

    “我去好了。”天猴説。

    “不,你不會罵人,外表也不傻,四聖不會上當,弄巧反拙,咱們必定失敗。”

    “我去好了。”鐵金剛拍拍胸膛説。

    “你能辦到?”崔長青問。

    “我試試……”

    “見鬼!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怎能試?”

    鐵金剛一咬牙,説:“我能辦到。”

    “他們要是出來一兩個人,你怎辦?”

    “跑。”

    “不對,如果出來的不是四聖,一兩個人你可以殺,但切不可戀戰,被纏住那就完了。

    出來的是風神和雨師,你必須在相距五六丈外逃跑。雷母也可怕,切不可讓她接近至五丈內,千萬不可誤事。”

    “我怕他們,成了吧?”鐵金剛憤憤地説。

    崔長青點頭道:“那就好,我就怕你逞強。咱們分頭辦事,約一個時辰之後,你便可以驅牛發動了,走!”

    寶石洞礦坑,不是原來遺留下來的廢坑,位於山西麓的陡崖下,是天威四聖驅附近村民挖成的。

    崖高四五十丈,只長了些野草和藤蘿,人無法立足,連山羊也上不去。洞口共建了三道木柵,每柵相距三十丈左右,因此佔地甚廣。柵頂建了碉樓和走架,不分晝夜皆有人把守望。洞左是山溝,下沉六七十丈,沙石廢土皆從此傾入山溝,不可能從此地爬上坑洞。

    崔長青先在崖頂打下釘樁,找來了不少藤蘿,接上七八根百鏈索,每隔丈餘捆上一些藤蘿,吊上一塊巨石,慢慢往下放。

    風狂雨暴,索每隔丈餘捆了藤蘿,因此下面的警哨,極難發現掛上的繩索。

    整整花了一個時辰,方準備停當。三人準備下降,崔長青冷靜地説:“我先下,仇姑娘斷後。記住,索只能乘載兩個人,我降落地面之前,仇姑娘不可下去。咦!大笨牛怎麼還不見露面?”

    他們在等,等得心中冒火。

    三道柵從上向下看,象是三個半弧,上面碉樓有人放哨,共有二十座碉樓之多。柵與柵之間,搭了些棚屋,住着一些爪牙與工人,出入須經過盤查,不許越雷池一步,防守森嚴,誰也休想混入。

    坑口也建了棚,是疏柵,象網,也象牢柵,有四個人把守,監視着出入的工人。

    工人們穿得襤縷,憔悴不成人形,川流不息地進進出出,將廢土沙石倒下山溝,風狂雨暴,工作並未因此而停頓,不時可聽到監工者的叱罵聲和鞭響。

    平時,天威四聖並不在此逗留,而在鳴山魔窟享福,只派些親信爪牙在此採礦監工。

    第一道木柵的警哨突然叫:“咦!怎麼有人在此放牛?”

    這座碉樓共有兩名警哨,另一人説:“不對,你看那人身上帶了些什麼玩意?”

    來人是鐵金剛,未戴雨具,渾身濕淋淋地,肩上扛着霸王鞭,搭着一捆粗麻繩,繞着一隻大鐵爪,趕着一頭大枯牛,牛身上有拖帶。

    大雨傾盆,視線模糊接近至百十步內,方可看清人影。

    風暴雨狂,溪水暴漲,這種惡劣天氣,任何活動皆告停止,坑洞外圍的巡哨早已撤收,因此鐵金剛得以長驅直入,沿山腰急趨木柵。

    首先發現的警哨穿上蓑衣,戴上雨笠向同伴説:“我去把他抓來,你得通知其他的人小心了。”

    下面棚屋中的人得到消息,出來四名大漢,拉開了沉重的柵門,警哨帶了一名同伴冒風雨搶出。

    鐵金剛不走柵門,驅牛向左走。

    兩大漢急奔而至,大叫道:“站住!幹什麼的?”

    鐵金剛不加理睬,向柵根走。兩大漢奔到,同時上撲伸手擒人。

    鐵金剛驀地大吼一聲,鐵鈎一掄,“啪”一聲擊破一個大漢的腦袋,接着霸王鞭下搭,砸破另一個人的頭顱。

    柵上另一座碉樓的人大驚,立即發出警號。

    鐵金剛驅牛急走,距柵三丈,掄鈎飛擲,“擦”一聲鈎入一根柵柱。

    驅牛回頭反走,一聲沉叱,他自己也抓住牽繩,全力猛拉。

    “咦!這愣小子幹嗎?”上面的警哨怪叫。

    “拆你們的龜窩。”鐵金剛大叫。

    牛的力道有限,但加上鐵金剛的千斤神力;便大有可觀了,木柵咯咯作響、聲然有點晃動。

    柵門搶出十餘名大漢,飛奔而來。

    鐵金剛扭頭徵走,溜之大吉。

    迫了兩三里,人已經失了蹤,追的人只好折回。

    牛與鈎皆被牽入柵內,並帶回兩具屍骸。

    全柵大亂,爪牙們皆冒雨登上柵頂的走架戒備,所有的目光,皆向柵外搜尋。

    追的人返回不久,鐵金剛重行出現,在外指手劃腳地破口大罵:“你們這些王八羔子,狗婆養的狗雜種,還我的牛來,你們這些……”

    迫的人蜂湧而出,他又扭頭奔逃。

    一而再再而三,他愈罵愈難聽,把對方的十八代祖宗全挖出來,烏龜王八蛆蟲自不在話下。

    他罵得實在難聽,爪牙們按奈不住,傾巢而出。

    他重施放技,且罵且退。

    怪,始終不見天威四聖出面,猜想定是風雨太大,四聖躲在鳴山納福,不曾前來寶石洞坐鎮。

    鐵金剛確實不夠精明,這次重新返回,走的是同一方向,距柵尚有百十步,便破口大罵:“你們這些王八龜孫子養的!還我的牛……”

    糟了,後路已斷,被大漢們截住了退路,中了埋伏。接着左翼有人暴起,右方也從亂石草葉中跳出十餘名驃悍爪牙。

    柵門開處,潮水般湧出二十名大漢。

    他陷入重圍,四面八方的人徐徐匯聚,總數約有七十名之多,刀槍並擊,他無路可走。

    洞口,工人們紛紛向外擠,霸王鞭一領,不向外退反向柵門衝,拼命了。

    從奶湧出的二十餘名大漢,是守寶石洞的精鋭,吶喊一聲,急迎而上。

    鐵金剛衝近,揚鞭大吼:“誰敢與太爺生死一拼,上啦!”

    大漢們不加理會,看他高大健壯,霸王鞭重得嚇人,誰肯按規矩與他單打獨鬥?在怒吼聲中,首先衝上四名大漢,兩柄金槍,一根鑌鐵齊眉棍,一把開山大斧,全是長傢伙,一擁而上。

    從兩側捅到的有刀,有劍,有茅,有錘。

    鐵金剛一聲虎吼,火雜雜地搶入,霸王鞭一振,崩開槍,閃過斧,貼棍搶入,風雷乍起,宛如狂獅肆虐,手起鞭落,

    “唉唉”兩聲砸翻兩個人。

    但他的左脅,也捱了一槍,但衣破皮不傷,槍反而斷了槍尖。

    “殺!”他怒吼,旋身反撲,鞭似崩山,兇性大發,招出山東大擋,鞭隨身轉幻出一圈光弧。

    “噗噗!”打破兩個人的頭顱。

    “噗”他腰胯也捱了一棍。

    他斜退兩步,罵一聲“狗孃養的!”來一記“泰山壓卵”,把一名大漢的頭砸得稀爛。

    斜刺裏飛來一枚淬毒斷魂釘,擦耳而過劃破一條小縫。

    渾身橫練的人,五官有三官極難練成化境,那就是眼、耳、鼻。斷魂釘本身重而鋒特鋭,力道足便可破內家氣功。耳氣血難及而肌薄脆弱,碰上斷魂釘萬元幸理。釘從他後面射到,想躲也躲不掉。

    鐵金剛還不知受了傷,只感到有物擦耳輪而過,毫不在乎,大吼一聲,猛虎回頭反撲,“噗”一聲一鞭把發射斷魂釘的人打成兩段。

    一名使託天叉的人搶入,“當”一聲大震,鞭叉各向外蕩,火星直冒,半斤八兩勢均力敵。

    鐵金剛一怔,欣然叫:“好啊!碰上敵手了,打!”

    他感到耳朵癢癢的麻麻,仍末介意,全力一鞭揮出,硬碰硬各展所學拼骨。

    “當!”鞭叉再次接觸。

    兩人又各向側移,託天叉斷了一根叉尖。

    鐵金剛突覺一陣暈眩,眼前一黑。

    柵內一陣大亂,吶喊聲震耳。

    “叱!”鐵金剛大吼,揮鞭接叉。

    “當!”

    一陣頭痛腳輕,鐵金剛支持不住了,踉蹌側衝丈外,“砰”一聲摔倒在泥濘中。

    “擦!”託天叉如天雷下擊,插入他的右大腿。

    “哎……”他昏沉沉地叫。

    “當!”鞭架開另一名大漢砍下的一刀。

    “噗!”胸口捱了一棍。

    “我完了!”他想。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暈眩麻木,大吼道:“天絕我也!”

    叫聲中,全力將鞭擲出。

    “噗!”鞭從叉下一掠而過,擊中再次舉叉下插的人的小腹。

    “啊……”使叉人驟不及防。慘叫着倒下了。

    刀劍齊下,鐵金剛生死須臾。

    劍虹突然排空而至,撤出幹道銀虹,風雷俱發,一閃而入。

    “錚錚錚……”刀劍分發,人影倏散。

    眾爪牙大駭驚退,有三個人摔倒在血泊中。

    “誰敢再上,他得死!”解圍的人大吼。

    是崔長青,來得正是時候。

    眾爪牙死傷過半,被崔長青突然切入救人,一舉擊斃三人,迫退七名高手的神勇所驚,一時不知所措,沒有人敢再上。

    柵門內閃出背了一個大包裹的天猴,和押了一名中年人蠍娘子。

    “不走者死!”天猴厲聲叫。

    眾爪牙大駭,潮水般向兩側逃命。

    崔長青一把拉起鐵金剛,急問:“鐵金剛,你怎麼了?”

    鐵金剛含糊地叫:“我……我不行了,我……”

    崔長青大使,倒抽了一口涼氣。鐵金剛的腦袋一面青,一面黑,右耳腫大發紫。

    “你中毒了。”崔長青驚叫。

    天猴奔近,慘然道:‘晚了,右腿也斷啦!”

    “我……我的侄……侄兒……”鐵金剛厲叫,尾音嘎然而斷。

    崔長青將鐵金剛抱起,搖頭道:“鐵金剛,你安心去吧,我們已取得寶石。假使咱們幸而不死,會替你照料你的侄兒。”

    鐵金剛發僵的身子突然一軟,呼出長長的最後一口氣,噴出一大口鮮血,驀而氣絕。

    “快走!”天猴叫。

    崔長青放下鐵金剛的屍體,問:“往何處去?”

    “兩件事咱們只完成一件。”

    “哦!還有天鹹四聖。”

    “不錯。”

    “好,到鳴山。”崔長青斷然説。

    在一處山溝旁的山崖上,天猴將一大包寶石藏好,苦笑道:“天鹹四聖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為何竟在此發掘一些不值錢的次等石綠?難道這些人中,就沒有人認識真的寶石和極品翡翠。”

    崔長育搖頭道:“我倒不擔心這個。”

    “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天威四聖為何不在寶石洞?他明知咱們前來奪寶石的。”

    “哦!這倒提醒了我。”

    “此中定有極大的陰謀,咱們如在夢中。”蠍娘子臉色一變,説:“崔兄弟,依你之見……”

    “咱們先別急於去找四聖。”

    “那……”

    “且躲在一旁,暫且置身事外,靜觀其變。”崔長青慎重地説。

    “如何進行?”天猴問。

    “咱們已知道天威四聖的巢穴。”

    “對,那山神廟下,定有地窟。”

    “切由我安排,’咱們走。”崔長青頗為自信地説。蠍娘子憂心仲仲地説:“崔兄弟,咱們早些殺了天威四聖遠走高飛,豈不減少許多麻煩?靜觀其變對咱們不利,多耽擱一刻多一分危險,你想到了嗎?”

    他淡淡一笑道:“想到了,問題是咱們是否找得到天威四聖。昨晚雨師與雷公匆匆走了,迄今依然不見人影,可知他們目下已暫且把咱們放開,要不就是另有陰謀、人算虎虎亦算人,咱們如果直接聞地窟去找他,正好着了道兒。”

    “但願你的猜測不錯。”

    “仇姑娘,你不同意?”蠍娘子微笑着説。

    “謝謝你的信任。”

    “咱們走吧。”天猴不耐地催促。

    崔長青點頭應允,語氣堅定地説:“目下咱們已少了兩個人,只宜智取,不可力敵;我得多費些心機,且探清情勢,再決定奇謀,走!”

    三人隱起身形,繞道徑奔鳴山。

    他們卻不知,情勢變化得出乎意料,一切打算完全落空。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犧牲了極樂僧和鐵金剛,換來了一大包不值錢的次等石綠,太不值得,代價太大了。

    元都觀三子見到這些石綠,不知作何感想?

    距鳴山尚有三四里,雷聲漸小,風雨在減弱。

    進入一座樹林,崔長青説:“現在咱們繞道,越野而走,從山北繞走,我在前面開路……咦!伏下。”

    “怎麼啦?”天猴問。

    “前面好象有人。”他低聲説。

    果然不錯,六五丈外荊棘及腰的一株大樹後,有一個青衣人長身現影,卻又立即伏下。

    “兩面包抄。”他發令。

    天猴從右面掠出,蛇行鷺伏向前包抄。蠍娘子走左面,逐段掠進。

    崔長青等兩人的身形消失,方向前挫腰掠進。

    青影暴起,如飛而遁。

    崔長青不再顧忌,放膽狂追。蠍娘子也毫不遲疑地現身,狂風似地飛掠急趕,志在必得。

    青影渾身濕透,背系長劍,背影因衣濕貼體,顯得曲線玲瓏,身材嬌小,一看便知是女人。

    遠出半里地,崔長青最快,已經近至兩丈左右了,叫道:“姑娘,留步,你跑不掉的。”

    青影候然轉身,是個青巾包頭,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出明亮大眼的年青女人,一聲劍嘯,長劍出鞘嬌叫:“你來得好!”

    崔長青飛躍而上,突覺身後樹上落下的水滴響聲有異,經驗告訴他有人從樹上向下撲。

    “打!”他沉喝,倏然止步旋身,一把飛刀破空而飛,向尚未撲近的另一個青影飛去。

    電芒入目,對方也用暗器射他。幸虧他早懷戒心,發出飛刀人同時下挫,伏倒向側一竄。

    一把銀光耀目的小劍掠頂而過,好險。

    從樹上飄下的青影也十分高明,腳一蹬橫枝,下撲之勢突然止住,飛刀一掠而過。雙方的暗器皆落空,同樣高明。

    崔長青正需要找人問口供,豈肯輕易放過機會?拔劍猛撲而上,一面向即將追到的天猴叫:“那女人交給你。”

    青農人高大健壯,也以青巾蒙面,掩起廬山真面目,飄落實地,立即撤劍急封。

    “錚錚錚!”連封三劍,不但阻遏了崔長青空前猛烈的劍勢,而且搶得了空門,立還顏色,回敬了兩劍。

    崔長青火起,沒料到對方如此扎手,劍勢一變,用上了乾元十七八散手劍法,一聲冷笑,劍湧幹層浪,綿綿不絕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對方攻去。

    “錚錚!”青衣人接了兩劍,便支持不住了,顯然有點慌張,封不住兇猛襲來奇幻莫測的怪招,駭然向後退,眼中有驚惶的表情流露。蠍娘子趕到,揮劍衝上叫:“速戰速決,算我一份!”

    青衣人更慌,更亂,手腳一慢。

    “錚!”雙劍接觸。青衣人的劍向外急蕩,腳下大亂,空門大開。

    崔長青的劍恍如電光一閃,排空直入。

    青衣人情急,全力扭身拂劍。

    崔長青劍鋒一轉,喝道:“撒手!”

    “錚!”青衣人的劍脱手而飛。

    電虹長驅直入,點在青衣人的胸口,冷叱道:“你認命吧,不許動!”

    青衣女人正與天猴狠拼,猛地驚叫一聲,脱出天猴的鈎影,飛躍而來解圍。蠍娘子一劍揮出叫:“慢來,你是我的。”

    “掙!”雙劍相交,各向側震飄,勁道勢均力敵。

    天猴倫好趕到,鈞影一閃,從後面鈎住了青衣女人的小蠻腰,喝道:“你一動,老夫要你斷成兩截,丟劍。”

    青衣女人臉無人色,乖乖丟劍就範。

    崔長青向青衣人冷冷一笑,説:“你聽清楚了,在下要口供,如有一字虛假,小心你的老命。”

    青衣人深深吸入一口氣,強作鎮靜地説:“要口供,休想;要命,你拿去。”

    “真的?”

    “太爺決不皺眉,但我可以告訴你,不管在下是否可以趕到縣城,咱們的人不待催請,便可按期趕來救援。你可以回覆天威四聖,他不會永遠佔上風,等咱們的人趕到,你們就完了。”

    崔長青向不遠處的天猴叫:“風老,口氣不太對呢。”

    天猴端木風也聽出有異,説:“對,是有點不大對,好好套他。”

    青衣人冷笑道:“沒有什麼可套的,太爺不會吐露半個字。”

    崔長青不住打量對方,問:“你們又有些什麼人?”

    “無可奉告,總之,要不是咱們三爺自以為是,急功心切,估錯了你們天威四聖的實力,冒失地躁進,你們絕對困不住咱們。即使被你們困住一晝夜,你們又豈奈我何?”

    “你又豈奈我何?”.-’

    青衣人哼了一聲説:“在下只是在外面負責把風傳訊的人,在你們重重圍困之下,還不是逃出來了?”

    崔長青繼續追問:“你見過天威四聖?”

    “在下奉命不許向四聖出手,由三爺幾位前輩負責接鬥。如果不是門規森嚴,在下必定向四聖叫陣。”

    “你行嗎?”

    “這……擋一陣當然可以。”

    崔長青拉掉對方的蒙面巾,原來是個塌鼻尖嘴的中年。他收了劍,冷冷地問:“你不是天威四聖的人?”

    中年人一怔,訝然反問:“你……你們不是天鹹四聖的人?”

    天猴叫道:“崔老弟,不可上當誤放。”

    崔長青不以為然,説:“也許,咱們又得改變策略了。”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看這位老兄的意思。風老,放了那位姑娘。”

    中年人大惑,問:“你們有何陰謀?”

    天猴大笑道:“咱們在玩靈貓戲鼠遊戲,你最好免打逃走的主意,免吃苦頭。”

    崔長青卻不笑,正色問:“你老兄貴姓大名?”

    “你們是……”

    “先別問我們,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咱們都是天威四聖的死對頭。”’“真的?”

    “不久前,咱們先到了寶石洞,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只弄到了一批劣等石綠。”

    中年人鬼眼一轉,大笑道:“我明白了,你們是洗劫銀洞山的寶石洞。”

    “不錯。”

    “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

    中年人止住笑,説:“銀坑山寶石,是天威四聖掩世人耳目的陷井,坑死了不少聞風前來盜寶的江湖英雄。”

    “咦!你是説……”

    “真正的礦坑,在龍角山珍珠洞。那兒被擄挖坑掘寶的人,許進不許出,死而後已,因此誰也不知其事。外表看珍珠洞;毫無異處,入洞百十步鬼影俱無,看不出絲毫痕跡,平時也看不見有人在附近逗留,兩年來故能逃過世人耳目。”

    崔長青恍然大悟,不禁為元都觀三子叫屈,居然不知底細,妄自派人前來送死豈不冤哉?

    “你怎麼知道?”他沉着地問。

    “風神有八位門人,門人多了便良莠不齊,同時因各人天賦不同,因此愛寵也有異。”

    “那就隱伏下禍思,不足為怪。”

    “所以,一個失寵的門人出賣了主子。”

    “所以,你們前來奪寶。”’

    “對。”

    “所以,你們失風了。”

    “不見得。”

    “你們的三爺是誰?”

    “你聽説過百泉欒家?”

    “哦!衞輝巨靈欒百霸?”

    “對。你定然是個老江湖。”

    天猴上前,指着自己的鼻尖問;“認識我嗎?”

    “你……”

    “不認識我,你是初出道的混球。”

    “哼!在下撲天雕羊成山闖了十餘年的道……”

    “闖了百餘年怎樣?浪費糧食而已。”

    “你……”

    “老夫天猴端木風。”天猴大聲説,似乎覺得對方不認識自己,感到有失面子。

    撲天雕臉色一變,驚道:“原來端木前輩,失敬失敬。”

    “哼!混球!”

    崔長青趕忙問:“羊兄,巨靈榮三爺目下怎樣了?”

    “這……”

    “你怕咱們也是奪寶?”

    “你們……”

    “如果你們的人無法趕到,或者在路上有了意外,或者被四聖派人……”

    “不要説了。”撲天雕五心不定地説。

    “不覺咱們是你老兄唯一的希望?”

    “這……”

    “你不説也就算了……”

    “我説。唉!本來,欒三爺約定了開封的金甲神白酉平在平陽府會合,一同前往珍珠洞奪寶。三爺早到三天,誤信手下親信的鼓動,認為此行高手二十八名,全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天威四聖何足道哉?因此不再等侯金甲神帶人前來會合,昨晚乘風雨前往龍角山。”

    崔長青恍然,原來昨晚雨師與雷公匆匆撤走,原因在此。雨師老奸臣猾,把仇人説成朋友溜之大吉,難怪一去不回了。

    “你們有了麻煩?”

    撲天雕鬼眼又轉,心想:“這是唯一的希望,我可不能放過。”

    打定主意,故意嘆口氣説:“別提了,反正上當了就是。”

    “只有你們兩人逃出?”崔長青不放鬆地問。

    撲天雕正中下懷,説:“咱們摸入珍珠洞,卻被他們堵住,一場好殺,最後天威四聖退出洞外,把三爺一羣人因死在內,三爺雖有功參造化的藝業,卻無法衝出,只好在內苦守待援。”

    崔長青抬頭望天,淡淡一笑道:“看樣子,午後天色將要放晴。”

    撲天雕大惑不解,弄不清他話中的用意,為何逃開正題,顧左右而言他?急問:“咦!

    你説天色放晴,意何所指?”

    崔長青搖搖頭,説:“可惜,你們金甲神明天是否可以如期趕到,大有問題。”

    “天色放晴,不難趕到。”

    “但……可惜,天威四聖卻等不及。”

    “你是説……”

    “如果是我,天晴我就可以在洞口放火,用煙把洞裏的人燻出來。你知道,久雨後的草木,燒起來其煙之濃、之重、之厚,是十分嚇人的。”

    “哎呀!”撲天雕驚叫。

    崔長青不住搖頭,不斷地説:“可惜!可惜啊!可惜……”

    撲天雕急急地問:“你們不也是來奪寶的嗎?”

    “是呀!”

    “你們……”

    “我們不去龍角山珍珠洞。”崔長青搖手説。

    撲天雕大急,説:“諸位如果肯前往相助,寶石可以二五平分。”

    崔長青怪聲怪調地説:“喝!你老兄真大方,慷他人之慨,妙極了。”

    “你……”

    “寶右本來就是我們的,為何要二一添作五?”

    撲天雕大驚,跳後八尺叫:“你們是天威四聖的人?”

    崔長青笑道:“你這人記性真差,咱們不是早就表明是來奪寶的嗎?咱們今早已把銀洞山寶石洞翻了。”

    “可是……你説寶石是你們的……”

    “本來就是我們的嘛!”

    “我不懂……”

    “你真笨。”

    “我還是不懂。珍珠洞挖出來的寶石,應該還在天威四聖手中。”

    “等天威四聖與架三爺拼過以後,死傷也就差不多了,再與巨靈老白一羣人交手,大概就快啦!那時,咱們再出面,寶石豈不就是咱們的了?”

    撲天雕惶然地説:“道上同源,衝同道份上,務請諸位……”

    崔長青扭頭就走,大笑道;“算了吧,這年頭,道義不值半文錢。俗話説:人不為已,天誅地滅。換了你,你也不會答應去把老命送掉,而寧可撿現成的。走啊!”

    天猴也説:“對,等他們三敗俱傷,咱們再去撿現成的,走網!”

    撲天雕不死心,叫道:“請留步!端木前輩,三爺帶去的人,也許有前輩認識的朋友呢,你能袖手不成?”

    天猴怪笑道:“哈哈哈!朋友又怎樣?能比自己的老命更重要不成?我寧可要老命,而不要朋友。”

    “其中有一縷輕煙馮祥。”撲天雕不死心地叫。

    “我不認識這個人。”天猴大搖其頭。

    “有鐵笠王。”

    “聞名而已。”

    “有恨地無環沈兆慶。”

    “哈哈!點頭之交而已。”

    “有金頂山胡家鎮八方的大小姐胡綺綠。”

    “老夫那會認識這種小輩?”天猴撇嘴説。

    可是,崔長青卻如受雷擊,臉色大變,回身叫:“撲天雕,三七分賬,你作得了主?”

    蠍娘子冷眼旁觀,暗暗點頭,崔長青臉上神色的變化,瞞不了她。

    撲天雕大喜欲狂,大聲道:“在下可以全權作主。”

    “這……”

    “一句話,三七分帳。”

    天猴大急,叫道:“老弟,你糊塗了嗎?”

    崔長青搖頭道:“在下清明得很。”

    “你……”

    “咱們的期限,忘了嗎?”崔長青問。蠍娘子示意相阻;崔長青向撲天雕道:“你帶路,咱們走。”蠍娘子故意搶前,與撲天雕並肩而行,問:

    “胡大小姐我認識,你知道我是誰?”’

    “在下眼生,你……”蠍娘子仇萱。”

    撲天雕又是一驚,悚然地説:“失敬,失敬,原來是仇姑娘,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請恕罪。”

    “不要客氣。胡姑娘為何也來了?”

    “説來話長……”

    “到龍角山還有十幾里路,也夠長的。”

    撲天雕不知對方有意套口風,胸無城府地説:“上月胡姑娘行腳京師,在福壽山莊艾家作客,不知怎地,官兵大舉進擊,火焚福壽山莊。胡姑娘乘亂逃出,南返途中經過百泉欒家,順道拜望三爺。恰好三爺要動身前來奪寶,她也就跟來了。”

    “哦!她還沒找到婆家?”蠍娘子並不認識胡綺綠,大笑起來。蠍娘子心虛地問。

    撲天雕止笑,説:“她跟隨三爺;白天同騎;晚上同寢,你説她找到婆家了嗎?”蠍娘子冷笑着説。

    “三爺説過,要娶她作妾。”撲天雕説。

    “她答應了?”

    “不知道。三爺雖生得粗魯,長得兇惡,但對女人有一套,我想她會答應的。”蠍娘子陰森森地説;

    她扭頭回望,崔長青正垂頭喪氣,魂不守舍地埋頭而行,腳下似乎十分凌亂沉重。

    女人對情愛方面員為敏感,所以説女人心眼多。女人對蠍娘子心細如髮,旁觀者清。她有意促成乃抹與崔長青的一段姻緣,當然不肯讓第三者介入。蠍娘子,已明白地告訴天下人她毒如蛇蠍。

    她在山神廟中,曾與崔長青相擁而眠,崔長青對她毫無綺念,手眼兒温存出於無心。把持得住未及於亂。而她,卻有點心猿意馬。因此,她對崔長青另眼相看,認為他是個風流而不下流的風塵豪士。值得她敬重。以她的容貌、體態、談俗、武藝來説,在江湖上已是佼佼出羣,有八九分姿色,列入美女之林。江湖朋友,稱她貌美如花,毒如蛇蠍。但崔長青在她投懷送抱、相擁而眠的綺妮情景下,仍然能談笑風生把持得住,她便認定崔長青是個可以信賴的人。論年歲,她比崔長青年長六歲,緣斷今生,但未嘗不可以妹許之。

    她當然也想到,女大六歲的婚姻並非奇事,平常得很。但她有自知之明,對崔長青不存奢望,因此,對將乃妹許配:給崔長青的希望極為殷切。

    她在心中發狠,發誓,不許第三人介入。為達目的不蠍娘子了。

    以銀洞山的方位來看,北面是鳴山,西北是龍角山,兩山相連。

    龍角山也叫羊角山。唐武德三年,見神人於羊角山下,因此將武德二年從襄陵縣地劃出新建的浮山縣,改名為神山縣(改名於武德四年)。

    山在縣東三十五里,山南海屬翼城,地跨兩縣。東西兩峯並峙,高出雲表。東峯頂巔有泉,叫華池。下有穴,名珍珠洞,深不可測,據説內有妖怪,無人敢近。

    距東峯約四五里;小徑向上爬升,登上一座小崗,風雨漸歇。

    撲天雕心中焦急,腳下甚快。眼看不久便會放晴,也許天威四聖真要放火燻洞呢!救人如救火,豈不令他焦急?登上崗,扭頭向身後跟來的崔長青説:“天快放晴了,咱們快些好不好?”蠍娘子冷笑道:“供些?快些去找死不成?這時不養足精力,動起手來那還有命?”

    “可是,救人……”

    “咱們不是為救人而去的,你急咱們不急,急掉了老命花不來。”

    崔長台心中有事,焦躁地説:“好吧!快兩步也好。”

    前面大樹下灰影乍現,一個穿黑袍、渾身水淋淋、梳着髻、臉色紅潤的古稀老人從樹後踱出,笑道:“哈哈!你們找死也好,救人也好,不用急了,歇會兒再走並未為晚。”

    撲天雕一驚,説:“老頭,你這人説話未免太霸道。”

    青衣女人説:“他定是天威四聖的爪牙,休放過了他。”

    崔長青伸手虛攔,獨自舉步上前,抱拳施禮問:“老伯要擋路?”

    老人呵呵笑,説:“小夥子你在挖苦人……”

    “老伯,在下決無此意。”

    “你的意思是:好狗不擋路,是嗎?

    “老伯,你在迫晚輩變臉。”

    “對,確有此意。”

    “老伯是天威四聖的人?”

    “不是。”老人斷然拒絕。

    “那……老伯擋路有何用意?”

    “不准你們到珍珠洞。”

    “有何……”

    “無理可説。”

    撲天雕心急如焚,怎肯纏夾不清地胡扯?大喝一聲,飛撲而上,一掌劈出。

    老人伸手相接,笑道:“你這頭死雕。”

    撲天雕大駭,想收掌,卻力不從心,念剛動,掌便被對方握住了,只感到對方的手灼熱如焚,軟綿綿的,但掙脱不掉,身不由己,翻滾着斜拋出兩丈外,“砰”一聲撞在一棵大樹上,掉落在草中。

    “哎……喲……”撲天雕怪叫,叫半天也爬不起來,象是渾身兩百多根骨頭全被摔散了。

    青衣女人驚呼一聲、搶出啪扶。

    崔長青心中一驚,凜然地説:“老前輩好高明的接引神功。”

    老人呵呵笑,説:“咦!想不到碰上了一個識貨的。”

    “請問老前輩尊姓大名?”

    “呵呵!老朽山野村夫,姓名早忘。”

    崔長青也呵呵笑,説:“老前輩真會欺世盜名?”

    老人臉色一沉,沉聲問:“無禮!你説什麼?”

    “説老前輩欺世盜名。”

    老人仰天長笑,笑完説:“後生可合2’小於猖狂。如果你解釋得令老夫滿意,你就得接老夫三招兩式。”!

    崔長青毫不緊張,鎮定地反問:“老前輩真的自稱山野村夫?”

    “不錯。”

    “姓名早忘?”

    “對呀!”

    “一個山野村夫,姓名早忘的人,自然是與世俗絕緣,不問世事的清流隱逸了。”

    “也不錯。”

    “好,老前輩為何阻道?為何出手傷人?”

    老人一怔,笑道:“咦!小於牙尖嘴利……”

    “老前輩滿意了嗎?”

    老人點點頭,笑道:“你不錯,比你幾個同伴有出息。”

    “請老前輩讓路。”崔長青抱拳欠身説。

    老人搖頭,説:“不行,你的解釋雖令老夫滿意,但並不意味着你們可以過去。”

    “老前輩可否明示用意?”

    “好,告訴你並未不可。”

    “晚輩洗耳恭聽。”’

    “等珍珠洞那些人解決之後,你們才能前往。”

    “這是説……”

    “這是説,等他們拼出死活之後,你們再前往接手拼死活。”

    “老前輩希望何方勝?”

    “你們三方,誰也勝不了。”

    “咦!那……”

    “你們三方的人,全是江湖道上神泣鬼厭的人。死光了,沒有人會替你們掉眼淚。”

    “老前輩……”

    “你們如不死光,老夫再收拾你們。”

    崔長青把心一橫,不再示弱,冷笑道:“老前輩所為何來,咱們與你有過節嗎?”’老人呵呵笑,説:“為世除害,碰上了豈能袖手?”

    “你以救苦救難菩薩自命?”

    “老夫只是……”

    崔長青突然伸手急點老人的七坎大穴,捷逾電光,出其不意發難。

    老人哼了一聲,伸手托住了他的手,順手一扔,怪笑道:“你也嚐嚐撞樹的滋味。咦!”

    崔長青機警絕倫,他早已決定對策,發招是實中有虛,料定老人必將重施故技,用接引術示威,因此人被扔出,他已借力飛射。

    被拋出的人,該是滾轉翻騰的,但他卻是頭前腳後飛射而出,因此老人已看出不對。

    他扭身貼樹飛過,同時在飛越的剎那間一腳蹬在樹幹上,身形更快,遠出三丈外去了。

    人未飄落,他叫:“在下先走一步。”

    老人又上當了,急掠而出叫:“你走得了?”

    他用上了全力;展開輕功如飛而去’,恍若星跳丸擲,奇快絕倫。

    老人若大年紀,居然能緊迫不捨。開始相距五丈,不久便接近至三丈左右了。

    “打!”他沉喝,向後扔出一把飛刀。

    相向而進,見到刀光已近身。

    老人手掌一揮,飛刀入手,向前射出叫:“還給你。”

    崔長青老謀深算,怎肯上當?繞樹折回,向下面偽山溝飛奔。

    飛刀落空,老人大感意外地叫:“好小子,你夠精明,但你跑不了。”

    “敢打賭嗎?”他一面逃一面問。

    “打什麼賭?”

    “打你在一千步內,你攔不住我。”

    “你作夢,五百步內……”

    “一千步;你輸了,就不要追來。”

    “好!”老人叫,身法突然加快。

    崔長青鑽入一叢荊棘,一面大叫:“三、二、三……”

    老人腳下一慢,突又哼了一聲,也往荊棘叢內鑽,但已慢了十餘步。崔長青鑽出荊棘叢,衣服凌落,一面狂奔一面叫:“一百五一二、五三四、五五六……”

    説得急,跑得快,人向下逃,地滑草濕,連接帶爬,口中還數數,快極。接着,他滑落一處陡坡,口中仍叫:“兩百一、一、三……十一二、十一四……””噗通”他跳入滾滾溪流。老人狼狽萬分,‘滑陡坡地滑如油,必須跟着滑,無法取巧,怎能拉近?老人不會泅水,光瞪眼,河寬五六丈,山洪暴發,水勢兇猛無法飛越。崔長青站在溪對岸,腳不住踏動,叫:“兩百四五六,四七八,四九五十五一二、五三四……”

    “別數了!”老人大叫。

    “你認輸了?”他笑問。

    “你好奸,你怎知道老夫不會水性。”

    “呵呵!賭,是要碰運氣的,晚輩下對注了。”

    “你去吧,去死吧!”老人悻悻地説。

    崔長青忍不住笑,心想“這老頭脾氣倒是夠毛的,得防他變卦。”

    他伸手作龜王八狀,笑道:“你如果食言追來阻擋,就是這個。”

    “滾你的!”老人怒叫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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