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照美髮現身邊的男人,有着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態度。他始終保持笑容,看來十分愉悦。
「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照美忍不住這麼説。
「那當然。你呢?你不高興嗎?」
「我?」照美哼笑兩記,沒有直接應答。
他高興明顯是為了那女人的到來,所以她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可惡,她沒有把握還能繼續假裝不在乎啊!
坐在客廳,照美狀似瀏覽周遭一切,其實卻是偷偷注意着他穿梭的身影,同時也咀嚼着心頭的酸意……
「阿美、阿美!」外頭怱然傳來邵尊的喚聲。
照美循聲走出去,眉頭糾結,「喂,你能不能別這樣叫我?」
「叫阿美有什麼不好?很有親和力啊!」他咧着雪齒笑應。
「叫我有什麼事?」拿他沒轍,照美乾脆不予理會,不過卻對他在庭院忙碌的樣子感到好奇。
「你過來這兒。」邵尊面對着一個竹編的大圓盤,然後拍着身旁空出來的小矮凳,示意她坐下。
「你這是在幹什麼?」照美好奇趨近一望,這才發現那個大圓盤裏裝的都是剛才採收回來的「小草。」
「整理一下,待會兒要煮啊。」他示範着如何將「小草」摘去粗梗殘葉,「就像這樣……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那又怎麼樣?
「好。那這些就交給你了,整理好了,拿去洗一洗。」他起身。
「什麼?」她也跟着跳起。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男人伸了個懶腰。
「你要我……挑菜、洗菜?」她是新時代女強人,才不碰這個!而且她真的真的很討厭做家事!
「菜不挑一挑、洗一洗能吃嗎?」
「這……不是説有個什麼王嬸的會幫忙嗎?」
「王嬸的孫子病了,今天沒法子過來,所以……」他以聳肩代表結語。
「那我們到外面隨便找家餐廳不就行了?」
「行。如果方圓三公里之內,你找得到餐廳的話。」
「不會吧?」照美再度瞠目結舌。
「有建商看中這附近的土地,目前多數已經被收購籌備興建度假村,所以這附近的住户大多已經遷移。」
簡略做了説明之後,邵尊再度調往屋子的方向。「想快點吃飯還是快動手吧。你在這兒,我先進去廚房了。」
照美沒轍,只好乖乖地坐下來動手摘取野菜,但仍忍不住碎念兩句:
「拜託!這未免太誇張了吧?竟然連一家餐廳也沒有?這是什麼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啊!」
「這點你倒是説對了。」跨向屋內的男人,又丟出話來,「我聽説這個地方別的沒有,就是鬼特別多,聽説鬧得很兇呢。」
「鬼?」照美臉色瞬間刷白,幾秒鐘後,她咻地起身,直往男人的方向跑去。「你、你上哪兒去?」
「剛剛我不是説了?我要到廚房去——」
「我去!」
邵尊轉過身,阿莎力地點點頭,「好。那你到廚房把那條魚殺了。」
「殺、殺魚?」眼珠一瞪,她的唇辦在顫抖。
「嗯。吶,你小心點,魚還是活的,你要先用刀柄拍昏,然後再剖腹,記得內臟要弄乾淨,還有,把鱗刮乾淨一點。」
照美無語瞪視男人,一張嬌豔的面容早已扭曲。
「怎麼?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對照美來説,最大的問題是——怎麼不讓自己怕鬼的恐懼流露出來,而且又能確保自己免於孤單。
突然,她想到一個好方法,「殺魚是嗎?好啊。不過既然這頓飯是我們要吃的,所以從現在開始,不論做什麼,你都要陪我一起做!」
邵尊笑了,「不論做什麼,都要陪你一起做,是不是?好啊,榮幸之至。」
照美眨眨眼。這男人怎麼笑得這麼……詭異?不過至少對她來説,算是鬆了口氣……
「喂,慢一點,等等我啊——」她趕忙追上前方男人的步伐。
邵尊表面上雖不動聲色,心裏卻開始波動。
時空彷彿倒轉,他又再度看見昔日那個愛哭、愛跟路的丫頭了……
也許是地處偏遠,沒有太多光害影響,晚上九點一過,照美竟然就有種夜深的感覺了。
「呵啊……」陪着男人坐在客廳泡茶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困了?這麼早?」他笑問。
「是有點累。」看了下腕錶,照美忍不住覺得好笑,「是還很早,平時這時候我可能還沒回到家呢。」
「這麼忙?」
「沒法子,事情總是那麼多……」照美接着順口又叨唸了工作上的忙碌與辛勞。
「誰讓你那麼拚命呢。」邵尊淡笑置之。
「沒法子啊。」照美刻意睨了他一眼,「在找不到金龜婿、端個金飯碗之前只好自己多努力。」
邵尊聞言,依然只是笑。
「你幹嘛只是一直笑呢?」照美被他笑得頗不是滋味。
「我是在笑你睜眼説瞎話。就憑蘇家的家業,你什麼時候必須為生活傷腦筋了?至於説到什麼金龜婿的……我倒覺得如果你想提醒我什麼,不妨直接説。」
「我……我提醒你什麼?」他看出來了嗎?他看出她其實是想藉機刺激他什麼嗎?
「提醒我,你急着嫁人啊,那麼我應該——」
「應該趕快幫我找對象,OK?」她急急接下話,卻又馬上陷入另種懊悔。
她應該讓他把話説完的!或許他根本沒看出什麼,只是自己太緊張了。他剛剛接下去會是説些什麼呢?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想一些……公事。」照美想擠出笑容,卻覺得好辛苦。
邵尊搖頭失笑。
「請問你現在又是在笑什麼?」真受不了,這男人總是這種高深莫測的笑容。
「我笑我自己。」邵尊以着調侃的口吻説,「我實在很難接受這種情況,居然會有女人跟我獨處,不是打哈欠就是想公事。」
照美吁了口氣,「不然呢?你還希望情況怎麼樣?要我像其他女人一樣,對你意亂情迷,然後整個人巴過去嗎?」
「我喜歡你這個提議,很有意思,很有想像的空間。」邵尊緊盯着她,依然笑容可掬。
他喜歡?想像她説的狀況嗎?她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眸光炙熱,一顆心立刻小鹿亂撞。她一下撥頭髮,一下喝口茶,一下又來個東張西望,只為了掩飾自己的羞窘。
「如果你真的累了,就早點去睡吧。」凝着她難掩青澀的羞意,邵尊眸裏有着更深一層的憐意。
這丫頭,究竟還戴着多少層面具呢?
「我去睡覺?那你呢?」獨自留下來等那女人?
「我?」他咧嘴,笑得好開心,「對喔,我怎麼忘了,你説過不論做什麼,都要陪你一起做的,那……我們就一塊去睡吧。」
照美小臉登時漲紅,「你、你神經病!」
「唉,你怎麼又罵人?難道我不能睡覺嗎?你不是説不管做什麼我們都要一塊的?」望着她益加嫣紅的臉龐,他眼裏的促狹已被温柔取代。
「雖然説我們的房間是隔了一片牆,不過應該也算是陪你一起了。」
照美眨眨眼,原來……原來是她誤解人家了啊?紅潮未褪的臉上,現出窘笑,「可是你要等的人還沒來,不是嗎?」
「我要等的人?還沒來嗎?」邵尊轉頭看向窗外。
「來了嗎?」照美跟着望向屋外,只見月光籠罩之下,一片空蕩無人,「沒看見有什麼人啊。」
「你確定你真的看不見?」
照美猛回頭,瞪視男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沒人就是沒人啊,什麼真的假的?難不成你看見了?」照美説着説着,競被自己的想像嚇出渾雞皮疙瘩。
「沒什麼,反正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見到的。」他四兩撥千斤地帶過話題,起身離席。
「喂,你去哪兒……啊!」咚!她撞上他的背。
「小姐,你知道自己的頭很硬嗎?」挺直脊背的他,苦笑。
「誰叫你丟下我一個人的。」
「我不是還在屋裏嗎?什麼時候丟下你一個人了?我是想到最近天氣較冷,所以要多拿條厚棉被送到你房間。」
「那……」照美搓手,陪笑,「那怎麼好意思麻煩你一個人呢?還是我跟你一起去拿吧。」
「0K。」
照美扯嘴牽強—笑。現在OK了,那時會……
拿了棉被到她房間後,邵尊在房門口跟她道晚安,當他要離開時——
「唉——」她喚住他。
「還有什麼事嗎?」
「呃,今晚……我就住在這個房間嗎?」
這不是廢話嗎?邵尊點點頭。
「你放心好了,這個房間雖然比不上你在台北的閨房豪華,不過平時都有人在打掃,所以還算乾淨。」
不,她怕的是另一種「不乾淨」!她抓着門把,努力想擠出一些話來,哪怕是廢話也好。
「那……你就住在我隔壁那間嗎?」
「是的,大小姐,我已經説過了。」邵尊瞄了她一眼,「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我……」説啊,説出口啊!説一句害怕會死嗎?
「照美,你……看起來好像在害怕什麼,是不是?」乖,別再硬撐了,他的臂彎隨時等待她的倚靠……
照美看見他期待的眼色了,忽然她有種感覺——她所有的心思好像都逃不過這男人的賊眼,甚至她此時的恐懼,他似乎也全部理解……
這男人什麼都知道!他分明是故意的!
這些效果是他所期待的?他只是在捉弄她?
一把火衝了上來,照美下巴頓時一揚,「害怕?説的是,我是有點怕這房間的門鎖不夠牢固,萬一睡到半夜有什麼狀況,比如被什麼居心不良的人闖進來——」
「你放心。」邵尊快速打斷她的話,「這房子雖老舊,但門鎖都絕對沒問題,因為我也跟你一樣害怕啊。」去你的倔丫頭!
「你?害怕有人會闖進你的房間?」好笑!
「應該説我是跟你一樣怕居心不良的人,不過我比較不怕人家硬闖,怕的是……」他目光往她身上飄去,「人家會藉機找各種理由,讓我不得不開門。」
「先生,你想太多了。晚安!』砰!照美氣呼呼地關上門。
「晚安。」對着緊閉的門板,他輕輕説了句,然後籲口氣,轉向自己的厲間。
為什麼他們總是如此?總是會鬧到不歡而散?難道,這就是人家説的犯衝?那麼,他們是否註定永遠無法交集?
為自己斟上一杯酒,凝着杯中的酒液,絲絲愁緒在心頭浮沉……
驀地,一道淒厲的女高音傳來,打斷他的沉思。
「啊——」
邵尊不假思索地放下酒杯,即刻衝往她的卧室——
當邵尊踏入她的房間那一刻,整個人愣住了。
「你怎麼了?」
「我、我……」她兩臂微微攤開,身子僵直不動,兩隻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幫幫忙……」
幫什麼?瞧她僵硬肢體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古代被點了穴的樣子。
「你到底怎麼——」邵尊才走近兩步,馬上又被她的慘叫聲嚇到了。
「它……它在動,又在動了啊!」
「它?」邵尊正滿頭霧水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道奇怪的聲音。是壁虎的叫聲。
「你、你聽見了嗎?」照美臉色慘白。
「聽見了,是壁虎在叫啊。」
「就……就是它啦!」
「它?」邵尊掉頭望了眼正黏着牆面快速竄逃的壁虎。
「你看到了嗎?那隻壁虎的尾巴……」
「不見了。」
「所以啊!」她僵着兩臂,快哭出來的樣子。
「你是説……」
他皺着貭頭,試着理解她的意思,只是在聽完她敍述如何與壁虎狹路相逢的經過後,開始有些哭笑不得。
老天!這女人居然相信兒時的童話,以為壁虎老兄的斷尾是會尋找「仇家」的?
他該怎麼説服她,此刻那截斷尾是絕不可能躲在她衣服下作怪的?
「照美,你聽我説,這不可能的,壁虎斷尾只是一種本能,而且那斷掉的尾巴也不可能——」
「可是真的有東西在動啊!」
「呃……」輕撫下巴,邵尊若有所思,「也許是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還有什麼東西?蟑螂?蜘蛛?還是……照美快被自己的想像嚇昏了。
「不論是什麼,你快幫忙拿掉啊!」
「拿掉?」怎麼拿?
接下來的場面,成了一場「脱衣秀」,在女人的喘息、低吟聲中,還夾雜着男人的哄慰、安撫聲……
「啊……輕輕的……你小、心一點啦……」
「我知道,你不要亂動!」
「對……再往裏面一點……」
真的非要如此嗎?額頭佈滿汗水的邵尊,喉結上下蠕動,他以一種類似痛苦的表情,面對着眼前若隱若現的曼妙胴體。.
她襯衫大開,露出裏頭的貼身襯衣,飽滿的胸脯隨着急促的呼吸,而波濤洶湧。
她攤着兩臂,示意他進一步除去她的襯衫。
「你怎麼愣着不動了?」只想拿出「斷尾」的照美,壓根沒注意到現在的她已經很暴露了。
「嗯……」他懷疑自己想愛她、寵她的念頭,還能抑制到何時?扯扯嘴,邵尊皺眉咕噥了兩句:「好吧,我就來看看是哪個傢伙,居然敢搶先我一步……」一親芳澤!
什麼搶先他一步的?照美已無暇多慮,因為他正在動手除去那件襯衫。
真相將要大白——
那是什麼?
邵尊愣看着圈在她臂膀的那條橡皮筋,片刻後,忍不住爆出大笑。
照美愣望着那個笑到飆出眼淚的男人,眨着美麗的眼眸,反應不過來。
她原本是要去沐浴,找了條橡皮筋解決沒有浴帽的問題,沒想到卻在浴室門口撞見那隻壁虎,然後……
然後她隨手圈在手臂的橡皮筋,就隨着她手肘的擺動,開始挪移。
一切真相大白,原來只是虛驚一場,只是……很吵唉!照美瞪着那個狂笑的男人,「喂,你笑夠了沒?」
「沒,因為實在太好笑了,哈哈……」
「不要笑了,閉嘴,聽見了沒?」她兩手擦腰,輕斥道。
男人真的閉了嘴。
面對她更加挺出的胸脯,邵尊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繃到極限,他微微眯眼,一時無語。
照美很快就發現到男人安靜的真相了。老天!她的衣服呢?
一個側身,她迴避男人炙熱的目光,一邊找尋衣物,一邊下逐客令:
「現在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
「因為現在已經沒事了啊。」這還用説嗎?
「誰説的?」
呃?不然呢?還有什麼事?這個念頭才在她腦子裏萌起,忽然間,一道強而有力的臂膀從她身後襲來,攔腰抱住了她。
「啊!」照美一個低呼,整個人往他懷裏貼進,頭顱剛靠抵他肩頭時,他的另一手即扳過她的臉,快速地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