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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坐在花園涼亭的凳子上,寒柳月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得好悽慘,任誰瞧了都會好心疼,直想將她摟進懷裏輕聲安撫。

    「大師姊,-怎麼了?」在威震四方,李慕鴻雖然是館主寒逸遠收的最後一名徒弟,卻最受賞識,寒逸遠甚至有意收他為義子,不過卻被他給婉拒了,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又何必多那一道程序?

    「我……嗚……」看着向來最袒護自己的小師弟,她不但控制不住眼淚,還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心酸,話卡在喉嚨裏,難以成句。

    「不哭不哭!」好象她不是個早該論及婚嫁的十八歲姑娘,而是個三歲小孩,李慕鴻安撫的拍着她的背,「告訴我誰欺負-,我替-作主!」

    吸了吸鼻子,直到抽泣聲漸漸緩和下來,她咬着下唇,扭絞着手指,彷佛天塌下來似的説:「我的銀子不見了!」

    「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偷-的銀子?」

    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她娓娓道來,「我記得在看街頭賣藝時,明明還瞧見荷包,可是到了『奇珍苑』就找不着了。」

    「這麼説,肯定是有人趁-看熱鬧時把荷包偷走了。」

    嫩紅的唇瓣微微顫抖,寒柳月的眼淚似乎又要奪眶而下氾濫成災。

    「別哭,錢財乃身外之物,丟了就算了。」

    「可是,我就買不到那把月見刀了,今兒個是奇珍苑的大當家給我的最後期限,明兒個他就可以不顧情義,把它賣給別人了!」

    「什麼月見刀?」

    「你一定不會相信有這麼高貴優雅、鋭利無比的彎刀,柄上鑲了一塊形似月牙兒的玉雕圖騰,奇珍苑的大當家便為它起名月見刀,相傳來自波斯。」

    「-很喜歡那把月見刀?」

    「倘若不喜歡,我何苦省吃儉用,連吃塊萬家蒸餅都得斤斤計較?」誰都知道她最愛吃蒸餅,尤其是萬家蒸餅。

    「我送。」

    驚異的怔了一下,她隨即不相信的搖着頭,「你別逗我開心了,那把月見刀不是幾兩銀子就可以得手。」

    「我有銀子。」除了師父,沒有人知道他是杭州最大米商李家的三公子。

    話説他十二歲那年,隨爹孃北上汴京,路上遇到搶劫的盜賊,雖然幸逢受邀率領徒弟前去江寧舞龍舞獅的師父解圍,他卻也受到驚嚇,從此小病不斷,爹孃用了相當多珍貴的藥材想改善他虛弱的身子,卻始終不見成效,後來經由算命先生指點,爹便將他託給師父,藉由練武幫他強身,幾年下來,一身的書卷味雖然未脱,卻見英氣煥發,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怎麼會有銀子?」

    「我爹孃每回上這兒來看我,都會為我準備一點銀子。」

    「小師弟好幸福,我爹孃都不肯給我銀子。」爹爹小氣,孃親又全憑爹爹作主,她想要銀子還不如靠自個兒「掙」來得快。

    「我帶-去奇珍苑。」

    「這……我怎麼可以用小師弟的銀子?」

    「我説可以就可以,走!」李慕鴻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外頭走去。

    奇珍苑--聽起來像是一個擁有來自各地珍貴稀奇玩物的地方,就某一方面而言,確實如此,不過除了來自海外、邊疆的珍珠寶石、生活用品、裝飾品、藝術品和姑娘家的珠飾花鈿,這兒還有活蹦亂跳的飛禽走獸,斗大的鋪子有了-們,可想而知多麼熱鬧非凡,然而看起來卻又相當雅緻,大概是主人有一雙巧手吧!

    握着覬覦許久,如今終於到手的月見刀,寒柳月輕快的走出奇珍苑。

    「大師姊,-常來這兒嗎?」李慕鴻亦步亦趨的尾隨在後。

    「揚州可有比這兒更好玩的地方嗎?」她不答反問。

    「這……」摸着頭,他還真是想不出來。

    「除了這兒,我還真不知道無聊的時候可以上哪兒打發時間。」

    「可是,那個大當家看起來陰陽怪氣的,大師姊還是離他遠一點好。」他並不是第一次陪她來這兒,可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兒的大當家。

    「我瞧他很好啊!」就是粉味重了點,沒有男子氣概。

    「大師姊……」

    突然抓住李慕鴻的手,寒柳月好尷尬的道:「小師弟,我……突然內急,你自個兒先回去,我進去借個茅廁隨後就來。」

    「我在這兒等大師姊。」

    「不好、不好,這多難為情啊!」她羞赧的推了推他,「你別當我是三歲小娃兒,我不會掉進茅坑,你放心,很快我就會跟上你了。」

    「那,大師姊自個兒留心了。」

    「我知道。」滑溜的腳步一下子就轉進奇珍苑,寒柳月終於擺脱礙她「錢途」的李慕鴻。

    「雲蕭哥哥!」她一臉天真無邪的來到奇珍苑的大當家--金雲蕭的面前,他正忙着撥打算盤,核算自己應該付多少酬金給她……酬金?這個説法不完全正確,一開始,這個丫頭只是先削他的價錢,再教他以原價賣給她帶來的買主,她則從中賺取差價,久而久之,她連削價都免了,她帶來的買主每成交一件貨物,他就得付她一筆酬金,他可以不給嗎?不,她眼睛一眨,淚珠浙瀝嘩啦滾滾而下,她會教他嚐到「人神共憤」的滋味。

    「-連自個兒同門師兄弟的銀子都算計,不怕遭天打雷劈嗎?」自從開始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金雲蕭漸漸摸清楚她的真面目,柔弱的表相不過是她騙吃騙喝騙銀子的手段,這一點他早領教過了,要不,像他如此高貴的人怎麼會與她聯手做這種下流的買賣?

    「你瞧我這副模樣--膽小如鼠,豈有不怕的道理?」

    「怎麼我瞧-越玩越起勁?」

    「銀子都自個兒送上門了,你説,我能拒絕嗎?」

    即使深知她的底細,聽聞她軟綿綿的語調,他仍不由自主的搖頭附和,下一刻,他顯然回過神,懊惱的敲着腦袋瓜。

    「怎麼了,積欠我的銀子太多了,算不清是不是?」眼睛笑得都-起來了,她迫不及待的伸長手。

    「非也!」終於算好了銀兩,金雲蕭雙手奉上。

    「就這麼一點?」這些天她不斷帶人來這兒,酬金應該不少啊!

    「三天就有五十兩的進帳,-還不滿意?」

    「人家哪敢説不滿意?不過,若是天天都能收到這麼多討人喜歡的小東西,日子會更快活。」她小心翼翼的把銀子收進一隻錢袋。若非小師妹的誕辰將至,威震四方的師兄弟都得備一份禮物,她哪有這麼豐富的收入?

    「-再不肯收手,遲早會出事。」

    狀似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臉頰,寒柳月一臉天真樂觀的道:「不怕、不怕,我這麼惹人心憐,老天爺怎捨得亡我?」

    無言以對,他只能責怪老天爺不長眼睛。

    「你用不着替我操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誰在替她操心,他是不想助紂為虐。唉!這太不公道了,他可不曾因為她從中牟利,惡意抬價,説到底,他才是真正的冤大頭,不過,誰還會相信他的清白?

    「時候不早了,告辭了!」轉身踏出奇珍苑,她正好對上迎面而來的至交好友--君戀星和秦舞陽,她們一個是揚州富商君守財的掌上明珠,一個是揚州知府秦夢天的獨生愛女,三人結緣於此,隨後更因為共同的特點--為了銀子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進而歃血為盟,結為金蘭之交。

    「這會兒又是哪一個倒黴鬼掉進柳月妹妹的騙局?」君戀星一向控制不住自己的壞習慣,看到銀子就兩眼發直,偷癮爬上雙手。

    「不管是誰,這個倒黴鬼肯定不怎麼聰明。」比起君戀星,秦舞陽可是含蓄多了,她只是垂涎的嚥了口口水,誰教她是揚州第一美人,形象不能不顧。

    為杜絕犯罪,寒柳月手腳俐落的把錢袋收進衣襟裏,她笑得像個天真的小娃兒,「今兒個-們怎麼結伴同行?」

    兩人惋惜的嘆了聲氣。她的動作未免太快了,她們都還沒看過癮呢!

    算了唄,看人家的銀子有什麼好過癮,只會引來邪念。

    「我們去了威震四方,-不在,當然是上這兒找人嘍!」秦舞陽戲謔的朝君戀星眨了眨眼睛,「戀星姊姊有個好消息告訴我們。」

    「好消息?」

    「她就快成了揚州首富--莫府的大少奶奶,相信這兒的百姓從此可以安居樂業,用不着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誰説我要安分守己?」莫邪親口向她承諾,他不會因為成親而要她改變「嗜好」,他甚至會暗中幫她避開危險。

    「-已經有數不完的銀子,還不肯收手?」

    「這是兩回事……柳月妹妹,-幹啥這麼看着我?」君戀星終於發現寒柳月正用一種詭異又熱切的目光凝視自己。

    「-,不是設計把莫邪送人了嗎?」猶記得半個多月前,她親眼見她把朋友送進莫邪的房間,她們還躲在房外偷聽人家嗯嗯啊啊、風流快活……天啊!想起這事,就令人難為情。

    「我……本來是這麼打算,可是陰錯陽差……哎呀!這事説來話長,改明兒再向-説明白。」

    哪容得了她繼續閃躲,寒柳月柔若無骨的手勾住君戀星的,教她動彈不得,「戀星姊姊,何必等到改明兒呢?今兒個我和舞陽都在,不如直接上『如意茶坊』把話説個明白,-以為如何?」

    嘿!君戀星僵硬的咧着嘴傻笑。像她這麼聰明的人,卻束手無策栽在莫邪的手上,這事説出來,豈不是教這兩個女人笑話?

    「笑,是幫不了-,-當然不會以為我錯過一回,還會放走第二回唄!」

    「事過境遷,何必提起?」

    「君戀星,-想不想當只小鳥兒?」除了寒柳月,大概沒有人可以口出威脅還顯得如此嬌弱善良。

    不好,她怕高,那一點兒也不好玩!

    「-們兩個在打啞謎嗎?」秦舞陽的目光茫然的在她們兩個身上來回轉着,她是否錯過了什麼精彩有趣的事?

    「待會兒-就知道了。」推着君戀星,寒柳月笑得天真又狡猾,「走唄!」

    沮喪的垂下雙肩,君戀星認命了,誰教她的弱點落在人家的手上。

    隨着她們漸行漸遠,來自奇珍苑對面飯館二樓的視線卻依然不肯離去。

    「少主,人已經走遠了。」符少祈按捺不住的提醒毫無動靜的衞楚風。

    「她還是一個樣。」終於收回視線,衞楚風掏出懸掛胸前的玉佩,一臉莫測高深的輕撫着,教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就是啊,怎麼看都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娃。」顯然誤解他的意思的接口,符少祈根本搞不清楚他在玩什麼把戲。

    事情發生在五年前,而且莫名其妙,少主突然對這個嬌小柔弱的姑娘產生興趣,起初,他猜楚她必定身分顯貴,誰知竟是個出身武館的黃毛丫頭,他隨即安慰自個兒,少主是一時興起,豈料時至今日,少主每隔一段日子就會來這兒看她……説真格的,她是生得惹人憐愛,可還稱不上美人,像剛剛她身邊的一位姑娘,那才真是人間絕色,可少主眼中只容得下她,她究竟哪一點好?

    「你別小看她。」

    「不敢!」少主是個冷漠寡言的人,當然也不曾表示過什麼,可是他們每次出門,美其名是巡視「天下第一鏢局」在各地的堂口,事實上哪次忘了上這兒看她?由此可見,她對少主意義非凡,他豈敢小覷?

    「你預備拜帖送到威震四方,我要見寒館主。」

    顯然心有疑惑,符少祈頓了一下,不過最後還是拱手領命,「是,少主!」

    「不義之財」一一擺上桌,寒柳月珍貴的擦拭每一錠白銀。不愧是迷人的小東西,越看越討人喜歡。

    砰!林豔兒粗魯的推開房門衝進來,「師姊,我不管了,這會兒-一定要替我作主……咦,哪來這麼多銀子?」

    「-太沒規矩了……別碰我的銀子。」不慌不忙的打掉她摸上來的手,寒柳月小心翼翼的把銀子收進檀木盒裏。

    「-又騙了誰的銀子?」

    「哎呀!説過-多少回,不要用那個字眼,我是靠這兒--掙來的!」她好神氣的比了比腦袋瓜。

    「他們又沒有得罪-,-何苦欺負他們?」林豔兒相信這些銀子很有可能是來自館裏的師兄弟,師姊似乎不想隱瞞她,曾經當着她的面施展「騙術」,她親眼看着師兄們爭相掏出銀子送給她,而她之所以不願意揭穿師姊的真面目,是因為師姊對她有恩,當初若非師姊同情她是個無父無母的乞兒,請求師父收留她,她哪能待在威震四方?

    「我自有分寸。」她很清楚誰的銀子可以騙,誰的銀子要不得,她也稱得上劫富濟貧的俠女,不過就是會中飽私囊,幫自個兒留一點。

    「我瞧-是上了癮,欲罷不能!」

    噘起紅潤的小嘴,寒柳月好無辜的模樣,「我又不是小娃兒,-好嘮叨。」

    「我……」面對她那副嬌弱相,林豔兒也只能把話吞回肚子,無奈的一嘆,每回都這樣,説到底,她反倒成了欺壓善良的惡霸。

    「好了,-來瞧瞧我新買的彎刀,漂亮嗎?」她藉機轉移話題,獻寶的取來擱在枕邊的月見刀。

    「好漂亮!」林豔兒的注意力果然被眼前的彎刀給吸引住了。

    「不漂亮,我又何苦為它花費那麼多的心思?」

    「這把彎刀-打哪兒弄來的?」

    「奇珍苑。」

    「這回又是哪個笨蛋送-的?」

    這是什麼話?她好委屈的皺了皺鼻子,「-就這麼瞧不起我,以為我買不起這把彎刀嗎?」

    「我以為師姊捨不得。」

    確實如此,她向來偏好暗器,不喜歡刀劍,若不是因為這把月見刀柄上的圖騰教她想起那塊遺失多年的玉佩,她要它幹啥?

    「除了館裏的師兄弟,我想也沒有人會笨得送-這把彎刀。」

    「笨蛋可是-説的,與我無關。」寒柳月好玩的舞動手上的月見刀,過了半晌,她又補上?一句,「小師弟。」

    「這是小師弟送-的?」林豔兒臉色微微一變。

    「小師弟真好,-説是嗎?」

    「-、-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連小師弟都欺負?」

    「這可是他自個兒説要送我的。」

    「-下説,小師弟又豈會無緣無故送-這把彎刀?」

    目光從彎刀轉向林豔兒,寒柳月稀奇的看着她因為憤慨不平而漲紅的臉兒,「怪了,難道小師弟就不能送禮物給我嗎?」

    「我的意思是説,每回練武-總愛偷懶,誰都看得出來-並不喜歡舞刀耍劍,小師弟想送禮物給-,也不可能挑上這把彎刀啊!」

    深表同意的點點頭,寒柳月卻若有所思的瞅着她。自己是稍嫌粗心了點,可也不至於笨到不懂得察言觀色。

    「-幹啥盯着我看?我哪兒不對嗎?」林豔兒不自在的拉扯身上的衣裳。

    「-喜歡小師弟?」

    「我……-別胡説八道!」林豔兒故作姿態的抬起下巴。

    「喜歡就喜歡,何必難為情?-只要點個頭,我就當紅娘為你們牽起這條姻緣線。」

    「不可以,-別自以為是!」林豔兒心急的大吼。

    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她無所謂的手一攤,「是是是,我自作聰明,那-也別再對我嘮叨,我就喜歡小師弟送我禮物。」

    「師姊怎麼可以因為我不喜歡小師弟,就任意欺負他,-究竟把小師弟當成了什麼?」林豔兒懊惱的瞪着她。

    「我和小師弟之間的事輪不到-插手。」

    「-、-為何總是如此自私?想幹啥就幹啥,也不在乎人家心裏頭是怎麼想,我再也不理-了!」腳一跺,林豔兒氣呼呼的往外走去。

    自私?寒柳月惱怒的鼓起腮幫子,自己好心好意想幫她的忙,小師妹卻……她自私嗎?她從來不在乎人家心裏頭是怎麼想的嗎?

    左看一眼,右瞧一眼,她們一個笑得春風滿面,一個像個閨中怨婦……秦舞陽疑惑的輕蹙柳眉。人逢喜事精神爽,君戀星有理由眉開眼笑,可是寒柳月呢?

    「柳月姊姊,-別再皺眉了,哪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讓-受了氣?」秦舞陽最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我在跟我自個兒生氣。」三天了,沒想到那個丫頭真的不理她!

    「嘎?」

    「以後我再也不要多管閒事了,好心沒好報!」

    「少説大話,」君戀星涼颼颼的開口,「-可知道,有一種人天生就是好管閒事,喜歡自找罪受,一輩子都改不了!」

    一臉哀怨的瞅着她,寒柳月像個小媳婦似的説:「人家天生命賤啊!」

    「我瞧,-是把自個兒當成了俠女。」

    「當俠女總比當竊賊好咩!」寒柳月好無辜的噘着嘴。

    張着嘴,君戀星卻不知如何反駁。説起來她們半斤八兩,偷和騙一樣下流,不過這丫頭總有本事讓她覺得自個兒才是專門欺壓善良的壞蛋。

    「説得好!」秦舞陽非常贊同的點着頭。

    「舞陽妹妹,-不會以為靠美色誘拐人家的銀子比當個竊賊來得好吧!」君戀星笑得好虛偽。

    呃……秦舞陽勉強回以一笑。她美若天仙,何不善加利用呢?

    「誰也別笑誰,我們都一樣。」放下筷子,寒柳月拍了拍肚子,「吃飽了。」

    「我忘了帶銀子。」君戀星和秦舞陽同時開口表示,可話一落下,兩個人就恨不得撞牆,原本是有意把付錢這事推給對方,這下子不但詭計無法得逞,還幫自己惹了大麻煩,她們太清楚這個可憐兮兮的丫頭有騙吃騙喝的惡習,當然,她也不是每一次都吃霸王餐,偶爾她也會有點兒良心,不過,那是她心情太好的時候,此刻她們最好不要心存妄想。

    「我有銀子,」寒柳月笑得開心極了,似乎很樂意當她們兩個的冤大頭,「-們老嫌我窮,不愛我作東請客,今兒個得靠我了!」

    嗚……-看我,我看-,兩個人真的是欲哭無淚,君戀星好後悔自個兒的精於算計,吃一次虧又如何?秦舞陽則恨透自個兒的心血來潮,她怎能奢望更勝柳月姊姊一籌?可這會兒她們是騎虎難下了。

    「-們都吃飽了?」

    兩個人僵硬的點點頭,有一種厄運臨頭的預感。

    賊溜溜的左右觀望一下,寒柳月偷偷摸摸的取下懸掛在腰間的小葫蘆,打開塞子,一股奇異的香味淡淡飄出。

    「-,想幹什麼?」秦舞陽不安的瞪着她詭異的笑臉。

    「-們等着瞧。」寒柳月調皮的擠眉弄眼。她手上這個小葫蘆是來自四川的一種暗器,不過對付的不是人,而是昆蟲,它的香味可以引來方圓百步之內的昆蟲,可是當香氣被吸入-們體內一刻鐘之後,-們便會毒發身亡。

    一會兒之後,寒柳月見到第一隻來送死的蟑螂,她立刻收起小葫蘆,不過依附在她身上的香氣並未散去,-就這麼一步一步的爬近她,接着她一掌逮住-,然後,她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泰然自若的將-丟進剩菜裏,同時,她們三個人發出尖叫,她自個兒當然是虛張聲勢,另外兩個卻是被她的舉動給嚇壞了。

    「姑娘,怎麼了?」掌櫃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你瞧……嗯!」寒柳月一臉蒼白的指着那隻噁心的小生物。

    就近一瞧,掌櫃大驚失色的瞪大雙眼。

    「你們……是不是想毒死我們?」淚水已經懸在眼眶邊打轉,她扭絞着手指,全身無助的顫抖,似乎有昏厥的跡象。

    「這……姑娘,這一定是誤會了。」

    不發一語,寒柳月只是委屈的睜着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看着掌櫃,那模樣教人心生愧疚,真想跪下來請求她原諒。

    「姑娘別這個樣子,我們有話好説。」他慌得額頭都冒出冷汗,「悦香樓」遠近馳名,這兒聚集的都是達官富商,禁不起任何折損。

    咬了咬下唇,她充滿惶恐的喃喃自語,「我、我一定告訴大家,以後絕不能上這兒,這兒有好可怕的……」-

    住她的嘴巴,掌櫃急急的説:「姑娘千萬別説出去,這一頓算我們的。」

    搖着頭,她推開他的手堅持道:「我不要白吃白喝。」

    「姑娘,我求求-,往後我會囑咐師傅們小心,這一頓-就讓我們盡點心意,我們請客。」

    「可是……」

    「姑娘還想吃點什麼,儘量吩咐,我馬上叫師傅做。」

    「我不要吃了!」寒柳月害怕的頻頻搖頭。

    他馬上掏出一隻白銀錠,「這給姑娘到外頭喝碗茶壓壓驚。」

    「這……」

    「柳月妹妹,誰不會出錯呢?我們就別為難掌櫃,收下來吧!」君戀星總算是回過神,機靈的充當調解者。

    「往後,你們可要當心哦!」寒柳月叮嚀着。

    「是是是。」掌櫃又是鞠躬又是哈腰。

    「我們走唄!」君戀星率先起身,還是趁着沒穿幫前趕緊離開比較妥當。

    站起身,寒柳月的目光不經意對上二樓投來的視線,那深不可測的眼神透着強烈的佔有慾,教她心房一顫,陣陣漣漪攪亂她一池子春水,可是,還來不及搞清楚這複雜的波動從何而來,君戀星已經拖着她走出悦香樓。

    經過許久的怔忡,符少祈終於擠出話來,「少主,你瞧見了嗎?」

    唇邊勾起一抹淡然不易察覺的笑意,衞楚風點了點頭,他很清楚符少祈受到的驚嚇有多大,因為他不曾道出五年前那個挑起他憐憫之心的小姑娘就是寒柳月,而這五年他雖然一直默默的關注她,卻總是保持距離,加上待在揚州的時間有限,想見識她的本事實屬不易。

    「少主,她是個大騙子!」符少祈很高興可以有機會認清楚她的真面目,如此一來,少主再也不會對這丫頭感興趣了,她實在配不上少主,少主威震四方、文武雙全,他的紅粉知己就算不是國色天香,也該是個義薄雲天的俠女。

    「我説過不能小看她。」

    「我不敢忘了少主説的話,可這兩件事有何關係?」

    「你相信嗎?雖然你很清楚她是個騙子,可你卻甘心樂意上她的當。」

    「我哪有這麼笨?」符少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你當然不笨,只是愛吹牛皮,心又太軟了。」衞楚風難得如此輕鬆的用摺扇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瓜。

    「是嗎?」符少祈傻呼呼的摸着頭。

    「你當真以為掌櫃渾然不覺自個兒受騙了嗎?」他用目光指着掌櫃,「你瞧!」

    順着主子的視線,符少祈瞧見掌櫃正摸着自個兒的後腦勺,皺着眉沉吟,他顯然察覺事有蹊蹺,不過似乎又想不明白當時為何沒有發現。

    「過個一年半載,他就會把這事給忘了,再來一次,他還是會乖乖上當。」衞楚風很肯定的説。

    符少祈半信半疑的蹙起眉頭。

    這世上有數不盡的荒唐事,沒落到自個兒的頭上,誰會相信?優雅的喝了一杯茶,他淡淡的下了一道命令,「今日的事,你一個字也不能説出去。」

    「這……我不懂少主為何如此袒護她?」

    「你現在不必懂,時候到了自然會明白。」

    「是,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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