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她後悔了,若她不要心存貪念,謝絕一百兩月俸的誘惑,如今也不會困在這樣的慘境當中。看着眼前堆積如山的碗盤,再摸着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的肚子,寒柳月忍不住想起發生在一個時辰之前的悲劇--
砰!房門驚天動地的震了開來,可是躺在牀上的人兒依然笑顏燦爛,無動於衷的睡得好安穩。
「好啊,-這個丫頭竟然還在睡覺,起來了!」雖然已年過半百,蘭嬤嬤卻是老當益壯、健步如飛,兩三步就來到牀邊,伸出她胖嘟嘟的手指,狠勁十足的往寒柳月耳朵一捏,柔軟的耳垂立刻一片通紅。
不過,這對好夢正甜的寒柳月顯然起不了作用,她揮開吵死人的「蚊子」,翻身背朝上,繼續陪周公下棋。
「日頭都出來了,-該上工了!」蘭嬤嬤再接再厲,這一次她雙手伺候,寒柳月的左耳右耳同時遭殃。看她還有本事睡嗎?
寒柳月果然尖叫的爬了起來,她瞪着蘭嬤嬤,眼神透着一抹詭異的紊亂,「-不知道擾人清夢是很惹人厭的嗎?-喜歡當麻雀可以到外頭叫,別在這兒吵我,否則我讓-嚐到當烤麻雀的滋味。」
咚!她又躺回牀上呼呼大睡。
烤……麻雀?一張老臉都綠了,蘭嬤嬤不曾受過這樣的屈辱,而且欺負她的還是個新進的丫頭,這象話嗎?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我若不教訓-一頓,以後如何管教堡裏的丫頭們?」老鷹抓小雞似的,蘭嬤嬤一把將她揪起來。
倏然睜開眼睛,寒柳月懊惱的推開她,怎知蘭嬤嬤如此不堪一擊,踉蹌的連連後退,砰一聲,屁股差一點就劈成兩半。
「我警告-,本姑娘睡覺的時候最討厭人家吵我,-若想活命,最好離我遠一點。」她陰森森的咧着嘴笑。
「-……-這丫頭説的是什麼話?」驚魂未定,還遭受威脅,蘭嬤嬤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她快昏厥的猛拍胸口,亂了、亂了,一個丫頭竟敢如此囂張跋扈!
「滾遠一點。」她粗魯的打了一個哈欠。
「-……-這丫頭好大的膽子,我絕對饒不了-!」
「-儘管放馬過來,可是千萬別挑在我睡覺的時候哦!」
這到底是什麼情景?蘭嬤嬤這會兒連説話的力氣都沒有。
眉一挑,寒柳月疑惑的偏着頭,「-是哪來的老太婆?」
老太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蘭嬤嬤周身不住的顫抖,這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現實。
「不管了,我好睏哦!」話落,她再一次倒回牀上,可是,下一刻她卻驚慌的跳了起來,望着正狼狽的爬起身的蘭嬤嬤,她顯然意識到自個兒闖禍了,笑得好巴結,「蘭嬤嬤,-在幹什麼?」
「-這丫頭還有臉問我?」
瑟縮的抖了一下肩膀,她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我哪兒不對嗎?」
「-……這是-幹出來的好事,-難道忘了嗎?」瞧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蘭嬤嬤的嗓門不自覺的放輕。
「我……不會吧!」寒柳月一臉的無辜。
「事實……就擺在眼前,還能假得了嗎?」意圖擺出威嚴卻又忍不住變成虛張聲勢,蘭嬤嬤也不知道自個兒為何心軟。
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開心的擊掌,「我知道了,我若睡不足五個時辰就會腦子錯亂,這會兒還不到我起牀的時候,以後還請蘭嬤嬤別如此費事,親自來請我,時候到了我自會清醒過來。」
瞠目結舌,蘭嬤嬤怔了半晌,然後像天塌下來似的叫道:「我的老天爺,怪不得符爺要我嚴厲管教-,-這丫頭一點規矩也不懂!」
「我説錯了什麼?」
「-以為自個兒是來這兒當少主夫人的嗎?」
「我從來沒這個念頭啊!」
「-給我聽好,這兒的丫頭一天最多隻能睡三個時辰,每個人都得在五更天之前給我起牀幹活,否則別想吃早膳。」
「五更?」
「對,這會兒已經過了五更了。」
言下之意,她寒柳月今兒個沒早膳可吃,不過她聽見的重點不在這兒,她更關心的是眾人福祉。
「這個規矩不好,沒吃早膳哪來的體力幹活?我看改成午膳好了……不不不,午膳也不行,那就晚膳……這個也不好,-應該知道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食乃生存之首要,-還是改個規矩吧!」
雖然氣得差點口吐白沫,蘭嬤嬤還是努力維持住最後的冷靜,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馬上給我進膳房!」
「我習慣辰時用早膳。」她越説越小聲,因為蘭嬤嬤眼珠子瞪得快掉下似的。
「夠了!」再也受不了了,蘭嬤嬤可以説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吼,「不是用早膳,是洗碗!」
「往事」在眼前一一掠過,寒柳月越想越心酸。蘭嬤嬤好狠心,就犯把了錯,也該是不知者無罪,昨兒個她為何不先把規矩説清楚?她是不是存心為難她?沒道理啊,她初來乍到,可還沒給人添任何麻煩。
不行、不行,她得想個主意幫自個兒脱困,她最不能忍受餓肚子,當然,更別説她從來沒洗過碗,沒有體力怎麼應付這些?
正當她忙着想方法,一張和藹可親的面容悄悄靠近,「-叫柳兒是嗎?」
「嗯,-是?」
「-就跟着大夥兒叫我胖嬸,-怎麼還不趕緊幹活?萬一蘭嬤嬤上這兒查看,瞧見-一個碗也沒洗,那可就不好了。」
扭絞着手指,朱唇輕顫,她似乎想説什麼卻又説不出口,眼睛眨啊眨的,淚水盈滿眼眶,一會兒,便淅嘩啦的撲簌而下。
「哎呀!-怎麼哭了?」胖嬸驚慌的喊叫聲把其它的人全引了過來。
不發一語,寒柳月只是放任眼淚越掉越兇。
「別哭、別哭,-有困難可以説出來,我們幫-想法子。」
「就是、就是!」大夥兒很有義氣的附和胖嬸。
搖着頭,寒柳月還是緊閉雙唇。
「-是瞧不起我們,不相信我們可以幫-嗎?」
「不是、不是,我不能給你們添麻煩。」她説得無比真誠,大夥兒見了更是心疼不已,誓言不畏艱難幫忙到底。
「傻丫頭,大夥兒都是在膳房幹活,互相扶持本來就是應該的啊!」胖嬸這話説進大夥兒的心坎裏,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我……我不會洗碗。」寒柳月越説越小聲,臉兒紅通通的不敢見人,彷佛那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聞言,眾人不禁鬆了口氣,這點小事好解決。
「我們可以教-啊!」
「真的嗎?可是我笨手笨腳,很可能學不來哦!」
「不會、不會,-跟着我們,這很容易!」
不過事實證明,寒柳月確實笨手笨腳,她老是抓不住碗,三番兩次差一點打破碗,就這樣,她得到在一旁納涼的份,看着大夥兒輪流幫她洗碗。
這個問題解決了,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寒柳月突然痛苦的皺着眉抱住肚子,嘴裏發出似有若無的呻吟。
「柳兒,-怎麼了?」
手指頭又纏在一塊,她踟躕半晌,難為情的貼向胖嬸耳邊道:「我肚子疼想上茅房。」
「那還不趕緊去。」
「可是這兒……」
「-別擔心,我會幫。」
「胖嬸真好,謝謝-!」她激動的給予她一個大擁抱,便開開心心的溜之大吉。
轉過來又轉過去,寒柳月就是找不到任何一道通往外頭的門,衞家堡大得令人頭昏眼花,每一條路徑看起來又好相似,她搞不清楚自個兒是否走過,就這麼繞啊繞,慘的當然是她空空如也的肚子。
停下腳步歇息,她抬手揩了揩額上的汗珠,兩眼正好對上前方的院落--「靜幽小築」。
「蘭嬤嬤好象説過這兒是禁地。」雖然她很好奇,可這會兒沒什麼比添飽肚子來得重要,想着想着,她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精神一振,她嘴饞的嚥了口口水,然後不自覺的循着香味走進靜幽小築,果然在亭台裏的石桌上瞧見香噴噴的包子。
「我就知道,我的鼻子最靈了。」原本就是粗枝大葉的人,寒柳月連想都沒想就堂而皇之的坐上石椅,大剌剌的享用起來。
「小偷……」女子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了她一大跳,寒柳月剛剛抓在手上的第二顆包子又滾回盤子裏。
「丫丫,不得無禮!」纖柔的男子聲聽起來毫無威嚴,可是丫丫顯然很聽他的話,她立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垂下螓首。
瞪着從樹叢爬出來的一男一女,寒柳月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説什麼才好,雖然她正在享用人家的食物,可是她沒想到會遇見人。
「-好!」男子今年十五,卻有着小孩兒的天真稚氣,他是衞楚風同父異母的弟弟衞延慶。
「不好,我快餓死了。」除了有目的的欺騙,她喜歡也擅長説真心話。
似乎很開心有人看上他的點心,他笑着道:「那些包子-全拿去吃!」
「謝謝!」這會兒不必客氣了,寒柳月一手一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多久沒吃了?」衞延慶大驚小怪的走進亭台坐在她對面。
「我記不得了,昨晚品嚐過杭州佳餚之後,我就再也沒吃了,差不多有六、七個時辰了。」她不是貪吃,只是一餐也不能少。
「嘎?」
沒三兩下,她就已經解決掉所有的包子,還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唇瓣,「這包子真好吃,不過若能配上一豌豆腐腦,再來串糖葫蘆,那就更棒了!」
「-……還吃不夠?」若像她這樣一口氣吃五個包子,他肯定會撐得走不動。
「我可以一次吃十個包子加上十碗豆腐腦。」
張着嘴,衞延慶嚇得一句話都説不出來,她帶給他的驚奇實在太多了。
「這沒什麼大不了,我還見過有人一次可以吃十碗飯加上十碗豆腐腦。」她的師兄弟們哪個不是大胃王。
「真的?」
「這世上無奇不有,多見不怪,少見多怪。」
「-去過很多地方?」
「上至汴京,下至杭州,我去過的地方可多着呢!」
「外頭是不是很好玩?」
「外頭不但好玩,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兩眼發亮,衞延慶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我好想看看外頭長什麼樣子!」
「你不知道外頭長什麼樣子?」
「打從我有記憶,我就不曾見過外頭的世界。」他越説越落寞,他也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知道五歲以後,他和娘就一直住在這兒,娘不喜歡他離開靜幽小築一步,還告訴他外頭的世界是多麼險惡,有一天他好奇的偷溜出門,娘竟然上吊自殺,所幸丫頭及時發現救了她,從此他安於這塊小小的天地,除了偶爾陪娘在堡裏四處散步,雖然娘一年前病逝了,他還是不敢走出這兒。
「你身體有毛病嗎?」一個人成天關在屋內不出門不是見不得人,就是禁不起風吹雨打的藥罐子,她看他比較像後者。
「不是,我……我不敢出去,我怕外頭有壞人。」
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寒柳月不可思議的道:「你是三歲小娃兒嗎?」
「我……-難道不怕壞人嗎?」他好委屈的嘟起了嘴巴。
「不怕,壞人還比較怕我,我帶你出去,我來保護你。」她説得很有義氣,卻不見可信度。
「-……保護我?」她看起來跟他一樣弱不禁風。
「你別瞧不起我,我的本事可大着,我表演一段給你瞧瞧。」隨即她站起身走出亭台,飛身躍上屋檐,然後又旋身一躍飛落而下。
瞧他看得目瞪口呆,她神氣的揚起眉,「怎麼樣?」
回過神來,他熱情的拍手鼓掌,一臉崇拜的説:「-好厲害哦!」
「相信我可以保護你了吧!」
用力點點頭,他不放心的再一次確認,「-真的願意帶我出去?」
「你若找得到通往外頭的門户,我帶你出去當然不是問題,不過我們先説好,你可別想靠我吃喝玩樂,我身上沒銀子哦!」
「我有銀子。」他轉身拉了拉丫丫,「-去把銀子拿出來。」
「這……」
「快去啊!」
「是,三爺!」看了寒柳月一眼,丫丫匆匆的進屋取來銀子,把銀子交給衞延慶的同時,她忍不住一問:「三爺,你真的要出去嗎?」
「-不贊成嗎?」他擔心的看着她。她若不答應,他的希望就要落空,因為沒有她在身邊,他不會去任何地方。
「不不不,我很高興三爺終於肯出去走走,我是怕你不習慣人羣!」
「她説要保護我,我就不怕了。」
「三爺,我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丫丫提防的睨了寒柳月一眼。
人家都這麼説了,寒柳月當然是自動自發的先行介紹自己,「我叫柳兒,是新進府的丫頭,那你呢?」
「我叫衞延慶。」
「衞……你怎麼也姓衞?你和衞家堡是什麼關係?」
「這……」摸了摸頭,衞延慶自個兒也糊裏胡塗,「我也不知道從何説起,以後我再慢慢説給-聽,-先帶我出去好嗎?」
「沒問題,我們走唄!」雖然她生性好奇,可也不能強人所難,反正來日方長嘛!
每天這時,衞楚風已經在去鏢局的途中,可是今日跳上坐騎時,突然有個強烈的念頭逼他改變一貫的步調。
柳兒今日第一天上工,不知道她是否安好?雖然她從小接受武學訓練,幹起任何粗活都不成問題,可她畢竟是在家人和師兄弟的寵愛下長大,除了練武,什麼苦頭也沒吃過,這會兒教她適應丫頭的身分大概都很難為她了,何況是那些下人的活兒?
此時此刻,他若不見到她的人就難以安心,於是,問清楚寒柳月身在何處,他便一路尋着佳人而去。
「少主要上膳房找寒柳月?」符少祈亦步亦趨緊跟着他。
「她很可能把膳房搞得烏煙瘴氣。」
「這事交由蘭嬤嬤處理就好了,少主用不着親自監督。」
顯然不喜歡他的用詞,衞楚風微蹙了一下眉頭,語氣平和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你記住,她不是犯人。」
「是。」雖然不明白少主把她弄進衞家堡當丫頭的用意,但他確實暗暗慶幸,這下子總算有機會好好調教她了,她是未來的少主夫人,理當多學點規矩,否則將來如何服人?他刻意把雨兒從她身邊弄走,就是不希望有人幫她,壞了他的如意算盤,如今看來,事情恐怕不會太順利了,少主本身就是個麻煩。
「我不管你心裏在打什麼主意,你別嚇跑她。」
「我不敢。」
「知道就好。」
膳房近在眼前,符少祈忙不迭的攔住他的去路,「少主若想見她,我可以把人帶過來,少主何必親自走一趟膳房?」
「不行嗎?」
「不是、不是,少主想幹什麼都可以。」
「那就別擋路。」
可是符少祈還是堅持站在原地不肯退開,而且坦白道出自個兒的看法,「這實在有損少主的威嚴,我以為不妥,請少主三思。」
「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你太多意見。」
「可是……是。」猶試圖説服他,可衞楚風凌厲的眼神一掃,符少祈還是識相的退到身後,隨着他來到膳房。
原本熱熱鬧鬧的膳房因為大人物的來到,頓時噤若寒蟬,每個人紛紛低下頭,心裏頭忙着揣測出了什麼事。
「少主來這兒不知有何吩咐?」膳房的管事趕忙趨前一問。
不發一語,衞楚風一一看過眾人,可卻不見佳人的身影,他的眉頭不自覺的深鎖,一旁的管事瞧不明白,急得冷汗直冒,所幸符少祈出聲解圍。
「新來的丫頭呢?」
「她去茅房,大概是吃壞了肚子。」
「怎麼會吃壞肚子?」
「我也不清楚。」
「你馬上派人把她找回來……」
「不必了,她總會回來。」衞楚風打斷道。
「她一回來,我立刻請她去見少主。」管事趕緊表示。
「我等她。」丟下話,衞楚風便轉身走出膳房。
「符爺,這該怎麼辦?」管事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符少祈。
嘆了聲氣,他有些無奈的道:「這能怎麼辦?等啊!」
明月已經高掛天際,倦鳥方才姍姍而歸。不到一天的工夫,寒柳月就帶着衞延慶主僕把杭州城最熱鬧的地方摸透了,若是再給她幾天的時間,她一定可以讓他們玩遍整個杭州城,而這一天下來,她也成了這對主僕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柳兒,今天我玩得好開心,真的謝謝。」衞延慶的臉上第一次不見蒼白之色,他的面頰還因為一天的玩樂紅通通的。
「彼此彼此,我也玩得非常開心。」吃喝玩樂樣樣都有人付錢,她怎麼能不開心呢?
「這麼説,-還會再帶我出去是嗎?」
「這是當然,我若走得開身,你想上哪兒我都奉陪到底。」他不但慷慨,而且對任何事物都很有興趣,帶他出去玩太有成就感了,她何樂而不為?
「這是-説的,不可以忘了哦!」
「不會、不會,我比你還貪玩,若有機會,我豈會放過?」
「我們勾勾手。」
「你真像個小孩子。」不過,寒柳月還是順着他的意思勾勾手。
「那-可以偶爾來靜幽小築看我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記得要準備幾個包子給我當點心哦!」
「-愛吃幾個包子,我就讓丫丫給-準備幾個。」
「行了、行了,我得走了,明兒個五更之前我得起來洗碗。」手一揮,她轉身想走人,可是沒幾步路,她又折回頭,「我忘了一件事,這個衞家堡實在是太大了,我轉得頭都暈了,你知道如何走回『吟風小築』嗎?」
終於有他派得上用場的地方,衞延慶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直線。
「你別笑,過幾天我就會把這兒摸得一清二楚。」她不服氣的抬起下巴。
「我等着,丫丫,-送柳兒回去吧!」
「是!」丫丫拉着她沒幾個彎就到了吟風小築。
「好近哦!」寒柳月不好意思的摸着頭。
「我們走的是快捷方式,等會兒我走回去時會沿路留下記號,-跟着記號就很容易找到靜幽小築,記得,別告訴任何人-去過那兒,更別説-見過我們。」
「為什麼?」
「這事-慢慢就會明白,我走了。」
蹙着眉,寒柳月沉思的走回房裏。這兒是不是藏了什麼秘密?若是她那位好姊姊,號稱揚州最聰明的女子君戀星在這兒,肯定可以想出這其中的關聯……
「這兒的丫頭還沒有人第一天干活就鬧失蹤!」
聞言全身一僵,寒柳月動也不敢動一下,他何時站在她身後?
「你……少主為何在我房裏?」不知怎麼的,她感覺到一股異於往常的氣息,燃燒着狂野,充滿着掠奪,她的心怦怦的跳得好慌亂。
「我不知道-都是這麼背對着人家説話,還是因為我的關係?」雙手分置她兩側,衞楚風往前更貼近她。
深呼吸,她硬着頭皮轉身面對他,可當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彷佛回到初次相遇,她撞進他懷裏,當時他也是用如此火熱的目光和霸道的氣息抓住她,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慌亂的垂下眼簾,她害怕這種感覺,好似掉人流沙,她越想掙扎就陷得越深。
長指温柔的撥整她紊亂的髮絲,他的口氣卻咄咄逼人的不容她閃避,「這一天,-都去了哪兒?」
「我……我肚子餓,出去找東西吃。」這是事實,她不算説謊,可是……不安的扭絞着手指,她總覺得好心虛。
「-用了一天的時間找東西吃?」
「這兒好大,我搞不清楚東西南北,找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出了衞家堡,所以一上了街,就忘了時間。」
「-在膳房幹活,膳房多得是食物,-何必捨近求遠?」
「蘭嬤嬤罰我不可以吃早膳,我哪敢在膳房找東西吃?」
「蘭嬤嬤為何罰-不能吃早膳?」
「我沒在五更之前起牀幹活,我又不是存心偷懶,人家一天沒睡五個時辰就是沒法子清醒過來啊!」她越説越委屈。
「我説過了,-若有困難可以找我。」態度終於緩和下來,他就是不忍心見她不開心,即使那是裝模作樣。
「我哪敢為了這點小事麻煩少主?」
「-是不想麻煩我,還是想躲我?」
「我……我為何要躲着少主?」他好厲害,她是有這個念頭,可是還沒表現出來,他怎麼會知道?
「我不喜歡-躲着我。」
「不……沒這回事!」
「那-為何不看着我?」
「這不是看着你嗎?」她勇敢的抬頭迎向他,可是當視線糾纏的那一-那,她後悔了,他深不可測的眸子似乎看穿她的靈魂,她像是落入陷阱的獵物,只能任他宰割再也逃脱不了。
「-知道自個兒説謊的時候喜歡玩手指嗎?」
「有嗎?」視線不安的往下移去,她的手指頭果然纏在一塊,可是,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個兒有這樣的習慣?
「-不適合説謊,-太粗心了。」
「我……也是這麼覺得,我比較喜歡説實話。」
「那-可以告訴我,-為何躲着我嗎?」
「我沒躲着少主,我只是不想對少主有非分之想,少主宅心仁厚,任何姑娘都會情不自禁喜歡上少主。」
唇邊漾起淡淡的笑意,他輕柔的説:「我容許-對我有非分之想。」
「你是少主,我怎能……等等,你剛剛説了什麼?」她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
他的笑意更深了,「-可以喜歡上我。」
這……是什麼意思?她傻呼呼的張着嘴。
「不過,我還不曾聽過有人説我宅心仁厚,倒是冷酷無情常有耳聞。」
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摸不着頭緒的道:「他們是不是搞錯了?」
指腹輕輕滑過她的下巴,他説得雲淡風輕,「沒有,我只對一個人仁慈。」
「嘎?」
「從今以後,-要好好認識我。」他的命令好温和,卻教人不敢漠視。
這下子寒柳月又傻住了。她越來越胡塗了,他今兒個是怎麼回事?淨説些奇奇怪怪令人心慌意亂的話!
「我知道-好動,靜不下來,-若想出去,我可以帶-出去,萬萬不可一個人擅自行動,否則大夥兒為了找-又要不得安寧了。」左等右等,遲遲見不到她,他還以為她被膳房的活兒嚇跑了,可是她沒帶走行囊,他只好派人四處搜索,搞得人仰馬翻,誰也不好受。
她怔怔的點點頭。他……怎麼好象很瞭解她的樣子?
愛憐的撫着她的青絲,他體貼的問:「晚膳用過了嗎?」
搖着頭,她微啓朱唇痴痴傻傻的看着他,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等會兒,我讓膳房幫-準備吃的。」
直到他推開她身後的房門走出去,寒柳月還呆怔的站在原地,一顆心亂烘烘的。
她不懂,他為何對她這麼好?他們不過一天沒見,他怎麼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不不,也不全是這個樣子,他並非第一次如此怪里怪氣,只是她一直沒意識到他的危險性,如今方才深刻認知,他可以輕而易舉左右她的生命,他想避開她很簡單,她卻躲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