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峯大感奇怪,覺得山主這人未免太疏忽了,一念未了,忽然,眼前人影連閃,四條人影,星飛電射而到,擋住宋曉峯身前。
宋曉峯早有準備,“紫彩玉簫”已結合藏在衣袖之中,不待那四人開口,振腕一抖,一片紫霞電射而出,掃向那四人。
宋曉峯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既想脱身,就講不得仁慈,時機稍縱即逝,一個掌握不當,就可能功虧一簣,所以出手便不留情。
那四人身形剛落,話都沒有問出口,就被宋曉峯打了個措手不及,宋曉峯何等功力,紫彩玉簫一抖,便有兩個人被點個正着,只聽那兩個人悶哼了一聲,身子倒退了四五步,雙腳一駐,又站住了。
那兩人身子一住,接着大喝一聲,又揮動手中大砍刀,猛撲而上。
宋曉峯這出手一擊力道甚大,算定那人勢非應手而倒不可,自己就可幌身而過,那知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那兩人正好迎着他外衝的身子反撲而回。
宋曉峯要不是身法奇妙,就被他們兩人撲個正着,宋曉峯閃身讓過那二人,反撲之勢,身子慢得一慢,另外二人,已回過來,大喝一聲,雙雙攻到。
宋曉峯立時陷入四人圍攻之中。
這一動手,外面呼嘯之聲四起,已有不少的人影飛身撲來。
宋曉峯奮起神勇,紫彩玉簫勢出如龍,堪堪在其他之人將趕到之前,衝出一條血路,向外急射而出。
宋曉峯身形奇快,當其他之人趕到時,他已遠出十多米了,可是那些人卻緊追不捨,在後面一路呼嘯而來。
呼嘯之聲,四山響應,前路上現身阻擊的人,出現一批又一批,那些人雖未能阻止宋曉峯的向外闖,但卻遲滯了宋曉峯的行動。
當宋曉峯一路過關斬將,衝過了好幾座山頭,忽然眼前一亮,原來眼前山道盡處,竟是一片花海,花海中間,孤零零的立着一座茅屋。
再放眼望,那片花海後面,是一座峭壁高峯,擋住了去路。
花海之前,迎面立着一塊石碑,石碑上刻了“氤氲奇境”四個大字,大字之下,有一行小字,字曰:“凡人止步。”
石碑附近,散落了不知多少白骨,顯見這附近已不知死了多少人。
宋曉峯見了這番景色,心中不由泛起一種森森之感,腳下不由一駐,停止了前進。
突然腦後生風,一陣急嘯之聲傳來,宋曉峯身形一翻,一個轉折,三枚勁弩,一齊自他的肩頭擦過。
接着滿帶鋭風忽嘯的勁弩,疾如驟雨般一湧而到,宋曉峯大喝一聲,手腕疾振,撒出一片紫彩簫光,只見紛飛的箭雨中,竟被他擋出一片大空。
這時,宋曉峯放眼望去,只見追來的人,不下四五十之多,但都遠遠的離着他,不再向前追來,只用強弓硬弩向他射擊。
宋蹺峯撥打了一陣,忽然自笑了起來,忖道:“我好笨,何必和他們白費力氣,躲到石碑後面,逗逗他們,看他們怎樣對付我。”
宋曉峯見他們不敢過來,心裏有數,這裏一定是獨目老嫗的地盤了,因花叢裏的白骨,使他鋭敏的看出了一些端倪,那些五顏六色,雜亂紛陳的花朵,絕不是令人賞心悦目的奇花異草,説不定那些白骨,便是因為這些花的關係,喪身此地。
因此,他也不敢輕率冒險,妄自前進了。
宋曉峯身隨念轉,移形換位,疾地掠入了石碑之後,他移入石碑之後,強弓硬弩就停止了放射。
只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遙遙高呼道:“貴客,請出來吧,我們並無傷你之意,只不過請你回去而已。”
宋曉峯側身出來,只見那為首説話的人,長着一張陰陽臉,手搖鐵骨摺扇,打扮得有點像水滸傳上的智多星吳用,只是他沒有吳用那份書卷氣,雙目之中,兇光閃耀,口中話説的再好聽,也難叫人相信他。
宋曉峯冷笑一聲道:“我也不過出來走走,你們為什麼又是攔阻,又是追趕,這倒叫我不想回去了。”把一切現任即嫁到他們頭上去了。
那人訕訕的一笑道:“那麼老夫向貴客賠個不是,請你回去好不好?”
宋曉峯大笑道:“你們猙狡面目已完全露出來了,再賠禮在下也不會回去了。”
那人怒眉一皺,立時收斂了笑容,沉聲道:“貴客可是真不願回去,那就莫怪老夫不客氣了。”
宋曉峯笑道:“一陣狂矢急箭,差一點就把在下射死了,你要再客氣了,在下就真不敢當,當受不起了。”
那人被宋曉峯激得發出一陣“嘿!嘿!”厲笑道:“你不出來,老夫就能放了你麼!‘鈎鞭雙絕!’去!把那小子逼出來!”
“有!”從他身後轉出兩個人來,向那陰陽臉雙雙一抱拳道:“徐老,員外馬上就要趕到了,何必……。”
那陰陽臉雙目兇光暴射道:“兩位可是不願聽兄弟的話?”
鈎鞭雙絕對視了一眼,臉色變了一變,道:“不敢!”
那陰陽臉冷笑了聲,道:“那就快去!”
鈎鞭雙絕看似百般不願意,但卻不敢不聽命,兩人一咬牙關,掄起手中鈎鞭,左右一分,向宋曉峯立身之處撲來。
宋曉峯冷哼一聲,肩頭一斜,紫彩玉簫,一橫架住來鈎,右手一探,疾向來鞭鞭梢抓去。
那使鈎的漢子一鈎砍在宋曉峯紫彩玉簫之上,只覺一股奇強勁道,反震而回,迫的立身不住,向後退了二步。
那使鞭的漢子素來知道使鈎的同伴內力奇強,想不到一上手就被震了回去,心中一震,鞭勢一緩,鞭梢卻已到了宋曉峯手中。
宋曉峯人單勢孤,利在閃電快戳,五指一扣住鞭梢,內力已隨之發了出來,口中喝了一聲:“去你的!”一抖一帶向外甩去。
那漢子原打算和宋曉峯較一較內力,宋曉峯力發如濤,那漢子方覺不對時,欲待鬆手放開自己兵器,已是不及,口中叫得一聲:“不好!”一條身子已被宋曉峯帶得向羣花之中衝去。
那漢子被宋曉峯大力帶動,身不由已,止不住前衝之勢“噗!”的一聲,已跌入花叢之中了。
只聽那漢子慘叫一聲,在花叢之中,滾了兩滾,壓倒了不少花樹手腳抽動了一陣,臉上冒起一陣黑氣,立時氣絕當場。
宋曉峯只覺得這花樹有點蹊蹺,卻沒想到竟是這等厲害,一觸之下,就要了人的命,怪不得那些人不敢進身前來了。
那使鈎漢子本待撲身再上,因見同伴一招之下就被宋曉峯帶入花叢之中,死於非命,不覺一震,大為彷徨。
宋曉峯紫彩玉簫一怔。
使鈎漢子收回鈎勢,回身急射,離開了宋曉峯,回到那陰陽面身前。
那陰陽臉漢子本與那使鈎鞭的兩人不合,有心置使鈎鞭兩人於死地,這時見那使鈎的漢子退了回來,怒目一翻道:“你不戰而退,是何道理?可是蔑視老夫的威令。”
那使鈎漢子忽然冷笑一聲,反唇道:“你違反員外律令,擅自派人闖入“氤氲奇境”,已自不法,如今,古老三已身死當場,咱們到員外面前去論理去……”
那陰陽臉震聲怒喝道:“你違命抗上,你道老夫處置不了你麼!”手中鐵骨摺扇一抖,就向那使鈎漢子走去。
那使鈎漢子心中早有打算,自認必死,但他卻不願意死在宋曉峯手中,而把一股怨氣通通發在那陰陽臉身上,所以回來誠心與他一拼,就是殺不死他,也要咬他一口肉,點泄心頭之忿。
因此,他雖明知犯上,而毫不相讓,一擺手中兵刃,冷笑一聲,道:“你假公濟私,害死了古老三,老子可不吃你這一套了……。”也挺胸揮鈎而上。
正當他們即將窩裏反的時候,突然一聲冷笑傳了過來,他們兩人對那冷笑之聲,都極其熟悉,聞聲之下,都不由幌身自退,同時躬身下去,各呼了一聲:“員外……”
他們口中的員外,自然就是宋曉峯眼中的山主,山主現身出來,那兩人都想告對方一狀。
狡兔三窟,山主比狡兔更狡,自是不止三窟,他這處秘密基地,內外隔絕,外人不知道他們的地點,內裏面的人更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在內面的人,在情緒上,就難免有點鬱結不穩定了。
山主一揮手,冷然道:“我都看到了,你們兩人,去把他擒回來!”
那陰陽臉和那使鈎的相視一橫目,那陰陽臉先應了一聲:“是!屬下遵命!”一搖鐵骨摺扇,長身向宋曉峯奔去,那使鈎的隨在陰陽臉身後,也一同奔了過去。
當他們兩人奔近那石碑前,那使鈎的漢子忽然傳音叫了一聲:“徐老,現在我們可不能再意氣了,我先去誘敵,你準備好透骨神針,出手就把他……。”話聲出口,人已追到了那陰陽臉身側,右手忽然迅快的拍了出去。
那陰陽臉聽他説話,只道他大敵當前,不敢再鬧意見,心神一分,點了點頭,話還沒有説出來,不料那使鈎的漢子掌力已到,要想閃避,為時已晚,只聽蓬然一聲,掌力正落他背心之上。
那使鈎漢子這一掌使盡了全身功力,力道凌厲絕倫,打得那陰陽臉身子向前一傾,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那使鈎漢子一招得手,便不饒人,手中鋼鈎一緊,又紮在陰陽臉腰間,一拖一帶,把他腸肚都鈎出來了。
陰陽臉空有一身本事,連施展半招的機會都沒有,就死在自己人手下了。
那使鈎漢子縱身躍到宋曉峯身前,一抱拳道:“古老三與在下情同生死,他的死在下並不怪少俠,罪在這姓徐的假公濟私,這個仇在下不能不報,所以在下殺了他,如果少俠容得在下,在下願與少俠共渡危關,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宋曉峯見那使鈎漢子重義輕生,不計後果,充分表露了江湖人本色,實是一個少見的血性漢子,他自己雖然也是前途渺茫,卻是義不容辭,當下毫不懷疑的一點頭道:“好!朋友,我們就一同碰運氣看造化吧!”身形一側,讓那使鈎漢子也藏身在石碑之後。
那石碑極大,足可屏障他們兩人的安全。
山主料不到派出的兩個人一死一叛,在這急變之下,一張臉氣得鐵青,連聲“哼!哼!……”不止。
他雖然是氣得要死,卻並未暴跳如雷,抬首仰望着耀目的陽光,皺眉深思,不知他心裏在打什麼主意。
那使鈎漢子躲身石碑之後,不待宋曉峯發問,先自報名道:“在下萬正剛,與古志雄在江湖上也薄有虛名,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只落得這般下場,倒叫少俠見笑了。”
宋曉峯剛才與萬正剛交手之下,已測萬正剛不是等閒之輩,自己使上七成真力,才把他震後二步,他這身功力,在一般江湖人物中,已是出類拔萃的高手,宋曉峯雖然還沒聽説過鈎鞭雙絕的名號,料想他也必大大的有名,當下一抱拳道:“原來萬兄就是鈎鞭雙絕,在下久仰了,剛才失手傷了古大俠,在下雖屬無心。”
萬正剛道:“這不能怪你,是古老三命該如此,誰知道這些美好的花朵,是天下至毒之物……。”
話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還沒有請教少俠上姓高名?”
宋曉峯的身份,山主完全知道了,再也無需使用假名了,當聲直言道:“在下宋曉峯,以後有請萬老多多指教。”萬正剛輕輕的嘆息一聲,接道:“指教不敢,不過,在下被騙來此,已經多年了,對此間一切情形,比較熟悉,少俠如所乘詢,在下或可見告一二。”
宋曉峯問道:“茅屋中住有一位獨目老嫗嗎?”
萬正剛道:“不錯,但我們都稱她老人家‘獨目聖母’,我們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在此捱到天暗,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他口中尊稱那獨目老嫗為聖母,言語之間,卻隱隱約約指出那獨目老嫗招惹不得,宋曉峯卻有宋曉峯的困境,他現在已明白了他身內之毒已開始發作,完全靠口中那朵黃色山茶花的神效,才得安然無事。
那山茶花的功效,能維持多久,委實叫人擔心,想那暗中指示機宜的人,要他去找獨目老嫗,或許就與此有關,獨目老嫗再難惹,他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宋曉峯搖頭笑了一笑,道:“萬兄,在下已經身中奇毒,除了勇往直前外,別無選擇,……不過在下可以相陪萬兄在此守到天黑,俟萬兄脱險後,再向裏走。”
萬正剛道:“憑在下的功力,一個人也逃不出去,既然如此,在下就陪少俠向裏面闖吧,反正在下這條命能活下來是白白撿來的。”
宋曉峯低聲道:“萬兄,獨目聖母的為人氣性如何?請指示一二,見面之後,也好見機行事。”
萬正剛用傳音之術道:“生性怪僻,為人殘酷,軟硬不吃,完全看他的高興,員外對他也非常畏意,你看,他不是也不敢過來麼!”
宋曉峯長長的嘆息一聲,道:“那就看運氣了,我們向裏闖吧!”
説着,身形一起,順着一條羊腸小路,向羣花之中,當先走去,萬正剛緊跟宋曉峯身後而行。
他們身形一動,山主這才大叫一聲,發話道:“宋曉峯你要再往前去,那是自速其死了,還不快回來,老夫不與你計較,化然一秉初衷,派你當老夫副山主。”
宋曉峯對山主喝叫之言,充耳不關,仍然直前而行,頃刻之間,被花草所埋沒,不見了身形。
山主氣的一頓腳,竟把宋曉峯一點辦法沒有,只好一揮手,帶領大家回去了。
原來,山主練了一種奇功,每日正午時分,正是用功頭上,所以不及親身阻攔宋曉峯,所以宋曉峯討了一個便宜,逃到了地頭,如果山主能親身阻截,宋曉峯就沒有到達氤氲奇境的機會了。
話説宋曉峯與萬正剛穿行於花樹之間,兩人都是小心謹慎,不敢碰到花樹,一路上不但通行無阻,而且連一個人都沒有碰見,奇怪的是,他們在外又打又殺,又叫又鬧,怎會一點都沒驚動那獨目老嫗?
他們通行無阻的一直到了那座茅屋前面,宋曉峯是不知那獨目老嫗的厲害,心裏倒不覺得奇怪,萬正剛也有傳言失實之感一臉茫然迷惑之色。
茅屋前面,很像普通農家,前面一個小院子,院子裏堆了一堆堆肥,一股臭的氣味,充得宋曉峯幾乎把口中的黃色山茶花吐了出來。
四周靜靜的,給人心理上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宋曉峯輕輕的咳了一聲,發話道:“晚輩宋曉峯,求見獨目聖母賜見!”
過了半天,才見門裏面伸出一個頭發蓬鬆的少女,喝聲道:“在外面等着!”説完話,頭又縮回去了。
宋曉峯與萬正剛都不敢造次,在外面等了足有二個多時辰,看看色已將暗下來,那頭髮蓬鬆的少女頭才又伸出來道:“你們可以進來了。”
房內點起一盞小油燈,燈光的亮度黃昏昏的,照在一個身穿熱布大褂,也是頭髮蓬鬆的獨目老婦人臉上。
***
獨目老嫗又截口道:“老身知道,那也是老身給他的,他的藥力只能維持一年,而且還有許多缺點。”
宋曉峯道:“晚輩所中的藥力要發作了,但晚輩與他還有些私人事務未曾了斷,晚輩只請老前輩給我二個時辰時間,替晚輩暫時壓住即將發作的藥力,晚輩要回去找一找他。”
獨目老嫗皺了一皺眉,道:“你將來再找他不成麼?”
宋曉峯道:“是晚輩唯一的條件,老前輩要不答應,晚輩寧願當你的花樹肥料,也不做你的花童了。”
獨目老嫗搖頭道:“你豈是他的敵手,你去找他,只有白送命……”
一言未了,只聽外面天空之中,發出一聲脆響,接着火光一閃,現出三朵火花,在空中亮了一亮。
獨目老嫗住口一揮手道:“小珠兒,你去把他帶進來。”
宋曉峯與萬正剛兩人並坐在一條板登上,就這片刻之間,外面響起了山主的話,道:“慕陶求見聖母。”
獨目老嫗沉聲道:“進來!”
只見山主手中託着一隻托盤,托盤上放着一隻玉碗,走了進來。
他神態極是恭敬,連眼睛都不敢平視,低着頭把托盤放在桌子,然後,又退了一步,恭聲道:“慕陶這次外出歸來,巧獲血鰻一條,不敢自享,特來奉呈聖母,敬祈笑納!”
玉碗放在桌上,這才看出碗中盛着半碗顏色淡綠的液汁,液汁之中,養着一條血紅的小泥鰍。
臉色冰冷的獨目老嫗,見了那血鰻之後,也止不住化嚴霜為和煦,上身前仰,欣喜的道:“是血鰻麼!那真難為你了。”眼中精光閃閃,真的又興奮又高興,可見這血鰻在她眼中所形成的價值了。
山主欠身微笑道:“慕陶身受聖母二代照拂大恩,區區一條血鰻實在表達慕陶對聖母感激之萬一。”
獨目老嫗獨目一閃,臉上綻開一臉笑容道:“你來待正好,老身正想叫小珠兒告訴你,這兩個人,老身想留下來做龍童了。”
山主爽利的接口道:“聖母要留下他們兩人,那還有話説,聖母留下他們兩人就是了。”
宋曉峯見他投其所好,送來一條血鰻,目的是想要回自己兩人,想不到完全猜錯了,獨目老嫗一開口,他答應的痛快之至。
獨目老嫗也似是有着先發制人之意,頗有失招之感,怔了一怔,笑道:“你這次有什麼事,要老身替你解決的沒有?”
山主搖了搖道:“慕陶這次是特為陳奉血鰻而來請見,並無麻煩聖母之意。”
話聲頓了一頓,目光轉到宋曉峯與萬正剛臉上掠視了一下,接道:“聖母現在已經留下他們兩人了,慕陶有一不情之請,當望聖母俯準。”
獨目老嫗含笑道:“老身今天心情很好,你有什麼話直説吧。”
山主一指宋曉峯道:“這孩子生性伶俐,善伺人意,聖母最好把他留在身旁以供使喚,如把他當作花童未免太可惜了一點。”
宋曉峯見他反替自己説起好話來,真是丈八金剛,摸不着頭了,不知他心裏打的什麼主意。
獨目老嫗轉頭望了宋曉峯一眼,點頭道:“你話説得有理,老身可以考慮一下。”
山主接着又指着萬正剛道:“這位神鈎萬正剛,是一位很有血性的漢子,江湖上名聲不小,武功也自不弱,倒是可以替聖母擔任任花童的領班。”
話聲頓了一頓,不待獨目老嫗接口,接着又道:“這樣一來,聖母什麼事都不用操心,可以專心從事研究工作,發揚光大老主人的絕學了。”
獨目老嫗聽得心中大樂,哈哈大笑道:“你真替老身設想得周到,也不虧先父對你一番愛護。”
山主聽她指起她的父親,眼中乏出一層淚光,不勝其追思感懷道:“老恩主對慕陶有天高地厚之恩,如今天人永隔慕陶捨身難報,想起來好不叫慕陶心裏難過。”
山主一遍話,唱做俱佳宋曉峯熟知他為人的人,都聽得目泛異彩,暗自點頭忖道:“此人百惡一善,尚知故主之情倒還有一點良心。”
宋曉峯正感嘆間,只聽獨目老嫗也嘆了一口氣道:“你為人確是很好,老身過去有時見事不明,少不得對你有些誤會,從今以後,老身要好好補賞你了。”
山主面露喜色,口中更是謙卑的道:“聖母對慕陶天恩浩蕩,不下於老恩主,過去都慕陶俗務太多,不克常聆訓誨,有失疏遠之故,聖母這樣説來,慕陶更是愧欠難安,以後一定儘量脱擺俗務,多留聖母左右,以領教益。”
兩人越説越是開懷,説到最後,獨目老嫗已是滿面春風,褪去了嚴厲的外貌,成了一個和藹的老太太了。
其實,這獨目老嫗孤僻怪誕之性,是有之,但她的本性卻不是天生的暴虐酷殘之人,她之所以在別人眼中的可怕,一半可説是家庭環境的習性使然,另一半即是山主郭慕陶,陰謀詭計使然,他不願使她接近大眾,故意把她奉成連十二花童帶小珠兒十三位屬下的聖母,縱然她自大自狂,儘量向殘酷方面發泄。
獨目老嫗心中高興,也忘了答應宋曉峯的話了,反覺得有宋曉峯與萬正剛在座,談起話來,諸多不便,轉頭叫過小珠兒,吩咐道:“小珠兒,你先領他們到工房休息去……。”
一語未了,宋曉峯卻不願就此離開,忙站起身來,截口道:“老前輩,您忘記答應了晚輩的條件吧?”
獨目老嫗“哦!”了一聲,沉吟了一下,道:“老身不準備把你當花童了,以後你與慕陶見面的日子有的是,我看你們的事,以後再説吧!”
宋曉峯道:“老前輩如何安置晚輩,那是老前輩的恩寵,但晚輩不願放棄所要的二個時辰,尚請老前輩守諾。”
獨目老嫗目光一寒,看是要發脾氣了,山主郭慕陶笑口問道:“宋少俠有什麼事?”
他這樣問法,可以説是問獨目老嫗,也可以説是問宋曉峯,宋曉峯搶住話頭道:“尊駕所加於在下身上之大恩大德,在下梗梗在懷,無時或釋,因此欲憑一身所學,向尊駕討回一點公道,尊駕可敢挺身應戰?”
山主郭慕陶先不答理宋曉峯,表示尊敬的笑向獨目老嫗道:“聖母,慕陶看就讓他了了心願吧!將來他也好死心踏地替聖母做事。”
獨目老嫗寒芒一收,點頭道:“好吧,不過老身要説句話,以後你們可不要再存芥蒂了。”
宋曉峯不願作此承諾,他更看穿了山主郭慕陶,一定會討好搶答,故意慢得一慢,果然山主郭慕陶已接口道:“慕陶那會和他小孩子一般見識,聖母請放心。”
獨目老嫗探手懷中,取出一粒藥丸,彈指飛向宋曉峯道:“你先把這粒丸藥吃了,先解去體內之毒,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如果再落敗了,就怨不得人了,以後你可要替老身好好的做事。”
宋曉峯想反正已經中了毒,他是已經豁開了,無所考慮,也無所選擇,張口接住那粒藥丸,吞入腹中,當即運起神功,催動藥力,消解山主所下的奇毒。
對症之藥,果然開效如神,片刻之間,宋曉峯便已覺得,神清氣朗,心鬱盡去,探手取出紫彩玉簫,舉步出了茅屋,在茅屋前那片小空地上站定。
山主哈哈一笑,就空着雙手,走到宋曉峯對面站定。
這時,夜幕已沉,時進初更,新月未現,天上卻有不少星光,從叢雲之中透射出來,以他們的功力,有這星光,已可視同白晝,無需火炬照明的。
宋曉峯劍眉微微一軒,望着山主的空手道:“動手之下,在下盡其所能,全力以趕,尊駕用什麼兵器,最好取出來,莫怪在下投機取巧。”
山主郭慕陶一拍雙掌笑道:“老夫知道你很強,但藝有專精,老夫這雙掌,自信還接得住你那把玉簫,你放心出手,憑你這點年紀,也沒有説你仗着兵器佔了便宜。”
宋曉峯人到窮途,他是狠下心腸,準備與山主併骨偕亡,先除去這個惡魔,自己就是一死,也死有重於泰山了。
這不是平常比武較技,內涵嚴肅而偉大,也用不着只求表面了,宋曉峯神態一肅道:“這裏看來尊駕也不會先行出手了,在下就有僭了。”縱身一躍,直欺而上,右手紫彩玉簫一揮,當胸點到。
宋曉峯這一簫,力到猛鋭,簫勢未到,簫勁已山主胸前。
山主郭慕陶不閃不避,右手突然一翻,反向宋曉峯腕脈之上扣去。
應變反了,易守為攻,快速如電光一閃,無怪此人口氣狂妄,果是身負絕技,單看這一招應變手法,已知不凡。
宋曉峯手臂微微一縮一收,避開了山主郭慕陶反手擒拿之勢,在微一縮手同時,左手五指一屈,立時彈出一股指風,直向山主郭慕陶來腕彈去。
山主郭慕陶心頭一震,暗道:“此人武功果然過人。”一收丹田之氣,身子倏然向後退了半步。
接着,兩條身形再合,連續一陣簫來掌往,指彈腳飛之間,各盡詭奇的攻守變化,彼此心中都有了數,誰也不敢稍有輕敵之心了。
雙方動手之下,一口氣就是四五十招,快得像一輪風,只見他們兩條人影,各搶先機,互爭勝負,一陣狂風暴雨猛攻急打之後,彼此之間,竟是半斤八兩,難分勝負。
這時兩人心中都明白,今宵之戰,要想克敵致果,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鹿死誰手,誰也難以預料。
尤其,山主郭慕陶內心之中,有着説不出的後悔,不該一時託大,沒有取用兵器,要有兵器在手,他就自信有七成左右勝算,可是如今空着雙手,成了五比五。
兩人的搏鬥愈來愈是激烈,招術上的變化,也愈來愈快,兩條人影,在那片小空地之內交錯旋走,疾轉如輪,看得人眼花僚亂,目不暇接。
激鬥中,忽聽一聲冷哼,暴喝,那交錯的人影,突然一分而開。
只見他們兩相對而立,相距約五步左右,各自微閉雙目而立,彼此之間的呼吸,都極其急促,兩人的臉色,也都一片蒼白。
此等情景,一望即知,他們雙方都受了傷。
獨目老嫗獨目閃閃,皺了一下眉頭,忽然雙手齊出,左右分彈,縷縷指風,分向宋曉峯與山主郭慕陶兩人點去。
這時,宋曉峯與山主郭慕陶正在以真力神功在壓制自己的傷勢,尤其宋曉峯心中正在計算如何再作孤注一擲,獨目老嫗出手奇快,指力奇強,兩人這時都已無能避讓,指力到處,他們兩人身子一陣搖幌,真力一散,再也收提不住,各自開口吐一口鮮血,緩緩坐在地上。
獨目老嫗接着向小珠一揮手道:“你帶萬正剛送宋曉峯到工房休息去。”
小珠兒招手要萬正剛抱起宋曉峯,帶着他繞過茅屋,向一叢高大的花樹之後奔去。
敢情,那花樹之後另外還有一排房屋,那是給花童等人居住的。
小珠兒帶領宋曉峯兩人走後,獨目老嫗移步走到山主面前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道:“你也回去調息去吧!”
山主郭慕陶又停息了片刻工夫,緩緩站身起來,向獨目老嫗欠身一禮道:“多謝聖母了!”
接着,又訕訕的笑了一笑道:“慕陶一時輕敵,幾乎失手在那娃娃手下,聖母見笑了。”
獨目老嫗忽然面色肅然的道:“老身要你答應老身一件事。”
山主郭慕陶心中一動,僵木了一下,臉上卻不動聲色的輕聲説道:“聖母有何吩咐?慕陶無不遵命。”
獨目老嫗沉聲説道:“你以後不準再傷害那孩子。”
山主郭慕陶一笑道:“聖母當知道,慕陶如誠心要傷害他,他早就沒命了,這一點,聖母可以放心,慕陶絕不會違逆你的心意。”
獨目老嫗道:“老身準備把他造就出來,接續老身的衣缽,同時老身也不會讓他再出江湖,我想他也不會礙你的事了。”
山主郭慕陶欠腰點頭道:“聖母替慕陶設想周到,無微不至,慕陶感激不盡。”
獨目老嫗笑了一笑,説道:“你也回去吧,改天老身就可以把“忘憂散”的配方奧秘,完全傳授你了。”
山主郭慕陶暗中高興的幾乎要跳了起來,但他為人深沉,卻不過分表露他欣喜之色,欠身道了聲∶“多謝聖母,慕陶告退了。”轉身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一挺胸,出了氤氲奇境,迴轉他的大園子而去。
獨目老嫗也迴轉了自己的草堂,桌上那條在玉碗中游來游去,紅光閃閃的血鰻,實在使她開心,她望着那條血鰻,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喃喃自語道:“血鰻!血鰻!我終於得到你了。”
五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風雨雲湧般突然回到了她腦中,記得那時不過是十二三歲吧!父親因為研究成了一種藥物,如果能配以血鰻服用之後,可以反老還童,青春永駐,幸運的父親竟天從人願的獲到了一條血鰻。
可惜的是那幸運之神-是一閃而過,到手又被它溜走了,原因是她破壞了父親一生美夢。
説來也是巧合,父親出去配藥的時候,她無意之間發現了父親的血鰻,她孩子心性,只覺那血鰻非常可愛,便愉愉的把父親那血鰻取了出來,因見那血鰻養在一隻玉碗之內,範圍太小,約束了它的活動,終於替它換了一隻大的小晶魚缸,又替它加了水,放了一些魚草。
當那血鰻轉到新環境之內時,那血鰻簡直高興得不得了,游來游去,翻上翻下,興奮得像是喝了酒一樣。
她自己更是樂得在一旁拍手哈哈大笑……
驀地,一聲怒吼,像炸雷一般在她頭頂上響了起來,只聽一聲:“該死的東西……”
眼前掌光一閃,臉上一麻,便被打得橫飛了出去,接着眼睛一陣劇痛,人便昏死過去了。
她的一隻眼睛,就那樣在父親怒極之下就失手打瞎了,那條血鰻因為被她換水不當的關係,就死去了。
血鰻的價值,完全在它一身的鮮血,血鰻一死,那身鮮血立時凝固,成了一條幹血鰻,在也不能全藥了,如今已和父親配合的那付藥,包在一包,成了她終生遺憾的紀念品了。
想不到五十多年後的今天,郭慕陶竟會給她弄來了一條血鰻,父親遺志得償,難怪獨目老嫗高興得要死,使她忘形失了神。
往事如畫,一幕一幕,在獨目老嫗腦中拉了回來……
獨目老嫗獨目之中,流下了一行清淚,沿頰而下,濕透了一片衣襟,她卻兀自無覺,完全沉緬於自己往事回憶中了。
忽然,一道陰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她身後。
獨目老嫗連自己臉上掛滿了淚水,濕了一大片肖襟,都不自知,自然更不知道身後來了要命的殺星。
那正是山主郭慕陶去而復回了,他那有這樣的好心,白白的送給獨目老嫗一條血鰻。
他現在是來收帳的了,輕輕的,不帶絲毫風聲的,從袖中抽出一把深蘭色的短劍,倏的一閃,抵在獨目老嫗背心穴上,同時,冷笑一聲,喝道:“不準動!”
獨目老嫗全身一震,猛然回過神來,一搖肩道:“你是郭慕陶!”山主郭慕陶哈哈大笑,短劍向前一送道:“你道老夫的血鰻是好受的麼?”
山主郭慕陶嘿嘿一笑,説道:“可惜你知道的太遲了,現在你可聽老夫的擺佈了!”話落手出,點了獨目老嫗氣海大穴,破了她的真氣,破了她的武功,
他已早有成算,根本不給她任何機會。
獨目老嫗悶哼了一聲,身子立時萎頓下來,向地上倒去,山主郭慕陶右手一抬把她提了起來,向凳子上一按,放住她身上,然後,自己大馬金刀向上方一坐,冷冷的道:“唐慧珠,按照你父女對老夫的寡情薄義,老夫今天就是活劈了你,也不為過,可是你對老夫尚有不少剩餘價值,只要你答應老夫,今後好好替老夫做事,老夫可以饒你不死,而且,人前人後,你還是老夫尊敬的聖母,你想一想,回答老夫的話吧!”
獨目老嫗唐慧珠倒是薑桂之性,功力被廢,人已落到了別人手中,她卻想也不想,“呸!”的一聲,吐了郭慕陶一口唾沫,罵道:“你死了這條心吧,老身好得只瞎了一隻眼,另一隻眼睛,可還看得清清楚楚哩!”
山主郭慕陶桀桀大笑道:“瞎婆子,你這叫做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識抬舉,你道老夫沒有本事叫你俯首聽命麼!”
聲音忽然一厲,喝道:“你如不好好的替老夫做事,老夫叫你生不如死,求死不得,嚐遍天下的酷刑!”
獨目老嫗昂然道:“你要老身不死,只怕你還沒有這個本事,老身如不想活,任誰人也留不住老身。”
話聲一顆,接着獰笑一聲,道:“不過老身還不想死,我要看到你馬上遭到報應。”
山主郭慕陶哈哈一笑,道:“你還想等小珠回來,幫你發動你的毒蛇玩意麼,那你是異想天開了……”
獨目老嫗面色一變,恨聲道:“你把小珠兒怎樣了?”
山主郭慕陶陰陰的道?“沒把她怎樣,只是她不能來幫你的忙了。”
獨目老嫗恍然而悟道:“那宋曉峯與萬正剛都是你安排的詭計?”
山主郭慕陶哈哈敞聲大笑道:“你算明白了一半,不過那宋曉峯可與老夫無關……哦……”
忽然,跳了起來,道:“你説,那宋曉峯是不是因你的指點,而跑來找你的?”
獨目老嫗唐慧珠獨目一翻,心念連轉,忖道:“宋曉峯要是我有意把他找來,也就不會上你的當了,説不定是小珠兒搗的鬼……如果不是小珠兒,也必是暗中反抗這老鬼所為,……我反正也沒有希望了,何不就把這件事忍了下來。”
唐慧珠一念之間,作了決定,冷笑一聲,點一點頭道:“是老身又怎樣!難道你能叫老身死兩次麼!”
山主郭慕陶嗤笑一聲,道:“你這片心思又白費了。”
驀地,一聲冷笑傳了進來,接口道:“白費心思的,只怕是你了!”
話到人到,颼!颼!颼!一連三條人影,飛瀉而到。
獨目老嫗唐慧珠大叫一聲,道:“是小珠兒麼!快!發動“天青幔”……。”
一語未了,山主郭慕陶一聲暴喝,人已倒翻了出去,雙掌齊掄,向來人全力猛擊了出去。
他這兩掌,是拚着老命全力而發,勁道之猛,有如排山倒海,勢不可擋,就宋曉峯全力施為,也不見得抵擋得住,何況,身旁還有小珠兒與萬正剛等二人。
宋曉峯判斷鋭敏,反應奇快,自知難擋其鋒,遂不作無謂抵擋,念動立決,右手一掌把萬正剛向一旁送了出去,左手一抓扣住小珠兒,閃身一讓而開。
山主郭慕陶似是極其畏忌“氤氲奇境”,人一衝出茅屋,稍不停留,身形如箭,急急的逃去。
宋曉峯放開小珠兒的手,欲待追趕,卻被小珠兒反手拉住了,説道:“不要追了,快去看聖母要緊!”
宋曉峯他們怎麼回來得這樣巧呢?
原來小珠兒帶領萬正剛轉到後面花童住處後,萬正剛放下宋曉峯,小珠兒拍開了宋曉峯穴道,宋曉峯雖然心中不甘願就此罷休,可是人已被帶開了,也只好安下心來調息療傷。
他的傷勢本來比山主郭慕陶為重,調息了一陣,才緩過氣來。
可是,他調息的這段時間,暗中不知隱伏着多大危機,只見萬正剛時而兇光畢射,時而頷首沉思,時而蠢蠢欲動,臉上的神色,像風雨欲來之前的雲層一樣,變幻不定。
小珠兒為人雖然很精靈,可惜缺乏江湖經驗,竟是一點沒有看出自己處身在剃刀邊緣。
敢情,萬正剛與那姓徐的陰陽臉並肩出戰宋曉峯的時候,他已暗中接受了山主的指示,要他乘機隨同宋曉峯進入氤氲奇境,否則,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暗算那陰陽臉。
可是,宋曉峯與山主郭慕陶一戰之下,宋曉峯雖未能勝得郭慕陶,落得兩敗俱傷,但卻動搖了山主郭慕陶在萬正剛心目中的無敵地位。
萬正剛原本不是十惡不赦之徒,人性仍在,古老三之死,山主郭慕陶的勝不得宋曉峯,宋曉峯年紀輕輕的這身功力,處處都在刺激着他。
因此,他內心之中,天人交戰,打不定主意。
忽然,他雙目猛然一睜,暴喝一聲,道:“宋少俠,你調息好了麼?”
小珠兒蓬頭一擺,嬌叱一聲,道:“你發什麼神經,大叫大嚷的?”
萬正剛彷徨的道:“我要……。”他想説出心中的打算,可是不敢向小珠兒説,話到口邊,又咽回去了。
小珠兒秀眉猛然一挑道:“你要怎麼?”
宋曉峯運行一周天,傷勢已被壓住了,睜開雙目道:“萬兄,你有什麼話要説?”
萬正剛急口道:“來不及説了,快回去看看聖母去。”話聲未了,人已射了出去。
小珠兒腦筋一時沒轉過來,嬌叱一聲,道:“你跑得了麼?”屈指一彈,一道星光,疾向萬正剛背後射去。
宋曉峯揮掌打得那道星光一偏,救了萬正剛一命道:“姑娘,先不要為難他,他一定有道理。”
説着,一拉小珠兒,飄身而起,緊緊的隨在萬正剛身後,三人到得茅屋附近,已聽到了郭慕陶一些談話,只是遲來了一步,唐慧珠已是身受其害。
小珠兒首先衝進屋內,撲向獨日老嫗,道:“聖母,你老人家沒什麼吧!”
獨目老嫗功力被廢,只是精神上顯得有點萎頓,外表並無別的異狀,一眼之下,倒不容易看出來,她遭些打擊,心理上忽然有了極大的轉變,竟然瞞住了事實,搖了一搖頭道∶“我沒有什麼,很好,孩子你放心!”
語調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和藹。
小珠兒從小就在獨目老嫗身旁長大,從來就沒有見過她這樣臉色和這種語氣,出奇的怔了一怔,道:“那老鬼剛才不是在威脅你老人家麼?”
獨目老嫗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慈祥的笑了一笑道∶“幸好你們來得正好,把他嚇跑了,不過他卻現出猙獰的惡毒面目,今後再也騙不到我們。”
小珠兒蓬頭一甩道:“不行,我要去找他去。”跺腳就向外走。
獨目老嫗輕喝一聲道:“小珠兒,你又淘氣了,過去他是讓着你,今天撕破了臉,你以為你真打得過他麼。”
小珠兒使出小性子,翹起嘴唇,道:“我打不過他,我也要去罵他一頓。”
宋曉峯在一旁道:“珠姑娘,那老賊實在不好鬥,要去找他,我們也要從長計議妥善,才不致吃虧上當。”
小珠兒秀目一翻,怒道:“都是你,老坐着調息,要不是你,我們早來一步,他就跑不出氤氲奇境了。”
獨目老嫗喝斥道:“小珠兒,不得對宋少俠無禮,宋少俠的話,非常有理。”
小珠兒只以為在這氤氲奇境之內,除了聖母之外,就只有她了,所以對宋曉峯毫不客氣,獨目老嫗的態度反倒使她覺得非常奇怪,怎會一下子對宋曉峯客氣起來,與她一向為人完全變了樣,一愣道:“聖母,他們只……”
獨目老嫗面色肅然道:“宋少俠與萬大俠是我們氤氲奇境的貴賓。”
話聲一頓,接着轉臉向宋曉峯與萬正剛點頭欠身為禮,接道:“兩位請坐,並請寬恕我老婆子的狂妄與無禮。”
宋曉峯抱拳一笑,道:“老前輩好説,晚輩謝坐。”轉到下首板凳上,坐了下去。
萬正剛卻是漲紅着一張臉站在當地,猶豫了一陣,忽然大叫一聲,道:“我萬正剛明人不做暗事,實在對各位來説應是一個罪人,請聖母賜罪。”説完,頭一低,但仍然兀立着,沒有跪下去。
獨目老嫗證諸郭慕陶的話,心裏已是有一個大概,輕嘆一聲,道:“萬大俠,你心裏有什麼話,你就説吧!”
萬正剛目光轉向宋曉峯,抱了抱拳,道:“宋少俠,在下第一個就是對不起你,不瞞你説,在下隨同你進入氤氲奇境界,實是受了員外的指示,有所圖謀而來,當時在工房,在下就有暗算少俠與珠姑娘之心……”
宋曉峯微微一笑道:“你暗算了沒有?”
萬正剛訕訕搖首道:“在下……”
宋曉峯哈哈一笑截口道:“萬兄,你既然沒有暗算我們,又何罪之有!快!快!謝過老前輩的賜座,坐了下來吧!”
獨目老嫗也是一笑道:“萬大俠,你能懸崖勒馬,轉念向善,老身很是敬佩你,你請坐吧!”
小珠兒小孩子心性,笑了一聲,道:“你好得沒有起壞心眼,否則,你算人不着,自己可就倒黴了。”
萬正剛伸手懷中取出一隻小鐵筒,交給小珠兒道:“珠姑娘,你是見過這東西的,正剛要暗算你們,當然是用偷襲的手段。”
小珠兒一見那東西,伸了一下舌頭,道:“原來你身上帶得有‘天毒磷火’,那就難怪了。”
宋曉峯笑了一笑,沒有説什麼,但他那微微一笑,卻看得萬正剛冒了一身冷汗,暗忖道:“莫非他對我早有防備,幸好,主意打對了。”
萬正剛心裏暗幸,向獨目老嫗行了一禮,走到宋曉峯身旁,坐在宋曉峯下首。
獨目老嫗一揮手道:“小珠兒,去把老身的“氤氲露”取出來,老身要敬他們每人一杯。”
小珠兒似是沒有聽懂,猛睜着驚訝的目色,復問一聲,道:“聖母,你是説把“氤氲露”取來?”
獨目老嫗點頭道:“不錯,你去把“氤氲露”取來,同時把“千金丹”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