薏卿抱住澤優的頭,往下壓落。
「啊——」她腰腹卡在浴缸邊緣,兩隻腳高舉半空狂舞,努力地想掙扎起身。
「嗯——」澤優模糊的悶哼聲從水裏傳出來。
她直接壓過來,澤優一個措手不及,整個頭被壓入水底,接着,他的口鼻遭到某種柔軟的覆蓋。
場面陷人一陣混亂,薏卿愈是驚慌想掙扎起身,身子卻愈陷愈深……
這是在考驗他憋氣的能力嗎?難道她不能先放下那雙踢舞的腿嗎?澤優作了個決定——只有讓她停止躁動,自己才能倖免於難。
他嘴巴張開,一咬——
果然,她像被電殛般的身子顫慄了一下,不再動彈。逮住這一瞬間,澤優提臂拉出距離之後,順勢挪身,同時將她往浴缸裏拖入。
終於,他和她並坐在浴缸裏。
薏卿久久不能開口,直到魂魄終於附體,她搗着胸脯,開口,聲音已經變了調:「你咬我?你怎麼可以咬我!?」
他一愣,眼睛來到她的胸脯,滿臉的無奈,「它們差點把我悶死。」
薏卿忙着放下手,羞得無地自容。「誰叫你亂動的。」
「我只是要拿澡巾。」
「可是你一動,那些泡沫……」泡沫!?她忽然瞪向水面——
哇勒!現在是什麼情形?她怎麼幫人家擦背擦到浴缸裏了?
趕緊從浴缸裏爬出來,渾身濕透的她,看起來狼狽極了。
「我看你也順便洗個澡好了。」
「我不是泰國浴女郎!」不是什麼事都能「順便」的,好嗎?
澤優頗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泰國浴?那旁邊可能還需要一個救生員。」
她一聽,差點噗哧笑出來。
「不過我確定身材是沒問題。」他接着下文説。
「你——」羞憤交加的薏卿,一句話脱口而出:「你去死啦!」
嗯?澤優眉一挑,似乎很訝異。
更驚愕的人卻是薏卿。她剛才做了什麼?她瘋了不成?她怎麼忘了自己還踩在人家地盤上?萬一激怒了他……
果然,她瞧見他在抬腕錶了!
薏卿訝呼:「你……你想幹什麼?」
「我找程金……」
「喂!你是男人欵,不要動不動就找打手好不好?你就不能有點風度嗎?」
澤優眨着充滿笑意的眼睛,「我找的是幫手,我洗好澡了,想起來,這跟風度應該是沒有關係吧?」
「呃?」是這樣啊?她的兩扇長睫揚呀癌的。
濕透的衣衫熨貼着她的身軀,一覽無遺的玲瓏曲線惹人遐想,尤其是深陷那雙腿間的濕痕,絲薄衣料隱約可見黑色暗影,更是讓人為之血脈債張。
方才與她摩蹭過的肢體,還殘留着對她滑細肌膚的記憶,而視覺的饗宴,對任何機能正常的男人,更形成難以抗拒的誘惑……
在體內某種久蟄的知覺完全甦醒之前,澤優給了她「忠告」:「更衣室裏頭有睡袍,我想你把衣服換一換比較妥當。」
順着他的目光,薏卿低頭望着自己一身的狼狽,在程金的腳步聲傳來的前一秒,咻地,她往更衣室鑽人。
這一夜對薏卿來説,似乎格外漫長。
經過一場沐浴風波,她開始警覺任何可能接踵而至的意外狀況。
坐在沙發上,她瀏覽了下,才發現這個房間好大。一進門是兼具會客、辦公的起居間等等,再往裏頭延伸,半敞的落地拉簾可以窺見那張四柱大牀,紫色的天鵝絨幃幔在輕輕飄動。
怱地,拉簾被完全拉了開來。
「卿卿,你過來。」牀上的男人在呼喚她。
薏卿心頭一窒,在程金虎視眈眈的眼光之下,她躊躇的腳步還是來到牀邊。
她的目光落在瑰麗的絲被繡紋,心裏不免嘀咕。這男人上牀了不快快睡覺,還想幹什麼?莫非還要來個催眠曲或牀邊故事的?
「還有什麼事?」透過低垂的睫毛偷望男人一眼,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呼!萬歲!薏卿由衷感激他的體恤。「謝謝……」然後轉身就走。
「你上哪兒?」
「回我的房——」她恍然地笑問:「對厚!忘了問哪間才是我的房間——」
「程金,帶她過去。」澤優帶着一絲笑意望着她生動的表情。
「不、不用了!」薏卿聞言,十分委婉的謝絕:「告訴我是哪一間,我自個兒過去就行了,不必麻煩……程先生。」
「不麻煩,就在隔壁,很近的。」程金卻轉身,徑自邁開步伐。
薏卿很識相,不敢再推辭,跟在程金後頭走了兩步,來到一面牆前。
要幹什麼?正當薏卿萬般詫異的時候,突地,那道牆緩緩開啓……
一模一樣的四柱大牀,落入她的眼底。
「喏,你就睡這兒。」程金努努嘴。
「就這兒?」薏卿張大嘴,全身血液瞬間凍結。「這就是我的房間?」
「這不像嗎?有牀、音響、電視、梳妝枱、衣櫃等等,該有的都有啊!」
「可是……」
程金不理會她,自顧自説着:「以後出入的時候,拍牆面這裏,就會自動開啓,喏,就像這樣子……明白了嗎?」
不明白!
丟下解説中的程金,薏卿的腳步快速踅回,走向牀上的澤優,大聲抗議:「你騙我!」
「我騙了你什麼?」澤優泰然的表情,顯示她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
「你不是説我住隔壁?」
「那就是隔壁!」程金跳出來搶話:「你當自己是來度假的嗎?還嫌東嫌西的!」
「我不是嫌,只是……」僅僅是一牆之隔的兩牀,就叫「隔壁」?
「你不用多心。」洞察她神色的澤優,開口説:「這樣安排只是為了方便照顧我。」
程金又插嘴了:「有什麼好多心的?方少這個樣子,難不成還怕他半夜偷偷爬上你的牀!」
薏卿聞言,臉頰迅速一熱,又難堪又生氣。
「不好笑!」不知哪來的勇氣,薏卿對着程金咬牙切齒,「你怎麼可以拿方先生出來開玩笑!?這樣子嘲笑自己的主子,實在太過分了!」
「呃?」現在是什麼場面?程金掃了方澤優一眼,眉頭一皺,成了悶嘴葫蘆。
「卿卿,你別怪程金,我相信他沒有嘲笑我的意思,何況,他説的也是事實……如果你介意,那麼我叫程金另外安排房間。」
程金一張黑臉頓時皺成一團。要命!方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艾自憐了?
更難堪的人是薏卿。她是不是太……太過分了?人家需要照顧也是情非得已啊!
她猛搖着一顆小頭,「不用……不用另外安排了,這樣子就好了。」語氣梢頓,薏卿舔着唇辦,十分委婉地道:「其實你不要灰心,我想……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你真的這樣想?」澤優感覺心頭被扯了一下。
「當然。」薏卿毫不思索的回答。同時想象着他挺立的英姿……噢,夠了!邪念啊,請勿再度光臨。
真正覺得「夠了」的人是程金。牀上的男人此刻正擺出一副「我需要安慰」的樣子,而那個原本哇哇抗議的女人,居然也開始扮演愛心天使了!
程金終於知道什麼叫作「同手過招,不必出手」。擺擺手,他直接朝外頭步出。
他可以很放心的離去了,今晚這女人絕對不會再吵着要「分房」……也許再過不久,連牀也不用分了!
呵呵呵……腦海怱然閃過一個影像,程金的笑容倏地僵硬。
他想到巖尾由子。
要説服由子不再扮鬼並不難,只是……想到澤優的話,程金倍感苦惱的是——什麼叫「非常手段」呢?
薏卿緩緩睜開眼,瞪着牀邊作響着的電話,呆了片刻。
這是哪兒?
倏地,牆那頭傳來程金的咆哮聲,快速撬開她的記憶庫——
「王薏卿!你睡死了是不是?現在幾點啦?你再不接電話,我就直接過去了……」
碰!慌張想抓起話筒的薏卿,整個人從牀上摔了下來。
程金這通MomingCall,開始了她在方家的日子,同時也開啓了她悲慘命運的序曲!
也許有必要先把遺書寫好吧!她想。寫什麼呢?一個幫忙還債的可憐弱女子,終究不敵豺狼凌虐,在受盡折磨之後,壯烈犧牲……
嗚嗚……在這一刻,薏屻終拎船頭讓自己成為小説裏的女主角了。
幾分鐘後,門外的程金又開口:「方少説讓你睡,你高興幾點起來就起來,從現在開始,你就算睡死了也沒人管!」
這一個的利爪已除,解除危機。
至於另一個——
支着腮幫子,薏卿望向計算機桌前的澤優。
一襲純羊毛衫熨貼着他碩壯的身軀,天空藍的色系更襯得他容光煥發。
「你在想什麼?」他怱然掉頭,一對黑眸凝聚暖意,直接罩着她。
「我……」她搖搖頭,「沒有啊。」
「沒有?就是一直看着我發呆?」
「我……我……」她快咬着舌頭,「我哪有一直看着你?」
「沒有?」他頷首,然後説:「那你發誓。」
不料對方有此一招的薏卿訝異地張大嘴巴,「發誓?」
「怎麼?不敢?」
迎着他含笑的眼,薏卿一陣面紅耳赤。「發誓就發——」
「欽,別亂説喔!你相信報應的,不是嗎?」他忙着提醒。
「我現在已經遭到報應啦!」薏卿沒好氣。
「你覺得住在這兒這麼糟嗎?」
瞧他做作的懮愁樣子,惹她想笑。努力調整神色之後,她勉為其難地説:「嗯,目前……勉強可以接受啦!」做人也不能太沒良心喔。
「這麼勉強?」這丫頭膽子愈來愈大!但這樣的放肆,卻讓人感覺討直口。
目睹她終於寬懷的笑靨,澤優心頭竟然有一種特別平靜安詳的感覺。
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開始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看着她,即使什麼話也不説,看着她的笑容,他也能重拾一種純真的陝樂。
他這般肆無忌憚的盯看,讓薏卿全身不自在極了。
「你……幹嘛老是這樣子看着我?」
「喜歡。」
「喜歡?」
「喜歡看着你的感覺。」
「什麼看着我的感覺?」
「看着你,讓我有種安心的感覺。」
微微的失落在她內心爬升,雖然她實在不確定自己究竟想聽見什麼。
「我不懂。」
「喜歡你……很乖,沒給我帶來麻煩。」這是他唯一能給的答案。
回答完畢,澤優掉頭,注意力回到計算機屏幕上。
那如果她不「乖」,而且一不小心帶給他「麻煩」呢?忙着甩甩頭,薏卿不願讓這種聯想繼續茶毒自己的神經。
可是,她努力掏空的腦袋,開始被睡意入侵……
「卿卿!」澤優拍醒了她。
「呃?」揉揉惺忪的睡眼,她問得迷迷糊糊:「什麼?」
「我想上廁所。」
「喔,上廁……什麼?」
她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
「嗯,程金不在,只好麻煩你了。」
不,她不想被「麻煩」!光是想象某些「技術性」的問題,薏卿就感覺自己快崩潰!
她那種口瞪目呆、表情扭曲的樣子,一股笑意在他喉問醖釀。清清嗓子,澤優説了句:「我現在不想了。」
「不想了?」什麼意思?
「我剛剛是故意説的。」
「故意説的?」重複他的話,薏卿眼睛倏地睜大,「你是説要上廁所是騙我的?」
「現在你是不是覺得精神好多了?」
薏卿眨眨眼,不敢置信的聲音在揚升:「原來你是故意要吵醒我?」
眼神自她不悦的臉上抽退,澤優再度望着計算機屏幕,「回牀上去吧!你在這裏睡着會着涼的。」
「……」原來這是他的本意?薏卿來不及發作的聲音硬生生吞下。
她的遲遲沒有動靜,惹來他轉頭置疑:「怎麼?不想睡了?I
「睡意都被嚇跑啦!」她嘟着嘴,語帶瞋意。
他的聲音聽來猶帶笑意:「想擔任看護的話,這些工作本來就是很難避免的。」
「問題是我不想當這個看護。而且我也只是掛名的。」她抬出「條約」。
「那是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問題是不可能一直都這樣。所以你還是要學放輕鬆,別讓自己緊張露了破綻,知道嗎?」
「我儘量就是。」放輕鬆是吧?那首先請他別再拿那種眼光盯人。
還有,別讓那個程金再對着她鬼吼鬼叫……呃……説曹操,曹操就到!
踩着虎虎生風的步伐,程金進入房間,他似有顧忌的眼神對澤優示意着什麼。
澤優開口對薏卿説:「你先回房間去好了。」
「喔。」這擺明就是要支走她,又有什麼「秘密」嗎?
薏卿不敢造次,忙着躲回「隔壁」去,但是,心頭的疑惑卻開始持續擴大。
他們究竟在談什麼事?這般神秘?
薏卿的臉色怱地僵住。
怪哉?她的眼皮怎麼一直跳?
不會又有什麼事要發生吧?
這天晚餐的飯桌上,多了一個薏卿未曾見過的生面孔——」一名約莫三十餘歲,裝扮入時,風姿綽約的婦人。
讓薏卿訝異的是,這名婦人居然就是方澤優的繼母方張芳蘭?傳言中的飛上枝頭的風塵女?
聽阿福伯説,方太太就是因為家裏不平靜,受到驚嚇之後,特地外出散心壓壓驚。
首度見面,薏卿十分驚訝對方的年輕。
「你就是阿澤的看護王小姐?」方太太見着薏卿,似乎一點也不訝異。
「我是王薏卿。太太你好。」薏卿不失分寸的答禮。
「我人一回來,就聽阿福伯説了。我聽了可高興呢!阿澤他把我請來的看護一個個都辭掉了,他就是不滿意,我正愁着不知道怎麼辦,難得他挑了自己中意的,王小姐——」
「太太,叫我卿卿就好。」
「好好,卿卿啊,以後阿澤就麻煩你了。」
「別這麼説,這是我應該做的……」這樣的話讓薏卿感到汗顏,但方太太的親切也深深感動她。
然而不經心投瞥,她卻接觸到澤優冷漠的眸光,不禁一震。
薏卿不明白他的臉色為何臭成這樣,緊隨着餐桌上他們「母子倆」的對話,她更是疑惑。
雖然她聽不懂他們在談什麼,但是,方太太的痛心譴責,薏卿卻聽得清清楚楚。
「阿澤,公司的事你怎麼可以老是一句不想管呢?你現在還是公司的董事長,對公司你就有責任!」
「我不是!我現在什麼都不是,我只是一個廢人,我連走路的能力都沒有了,哪有能力再去負責什麼。」冷冷的應聲。
廢人?他居然用這樣的字眼形容自己!薏卿手裏的筷子差點射出——射死那個自暴自棄的男人!
他不是一直很開朗樂觀?她一直是這麼以為的,甚至他那灑脱的笑容還讓她暗暗折眼。
即使是在他使壞得逞之後的笑容,常讓她氣得半死,但,那都不會比現在的感覺糟。
她討厭看見這樣子的他!
如果能夠讓他快點奸起來,該有多好啊!最後,她發現自己這個意念竟是這麼的強烈!
吃過晚餐,薏卿離開飯廳之前,方太太趁隙,附在她耳邊悄聲説:「晚點過來我房間一趟,記住,別讓任何人知道。」
「什麼事?」這麼神秘?
「有關阿澤的事。」方太太十分慎重地交代:「包括阿澤在內,別讓任何人知道,懂嗎?」
薏卿點點頭。雖然她實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