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才依戀的沉下山頭,雲霞立時佈滿天際,就踏着這片冬日黃昏的雲霞,雲天嶽一行近兩百多人走下了五台山另一面的山坡而到達了林木蕭條的山麓。
現在,橫擺在眾人面前的是一道不算太高的山嶺,只要翻上嶺頭,他們就可以比在山腰時更清楚的看到欲達的目的地——“雁家十八堡”了。
心中好像都在這麼想着,雖然,明知道看得再清楚,不經過一番拚搏也無法到達那裏,但眾人卻仍然不能自主的想把那個往日瞭如指掌的地方再看明白些。
“萬里雲煙”石天松是第一個奔上嶺頂,但很意外的,他的目光竟沒有向前看,卻是看着腳下的坡地。
“風雷神”腳下最慢,眼看着眾人都快上去了,忍不住大叫道:“喂,石小子,你腿快,下來拉俺一把怎麼樣?”
好似根本就沒聽到“風雷神”的話,“萬里雲煙”雙目依舊凝視着眼前。
這時雲天嶽,“七海飛鵬”、“奪命三劍”,“天香公主”等人也都先後登上了嶺頂,“風雷神”見狀更急,大叫道:“喂,石小子,你……”
“風雷神”的話還沒説完,突聽嶺上一個憤怒的聲音厲喝:“嶽天峯,你……你,看看這片景象,你……你有何感覺?你根本就……就不算雁堡的人。”
話聲一落,接着是一片附和的責怪與怒罵聲。
跌跌爬爬的搶上了峯頂,“風雷神”本想埋怨“萬里雲煙”幾句,但一見眼前的景象,一雙銅鈴眼整個直了,張着大嘴只剩下喘氣的份了。
在這片向陽背風的坡地上,男女老幼集結了近百人,年輕力壯的,沒有一個不帶傷的,而每個人所帶的傷,都足能使他們失去照顧自己的能力……
每個人身上單薄的衣服,都無法在這嚴寒冬天保住自己的體温。
無助的守着遍體鱗傷的傷者,忘卻了一旁連哭叫能力都失去了的孩童們,似乎,也忘記了自身的寒冷,雖然,那一張張青紫的臉,黑紫的唇,都使人無法相信他們會忘記冷的侵襲,不過,這卻是以常態衡量,而非死亡邊緣。
天邊的晚霞依然那麼豔麗,它正罩着人間多少歡愉,但,這幅飢寒交迫的地獄圖,也正在它籠罩之下。
激動的顫抖着嘴唇,良久良久,“七海飛鵬”才漫無目的的説出一句無頭無腦的話,道:“是他們?”
“你問我?你……你,你怎不問問你自己,我,我真想説是你。”
目注着面前這個顫抖而激動的老人,“七海飛鵬”嶽天峯沉重的道:“是我,老丈,的確應該説是我,如果,如果,我在這裏,雖然,這條命將離開人間,但最起碼不會連累這許多無辜。”
隨着他緩慢自語似的話聲,那張泛白的清癯的臉上掛上了兩顆淚珠,這該是英雄淚。
老者臉上激動的神色漸漸被慚愧代替了,沉長而緩慢的嘆息了一聲,道:“我,我不該説這些,我忘了,也糊塗了。”
吃力的搖搖頭,轉過身去,一步一步吃力的向人羣走去。
星目中駭然的寒芒在閃耀着,有多少次,他啓開了朱唇想下令攻下去,但是,他卻忍下了。
解下外衣,急上兩步,雲天嶽替老人披在身上。
止住腳步,轉過身來,老人用朦朧的目光盯視了這個俊美的少年良久,才道:“你是誰?”
俊臉上毫無表情,雲天嶽淡淡的道:“如果我能替你們收回家園,老丈會知道我是誰?如果不幸我失敗了,老丈又何必記一個已不在人間的人的名字呢?”
昏花的老眼中閃過一絲復仇與希望的光輝,但只一閃便消失了,老者懷疑的道:“你?收回雁堡?”
沉長的笑了笑,雲天嶽依然平靜的道:“是我!”
加重了語氣,老者道:“你要去跟強盜講理?”
掃了天邊雲霞一眼,雲天嶽道:“雁堡他們是怎麼拿去的,我就怎麼拿回來,老丈,現在你不會相信。”
老者再看看雲天嶽,搖搖頭,道:“年輕人,你長得很俊美,也很嬌貴,老漢真奇怪你雙親怎麼放心讓你出來走這條險路,孩子,你心腸很好,聽老漢的話,回去吧?這裏的事,你管不了的,唉!”
阻住老者解衣服的手,雲天嶽道:“老丈,你穿着它。”
話,説得很緩慢,-卻有一種鎮懾人的力量,使老者抬起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放了下去。
星目轉註着遙遠的雁堡,雲天嶽深沉的道:“是的,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眾人見雲天嶽解衣,好像突然間發現了,一條能消失心中激動情緒的路,紛紛解衣贈與那羣寒冷中的人,剎時間,由原先那種愁雲慘霧的景象一變成為雪中送炭的感人畫面。
緩慢走到雲天嶽身側,“邪劍”易見心笑道:“娃娃,老夫只有身上這一件衣服,要不要脱?”
星目依舊凝視着遠處的雁堡,雲天嶽淡漠的道:“雲某真叫你脱,你能脱嗎?”
“邪劍”易見心笑道:“要是不能我會問你嗎?”
倏然扭過頭來,雲天嶽怔怔的望着“邪劍”道:“你的話使雲某有點不大敢相信。”
邪劍笑道:“你仍在懷疑?”
雲天嶽鄭重的道:“就是無法懷疑,昕以雲某才有些不大敢相信。”
“邪劍”易見心笑了笑,道:“娃兒,老夫一直世間不會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想不到,嘿嘿,也有。”話落動手解上衣。
雲天嶽並沒有阻止他,但卻盯着他的臉,道:“尊駕此舉決非為了使雲某感到意外而作的。”
“邪劍”心頭一動,但卻未形之於色,笑道:“那麼是為什麼了?”
雲天嶽凝重的道:“尊駕不願意聽那兩個字。”
“邪劍”笑容一收,道:“老夫此刻倒想聽聽。”
雲天嶽簡捷的道:“同情。”
老臉突然一變,“邪劍”易見心大聲道:“老夫要是説你猜錯了,你一定失望。”
淡淡的笑了笑,雲天嶽道:“尊駕如果真説了這句話,雲某將再度感到意外,但是,你沒那麼説,你我彼此都知道,誰也不必怕誰會失望。”
嘴唇啓動了一陣,“邪劍”陰冷的哼了一聲,道:“娃兒,咱們的時間快到了,這回,你又得意了一次,但這並不是好預兆。”話落大步向人羣走去。
“邪劍”一走,打着赤膊的“風雷神”與“萬里雲煙”就迫不及待的搶到雲天嶽身前,拉開大嗓門,“風雷神”大聲道:“幫主,現在咱們可以走了吧?”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雲天嶽卻故意問道:“走到那裏去。”
“風雷神”一嚷,眾人也都圍了上來,個個都解下了長衣,但都沒有一絲寒意。
“萬里雲煙”大聲道:“當然是到雁堡去宰那批王八羔子啊!”
雲天嶽冷靜的道:“現在?”
“風雷神”急叫道:“俺直恨不得現在已到了那裏,這裏的景象你沒看到嗎?咱們還等什麼?”
這一羣都是些血性漢子,“風雷神”這麼一嚷,立時就此起彼落的附和道:“對,現在還等什麼?”
“等什麼,走啊!”
…………
“七海飛鵬”臉色一沉,冷喝道:“你們聽誰的?”
嘈雜混亂的人聲立時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卻都不約而同的集中在雲天嶽的俊臉上。
環掃了眾人一週,雲天嶽對嶽天峯道:“你以為呢?”
“七海飛鵬”嶽天峯恭身道:“本座也以為沒有什麼好等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這是做給我們看的。”
點點頭,雲天嶽深深的吸口了冷氣,沉聲道:“你猜他們做這些的時候怎麼想?”
“七海飛鵬”嶽天峯心頭一震,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恭身道:“本座失察了。”
“風雷神”根本就不懂失查了什麼,仍然嚷道:“咱們管那些王八羔子想什麼?宰了他們再説。”
“神狐”聞言忙沉聲喝道:“風雷神,你少説兩句行不行?”
環眼一白,風雷神道:“噢,就只許你説啊?”
“萬里雲煙”已看出雲天嶽臉上神色不對,輕輕扯了“風雷神”一把。
轉臉向着石天松,“風雷神”道:“怎麼?你想道歉啊?”
“萬里雲煙”一楞,道:“道什麼歉?”
“風雷神”也跟着一愣,道:“怎麼?方才俺叫了你半天你沒答應,你不覺得抱歉啊?”
“萬里雲煙”臉色一整,道:“別扯淡了,你也不看看小幫主的臉色,咱們腦袋都欠靈光,再説下去準碰一鼻子灰,別再嚷嚷了。”
“風雷神”聞言望了雲天嶽一眼,立時嚇得一伸舌頭,望着“萬里雲煙”道:“石小子,咱們現在誰也不欠誰的了。”
看看周圍眾人,雲天嶽沉聲道:“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正如各位所想的,要叫我們不等什麼?因此,今夜他們正以全付精神等着我們。”
“三劍奪命”應天星,道:“啓稟幫主,咱們今夜可是要先在此休息一夜?”
雲天嶽點點頭,道:“部份人或許不累,但這幾天的山路卻有些人的確已疲備了。”
“三劍奪命”聞言忙恭身,道:“謝幫主開導,本座全明白了。”
看看天色,“七海飛鵬”道:“稟幫主,入夜可要起火?”
“風雷神”忍不住又插口道:“點起火來,豈不被他們知道咱們在這裏休息了?”
雲天嶽笑了笑,輕向神狐道:“延齡,你以為呢?”
“神狐”恭身道:“起火他們會知道我們已到了,但卻會令他們不敢相信我們真會在這裏休息。”
雲天嶽輕向“七海飛鵬”等人問道:“各位以為呢?”
除了“萬里雲煙”與“風雷神”依舊沒弄明白道理之外,眾人同聲道:“賀兄之計最妙。”
一見眾人都説妙,“風雷神”忙扯一扯石天松,兩人同聲叫道:“妙啊,妙。”
兩人楞頭楞腦的這麼一喊,眾人忍不住都笑出聲來,兩人反被弄得滿頭霧水,“萬里雲煙”一碰“風雷神”,道:“準是又不妙了。”
“風雷神”也鄭重的道:“他們變得可真快啊!主意都在肚子裏變呢?”
等眾人笑聲住了,雲天嶽道:“現在就砍柴生火,今夜大家都要好好的休息一夜,明天,就是咱們索債的時候了。”
在一聲高昂的呼喝聲中,眾人散了開去,砍樹劈柴,不大工夫,便把火點着了。
冬天的夜,來臨得很快,入夜,本來更冷,但此地此時即充滿了温暖,幫眾把帶着的乾糧分散,各自吃飽了,又用自己隨身的刀傷藥替那些帶傷的壯漢治傷,氣氛十分融洽。
這些,使雲天嶽想起了過去,也想到未來,過去的,海恨山仇,未來的,則是一條誰也無法預測的艱險崎嶇的道路。
眼前,嘈亂的入聲使他思緒更加混亂,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於是,他站了起來,悄悄的離開了眾人。
眾人都在忙着,就連“天香公主”也忙於安頓那些年輕婦女,是以,雲天嶽離開,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唯一的例外是“邪劍”,他與雲天嶽一樣,在人們忙碌的圈子之外。
離開火與人羣,雲天嶽心緒立時平靜了不少,信步躍下一處兩丈來深的斷崖,再飛身躍上一塊八尺多高的青石,才想坐下來,突見前面約五丈左右處的亂石中人影一閃,心頭不由一動,而沒坐下來。
那影子速度極為輕巧快捷,但云天嶽仍能看出那是個身着紅衣的年輕少女。
並沒有撲過去,他相信,如果對方是有意引誘他,必會重現一次。
果然不出雲天嶽預料,那紅衣少女又從消失的方向飛躍起來在一塊石頭上一停,立時又消失於亂石中。
雲天嶽心頭一震,脱口自語道:“鳳姬!”
幾乎想也沒想,雲天岳飛身躍落紅衣少女現身的石尖上,足尖不過才沾着青石,身後已傳來,一聲輕微的破風響聲。
以雲天嶽的功力,躲開並無困難,但他卻沒有躲,因為,他聽出那不是暗器。
一個硬硬的東西抵住了背心,接着,一個嬌脆悦耳,但卻十分冰冷的聲音,道:“你是雲天嶽吧?”
聲音一入耳中,雲天嶽才知道她不是“鳳姬”,微微一怔,淡淡的道:“姑娘,你猜對了。”
紅衣少女的聲音冷冷的道:“你可知道本姑娘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你嗎?”
仍然十分平靜的,雲天嶽道:“你我之間必有什麼深仇大恨。”
背後紅衣少女冷冷的道:“你説對了一部份,還有一部份你沒有説對。”
雲天嶽淡淡的笑了笑,道:“雲某對姑娘曾有過活命之恩。”
雲天嶽覺察到背心上的東西微微振動了一下,他想,紅衣少女臉上的表情一定十分複雜。
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紅衣少女才道:“那你知道我是誰了?”
雲天嶽平淡的道:“假使雲某方才眼睛不花的話,姑娘該是‘碧瑤宮’二少主之一的靈燕。”
背後紅衣少女道:“那你知道我的來意了?”
雲天嶽淡淡的道:“但姑娘的舉動卻使雲某覺得意外。”
紅衣少女語氣突然一變,冷冷的道:“你一定以為本姑娘是來感謝你吧?”
雲天嶽淡淡一笑,道:“感謝倒不必,雲某以為姑娘一定會問令姊現在何處,但是……”
雲天嶽話未説完,紅衣少女突然搶口道:“你説她現在在那裏?”
雲天嶽聞言心頭一動,笑道:“姑娘好像知道似的。”
紅衣少女冷酷的道:“那你該不會怨我恩將仇報吧?”
心頭突然一震,雲天嶽脱口道:“你見過‘八荒神龍’萬世豪了?”
紅衣少女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當時他可是唯一的在場之人?”
雲天嶽道:“不只他。”
紅衣少女道:“還有金劍府的?”
雲天嶽點點頭,道:“不錯,這也是萬世豪告訴你的吧?”
紅衣少女冷聲道:“不錯,都是萬前輩告訴我的,但是,這些你自己都已證實了。”
雲天嶽淡淡的笑了笑,道:“他一定也告訴了你令姊的下落。”
紅衣少女冷冷的道:“本姑娘也想再由你口中證實一遍。”
雲天嶽笑了笑,道:“雲某的答案一定與他不一樣。”
紅衣少女冷冷的道:“你怕死?”
吃吃的笑了一聲,雲天嶽道:“死是人生最後歸宿,早去晚去只是時間上的差別而巳,怕有何益。”
紅衣少女冷聲追問道:“那你怎麼不敢直説?”
雲天嶽淡淡的道:“姑娘既已相信了他的答案,雲某再説什麼姑娘也不會相信,除非雲某能拿出事實來,是嗎?”
紅衣少女冷嗤一聲,道:“雲天嶽,你很會説話,家姊之所以會把一顆芳心全交給你,可能就是由於你太會説話的緣故吧?”
雲天嶽聞言一楞,突然大笑道:“哈哈……姑娘,這也是他告訴你的吧?”
背上一緊,雲天嶽覺到一個冰冷的尖刃已抵在背心肉上,紅衣少女冷冷的道:“姓雲的,回想起來,你一定很得意吧?”
“得意?”雲天嶽冷笑了一聲,道:“得意的自有人在,在雲某覺得可笑的是,處處雲某都慢他一步,姑娘,你下手吧!雲某既救了你就不會再毀了你。”
紅衣少女冷嘲似的嗤笑了一聲,道:“毀了我?雲天嶽,在這個時候與場合中你説這句話不覺得過份了點嗎?”
淡淡的笑了笑,雲天嶽道:“姑娘,雲某一生不説沒有把握的話。”
陰冷的哼了一聲,紅衣少女道:“雲天嶽,你這份臨危的鎮定本領的確令人心寒,但是,對我靈燕,只怕難生效果。”
雲天嶽淡然一笑,道:“姑娘,你的自制本領也同樣的讓雲某心折,在你自認為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仇人當前之際,你能如此鎮定,的確也不容易。”
冷冷的,靈燕道:“雲天嶽,你現在説什麼也沒有用了,本姑娘之所以久久不下手的目的,乃是因為你對本姑娘曾有過救命之恩,本姑娘想給你有個死前悔過的機會,以便到地府少受點折磨。”
聞言輕笑了一聲,雲天嶽道:“姑娘,雲某不知道你要叫我懺悔什麼?”
靈燕冷聲道:“你該懺侮的事可能太多,但本姑娘想叫你懺悔些什麼,相信你心中一定明白。”
落漠的笑了笑,雲天嶽道:“在當今這個世間,只有人欠雲家的,雲家卻不欠任何人的,就連姑娘你也不例外。”
靈燕冷笑道:“你這是討情?”
落漠的態度突然一變,雲天嶽冷冷的道:“雲某尚有太多事未做,姑娘,你下手吧,不過,雲某把話説在前面,你放不下我。”
靈燕冷笑道:“那你何以遲遲不動?”
雲天嶽冷冷的道:“雲某不願落個逃遁之名。”
靈燕冷澀的道:“這麼説你是等我下手了?”
雲天嶽冷笑一聲,道:“這是今晚姑娘你唯一猜對的一樁事。”
冷冰冰的哼了一聲,靈燕沒有再接下去,顯然,她是準備下手了。
就在這時,原先雲天嶽立身的青石上突然響起一個雄渾震耳的聲音笑道:“嘿嘿,丫頭,你與雲娃兒有同樣的毛病,嘴裏吐出來的話能凍碎了人的心肝五臟,心底下,嘿嘿,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手別抖啊,你可是怕殺錯了人?”
雲天嶽沒有回頭,他聽得出來人就是“邪劍”易見心。
芳心一震,但卻沒有回頭,第一個錯覺,她認定了來人一定是救雲天嶽的,靈燕心思靈巧的一轉,暗自把心一橫,嬌叱道:“什麼人?”
“人”字出口,右手寒霜似的長劍已對準雲天嶽背心刺了出去。
在問人的時候突然下手,的確出人意料之外而使人無法防範,此女心思端的靈巧之極。
“邪劍”易見心固然想不到她會有這麼一着,就是雲天嶽,也沒料到她會在問話聲中猝然下手。
背心上一痛,幾乎想也沒想,雲天嶽身子倏然向前一傾,在“撕”的一聲輕響中,急如脱弦之箭般的直射了出去,行動之快,令人眼花。
但是,不管他行動多快,背上仍然多了一道近半尺長的血槽。
斗然一個大翻身,急如旋風般的從青石上飄了下來,“邪劍”精眸中寒芒如電般的逼視着“靈燕”她了半天,才道:“你……你,好個刁滑的丫頭。”
美目在他手中的古劍上打了個轉,“靈燕”芳心立時一沉暗忖道:“莫非是他?”
轉念間冷笑道:“你是誰?你,哼,你是邪劍我也不怕。”
“邪劍”好似已動了真怒,獰聲道:“丫頭,你怕也沒有用,老夫一生,最恨暗箭傷人的東西,今天算你倒黴,你撞在老夫手裏。”
一顆芳心雖然焦急萬分,但卻不敢形之於色,“靈燕”冷笑一聲,道:“我對付的是他,與你什麼關係?不要臉,哼!”
雖然在焦急中,臉上表情仍是那麼調皮而逗人喜愛。
“邪劍”冷聲道:“少廢話,老夫既然插上了手,就由不得你了。”話落猛上一步,就要動手。
淡淡的笑了一聲,雲天嶽道:“雲某先前已説過不毀她了。”
“邪劍”易見心聞言一楞,道:“怎麼?你也以為老夫不該管?”
仍然那麼淡漠的,雲天嶽道:“雲某確實這麼想。”
“邪劍”老臉一沉,冷聲道:“咱們誰聽誰的?”
冷漠的笑了笑,探手入懷,雲天嶽摸出了玉扇,淡淡的道:“誰也不必聽誰的?在勝負未分之前,誰也有可能聽誰的,在勝負分出之後。”
“邪劍”冷笑道:“老夫相信你背上的傷一定不輕。”
淡漠的,雲天嶽道:“此時血仍在流着。”聽那説話的口氣,好像傷並不在他身上似的。
“邪劍”老臉上的兇芒開始減褪了。
美目轉向雲天嶽落漠而毫無表情的俊臉上,靈燕開始迷惑自問道:“他,真的會殺我姊姊嗎?如果真如萬世豪所説的,他是個自狂自大,目空一切,唯我獨尊的人的話,我今晚的行動實在已超過‘八荒神龍’所説的我姊姊冒犯他的情形了,那他為什麼反而要維護我呢?如果説萬世豪所言有假,以他的身份,何至於對一個晚輩撒謊呢?這,這實在使人難以猜想。”
狠狠的,把劍塞回腰上,“邪劍”冷笑道:“為一個傷了你的人,雲天嶽,你可真勇敢。”
冷冷的笑了一聲,雲天嶽道:“尊駕今晚所説的話中,也以這一句最夠份量。”
話落也把玉扇揣入懷中,轉向“靈燕”道:“姑娘,你走吧!”
拋開心頭紊亂的思潮,“靈燕”盯着雲天嶽,道:“在你未説出家姊下落之前走嗎?”
冷漠的,雲天嶽斬釘斷鐵的道:“是的,姑娘。”
“靈燕”小瑤鼻一皺,哼了一聲,道:“我得聽你的?”
俊臉倏然一沉,雲天嶽冷冷的道:“姑娘,現在走,是你的明智之舉,否則,雲某雖然言過不殺你,姑娘,雲某可沒説過不傷你。”
“靈燕”心思靈巧,美眸一轉,暗忖道:“我用劍制住他都擺不倒他,此時他雖然受了傷,真動起手來,只怕我仍不是對手,還是不打的好,眼下毫無助手,吃眼前虧可划不來。”
心念電光石火般的一轉,冷哼一聲,道:“你現在受了傷,本姑娘就算勝了你也算不得真本事,今夜的事就此放過,我們後會有期。”話落嬌軀一扭就欲縱身。
驀地,崖上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高叫道:“崖下的可是靈燕妹妹?”
雲天嶽聞言心頭一震,倏然抬頭向崖上一望,不由一愣,脱口自語道:“鳳姬!”
雲天嶽雖然吃驚不小,但還有人比他更吃驚。
猛然轉過嬌軀來,“靈燕”失魂落魄似的喃喃自語道:“姊姊?這是真的嗎?”
“鳳姬”這時已飛身撲了下來,在她身後緊跟着“天香公主”。
一雙玉手緊緊的抓在“靈燕”的香肩上,如同端詳小娃娃似的,“鳳姬”把這個妹妹端詳了好一陣子,才欣喜若狂的叫道:“妹妹,你怎麼會找到這裏來的?你一定知道是誰救了我們的吧?你可曾謝過他?”
怔怔的盯着“鳳姬”欣喜的粉臉兒,“靈燕”調皮而靈活的眸子中緩緩浮上了兩顆淚珠,木然的道:“我謝過他了。”
“鳳姬”嬌笑一聲,道:“妹妹,別哭,你一向不哭的啊!來,告訴姊姊,你是怎麼謝他的!別害羞,説啊!”
話是説得很輕鬆,但是,靈燕眸子中的淚珠卻沒有消失,相反的,一顆接一顆滾了下來,這,決不可能是害羞造成的結果,尤其,對這個調皮的姑娘。
看看手中的劍,那劍尖上,仍凝着血,那是她謝他的痕跡。
仍然木然的盯着“鳳姬”,“靈燕”生澀的笑了笑,道:“用劍與血。”
那粉臉上的神情不像玩笑,“鳳姬”粉臉一變,笑容因而凝結住,脱口道:“劍,與,血?”
慘淡的,“靈燕”道:“我的劍,他的血?”
“天香公主”與“鳳姬”同時回頭望了雲天嶽一眼,只見他此時正靠在一方青石上,俊臉微微有點蒼白。
兩人心頭同時一沉,“天香公主”轉身向雲天嶽走過去,“鳳姬”卻轉過瞼來迷茫的盯着“靈燕”茫然的道:“妹妹,你説的不像是玩笑話,為了什麼?”
低下頭去,“靈燕”道:“在問我為什麼之前,你為什麼不責備我?”
“鳳姬”凝重的道:“妹妹,我相信錯的決不在一方。”
自嘲似的笑了笑,但笑聲帶下來更多淚珠,“靈燕”以近乎尖叫的聲音道:“以偷襲的方式,我制住了他,再以同樣的方法,我想要他的命,但卻未如願以償,這些,全部只為了一句話,錯,是錯在雙方嗎?”
“鳳姬”眸子中神光一閃,急問道:“誰的一句話?”
“靈燕”漠然的道:“是誰的一句話此時還有其價值嗎?”
“鳳姬”鄭重的道:“有,的確有。”
“鳳姬”凝重的神態使“靈燕”充滿歉疚的芳心中再生出一絲彌補的希望,輕聲道:“八荒神龍!”
“鳳姬”粉臉一變,脱口道:“萬世豪那老賊!”
“鳳姬”對“八荒神龍”的稱呼使靈燕大感意外與驚訝,迷茫的望着“鳳姬”道:“姊姊,你怎麼這樣……”
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鳳姬”道:“妹妹,就只為了我們姊妹兩個,他使雲天嶽兩次掙扎於死亡線上,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兩次他不但全敗卻反而給雲天嶽增加了更多幫手,也使我們明瞭了自己的身世及當今武林動亂的根本原因。”
“靈燕”雖然聰明,但這種無頭無尾的話卻非聰明所能猜知本末,她茫然的道:“姊姊,你説的我一句也沒聽懂。”
“鳳姬”笑了笑,道:“妹妹,等一下我會全告訴你,現在,有一件事你必須馬上去做。”
“靈燕”道:“什麼事?”
向雲天嶽那邊呶呶嘴,“鳳姬”低聲道:“向他賠個不是。”
“靈燕”嬌靨一紅,低聲道:“我不!”
“鳳姬”正色道:“妹妹,這不是害羞時候,事情的本末輕重你一定知道,還要姊姊再説嗎?”
“靈燕”輕輕的道:“但是,我傷了他,萬一他不接受,那……”眼圈又紅了。
凝重的搖搖頭,“鳳姬”正色道:“妹妹,他不是那種量小的人,否則,他也不會舍珍藥給一個他未謀一面的人。”
猶疑了一下,“靈燕”低聲道:“他真不會不接受嗎?”
“鳳姬”肯定的道:“不會的,妹妹。”
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靈燕”又看了“鳳姬”一眼,毅然轉過身去,向雲天嶽走去。
這時,“天香公主”已在雲天嶽傷口上敷了藥包紮了起來,笑盈盈的望着走來的“靈燕”,粉臉上毫無怒意。
停身在雲天嶽身前四尺左右處,粉臉紅如晚霞,“靈燕”輕聲道:“雲公子,我……我……”
底下兩個字似乎有太大的重量,使她負擔不起來,而無法説出口來。
淡淡的笑了笑,雲天嶽道:“其實,你根本不用來。”
誤會了雲天嶽話中之意,“靈燕”眼圈一紅,低聲道:“我是真心來向你……”
一笑阻住了她要説出那兩個字,雲天嶽鄭重的道:“姑娘,如果你真説出那兩個字來,雲某就得為方才那句使你會錯意的話,重新把你説出的那兩個字再向你説一遍了。”
笑了,那笑,帶着少女的嬌羞,在這調皮的姑娘臉上,這表情極少出現。
垂着粉頸,她輕輕的道:“我身上帶有療傷藥。”
輕移蓮步走上來,“天香公主”拉起靈燕的玉手,輕聲道:“妹妹,他的傷已經包好了,並不嚴重。”
這時,“鳳姬”也走了過來,嬌聲道:“真的不重嗎?”話語中自然的流露着關懷。
“天香公主”嬌笑了一聲,道:“妹妹可是要自己看看?”
鳳姬聽出了天香公主話中之意,粉臉登時一紅,嬌笑道:“是姊姊親自動的手,我倒忘了。”
“天香公主”粉臉也紅了,白了“鳳姬”一眼,才待開口,那邊“邪劍”易見心已開聲,道:“娃娃,你目光的確看得遠,這一次,老夫又輸了,看來,今生老夫只怕沒有勝你的希望了,夜深天寒,老夫可不陪了。”
話落縱身向崖上撲去,只兩個起落,已到斷崖上,只聽他高聲叫道:“你們這兩個渾小子,放着春秋大夢不做,光着個膀子到處亂竄個什麼勁?走啦,他們馬上上來了。”
只聽遠處傳來“風雷神”的聲音道:“喂,石小子,這就奇了,他也沒有上衣,怎麼倒説咱們光着膀子呢?”
“萬里雲煙”石天松的聲音道:“咱們還要下去嗎?”
“風雷神”道:“你估計這裏有多深?”
石天松道:“少説也有三十丈。”
“風雷神”道:“那……那咱們別下去,反正小幫主他們也回來,下去了,嘿嘿!再回頭也麻煩。”
“萬里雲煙”笑道:“你怕上不來?”
“風雷神”大吼道:“誰説?俺只不過是,嘿嘿……”
“萬里雲煙”接道:“嘿嘿什麼?上不來就是了,論打?你能打到我?”
“風雷神”大叫道:“有種你就別跑。”聲音越去越遠。
向崖上望了一眼,雲天嶽道:“我們也該上去了。”話落當先向崖上走去,三女隨後而行。
這時,“鳳姬”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妹妹,你項間掛的那塊玉現在可曾帶在身上?”
“靈燕”點點頭道:“在啊,你問它做什麼?”
“鳳姬”笑了笑,道:“妹妹,那個可千萬別丟了,今後,咱們就跟天香姊姊走在一起,別分散了。”
這句話説得很巧妙,因為“天香公主”也跟她表示過不再與雲天嶽分開。
“靈燕”道:“可是,師叔跟師嬸還在雁堡等我啊?”
“鳳姬”粉臉微微一變,道:“是他們叫你來找雲公子的?”
“靈燕”道:“不是,是萬世豪叫我來的,他説……”
“天香公主”接口道:“他説雲天嶽害了你姊姊可是?”
靈燕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天香公主”恨聲道:“因為我自己曾經歷過,那時他對雲天嶽説我害了你姊姊,結果,我與他幾乎都喪命在他設下的圈套中。”
“靈燕”道:“那時我姊姊不是與雲公子在一起嗎?”
“天香公主”笑道:“是啊!”
於是,她把當時的情形完全告訴了“靈燕”,最後才道:“此人心計的確狠毒。”
“靈燕”驚異的道:“南北雙霸一拚,雄踞南北的兩大勢力都將消失,這套計劃的確也夠駭人的。”
“鳳姬”道:“但事實與他所説的卻大有出入,萬世豪原説南北雙霸均有女兒為人質,留於碧瑤宮,但事實上,留在碧瑤宮的都是北霸的女兒,而你我是真正的同胞姊妹。”
“靈燕”楞了半天,突然欣喜的叫道:“真……真的啊?你……你問的那玉的事可是與此有關?”
“鳳姬”點頭道:“正是,碧瑤宮中的人與我們的真正關係,爹爹不肯説,但聽口氣,決不會對我們好。”
靈燕忙問道:“爹他們在那裏?”
“鳳姬”道:“他們沒有來,我來的目的本來是要潛入碧瑤宮帶你脱離,卻沒想到天假其便,在這裏遇上了你。”
“靈燕”道:“那我們不要去見師叔他們了。”
“鳳姬”嗯了一聲,道:“爹叫我們不要跟碧瑤宮的人再在一起。”
“靈燕”想了想,道:“這麼看來,萬世豪並不是五嶽幫的主腦人物了,否則,他不可能不知道通盤計劃。”
“天香公主”插口道:“我也這麼想,只是,那幕後主持之人,卻始終未曾露過面,是以使人費猜疑,令尊看法如何?”
“鳳姬”櫻唇一啓,脱口道:“家父以為……”望了雲天嶽一眼,沒再説下去。
這時眾人已到達崖前,相繼躍了上去,雲天嶽突然的道:“那幕後的主持人可是不只一個。”
“鳳姬”跟着雲天嶽止住腳步,輕聲道:“家父的確這麼猜想。”
轉身向着“鳳姬”與“靈燕”,雲天嶽凝重的道:“而且令尊並不希望你們此時與我在一起。”
“鳳姬”粉臉一變,不安的輕聲道:“家父並沒有這麼説。”
雲天嶽笑了笑,道:“但卻説過不希望你們在近期內與碧瑤宮的人見面,而我此去的第一站就是雁堡,在那裏,你們會碰上碧瑤宮的人。”
“鳳姬”無言以對,芳心更加不安,思忖良久,才惴惴不安的道:“家父曾説過很感激雲公子你對我姊妹二人的活命之恩。”
雲天嶽笑容一飲,正色道:“這正是他感激雲某的方法。”
這句話乍聽起來,似有不滿之意,“鳳姬”嬌靨一變,急聲道:“你誤會了。”
淡淡的笑了笑,雲天嶽道:“決不會,令尊的真正用心你可能還沒有想通,我,此刻卻完全想通了。”
“靈燕”此時接口問道:“雲公子怎麼想?”
雲天嶽沉重的道:“令尊不想使我玉佛幫在根基未固之前,再樹下碧瑤宮與南霸這個強敵,這也是令尊不願入中原的目的。”
“鳳姬”聞言,不安的心情稍收,脱口道:“家父並沒有説南霸與碧瑤宮是一夥的。”
雲天嶽道:“但事實卻是如此,此事在令尊知道碧瑤宮中,留為人質的全是他的女兒之後,才曉得的,因此,他想到如果他貿然與玉佛幫聯手的話,則很可能引起碧瑤宮與南霸聯合五嶽幫。”
“靈燕”天真的道:“那有什麼不好的,痛痛快快的解決了豈不乾脆得多嗎?”
搖搖頭,雲天嶽道:“令尊的想法不同,他希望由我玉佛幫在江湖羣雄還沒有完全正視之前先打擊五嶽幫的實力,等江湖羣雄發覺本幫直接威脅到他們時,那時玉佛幫的根基已奠定了,將不再懼怕,那時北霸再相助本幫一臂之力,將形成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大力量。這股武林逆流將一掃而滅。”
雲天嶽話聲才落,右側十丈之外的亂石叢中突然響起一個低沉而鏗鏘的聲音,道:“有志不在年高,老要飯的今天算是真個開了眼界了,哈哈……凌天洪得此年輕知音,也算此生沒白活了!假使是我老要飯的,就是有一打女兒,也全給他。”
“天香公主”聞言冷叱一聲,嬌軀一幌,人已如同驚電般的撲了過去,那知趕到發聲之處,卻什麼也沒看到。
飛身躍回原地,“天香公主”迷茫的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鳳姬”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陣,突然道:“他是‘乾坤一乞’戴逸農。”
“天香公主”芳心一動,道:“絕跡武林近三十年的‘乾坤一乞’?”
“鳳姬”道:“正是他,我在家中曾見過他,噢,是了,一定是家父託他來的。”
“天香公主”道:“這麼説,天嶽沒有猜錯了?”話落才覺察到稱呼太過於親密,但已來不及了。
“靈燕”嬌笑一聲,道:“姊姊説的那個名字的人果然沒推測錯。”
“天香公主”粉臉一紅,笑道:“妹妹。”
“靈燕”輕“嗯”了一聲道:“什麼事。”
“天香公主”笑道:“‘乾坤一乞’説誰有兩個女兒要怎麼樣來着?”
“鳳姬”,“靈燕”臉上立時卻飛上了紅霞。
“靈燕”美眸一轉,“天香公主”就知道地又要動壞腦筋,心念閃電一轉。暗忖道:“天嶽不可能幫我説話,我一張嘴決説不過地們兩個,還是趕快轉變話題的好。”
心中念頭如風車般的一轉,就在“靈燕”小嘴一張,欲待開口之際,“天香公主”已搶口道:“靈燕妹妹,你從雁堡來,可知道那第二關是些什麼人防守嗎?”
話一轉入正題,“靈燕”想好的話果然無法説出口來,粉臉一整,正色道:“你指的是那個第二關?”
“天香公主”聞言微微有點失望,黛眉一皺,道:“雁堡你沒進去?”
“靈燕”道:“進去了啊,但我們是以朋友身份進去的,是以看不出有什麼第二關?”
“天香公主”一想覺得也對,於是把話一改,問道:“你可曾看到‘無影劍’蕭寒霜?”
“靈燕”忙點頭道:“有有有,還有‘白象’崔琳,‘黑鳥’魏劍台。”
“天香公主”點頭,道:“這是雁堡前八堡的三個主要人物,‘七海飛鵬’曾敗在他們手中一次,是以一直不知道這前八堡的第一關,再進去是由些什麼人物駐守着。”
話落一停,又問道:“除了這些人之外,你還看到些什麼人?”
“靈燕”想了一想,突然輕噢了一聲,道:“姊姊你這麼一説,我有點明白了,是了,那所謂的第二關,一定是由他把守?”
“天香公主”與“鳳姬”眸子中喜色同時一閃,“鳳姬”連忙問道:“妹妹,他是誰?”
“靈燕”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名號,師叔與師嬸卻管他叫齊老,‘無影劍’把我們送到他那兒就告辭回去了,大概那就是第二關了。”
“鳳姬”黛眉皺了皺道:“第二關會只有他一個人把守嗎?”
“天香公主”又問道:“那人有多大年紀?身上可帶有什麼特殊的兵刃?”
“靈燕”道:“年紀在八十上下,身上倒沒有帶什麼兵刃,不過,他那件金袍子卻繡了個很大的車輪樣的東西。”
“鳳姬”粉臉微微一變,搜盡枯腸,也想不起江湖上有這號人物,不由迷惑的道:“這個人會是誰呢?連師叔他們都會如此敬重他,足見他在江湖上必非無名之輩,怎麼會沒聽人提過這個人呢?”語詞中帶有驚訝。
“靈燕”笑了笑,道:“也許只不過是個無名之輩而已,師叔因見他年紀大,所以尊他一聲齊老。”
“鳳姬”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道:“師叔在武林中有‘玉獅子’之稱,向來自視極高,豈會貿然尊大別人,此人必有來歷。”
一直沒有開口的雲天嶽此時突然插口問道:“靈燕姑娘,那人額上可是有個指頭大小的青痣?上面有幾根黑毛?”
“靈燕”聞言一愣,道:“你認識他?”
星目中閃過一絲冷厲的殺機,雲天嶽道:“我沒説錯嗎?”
“靈燕”見雲天嶽俊臉突然之間變得陰沉無比,芳心暗自一驚,忖道:“他生起氣來雖然仍是那麼美,只是,那股無形的冷芒卻使人生畏。”
轉念間,忙點頭道:“正是,一點也不錯。”
“天香公主”忙問道:“他是誰?”
星目中冷芒依舊,雲天嶽冷聲道:“‘血輪’齊飛。”
“鳳姬”,“靈燕”芳心同時一震,脱口道:“會是他?”
“天香公主”也有些難以相信的道:“不大可能吧,聽説他在二十五年之前便退出江湖了,不是嗎?”
雲天嶽冷漠的道:“可記得是為了什麼?”
“鳳姬”看看其他二女,道:“傳言中此人生性陰毒,殘酷而暴唳,江湖同道犯在他手中的,向無生還之人,後來被玉佛幫雲……”突然截住了底下的話,一雙美目轉註在雲天嶽臉上。
雲天嶽淡漠的這:“不錯,他敗在家父手中而退隱了,但六年之後,在玉佛幫瓦解之時,他重又現身於先父之前。”
不用再説下去,三女也知道那後果,是以,誰也沒有再問,但六隻美眸深深射出的光芒,都有些黯然。
掃了三女一眼,雲天嶽嘴角上浮出一絲沉痛的笑意,低沉的道:“這次重現,他手中血輪再度恢復了當年的雄威,甚至,更有過之。”
三女誰也想不出一句話來岔開雲天嶽的沉痛回憶,一時間氣氛顯得無比沉悶。
美眸轉了一陣,“靈燕”輕咳了一聲,道:“我們還得冷靜點才是。”
雲天嶽笑了笑,看看“靈燕”,點頭道:“連‘血輪’齊飛都只有資格把守雁堡第二關,足見五嶽幫在雁堡的實力相當雄厚,我不但要冷靜,還要冷靜得出乎他們意料之外才行,是嗎?”
似乎跟任何人説話她都不會忸怩不安,甜甜的笑了笑,“靈燕”道:“我們會等着看你有多冷靜的。”
氣氛這時又變得輕鬆了,這,使其他二女覺得有這個妹妹在場,會解去雲天嶽許多煩惱。
雲天嶽笑了笑,搖搖頭道:“但是,你與姊姊都不能進雁堡。”
“靈燕”一怔,道:“為什麼?”
雲天嶽道:“原因方才我已説過了。”
“靈燕”辯道:“説不定師叔他們早已經走了。”
雲天嶽又笑了,笑得十分深沉。
“靈燕”見狀,嬌聲道:“你笑什麼嘛?”
雲天嶽收起笑意,正色道:“姑娘,你錯了,‘玉獅子’此來雁堡的目的就是要會我雲天嶽,為公,為私,他都不會與我並存於武林。”
“鳳姬”漸漸體會出雲天嶽話中的含意了,不安的道:“以師叔的個性推斷,的確不無可能,但是,他怎會與五嶽幫合作呢?”
雲天嶽鄭重的道:“姑娘之所以以為不可能,可是為了五嶽幫曾有劫持姑娘之舉而推想到的?”
“鳳姬”一怔,道:“正是。”
雲天嶽笑了一聲,道:“我説了姑娘也許不會相信,我一直以為‘碧瑤宮’與‘五嶽幫’事先有着什麼安排,姑娘上有師父師叔,何以竟會用着姑娘自己前來找藥?”
“鳳姬”芳心又是一動,怔了半天,才道:“那時他們!”
雲天嶽笑道:“他們可是去為兩位找解救之藥去的?”
“靈燕”忙道:“是啊!不過,我現在想來也覺得奇怪,他們為什麼會一直沒有回來呢?”
“鳳姬”這時也接口道:“你推測的也許不錯,但是,我奇怪他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合作呢?”
雲天嶽道:“這個我目下也想不通,不過,進入雁堡之後,雖不至於全部明白,起碼也可以找出點蛛絲馬跡來。”
話落看看天色,道:“我們得回去了!兩位姑娘目前準備!”
未等雲天嶽把話説完,“鳳姬”已知道他的用意了,正色地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倒想進去看看,也許可以把事情弄明白。”
雲天嶽道:“我卻以為令尊的想法很對。”
“天香公主”此時突然接口道:“不用爭了,我倒有個兩全之策,兩位妹妹既可以看到現場的一切,碧瑤宮的人也無法發現你們。”
“鳳姬”心頭一喜,忙道:“什麼兩全之策?”
“天香公主”笑道:“你們姊妹兩個騎我的大鵬由空中進雁堡,現場的一切不是都可以看到了嗎?”
“靈燕”忙道:“那我們什麼時候下來呢?”
“天香公主”笑道:“當然是一切都結束了之後再下來啊。”
“鳳姬”想了想道:“它能駝得動我們兩個嗎?”
“天香公主”道:“以前我把你送回去的時候,它不就是駝了兩個人嗎?”
“靈燕”道:“這樣也好,只是一場熱鬧只剩下旁觀的份了。”
雲天嶽道:“那現在就準備吧!”
“天香公主”將巨鵬喚下來交給二女,然後與雲天嶽回到眾人集合的地方。
大家早已磨拳擦掌的等在那裏了。
地形東西斜升而上,兩道自西向東人字形伸出的赤土峽壁凸凹的弧形圍成了一塊酒葫蘆形的地形,圓大的葫蘆底就是出口,就在那道長有兩百丈的出口處,弧形的圍起一道高有三丈的青石牆,使地形更像葫蘆。
順着葫蘆地形的兩側,人字形的建有十八座青石堡,雄偉壯觀,氣勢不凡,十八堡順序排列成兩排,遠看猶如雁行之序,故有雁家十八堡之稱。
大而圓的葫蘆底肚兩側,各有四堡,自葫蘆腰分中至第二個較小的圓肚兩側各有三堡,再上至葫蘆頸處,則有四堡,總計共有十八堡,三個通過的關卡。
東方,才泛起魚肚白色,雁堡圍牆之外的大門前三十丈左右處,已有兩百多人在等着了,由每個人臉上的肅煞神色可以看出,他們決非堡中的人。
兩扇寬有丈許的大鐵門緩慢的打開了,兩排耀武揚威的黑衣漢子魚貫的自大門兩側走出,然後分列成人字形,總數不下三百。
兩排黑衣漢子才站好,大門中又走出八個四旬上下的武士,分成兩排,在這兩排人的後面,緩步走出三個五旬上下的老者。
三人中間的一個留有灰白的八字鬍,薄唇塌鼻,目光閃爍,再配上瘦長的身材,一看即知是個十分敏捷機詐的人。
左側一人,濃眉大眼,獅鼻海口,須思滿面,兩頰橫肉,肩上扛着一根八尺多長碗口粗細的大鐵棍,形像十分兇殘暴唳。
右側的一個,黑臉黃牙鯊魚眼,五短身材形狀極惹人生厭。
八個武士在距眾前八尺左右處止住腳步,他們後面的三個人卻大步走了上來,直到距來人五尺左右處才止住腳步。
歪着頭,帶有輕蔑神色,向來人中的一個老者端詳了一陣子,好像剛認出來似的“噢”了一聲,道:“噢,我道是誰?卻原來是‘七海飛鵬’嶽大俠,嘿嘿,想是天寒地凍,找不到安身立足之處了吧?嘿嘿!”
來人,正是“七海飛鵬”與雲天嶽等。
冷冷的笑了一聲,“七海飛鵬”道:“蕭寒霜,你只説對了一半,荒山曠野中的確寒冷,不過,找不到安身立命之處的並不是老夫?”
“無影劍”蕭寒霜大笑一聲道:“哈哈……不是你嶽大俠,難道是蕭某人不成?”
冷笑了一聲,“七海飛鵬”道:“這次你全説對了?”
獅鼻老者聞言冷喝一聲,道:“嶽天峯,就憑你嗎?”
“無影劍”大笑道:“萬前輩怎麼説的難道你忘了不成?”
人羣中突然閃出了“邪劍”易見心,他急上兩步,笑着問道:“你説的萬前輩是誰?”
“無影劍”上下打量了“邪劍”一陣,冷聲道:“你是誰?”
“邪劍”笑道:“不用管我是誰,你!”
濃眉老者冷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有資格出來放屁,再不給我滾回去,小心你爺爺的鐵棍。”
上下打了量他一陣,“邪劍”突然狂笑,道:“哈哈……你,就是‘白象’崔琳吧?”
猛上一步,濃眉老者探手一把抓住“邪劍”指點着的右手食指,暴喝道:“你爺爺正是。”話落用力抓了下去。
吃吃的笑了一陣,“邪劍”形如未覺,陰沉的道:“狗雜種,你也不睜開眼看看你祖宗是誰,竟敢狗眼看人低的亂吠一場,你還有多少能耐,全給我拿出來。”
開頭,誰也沒把“邪劍”放在眼裏,直到此時,他們才發覺事情不對,憑“白象”崔琳之力竟然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折不動,事情決非尋常。
“白象”崔琳的兇焰隨着快用盡的力氣漸漸消失了,進是進不得了,退,卻又不敢退。他心裏很明白,自己的命這是完全操在人家手裏了。
汗,一滴一滴的開始向下滾了。
精眸一轉,“無影劍”高聲問道:“尊駕是何萬兒?問萬前輩怎的?”
“邪劍”冷笑一聲,道:“老夫是誰?你不配問,快説,姓萬的是誰,説對了,老夫或許會念點故人之情放了這條狗命。”
刀柄操在別人手中,“無影劍”不得不低頭,乾笑了一聲,道:“八荒神龍萬世豪。”
右手往前一送,“白象”崔琳悶哼一聲,向後連退出五六步,才定住身子,左手鮮血如泉水般的直冒。
陰沉的笑了一聲,“邪劍”易見心,道:“老夫本想宰了你這狗雜碎,但你這條命還有別人等着要,所以,哼哼。”話落轉身向回走來。
忙上前一步,“無影劍”叫道:“尊駕與萬前輩是何關係?”
“邪劍”沒有回頭,冷冷的道:“看在萬世豪的份上,你們這三條命老夫今天不取,假使你們能活過今天的話,老夫與萬世豪的關係,你們自然會知道。”
一聽説“邪劍”不參與今天的事,三人全都放了心。
看了雲天嶽一眼,“邪劍”易見心重又走回到雲天嶽左側他原先站立的位置,道:“娃娃,你覺得怎麼樣?”
冷漠的笑了笑,雲天嶽道:“昨日親目所見,尊駕不會相信。”
“邪劍”易見心朗笑一聲,道:“哈哈……娃娃,老夫心中的話又被你説出來了。”
冷淡的笑了一聲,雲天嶽道:“尊駕不覺得失望嗎?”
“邪劍”笑道:“你是説老夫又輸了?”
雲天嶽毫無表情的道:“正是這麼説。”
“邪劍”笑道:“這次我輸了,老夫並不失望,因為老夫昨夜曾説過,今生老夫只怕沒有勝過你的機會了。”
雲天嶽淡然的道:“你忘了最後那一戰了。”
意味深長的,“邪劍”道:“戰爭在短時間內不會停,只不過,恐怕不是你我之間的。”
雲天嶽道:“你我之間的先到。”
仍然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邪劍”凝視了雲天嶽一陣,沒有再答話。
這時,五短身材的老者突然開口道:“嶽天峯,是你親自再來試試呢,還是由你新搬請來的主子動手?”
知道嶽天峯不是三人的敵手,雲天嶽緩慢的向前跨出兩步,道:“欠債的終需還錢,誰來索取都是一樣。”
上下打量了雲天嶽一陣,“無影劍”老臉一寒,冷聲道:“你就是雲天嶽吧?”
冷冷的,雲天嶽道:“或許説雲某是你們真正的債主更恰當些。”
“無影劍”冷笑道:“只怕不是恰當與不恰當的問題吧?”
雲天嶽冷冷的道:“尊駕是説你們欠得太多了?”
“無影劍”冷笑道:“正是這麼説的,老夫擔心你拿不動。”
雲天嶽冷笑道:“三位有多少斤?”
沒有正面答覆,“無影劍”冷森森的道:“聽説五嶽幫已有一位堂主喪命在你手中了。”
冷漠的笑了一聲,雲天嶽道:“由尊駕泰然的神色,雲某知道那位堂主的能耐遠不如尊駕。”
“無影劍”一直盯着雲天嶽的俊臉,自始至終,在那張紅潤的俊瞼上,他沒有找到一絲異樣的表情,於是,對這個傳言中的“玉佛幫”少主,他,開始慎重了。
“黑梟”此時突然插口道:“雲天嶽,你有份異於常人的定力。”
冷冷的,雲天嶽道:“或許尊駕説自己心虛比説雲某鎮定要來得更恰當些吧?”
蹩了一肚子氣的“白象”崔琳聞言突然向前跨出一大步,冷喝道:“就憑你這乳臭小兒嗎?”
冷森森的笑了一聲,雲天嶽轉向“白象”崔琳,陰沉的道:“為了這句話,尊駕這次要付的代價將千百倍於方才,因為,雲某要你的命。”
臉上的橫肉激動的跳動着,順手提起柱在身前的鐵棍,暴喝一聲,就要出手。
伸手阻住“白象”,“無影劍”沉聲,道:“慢着!”
這時,“風雷神”也已衝到了雲天嶽身側。
冷酷的笑了笑,雲天嶽道:“尊駕雖然見機得早,但卻仍然救不了他。”
黑梟冷笑道:“雲大幫主,這可不是唬人的地方。”
掃了他一眼,雲天嶽道:“尊駕何不上來試試。”
“黑梟”緊追着問道:“單打?”
輕蔑的,雲天嶽道:“三位同上也可以。”
“無影劍”狂笑一聲道:“雲天嶽,你好狂妄,也許,你是看準了老夫等不會那麼做才説的吧?”
冷冷的,雲天嶽道:“雲某已把話説在前頭了,一失去這個機會,三位將再無聯手的日子了。”
“白象”忍不住喝道:“大哥,咱們誰先上?”
“無影劍”盯着雲天嶽道:“雲大幫主,你説吧?”
冷冽的,雲天嶽道:“雲某前已説過,今天是索債來的,怎麼還法就由三位自己決定吧!”
“黑梟”冷酷的道:“老夫擔心你越索越深。”
豪放的冷笑了一聲,雲天嶽道:“雲某既然來了,這一切就早已想到了,不勞三位分心。”
話落回頭向東看了一眼,道:“旭日恰好登上山頭,在日上中天之前,雲某要進住雁堡之中,三位可決定好了?”
“無影劍”冷笑道:“雲幫主,只怕天不從人願。”
話落猛然向前跨上一步,道:“就由老夫先送你上路吧!”
橫身攔在“無影劍”身前,“白象”急聲道:“這頭一陣是我的。”
話落不等無影劍開口,大鐵棍一舉招,“化獨劈華山”忽的一聲,當頭打向雲天嶽,力猛棍沉,來勢如電,此人臂力的確驚人。
身子一措,雙錘倏然向上一揚,“風雷神”暴喝一聲,道:“俺接你的。”
噹的一聲震耳扣心的大響,棍錘交接之處,火花迸射。
大吼一聲,雙錘再往上一揚,把壓下來的鐵棍掀起五公尺高。
“白象”臉色一變,猙獰的盯着“風雷神”道:“你是誰?”
“風雷神”雙錘當胸一叉,道:“俺姓我,名祖宗,提起俺這名號,你這王八羔子該聽過才是。”
任何人一見到他都會看得出他是個渾人,誰也不會想到他會在口頭上佔人便宜。
“白象”崔琳自己腦子也不怎麼靈光,聞言冷喝道:“我祖宗?我祖宗?老夫走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嶽也沒聽過這個名字,顯然……”
未等他把話説完,那邊“萬里雲煙”已樂得拍手大笑道:“哈哈……渾小子,真有你的,什麼時候你有了玄孫子了?”
“萬里雲煙”此言一出,“玉佛幫”的幫眾都忍不住暴笑出聲,“白象”至此才知上了當了。
額上青筋根根跳了起來,“白象”發狂似的大吼一聲,攔腰一棍掃向“風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