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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當高聿擎目睹她頸間的那條項鍊,進一步確定眼前這個被喚作“遙”的女孩,就是他想找的人,霎時內心波瀾暗起。

    石頭。再度聽見有人這麼叫着自己的時候,情緒更是五味雜陳。

    似有一種窩心的滿足,就像找回了什麼;但,也是另一種撕裂。

    他是誰?石頭?高聿擎?還是……何仕倫—那個刻意被抹去的記號?

    驚覺自己翻湧的情緒,他掉過頭去。他怎麼了?這種氾濫的情緒一直是高聿擎所不齒的,如今他卻感覺自己隨時可能遭到滅頂。

    “真的是你嗎?石頭?你真的回來了?你變好多了,我真的認不出來了……”還在喳呼的人兒,硬是繞到面前,盯着他瞧。

    “是,我是石頭,石頭真的回來了。”接觸她亮晶晶的眸光,他回答,同時學着她用力點頭,然後笑了。

    咧起的嘴角感覺格外輕盈,瞬間有種温暖的記憶在甦醒。

    好久好久以前,他們就是這般分享着彼此的笑容。

    分不清是感動還是感傷,他忽然間發現,汲營的成就感帶給自己的滿足,似乎遠遠不敵眼前一個真心交會的笑容,一種友善接納的熱情。

    “可是你怎麼會叫高聿擎?不是仕倫嗎?”

    “改名了。”輕描淡寫的答覆之後,換他提問:“你知道我叫仕倫?”

    “對啊,我看見那封信上寫——”喔哦!警覺説溜嘴的蕭遙,窘窘地低頭,吞吞吐吐的説:“對不起,我不應該偷看那封信,可是……我發誓!那真的不是故意的!”

    聿擎打量着她不失稚氣的臉龐,微笑説;“看過就看過,算了。”

    “算了?”蕭遙馬上抬頭,臉上卻不見半絲喜色,“你説算了?”

    “不然呢?當初我把信交給你的時候,好像也忘了交代你不能看,是不是?”

    眨眨眼,蕭遙斂住的笑意隨即再度恣放,猛點頭開始附和。

    “是啊是啊,你是真的沒有那麼説喔。”哈!這個台階給的真好!呼了一口的蕭遙輕鬆幾許,“那你找到你媽媽了嗎?”

    他頓了頓,似有遲疑,最後只是漫聲應道:“這些年來我都在國外,不過聽説她過得很好。”

    “真的?那很好啊,現在你回來了,你們母子倆就可以團圓了!”

    “或許吧。”

    或許?適才隱約在蕭遙內心撥酵的不快感,再度浮升,這會兒直接從她僵硬的臉色表現出來了。

    “怎麼了?”

    “我只是有種感覺……覺得你好像變了,變得有點不在乎的樣子……”她努力描繪自己的感覺,卻不察身邊的人臉色詭變。

    “誰不會變?不在乎有什麼不好?”

    “呃?”目光捕捉住聲音的主人,蕭遙只想確認一件事——他真的是石頭嗎?

    “在乎也要看有沒有意義。就像那封信……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高聿擎用平板的語氣説。

    “沒有意義?”情緒再不發作,那她就不是蕭遙!“你怎麼可以説這樣子的話呢?那是你要寫給媽媽的信啊!”

    “一封永遠寄不出的信,又有什麼意義?”

    霎時被問住的蕭遙,久久無法應腔,半晌才吞吐道:“都怪我一直找不到她。可是……我真的有在找,雖然現在三輪車愈來愈少了,但是隻要一有出現,我都會特別注意,好幾次我拼命追着車子跑,想看清楚車上的人,但最後發現那都不是你媽媽。”

    聿擎聞言,眸光漾動。

    想像着她在馬路上追着三輪車跑的樣子,那種心情竟然複雜得教他無從詮釋。

    不論是感激還是心疼,這種微妙的情緒都彷彿有了重量,正往他的心上悄悄堆積。

    但他語氣卻異常平靜:“她知道我人在哪裏,如果她想跟我見面,自然就會見面了。”

    “我想她可能有什麼苦衷吧。不過至少你知道她過得很好啊,相信你們總有團聚的一天,到時候你就可以親手把信交給她。”

    聿擎搖搖頭,聲音急速下沉:“我不知道。真有那一天到來的話,我不知道自己交給她的,又該是什麼。十二歲的仕倫已經過去,接下來呢?二十七歲的高聿擎?還是有其他的?”

    蕭遙愣望着他的側影,一度無法言語。

    在這一刻,她似乎有點理解,他為什麼説那封信沒意義了。

    因為錯失的,是他孺慕情深的童年。

    他的話再度傳來:“你看過那封信,是不是覺得我寫的那些話很奇怪?”

    “嗯。我也很好奇,只是……只是你不説,我當然就不好過問了。我想,每個人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情吧。”

    她的話換來聿擎的頷首。這丫頭雖是迷糊,但因善良,無須刻意拿捏分寸,便能自然無傷。

    無傷。一種近乎奢侈的境界,無須權衡局勢的思量、無須字句斟酌的心機。在她面前,聿擎忽覺心頭仿如沒了重擔。

    這種感覺開啓了他的話匣子。“十二歲之前,我一直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我試着去追問父親的事,但是每次只會害我媽一直流淚,後來我決定不再問了。因為我相信身邊只有媽媽,日子還是可以過得很快樂……”

    在他述説認祖歸宗的過程中,蕭遙注意到一個名字——虎倉月瓔。

    她清楚記得他那封信上,對這個女人流露的強烈敵意,大腦也開始出現一個拿着毒蘋果的後母典範。

    “那她呢?我是説你另外那個媽媽,她對你好嗎?”

    聿擎的反應十分平淡,“我跟她算是合作順利吧。”

    “合作?”很難懂喔!

    他淡笑,“我拿到該拿到的,而她也達到自己的目的,就算得上是合作。一切就這麼簡單。”

    “喔……”簡單?那她還好意思説“不懂”嗎?蕭遙眨着眼皮,乾笑,“那你現在還是那麼恨她嗎?”

    “恨?”這個字眼似乎牽引着他某種思慮,但見他背過身去,半晌才打破沉默道:“如果是你呢?”

    “我?”如果是她自己呢?

    聯想到他在信上的話、揣度着他落空的期盼、模擬着他過往的生活……只要稍稍“將心比心”一下,蕭遙的眼眶已經轉紅。

    聿擎忽然掉頭,也掉人她無限憐憫的眼色中。

    “你……”他本該一秉原則去“謝絕”任何同情的姿態,只是這會兒,她泫然欲泣的樣子,教他不知如何以對。

    “我沒、沒事。”真的沒事,只是天賦的幻想能力把持不住罷了。蕭遙抹抹眼睛,哽咽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跟你一樣,也看不見自己的媽媽,那……”

    那情勢肯定不妙。聿擎趕在她淚腺再度發功之前,忙不迭地問:“你爸媽近來好嗎?”

    這一招果然有效。蕭遙滿腹的悲情瞬間一掃而空。

    “他們都很好啊,媽媽還在國民小學教書,爸爸呢,還是一樣在寫武俠小説,而且讀者愈來愈多喔,前陣子我爸為了學人家上網,結果還鬧出不少笑話……”林林總總的“笑話集”,開始從她嘴裏陸續説出。

    説的人眉飛色舞,“看”的人也興致盎然。

    與其説聿擎專注聆聽,倒不如説他是被她豐富生動的表情,給深深吸引住。

    “是不是很好笑?”看着始終含笑的他,蕭遙有種説不上來的滿足感,但不免有點靦腆。“我家就是這樣子吵吵鬧鬧的,好像有點不正常喔?”

    “不吵的家才不正常吧?”他淡然的笑説:“像我,就不知道一家人圍着邊吃邊吵的感覺是什麼。”

    呃?她是不是又説錯話了?感覺一股熱血在沸騰,蕭遙毫不思索的話便衝出口:“這還不簡單,哪天你來我家吃頓飯,你就能體驗那種隨時可能被翻桌的滋味了。”

    “好。就這兩天,約個時間,我過去拜訪一下伯父伯母。”他應得爽快。

    “嗯,我會告訴他們……”尾聲倏地收音,如夢乍醒的蕭遙,滿臉的驚恐。

    想當年爸媽把他當成“意圖謀殺”的壞人,如今她還能把他“帶進場”嗎?這……下場恐怕不只是翻桌吧?

    手機乍響的鈴聲,轉移了蕭遙的隱憂。“喂——”是芝瑪打來的。

    應着眾人求援趕回來的芝瑪,在電話裏頒佈了一項十分重要的“緊急命令”,然後不容蕭遙置喙,掛了電話。

    “芝瑪,你別亂來——”蕭遙緊握掛線的手機,拿着兩隻眼珠盯住聿擎。

    “芝麻?”聿擎問。

    “呃……是我一個好朋友,她現在也在外面,她打電話來説…

    “説什麼?”

    “説他們已經把花園都整理好了。”

    “喔。”

    看來他不打算問下去了?可問題是,她一定得把話説完。吸了口氣,蕭遙逕自接口説:“芝瑪説,現在是民主時代了,做錯事當然要接受處罰,但是你不能……”

    “我不能什麼?”

    不能動用“私刑”,諸如某些“不當體罰”……天可憐見!電話裏有些話,絕對是蕭遙無法轉述的,比如芝瑪那一連串問句:他有沒有強暴你?

    向來不擅言詞的她,此刻無疑是面對一大考驗。“呃,就是……反正他們的意思就是認為該還你公道的,他們都已經做了,所以現在他們要你——”五分鐘內放人?不然他們就要衝進來?

    愈想愈不安的蕭遙,忙着想走人。“我看我還是先出去一下。”

    可是,來不及了!

    湯芝瑪儼然成了統帥,率領眾人浩浩蕩蕩地登門入室。

    蕭遙覺得眼前一片黑,再仔細瞧瞧,來人個個操“傢伙”——從鐵鍬、鋤頭、鐵鏟、木棍……甚至是枯藤等等,皆發揮就地取材的精神。

    不能昏、絕對不能昏,雖然蕭遙感覺眼前金星四竄,她還是忙不迭地衝上前,“你們別衝動啊——”

    “啊!大家快看!”芝瑪卻拉着她尖叫了。

    “天啊!”還有人跟着呼天搶地。

    蕭遙還搞不清楚問題的癥結,就已經被芝瑪拉着兜轉。

    “看吧!竟然連裙子都扯破了!可惡!”

    “真想不到他是這種人……”

    “這就叫人面獸心!如果我們再晚一點進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廢話!都把裙子撕成這樣子,你們説他再來會幹什麼?”芝瑪一副頗有心得的樣子。

    撕完裙子,再來?撕上衣?撕……該死!蕭遙只想撕掉芝瑪的嘴巴。至少她沒必要“號召”眾人,去想像自己被扒光光的場景吧?

    蕭遙沒好氣的開口:“芝瑪,我跟你説過了,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沒對我怎麼樣,而且我跟他——”話沒説完,她已經被芝瑪推到一旁去。

    “你別怕,有我們在,我們會替你討個公道!一定要他負責到底!”

    負責到底?不敢設想他的反應,蕭遙本能地掉頭望去——咦?人呢?

    “他呢?躲起來了?”芝瑪一臉嗜血的表情,在屋裏找尋。

    “一定是畏罪潛逃啦!算他識相落跑!否則被我給逮到的話,我就給他嚐嚐打狗棒十八式——啊!”阿達舞着鋤頭正帶勁,冷不防地從屏風後冒出的人影,讓他差點絆倒。

    高聿擎走了過來,而他的手裏拿着——一把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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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正、稍息、後退。無需口令,眾人行動一致。

    唯有蕭遙呆住了。她愣望着他手裏的那把利剪,以及他逼近的動作……

    就在聿擎掏口袋的同時,現場倏傳一道大吼:“有槍!快卧倒!”

    槍?在聿擎從口袋抽出一隻迷你針線盒的時候,蕭遙破碎的神志才得重組。

    但是……芝瑪他們人呢?

    蕭遙對着那片“人肉地板”目瞪口呆。

    他們可以起來了吧?

    “給你。”聿擎把迷你針線盒連同那把剪刀,交到她手裏。“只有找到這個,不過應該派得上用場。”

    原來他是為了去找針線?一想到方才眾人的叫囂漫罵,蕭遙實在過意不去。“謝謝……剛才我害你被誤會了,實在很抱歉。”

    聿擎揮揮手,笑容瀟灑迷人。“他們已經道歉了。”

    道歉?有嗎?再瞧瞧地面上那羣人……唉,“五體投地”確實是夠虔誠了。蕭遙有點窘,卻又實在忍俊不住。

    也虧得她進出笑聲,終於讓那羣人得以“起磕”。

    這會的蕭遙是學乖了,避免那羣人“平身”之後再度狂亂,她連忙把自己和聿擎舊識的關係解釋清楚。

    她忍不住偷瞄聿擎一眼,卻正好捕捉到他的眼。含笑的眼,只是温柔地凝着她望。

    怦、怦怦!怦怦怦!蕭遙的心臟再度宣告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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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返程途中,芝瑪教訓成員的話,加劇了蕭遙那種昏眩的感覺——

    “我説小芬、婷婷你們兩個,長眼睛不是隻用來放電的,就算放電也要搞清楚對象嘛。難道你們沒看見高聿擎看着遙遙的眼神嗎?是那麼的……”

    “暖昧!”有人冒出一句。

    “嗯,就是暖昧……不對啦,這應該説是含情脈脈!你們不懂嗎?就是要有感覺,才能夠噯昧啊。”授業完畢的芝瑪,下了結論:“反正他跟遙是青梅竹馬,現在能夠重逢,就代表他們有緣,所以呢高聿擎是遙的,你們一個都別想搶。”

    他是她的?蕭遙聽了嚇一跳。

    然而芝瑪的話,卻又很自然地引導她再度陷入某種回味——回味着幾度與他交鋒的眸光所牽引出的那種心悸感覺。

    忽然,婷婷開口駁斥:“優質的男人誰不想要?只是我們也沒説一定要搶啊。遙都沒説話了,你急個什麼?説不定遙根本就不喜歡他啊。”

    “狗屁!”芝瑪啐道:“我説你真的是瞎了!這種事還用她自己開口説嗎?她説不喜歡就有人相信嗎?你問問大家,他們什麼時候看遙遙臉紅過?”

    “沒有!”眾人口徑一致。

    得到壓倒性勝利的芝瑪,傲然昂首,續道:“當一個女人會為個男人心頭小鹿亂撞的時候,就只有兩個字可以解釋——心動啦!”

    不服氣的婷婷,掉頭轉向蕭遙,“真的嗎?你真的為他心動啦?”

    “我……”噢,不,她不只心動,而且還是亂亂動!怎麼搞的?今兒的心臟硬是不聽使喚?吐出長長一口氣,蕭遙斜倚座椅,閉眼答道:“我有點暈車。”

    謝絕任何採訪,好嗎?因為,答案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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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回到家裏的蕭遙,吃過晚飯之後,就早早回房去。

    她忽然渴望擁有更多獨處的時間,至少她得讓自己找出那個答案——這真的是心動的感覺嗎?

    她不知道。

    蕭遙只知道腦海裏所環繞的,都是他的影像、他的眼神、他的字字句句。

    這樣子就是喜歡嗎?然後呢?是不是該多一點企圖和想望?比如……再聚首的渴望?想到這兒,答案卻讓蕭遙微微皺了眉。

    怎麼辦?她確實是好想再跟他見面,可是……心頭總是躊躇。因為,她實在不想再去領受那種“心律不整”、“氣血不顧”的滋味啊!

    若説時間改變了什麼,那麼,就是現在的他,竟然會帶給自己一些無以名狀的感覺……

    這種感覺怪折騰人的,但,偏偏她又肯定自己絕對不排斥……想得入神的蕭遙,完全忽視了另一道人影已然入侵。

    正在衣獨前竄動的人影,乃是即將去參加“同學會”的母親大人。

    “這條裙子怎麼都沒看你穿過?款式還不錯,你看看媽穿起來是不是年輕多了?遙?”

    “啊?什麼?”蕭遙這才驀然驚醒,順口應道:“我不餓。消夜不用算上我的份。”

    “消夜?”季娟愣了愣,走近女兒。“遙,你……沒問題吧?”

    “我……什麼問題?”現在蕭遙最大的問題是——怎麼“處理”掉母親大人杵在眼前的那一對鬥雞眼?

    “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季娟問着女兒。

    “呃,還好啦。”她愣愣地回答。

    “瞧你的臉紅成那樣子,是不是發燒了啊?”季娟伸手拭探着女兒的額頭,頻頻皺眉嘀咕:“是有點燙呢,你一定是感冒了……是不是會頭暈?”

    “嗯,是有點暈。”

    “還有呢?”

    “心跳得很快——”

    “那是心悸。”岔了話,季娟搖搖頭,表情萬分凝重。“不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至少要先幫你退燒才是!”

    “不用了,我只是——”蕭遙話沒説完,母親已經衝出房間。

    退燒?怎麼退?須臾,再度衝回房內的母親,表情煞是詭異。蕭遙隱約感覺不妙。

    “乖喔,媽找了好久,就是找不着退燒藥,那……只好用這個!”

    肛門塞劑!?看清楚母親手裏的東西,蕭遙整個人倒往牀上,裹着棉被慘叫:“媽——”讓她死了算吧。

    “什麼事?這麼吵?”適時,父親探了頭詢問。

    蕭遙暗呼不妙!因為她太瞭解這對夫妻的聯盟策略——兩人平時可以為了一句話掀屋頂,但事關孩子健康的話,他們絕對是宇宙無敵的盟友。

    看來,蕭遙是有必要把“病因”説明白。

    “爸媽,有件事我必須坦白告訴你們。”自牀上爬起身,迎着一臉專注戒慎的父母,蕭遙毅然地開口説了:“今天我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老媽瞪如死魚的眼睛緊盯着她,嘴唇蠕了大半天,終於擠出話:“你不會是……我是怎麼教你的?這、這萬一不小心有了的話。”

    “有了?”瞪直眼的蕭文俊,開始忙亂摸索口袋,“我……我的心臟藥呢?”

    現在是怎麼了?啼笑皆非的蕭遙根本插不上話,因為接下來那對夫妻已經開始在爭議“墮胎法”……

    “我沒有限男人亂來!我更沒有懷孕!”快暴斃在牀的蕭遙終於大吼了。

    見父母安靜下來,嘆了口氣,她這才將今天在別墅的事説了一遍,包括老哥和女友之間的問題也搬上台面來。

    “原來是這樣子……”一番沉吟後,母親有了定奪:“既然這樣,光宗的事我看我是不得不出面解決了。”

    此時,父親問了:“遙,你剛剛説你認識別墅的主人?”

    “是啊,他是……”掠了隻眼,蕭遙慢吞吞地接口説:“石頭。”

    “石頭?”

    “你們忘了嗎?很久以前,咱們老家不是有個騎三輪車的阿姨?她身邊的那個男孩子,就是石頭。”

    “是他!?”母親瞪大眼。

    “媽,你聽我説……”接下來,蕭遙幾乎是傾盡所能地描述石頭的身世道遇,只希望爭求爸媽的諒解。

    只是,她不知道原來效果這麼大?

    “真是的,原來這孩子那麼可憐?”一旁的母親大人已經開始淚眼婆娑。“好吧,那你改天帶他回來吃飯,失去家庭温暖的孩子是最可憐的了。”

    “真的嗎?謝謝媽!我就知道媽的心腸最好!”蕭遙幾乎在牀上雀躍。

    只是,她歡欣鼓舞的樣子,卻換來蕭父一句——“我不贊成。”

    “你反對什麼?”季娟皺眉,問着丈夫。

    蕭文俊肅容道:“你想過一個問題嗎?一個人在不完整的環境中成長,那麼他的人格發展是不是健全?思想是不是容易極端?”

    “這話是沒錯,可是總不能説他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就不能交朋友吧?這種孩子是更需要社會給他們温情的,不是嗎?”罩在季娟頂上的母性光輝繼續放光明。“社會是需要給予關懷,那確實是能幫助他們的身心正常發展,可是也有失敗的啊!問題是,季老師,你有必要拿自己女兒的終身幸福去當賭注嗎?”

    蕭遙開始頭疼。接下來,絕對是一場世紀大辯論。果然,那對夫妻開始各述己見,最後老爸的一番話劃下勝利意味的句點。

    “雖然只是吃頓飯,這本來沒什麼的,可是,你看見遙的反應了嗎?她説到這個男孩的表情是那麼特別,這點難道不值得注意嗎?”父親的話讓蕭遙愣住。有嗎?她的表情特別嗎?特別到值得他們拿四隻眼睛凝聚研究嗎?

    “遙……”母親詭異的尾音在飄啊飄。

    “嗯。”蕭遙低着頭,等待結果。“把人帶過來。”一語定識。

    啊?蕭遙抬頭,滿臉困惑。母親又追加上句:“愈快愈好。”

    這……愣望着相繼步出的父母,蕭遙眼皮一陣急跳——她怎麼有種好像上了刑台的感覺?

    “開鍘”的時刻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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