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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小心粉腿

    鬼影舞不起來了,一擊便露出原形。

    “小心粉腿!”張文季怪叫,第二段竹筷出手。

    小心粉腿應該是射下盤,但幻化為圓形的竹筷,飛向上盤而且方向也偏了相當大的角度,並非以驚人的奇速直接射向對方的腿部。

    當然啦!對面的陳婉貞,不可能看到飛旋的一段竹筷,速度太快了。

    只有在側方冷眼旁觀的人,才能看到幾乎肉眼難及的飛旋竹筷。

    陳婉貞十分機警,經驗豐富,斷然放棄幽冥鬼舞身法應敵,不閃卻退,人影一晃,便退出三丈外去了,隨即快速移位,竹筷從她的右膝外側掠過,嚇出一身冷汗。

    一聲怪嘯,張文季飛射而出。陳婉貞不敢再逗留,三兩閃便消失在黑暗的矮林內。

    “窮寇莫追。”張文季一把拉住隨後跟來的荀姑娘,接着道:“你不能免疫,追必定九死一生。要記住,切記不可和她用劍交手,最好能在三丈外殺死她,她的疫毒真的很可怕,連我都幾乎送掉老命。”

    “我一定可以用一切手段殺死她。”

    荀姑娘又咬牙説:“她用疫毒坑害你,真應該在她露面時殺死她。”

    “很難,小萱,除非我也不擇手段,不然幾乎不可能一照面便殺死她,她的幽冥鬼舞身法十分詭奇迅疾,不能憑目力運劍或用暗器殺她,我正在揣摸這種身法,已知道她如何利用身法幻化攻擊的心訣了。所以,我要求你不可冒險和她交手拼搏,你的目力難及她變幻的速度,再用疫毒相輔,你的勝算不會超過兩成。”

    “用雙鋒針……”

    “你只要留心她飄落的腳,就可以估計她幻化的方向了。”

    張文季面授機宜:“如果她右足飄落,必定左移幻化,在飄落沾地的一剎那,雙鋒針射左側約五個人的寬度,單發或三發,都可以阻止她,甚至射中她,這是她幻化的最高速度,當然她也可能不向左幻化,而改向後退,但如不是碰上真正的強敵,她是不會後退的了。”

    “像你一樣的強敵?”

    “不錯,她知道禁不起我全力一擊。”兩人回到石桌,重新進食。

    “我們今晚進去嗎?”荀姑娘問。

    “不,人畢竟不是鐵打的,他們依村死守,藏匿在各處用暗器襲擊,誰也受不了。”張文季不想冒險,“反正急不在一時,我要把大乾坤手的金銀財寶榨出來,早晚我會要他把十幾年來積蓄的財富一一吐出,把他的肚子打爛。他騙了所有的江湖英雄好漢,人人都以為他是搶劫四大奸惡的英雄,豈知卻是第一大奸嚴國賊父子的走狗,我絕不放過他!”

    “我幫你殺他。”姑娘堅決地説。

    “我不想殺他。”

    “咦!你……”

    “這時殺掉他,他的金銀財寶豈不飛了?而且……”

    “而且什麼?”

    “我要找的兩條龍,也永遠不會出來了。他們躲在江西嚴家,袁州嚴家比京都的紫禁城更森嚴,房屋佔了袁州府城一半以上,怎能找得到藏匿在裏面的人?所以必須等他們出來,毒蛇出了穴才能打得到。大乾坤手,就是引蛇出穴的媒子。”

    “我……”

    “你最好去和你的師侄在一起。”張文季拒絕她參與,“早些脱離這場是非,這是我和大乾坤手的事。哦!你該知道你師侄的下落吧?”

    “我已經自立門户了。”荀姑娘感到十分失望,苦於無法舉出能留在張文季身邊的理由,她有她的自尊,不想扮演無人收容的小狗,“她們要前往何處避風頭,事先並沒告訴我。”

    “能找到她們……”

    “我不希望被人看成妖女。”姑娘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以往我從不注意任何人對我的看法,也不在意三個師侄的冶蕩行為。而現在,我覺得每個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被人瞟上一眼,心裏面不好過老半天。”

    “小萱,如果你介意別人對你的看法,你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會把你逼瘋或者自憐,甚至會走極端。”

    “可是……”

    “不要可是,小萱。這世間聖人不多,我們都是平凡的人,立身行事只求問心無愧就夠了。像我,我不以身為黑道豪強為恥,我做我認為不違背天理的事,不勉強自己做聖賢,別人怎麼説怎麼想,那是他的事,我不是為了別人的想法而活的。”

    “我很在意你對我的看法……”

    “你不覺得,我已經把你看成要好的朋友了嗎?”

    “這……我希望能加入你們……”

    “小萱,不要。”張文季正色説,“我們一夥弟兄,辦起事來必須講求配合,權責分明,所以必須有統一事權的人司令,那就有從屬之分,馬虎不得。朋友與弟兄是不同的,你可以命令弟兄做某件事。卻不能要求朋友依利害而照你的意思去做。”

    “我明白你的意思。”

    姑娘頗感失望:“你有各式各樣的朋友,保持普通的友誼。像我這種朋友,萍水相逢,在一起偶或經歷一些風險無傷大雅,但難免顧慮人言可畏,有損英雄好漢的形象……”

    “我在建立黑道豪強的形象。”張文季搶着説,“一直就相當成功。不錯,我有各式各樣的朋友,黑道白道綠林無所不包,必須保持普通的友誼。一個豪強,必須避免與各方的朋友走得太近,以免被人誤會高攀或籠絡以抬高身價。太歲張就是太歲張,我希望保持這種友誼。重要的是,我太歲張的朋友,絕不是為非作歹卑鄙惡毒的真正邪魔人渣。”

    “這……”

    “咱們在江湖玩命的人,各有前程各有方向,沒有利害衝突就是朋友,今朝相見明日天涯,一旦牽涉到利害關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就是現實人生,江湖朋友最好不要違反這自然的規律。如果受不了這種冷酷的現實環境,不如乖乖放下刀劍,回家做安安分分的善良百姓,以免在江湖溝死溝埋。小萱,我希望你今晚就離開,不再過問這裏的事。大乾坤手黨羽眾多,對你三位師侄仍具有潛在的威脅,有你在她們身邊,也多幾分安全保障。”

    “我告訴你,在你和大乾坤手的事,塵埃未落定之前,我是不會丟下不過問的。”一向温順的荀姑娘,用堅決強硬的口吻鄭重地説,“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跟着你,我會知趣保持距離的。”

    “小萱……”

    “我會走。”姑娘一賭氣,放下碗筷飛奔而走。

    張文季一把抓空,只好搖搖頭苦笑。

    三更初,寒意甚濃,山上不時傳來驚心的獸吼聲,這附近也不斷傳出令人毛髮森立的梟啼。

    樹杆旁懸掛着的燈籠,發出朦朧的幽光,夜風蕭蕭,燈籠不住搖晃,四周的樹林草叢暗影搖曳,不時有小獸覓食竄走。

    把這四周襯托得幽邃深空,似乎鬼影幢幢,倍增夜間的恐怖。

    人如果沒有房屋居住,活得一定十分艱難。

    張文季倚坐在大樹下,似已夢入華胥,他生活在山野,這裏比起他往昔生活的叢莽,簡直像是天堂,無需擔心受到毒蛇猛獸的襲擊。

    難怪他毫無顧忌地沉沉入睡,沒有安全上的顧慮。

    石桌上,仍擺放着食具,四隻殘餚仍在的菜碟,一隻湯碗,一個酒葫蘆。盛食具的竹籃,放在一張石凳上。

    半里外的綠楊村黑沉沉,不時傳出幾聲犬吠。

    沒有人前往村中騷擾,大概知道進村是十分危險愚蠢的舉動,那裏面早已佈下死亡陷阱,闖進去不知要枉送多少人的性命。

    張文季當然不願進去冒險,沒有黑夜中硬闖死亡陷阱的必要。

    他堵在村口,給予村中人心理上的威脅相當沉重。

    行疫鬼使曾經出來找他鎩羽而歸,應該不會有人再出來和他談條件了。

    他睡得相當熟,而且傳出鼾聲。

    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坐在樹下倚樹而睡,頭部端正,怎麼可能有鼾聲發出?練氣有成的高手,即使四仰八叉平躺,也不會有鼾聲。

    驀地捲起一陣陰風,地面沙塵飛揚,大堆的枯葉飛舞,刮地滾翻發出有如鐵鏈曳地的怪響。

    燈籠猛地搖擺,燈光閃爍明暗不定。

    一陣灰霧拂過,嫋嫋四散,可嗅到令人作嘔的怪味。

    睡姿依舊,鼾聲依舊。

    片刻,路對面傳出鬼聲啾啾,空間裏隱約可從風聲中,聽到令人心向下沉,毛骨悚然的獸吼。

    燈籠搖擺更烈,秋風颯颯寒氣更濃。

    睡姿依舊,鼾聲依舊。

    由於燈籠掛在側方,他倚坐在樹下,體積不大,像成了樹幹的一部分,燈光只能照到他的側方,如不留心察看,不易看清他的形影。

    他的鼾聲,表示他的確存在,形影朦朧,十餘步外便不易看出他的形影輪廓。

    兩道青虹夭矯而起,挾隱隱風雷破空電射而至。

    鼾聲依舊,但他的睡姿有了改變,下滑了兩尺餘,只有頭部倚在樹腳上,身軀四平八穩依然沉睡不醒。

    青虹貫入他的頭頂上方,鍥入樹幹突然迸發出兩陣青煙,鍥入時似有火光一閃,風雷聲倏然消失。

    是兩把紙劍,長僅七寸,貫入五寸左右,露在外面的兩寸長紙劍柄,恢復紙形,寒風一吹,軟綿綿的隨風抖動,怎麼可能貫入樹幹的?匪夷所思。

    假使他仍保持先前倚坐的睡姿,兩把紙小劍將奇準地貫入他的胸口。

    一陣陰風狂卷而至,一股黑氣貼地飛旋,枯葉紛飛向樹下吹落,燈籠內的暗紅色火焰突然變為綠色,天昏地暗倍增妖異詭譎的氣氛。

    石桌上的餐具猛然飛起,爆烈聲入耳驚心。

    一聲慘號,陰風黑氣倏散。

    樹下,沉睡的張文季平空消失了。

    一個暗灰色披頭散髮,手中有一根招魂幡的人影,仆倒在石凳上,把食籃壓破,身軀仍在抽搐,被碗碟碎片在身上造成百十孔創口,鮮血正在急劇迸流,片刻便成了一個血人。

    小徑上,站着大乾坤手和霸劍天王與一個面目陰沉的黑衣人,並肩而立臉色驚疑不安。

    燈籠的光芒恢復正常,不住迎風搖擺。

    “朱姑娘……”大乾坤手急叫。

    “她……死了……”霸劍天王駭然低聲説,他是領教過張文季神奇武功的人,“她失……敗……了。”

    石桌前,張文季的身影突然幻現。

    “對,她死了。”張文季指指趴在石桌上的血人,血人的抽搐正慢慢減弱,“是個女的,不是那個什麼陳婉貞,會使用五鬼陰風追魂大法,道行比陳婉貞要高些,沒抓住真正全力施展的機會便死了。我想,她步向鬼魂關的魂魄,一定後悔不已,她真該和我面對面打交道,再施展平生所學和我一決生死的。”

    大乾坤手三個人一閃即至,逼近至丈五六左右並肩屹立,劍已在手,顯然要三比一和他面對面打交道,隨時都可能三劍齊出。

    “我曾經和某些人打賭,賭你不敢和我像英雄一樣公平決鬥。”張文季並沒撤劍,繼續用託大的口吻説,“他們認為你已經喪失了勇氣,信心也不足,年紀愈大愈貪生,你只敢命令一些爪牙送死。但我賭你敢,至少你終於勇敢的站在我面前,證明你過去的十餘年,表現得很有種。喂!你敢嗎?”

    激將法有時相當管用,大乾坤手被激怒了,舉手一揮,霸劍天王與黑衣人立即向後退。

    “小輩,太爺就給你一次公平相決的機會。”大乾坤手厲聲説,“去你孃的!你算什麼東西?太爺不與你計較,你以為真勝得了太爺手中劍……”

    “應該説太歲張勝得了你的絕技大乾坤手。”張文季大聲搶着説,“你的劍術難登大雅之堂,你威震天下憑的不是劍。”

    一聲劍吟,他的七星劍出鞘。

    大乾坤手的劍也是品質極佳的寶劍,在燈籠幽暗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華,比七星劍更高一品。

    兩人不再客套,一拉馬步,森森劍氣陡然迸發,劍上傳出隱隱龍吟,兩人都用無上內勁御劍,看誰的內功修為火候精深。

    兩人都是當代的風雲人物,聲威相等同是一代之雄,可以預見將有一場可怖的,勢均力敵的龍爭虎鬥,決定性的你死我活淘汰性殺搏。

    一般説來,聲威相當的豪霸們,如非必要,皆有所顧忌不願作決定性的生死相搏,平時儘量避免碰頭。

    因為一搏之下,即使能保住老命,也將喪失既有的聲威與地位,不得不接受被淘汰的命運。

    大乾坤手接受挑戰,張文季頗感意外。

    但看霸劍天王與黑衣人退出兩丈外,而且收劍入鞘,也就相信大乾坤手確有接受挑戰的誠意,不再生疑。

    雙劍遙指,殺氣湧騰,雙方都不作移位爭取空門進手的打算。

    事實上絕頂高手拼搏,不可能有空門暴露,必須以雷霆萬鈞的威力強攻,逼對方暴露空門再行致命一擊,走位虛張聲勢尋暇蹈隙,不但浪費精力,而且一天半天也分不出勝負來的。

    張文季立即感到無形的壓力驟增,對方懾人的氣勢極為猛烈,他悚然憬悟誤估了大乾坤手的實力修為。

    對方一直不出面與他打交道,並非被他太歲張的聲威所懾,而是有人可用,認為憑手下的爪牙就可以對付他,不需親自出馬。

    主將親冒矢石臨陣,是兵家大忌,雖則可收鼓舞士氣的效果,但如有三長兩短,必定一潰不可收拾。

    大乾坤手有大批爪牙可用,犯得着親自與他生死相搏,把一生辛苦建立的威望作孤注一擲?

    一旦非親自出馬不可,這個強盜頭頭終於挺身而出,氣勢磅礴非同小可,僅凌厲的殺氣,就足以讓對手膽落,給予對手精神上的壓力極為沉重。

    張文季一直就把大乾坤手看成勁敵,儘管在九華期間的殺搏,大乾坤手一直就不曾正式與任何人交手,看不出真才實學的修為程度。

    果然所料不差,大乾坤手真是他的勁敵,憑這時所呈現的懾人氣勢,就知道名不虛傳,表現在外的驃悍獰猛霸氣,已足以讓任何一個高手名宿心中懍懍。

    剛提高警覺,驀地雷電排空,大乾坤手發起空前猛烈的攻擊,身劍合一搶制機先,劍出手已看不真切劍的形狀,只看到幻化為可怕的電光猝然射到。

    速度與勁道是二而一的綜合體,沒有勁道哪來的速度?招架的人如果勁道稍弱,不但招架不住,甚至連閃避的機會也沒有,一擊便可致命。

    “錚錚錚!”他險之又險的封住了大乾坤手極為猛烈的三劍,劍接觸時,所爆發出的火花遠迸射出兩尺外,雙方御劍的勁道可想而知。

    兩人換了方位,勢均力敵。

    身形穩下,馬步一沉,兩人的劍上,似乎仍可看到電氣火花閃爍。

    夜間觀看兩人的外形,真像妖魅般懾人心魄,似乎兩人不是用劍搏鬥,而是一雙妖魅在用詭奇的器械鬥法。

    一道電光激射而出,張文季反擊了,風雷驟發,有如雷電排空。

    “錚!”大乾坤手封住了這一劍,扭身側旋左手疾伸,手臂似乎平空增長了一尺,五指也各伸長三寸,排開迸發的凌厲劍氣,巨爪光臨張文季的右胯。

    乘勢貼身反擊,這一爪神乎其神,速度目力難及,潛勁一發有如排山倒海,任何一個指頭霑體,皆可能造成致命的傷害。

    張文季早已説過,手比劍厲害。

    他的左手,就在這電光石火似的剎那,從腹前斜伸至右脅下,向下一拂。

    雙方都快,完全以神意周旋,毫釐的錯失,很可能造成決定性的結果。

    指尖拂過大乾坤手的掌背,這一爪急襲被張文季料中了。

    傳出怪異的異物掃刮聲,與勁氣撕裂的怪響。

    大乾坤手飛退丈外,大喝一聲,寶劍的光華激射,“錚”一聲接住銜尾追襲如影附形的一劍,向側急射丈外,恰好退在霸劍天王與黑衣人身前。

    左掌背有指尖掃刮的遺痕,立即紅腫。

    張文季緊迫追襲無功,不允許對方喘息,再次劍發似雷轟電掣,毫無顧忌招發流星趕月追襲,他已主宰了全局,攻勢連綿氣吞河嶽。

    “你死吧!”大乾坤手厲叱,劍揮向射來的電光,以引力術錯開貫中宮的劍尖八寸,左手虛空攻出一記倒轉乾坤,爪勁形成可怕的從上繞下的強烈氣旋,要將人翻轉旋摔,這才是威震江湖的絕技大乾坤手。

    同一剎那,霸劍天王撲上,拔劍、出招,以驚人的速度從右側猝然急襲。

    同一瞬間,黑衣人也打出三枚雙鋒針,拔劍、撲上、出招,從左面進擊,速度同樣驚人。

    等於是三面進擊,中間形成力場的焦點。

    張文季銜尾攻擊的剎那間,流星趕月的追襲狠招一發,便知道要槽,已來不及收招止勢了。

    這是陷阱,誘他深入追擊,讓霸劍天王與黑衣人乘隙衝上夾攻,大乾坤手沒有一比一拼命的誠意。

    三比一,他絕無勝算,因為他發招在先,流星趕月這一招僅以大乾坤手一個人為目標,從兩側夾攻的人可以毫無危險地長驅直入。

    就算他能擊中大乾坤手,也難逃左右兩側的致命一擊,他身陷絕境,勢將與大乾坤手同歸於盡。

    死裏求生,他斷然放棄一命換一命的蠢念頭。

    真巧,三枚雙鋒針最先到達。

    他用上了平生所學,不但用神意阻住了衝勢,而且能在電光石火似的瞬間,用左掌背撥中射來的一枚雙鋒針,借力向外側撲倒。

    虛影一閃即沒,似乎消失在地層下。

    大乾坤手所形成的猛烈氣旋,在這瞬間及體,傳出一聲裂帛響,一幅布帛飛旋而轉。

    左右兩支劍隨後射到,鋒尖指向他隱沒的地面。

    可是,兩支劍似乎力道不足,刺入地面不及三寸,人與劍同時向前一栽。

    大乾坤手真走運,左手攻出時人向下挫,感到頂門一震,有物以高速掠頂而過,髮結斷了不少頭髮,但髮結並沒散開,假使身形少挫低三寸,腦袋必定出現一個有腦漿流出的洞孔。

    霸劍天王的運氣不好,背心貫入一枚雙鋒針,毫無阻滯擊破護體神功,卡在脊骨內沒能透胸而出。

    黑衣人的運氣也不好,左背肋也貫入一枚雙鋒針,透腹而出,留下前後兩個大血洞。

    “卑鄙!”後面傳出荀姑娘的厲叫。

    大乾坤手精明機警,頂門有異便知道不妙,背後有人用可怕的暗器偷襲,轉身應付已來不及了,也向前一僕,陰風乍起,貼地飛射而出。

    荀姑娘的輕功,僅比張文季差一分半分,比大乾坤手卻又高一分半分,身劍合一銜尾飛躍而至。

    一聲金鳴,大乾坤手半空中扭轉身軀,招發回龍引鳳,封住了姑娘攻出的飛虹戲日。

    論內力,姑娘差了一分半分。

    她的電雷劍也是寶劍級的寶劍,所受到的震撼力,劍吸收消去的功能有限,被震得向側飄落,無法保持緊迫接觸的距離了。

    大乾坤手也向下飄落,終於看清只有荀姑娘一個人,一聲厲吼,揮劍疾衝而上。

    同一瞬間,綠楊村方向有三道黑氣,幻化為三道淡淡的灰虹,挾陰風隱雷破空而至。

    荀姑娘沒發現灰虹,大喝一聲迎上撲來的大乾坤手。

    灰虹先一剎那到達,徹骨劍氣似寒冰。

    她這才發現身上的灰虹,更發現劍氣及體。

    “我完了!”她心中狂叫,已來不及自救了。

    光華升自地層下,正確的説,升自霸劍天王的身側地面。

    “錚錚錚……”

    電光激射,劍氣迸爆似殷雷。

    她已被劍氣壓得真氣一窒,頭暈目眩力道虛脱,等於是先一剎那受到四股猛烈的劍氣重壓,她怎能承受得了?

    僅前面的大乾坤手的劍氣,已讓她有點承受不住,女人先天上就不宜與大乾坤手這種高手男人硬拼。

    這瞬間,她感到一隻大手,連腰帶背挾住了她,身軀在昏昏沉沉中斜飛、升騰、疾射。

    她並沒昏厥,耳聽風聲虎虎,也聽到劍氣激起的風雷聲在身後追隨,眼前一暗,已脱出燈籠光芒映照的現場,不知身在何處。

    但鼻中嗅到的熟悉體氣,令她心中一寬。

    “他還健……在…”她脱口虛脱地叫。

    這是山林深處的林間小屋,是看山人偶或在這裏住宿的小茅篷。

    東面二三里的山腳下,就是黑沉沉燈火全無的綠楊村。

    兩人躺在乾草堆中,山林中的獸吼梟啼此起彼落。

    “這裏安全嗎?”荀明萱用肘碰碰他的手膀,“我覺得相距太近了。”

    “近了才安全,笨女孩。”張文季語氣輕鬆肯定,“他們做夢也沒料到,我們繞村而過躲到此地來,目下必定在村東村南一帶窮搜,小心翼翼仔細留意每一處可能藏人的地方,即使出動一千人,也搜不了一兩裏地,哪有餘暇搜到此地來?”

    “到底是些什麼人?劍氣之強烈無與倫比,連大乾坤手也勁發如雷霆,以往我低估了他,好險!”

    “三個人,雖然他們來得太快,天色黑暗難辨面目,但以他們的修為估計,我已經知道線索理出頭緒,有脈絡可循,我並沒低估了大乾坤手,他的表現我絲毫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他依然沒有和我一拼的勇氣,佈下陷阱用突擊夾攻的手段玩陰的。”

    “猜得出那三個人的來歷嗎?”

    “一個是天殛真君莫子虛,另一個是他四門人之一,大弟子煉魂修士田寒。”張文季肯定地説,“他們是從池州來的,沒趕上九華風雲。十方瘟神已證實那些黑衣人,所使用的雙鋒針來歷,那正是天殛真君的第二門人,勾魂使者劉彪的雙鋒針。四門人兩男兩女中,勾魂使者在江湖聲威最盛,也最陰險惡毒,五六年前突然銷聲匿跡,原來是躲起來訓練大量殺手,替大乾坤手賣命。天殛真君與大門人煉魂修士,在道術上用功勤修,聲威反而沒有勾魂使者高,武功道術卻高明得多。”

    “他們真像是傾巢而至呢!”

    “可能的,天殛真君替門人擋災是情理中事。”

    “那另一個人……”

    “很可能是金角黑龍。”

    “黑龍幫副幫主洪鬥?”

    “可能是。這傢伙見機逃出雲霧谷,並沒遠走高飛逃回江西。雲霧谷三妖仙都死了,不會有人責備他臨危棄友,重新再暗助大乾坤手,也是情理中事,也可能引領大乾坤手投奔江西嚴家,他們這次奔池州,只要一上船,船就可不受威脅直駛江西袁州了。轉回來對付我,這傢伙知道我目的在他,所以志在得我而甘心,卻又不敢明裏和我一拼,今晚他們情急奮起一擊,幾乎成功了。”

    “張……爺,都……都是我壞事……”姑娘甚感難過,自怨自艾,“為了我,你失去那條龍……”

    “小萱,不要自責。”張文季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柔聲説,“如果沒有你擊倒霸劍天王,與那位黑衣人,三劍齊下,我脱身的機會不多於三成。”

    “不要安慰我了。”姑娘按住他的手緊貼在頰上,“事實上你一劍擋住了三個可怕的名宿……”

    “我用遁形術躲在屍體旁,用意是脱身而非制敵。事急奮全力一擊,在他們的劍氣重壓下,七星劍寸斷而碎,幾乎震散了我的內丹。老實説,就算我的修為再深一兩分,也擋不住他們三劍齊下致命一擊,除了逃走,真的毫無希望。”

    “這……老天爺,你的處境……”姑娘不勝驚惶。

    “放心啦!呵呵!”張文季寬心地笑,“他們不可能三個永遠走在一起睡在一起,早晚會落單的。一比一,他們差得遠;一比二,我也有五成勝算。我已經知道他們的底細,該擔心的應該是他們。而且他們不敢公然露面,如何能公然追逐我製造聯手一擊的機會?當然啦!我必須製造他們不敢公然追逐的大好情勢。”

    “如何製造?”

    “拂曉時分。”

    “拂曉?”

    “對,拂曉。”張文季語氣中充滿殺機,“我要讓他們不敢大搖大擺示威;讓他們閉上嘴,不敢張開大嗓門,説我太歲張被他們殺得亡命而逃;讓大乾坤手那些爪牙們,提起太歲張就望影心驚。”

    “哦!你打算……”

    “破曉時分,我進村。”

    “哎呀,我……”姑娘吃了一驚。

    “請你替我去找三眼功曹,如何?”

    “去找他?這……我要和你……”

    “不,我進村騷擾,而不是拼老命,好玩而已。你去找三眼功曹,要他徹底封鎖水路,告訴他,如果大乾坤手這些混蛋乘船跑了,我唯他是問。呵呵!這點忙你不會不幫忙吧?”

    “可是……”

    “算了,你無法和三眼功曹打交道。”

    張文季改用激將法:“以他的江湖地位來説,你根本不配和他平起平坐,你也見不到他,他那些弟兄也會阻止你……”

    “我負責把話傳到。”姑娘果然上當,“他那些弟兄,最好不要阻止我見他。”

    “那就謝啦!”張文季心中暗笑,“好好睡,明天有一陣子好忙呢!”

    “有你在身邊,我哪能睡得好?”姑娘含糊地嘀咕,蜷縮在他脅下安穩地入睡——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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