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閻婆突下毒手,兩側有四名賊人,也在同一瞬間撲到,兩支劍兩把刀狂舞欺近。
玉琦本來可用一招“流星墜地”取紅衣閻婆之命,可是兩敗俱傷的愚笨打法他不幹,臨危自救,護身真氣突向外一迸,並雙腳一縮,人向側移,疾逾電閃。
“該死!”他怒吼,出手如電,劍氣向側一張。
“嗤嗤嗤!”三枚紫色的細小飛針,被兇猛的護身真氣向外全力反震,仍能攻破真氣,刺穿外褲,到了腿肌外方行無力地墮跌於地。好險!
飛針擊穿護身真氣所發的刺耳鋭嘯,令玉琦心中一懍,知道老鬼婆的拐中,定然有強力的機簧,配合內力發出,如果不是他已獲無上絕學,必定喪身在飛針之下了。
同一瞬間,身側起了兩聲慘號,兩名賊人一刀一劍被真氣一阻,身形一挫之下,玉琦的劍已點中他們的心窩,只叫了一聲,便仰面跌倒。
老鬼婆明明看見玉琦已經中針,但他並未倒下,反而出手如電,在剎那間連斃兩人,驚駭之下,猛一咬牙,拐頭急降,飛點而出。
玉琦正向她撲去,拐首伸到,他彷彿看到龍首那紫色大口中,龍舌中的龍珠向外一吐。
他心中一懍,晃身一閃,幻形步絕學倏出,人已到了老鬼婆身後。
龍首中噴出一道綠色火流,並有濃密的紫色煙霧飛揚,遠射丈外。
“你得死!”玉琦大吼,聲隨劍到,急射老鬼婆後心。
老鬼婆也不弱,拐伸出人亦向前急衝。火焰一吐即斂,兩名大漢首當其衝,一聲未出撲地便倒,頭胸皮肉焦黑可怖,死狀極慘。
老鬼婆奸滑似鬼,經驗又老到,她不閃身避招反擊,卻向前如飛逃命。
兩具屍體帶着綠色餘燼向前一僕,恰好將玉琦阻了一阻,老鬼婆已遠出三丈外,鑽入人叢中去了。
玉琦一聲長嘯,銜尾急追。可是賊人眾多,老鬼婆三竄兩閃,便逃出他的眼下了。
小花子一根打狗棒指東打西,一面哈哈狂笑,一面頻下殺手,像一頭猛虎般來去如飛,擇人而噬,碰上硬手便一沾即走,碰上比他弱的老實不客氣立即打殺。
玉琦看小花子機智絕倫,來去如風,心中暗讚道:“這位小花子叔叔確是機智過人,難怪小小年紀便敢獨自闖蕩江湖。”
兆祥兄妹,卻用上了幻形步,兩把寒芒閃縮的長劍,簡直就是閻王爺的勾魂令,當者一命嗚呼,鋭不可當。賊人中不乏高手,比他兄妹倆功力高的頗不乏人,但在他倆的幻形步鬼魅似的搶攻下,冤枉地一一斃命。
玉琦一面舞劍衝錯,一面留意紫龍拐的出現,並向兆祥兄妹靠去。他出手如電,當者必死。
怪!紫龍拐怎麼不見了?
原來老鬼婆奸似鬼,她已將頭罩戴上了,賊人全是一式打扮,她將拐隱藏不用,確是不易發現她的蹤跡。
他已到了先前插杖之處,有一個人大概丟了兵刃,正在拔杖,剛拔出一半,玉琦已到了。
“放下!”他沉聲叱喝,劍已出手。
賊人向右一閃,想將杖拔出架劍,豈知一隻大手劈面抓到,抓住了玉杖,杖向上一升一挑,肚腹立破。
五丈外紫影一閃,“當”一聲暴響,小花子的打狗棒飛上半空,紅衣閻婆終於出現遞招了。
小花子也精靈,棒一被震飛,人已撲地飛射丈外。
一名蒙面人剛好縱到,舉刀便劈。
“接着!彭叔。”玉琦大喝,黃玉杖已電射而出,貫入賊人脅下,玉琦也飛撲紅衣閻婆。
老鬼婆就怕他,三五起落又入了人叢。
小花子一伸腰,抓住杖尾一挑,説道:“呵呵!好小子,你想撿便宜?”
賊人屍身飛跌兩丈外,小花子寶杖在手,如虎添翼,重新撲入人叢。
這半盞茶時分,三十六名賊人只剩下八名了。
紅衣閻婆已經不見,大概是溜啦!
猛地有人發出一聲長嘯,八個人向外側林中紛紛撤走,身法皆屬上乘。
小花子叱道:“那兒走?留下命來!”
兆祥兄妹也同時截住兩人,劍如怒龍矢矯。
玉琦用目光搜尋老鬼婆的身影,他感到奇怪,這鬼婆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平空消失,豈不可怪?
在他稍一遲疑之際,五名已遁入林中不見。
以一比一,三名賊人豈是小花子三人的對手?不片刻便橫屍在地。
雪地上,三十多具屍體,散佈在山谷附近,令人觸目驚心。遠處酒仙的莊院,突然轟隆一聲,整個垮塌,火鴉飛舞,不久便會成為瓦礫場。
小花子大叫道:“該走了,我們得盡人力。”
玉琦向烈火熊熊的莊院禱祝道:“印老前輩,願你在天之靈安心,我會找到紅衣閻婆,我會取她的老命。”
四人展開輕功,翻山越嶺返回滎陽。
五個白衣蒙面賊逃命入林,最後第二人赤手空拳。入林二三十丈,前三人已經隱入附近樹根中,他向身後那人一招手,低聲喝道:“伏下!那兒。”
那兒,是三株古木形成的雪坑,白雪在四周堆積,樹下白雪則凹凸不平,人伏在其中,極不易發現。
最後那人向樹下一竄,伏在雪堆後,略向內一擠,便分不出人和雪了。
出聲低喝的人,也隨着撲倒,右手像個鳥爪,突然落在那人的背心靈台穴上,認穴奇準,一按之下,便又騰身而起。被按的人一動未動,八成兒沒了命。
白影出到林中,發生一聲低嘯。由鳥爪般的手和麪罩上長的鬥雞眼上辨識,她就是紅衣閻婆。
三條白影聞言掠出,迅疾地撲到。
老鬼婆向林外一指道:“小狗們走了,咱們出去收拾善後。這些小狗們太厲害了,功力之強,駭人聽聞,如非幫主和幾位護法出面,無人可將楊小狗收拾。走!”
三個白衣蒙面人沒做聲,似乎是天生的啞巴,悄然向外飛奔出林。
紅衣閻婆走在最後,突然一掌向最後那人後心拍去。
那人上身向上一挺,身軀仍向前衝。老鬼婆急掠而前,一把將那人提起,悄悄地塞入雪堆之中,仍向前兩人身後追去。
她這一舉動做得乾淨俐落,按理該是神不知鬼不覺,但鬼使神差,前面兩人中有一人恰好轉身正想出聲詢問,即發現身後只有一個紅衣閻婆。
“咦!”他驚叫一聲,呆住了。
最先那人聞聲倏然轉身問道:“林兄,怎麼了?”
“剛才吳兄曾經現身,怎麼剎那間便不見了?”
“咦!”那傢伙也驚叫一聲,突然向右一閃。
原來紅衣閻婆已到了,她那鬥雞眼中的重重殺機,令那位幫眾心中大駭,恐懼地閃開在一旁。
老鬼婆已知奸謀敗露,突然發難,身軀奔到,雙掌疾分,兩股奇猛的劈空的內勁倏然襲出。
“哎……”姓林的倒黴鬼驟不及防,驚叫着噴出一口鮮血,身軀即被兇猛的掌勁拋出。
死剩的那名蒙面人,功力可能是除老鬼婆外最強的一個,他事先已有警兆,在閃開之際,掌力晚到一步,他足一沾地,立即向旁又閃,所以倖免一掌之厄。
“嗆啷”一聲,他拔劍在手,厲聲叫道:“老虔婆,你瘋了?”
紅衣閻婆見只剩下他一個人,心中大定,舉步向他徐徐欺近,嘿嘿獰笑道:“呸!閣下幾時見過老孃瘋了?”
“你為何暗襲林香主和在下?”
“你們全該死。”
那人一步步後退,顫聲罵道:“無故處死幫中香主,你這老虔婆合該活埋,你雖是幫中護法,也不該如此胡為。錢某犯了幫規的哪一條?老虔婆你説。”
“你的死與幫規無關。”老鬼婆雙爪不住伸縮,獰惡地步步向前迫近。
“為什麼?”
“你聽清了楊小狗的話吧?那就該死。”
“你……你是虎爪山那批人……”
“嘿嘿!正是,你死得不冤吧?錢香主。”
錢香主突然轉身狂奔,身形奇快。
“哪兒走?納命!”老鬼婆閃電似的掠出,相距八尺,便一掌擊向錢香主的後心。
錢香主不等勁風壓體,向前仆倒,身形一翻,長劍一招“旋風掃葉”急攻老鬼婆的雙腿。
老鬼婆已勢在殺人滅口,不能拖延,凌空一躍,右掌左指連攻四掌五指,全是劈空內勁,兇猛絕倫。
錢香主仰面旋轉,舞劍自衞,震破了四掌,卻躲不開五指,第四指彈出,鋭風擊中了他的丹田穴。
“啊……”他丟劍以手按腹,身軀蜷縮,“嗤”一聲第五指又到,竟洞穿了他的下陰。
老鬼婆身形一落,在指擊中處連擊兩掌,錢香主下身成了血坑兒,找不出指風所擊的傷痕了。
老鬼婆獰笑着出林,喃喃自語道:“楊小狗已知道內情,他的死期更快了!”
她到了遍地屍骸之處,在雪中取出她的紫龍拐,原來她知道紫龍拐太過顯目,所以將拐埋入雪中,乘亂逃出玉琦的視線,留得老命。
她在囊中取出三枚長約兩寸六分的紫色飛針,一按第四個龍爪,將針納入龍尾,自語道:“小狗竟然可以震落我這專破內家氣功的飛針,端的可怕,比印酒鬼強了何止百倍?日後我得小心了。出其不意賞他三針,哼!看你能否逃出老孃的掌心。”
她再將龍口內珠扳正,向東如飛而去。
申牌正,玉琦四人回到客店,在內屋輕聲計議,決定行止。玉琦道:“無為幫是否即為虎爪山那批人,已無疑問,總之,無為幫已對小侄勢在必得。而且他們已下手對付白道豪傑,先發制人。今後,在咱們未聚合之前,必須絕對隱起行蹤,免得成為無為幫的標靶。”
小花子道:“你是説,咱們目前還不能大舉?”
“正是此意,方能避免他們逐個消滅之虞。”
兆祥問道:“大哥想如何進行?”
“首先,咱們放出空氣是已約定太清妖道在……讓我想想該約定於何地。”
小花子道:“黃山是可疑的總幫所在地,咱們可約在那兒。”
茜茵小嘴一噘道:“到人家的囊中掌心去麼?”
小花子笑道:“傻姑娘,這是放流言,讓他們在那兒佈置,咱們卻在另一地方……”
玉琦虎目神光一閃道:“不,就決定在黃山,我要讓他們看看龍門楊家後人,不墮門風,不缺豪氣。”
小花子搖頭道:“江湖鬼蜮,不是逞英風豪氣所能解決之道;想當年,令祖前往回龍嶺……”
玉琦淡淡一笑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必須光明正大再一闖虎穴龍潭。小侄決定,如果諸位前輩相助,也不必隨我涉險,只須他們替小侄一壯聲勢就成。”
姑娘驚呼道:“琦哥,你……”
“我要當天下英雄之面,鬥一鬥太清妖道的無情劍法,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至於其他之人,根本就不必捲入漩渦,該替武林留一分實力,不必血流漂杵。酒仙老前輩之死,已令我感到血腥確是太不必要再掀起了。”
小花子問道:“你如何打算?”
“咱們先在江湖揚言,五月初五日端陽佳節,在黃山約會無情劍太清妖道。彭叔,黃山三十六峯中,哪一座峯適於兩人單打獨鬥?”
“黃山三十六峯處處皆險,始信峯最奇,天都峯最高,也稱天柱;要論單打獨鬥,峯峯皆妙。但要想讓天下武林朋友看到,卻不是易事。”
他低首喃喃自語:“棋石、聖泉、蓮花、石門、仙榜……不成,這些峯頭容不下天下英雄。”
玉琦道:“哪一峯最為僻靜?”
“那兒人跡罕到,元韃子橫行之時,黃山曾成為世外桃源。目下寺觀不多,本已將小叢林加以合併,所以人跡漸稀,鬼打死人。人跡罕到之處,要算獅子林以西一帶不知名的山嶺。”
玉琦一聽“獅子林”三字,脱口道:“就是獅子林為決鬥之所。”
小花子搖頭道:“獅子林松樹太多,不宜於鬥……哦!有了,獅子林之西,有一座只生野草,怪石如猿蹲虎踞的小山,不太高,但佔地極廣,可以作為決鬥之所。”
“那小山可有名稱?”
“黃山名為三十六峯,其實峯不下百數。那小山在獅子林之西六十里,名叫亂石山,名不列三十六峯之內。”
“那不是太不好找麼?”
“普通人當然不好找,但在武林中人來説,不算陌生。那亂石山的東西,面對始信峯,有一所在武林大名鼎鼎的伽藍。”
兆祥哦了一聲説道:“彭叔是説那蒼山禪寺?”
小花子點頭道:“正是蒼山禪寺。”
兆祥道:“西門傑那傢伙不是好人,回龍嶺他曾隨九指禿驢參與了。”
小花子説:“他那次並沒出手,返回天都峯後即離開那兒,在亂石山建了蒼山禪寺,正式落髮了。”
玉琦道:“西門傑可是叫做潛龍居士的人?”
小花子道:“正是他,他原來是落腳天都峯,回龍谷慘案後,他才遷到亂石山自建禪寺,把亂石山稱為蒼山,寺名蒼山禪寺,正式落髮做了佛門弟子,佛名就叫蒼山,人稱他為蒼山大師,所以亂石山的蒼山禪寺,在武林中確是大大的有名。”
玉琦道:“就在蒼山,就此決定,再就是立即進行之事,必須通知白道英雄,務必將信傳到,請他們暫時斷絕一切交往,不可出面,五月初四日末,先在獅子林會合,以免白白犧牲,讓人一一宰割。”
小花子長嘆道:“唉!也許我們晚了些了。”
玉琦道:“並不算晚,救一個是一個。”
小花子轉問兆祥道:“祥侄,湖廣一路白道好友,你可廝熟?”
“略知一二,可以一面通知廝熟之人,再放出口信,在江湖自會傳揚開來。”
“那麼,相煩賢兄妹跑一趟湖廣,最好能進入蜀中。”
“我願走上一趟。”
茜茵斷然地説道:“我不去。”
小花子向玉琦瞥了一眼道:“女孩子確也不宜奔走江湖,那就讓祥侄獨自走一趟,並稟報令祖,我必須星夜奔向江南。琦侄,你如何打算?”
玉琦笑道:“我先到開封,先找九指佛一問詳情。”
小花子驚問道:“你要找他較量?”
“不!我要問他因何在回龍谷時不主持公道。我不打算翻臉,但他要不客氣,我可……”
“最好不要惹他,免得多樹強敵。”
“這得看他的態度。”
“你是否隱去身份?”
“不必,讓他們注意計算我,便可減去搜尋白道友好的力量;我也不打算再偷偷摸摸。”
“那最好先找到家師,再出面不遲。”
“好,我先找到令師。”
“茵妹可跟你一行。茜茵,方便麼?”
茜茵粉面一紅,但毫不遲疑地説道:“我可以易裝,隨琦哥一起走。”
小花子正色道:“琦侄乃是眾矢之的,跟着他困險重重,姑……”
姑娘鳳目一瞪,冷冷地説道:“彭叔是説我怕死麼?”
小花子嘆口氣,搖頭道:“好好好,小花子無法和你辯論,有琦侄在,我不放心也得放心。”
玉琦也説道:“茵妹,你還是隨祥弟走一趟湖廣……”
茜茵幽幽一嘆,注視着他黯然地説道:“琦哥,你知道我是不願違抗你的,如果你認為我是累贅,要打發我走,我只好走了。”
玉琦心中沉吟,他確是不放心她跟兆祥同行,她的功力太差,兆祥也不夠高明,維護她確是力不從心。如果是無為幫的人未曾發動,倒不會有麻煩,但目下可處處危機,倒真可虞。最後他正色道:“茵妹,我將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只是我恐怕力有所不……”
她也正色答道:“我會一切小心,而且……”
“而且什麼?”
“菁華姐和元真弟,決定在開封府會合我們。”
玉琦心中一喜,向兆祥道:“祥弟,一切小心,我決定由開封東走南京,再南下黃山,希望你能很快地趕來會合,風雲五劍將在江湖揚名顯萬,動地驚天。”
“小弟定然很快趕來會合。”
玉琦朗聲説道:“距五月端陽還有三月餘,開封一會九指佛,我將沿途尋找家祖母的訊息,也許能天從人願。”
小花子插口道:“琦侄,你該往西北找尋才是。”
“不!深山大澤,不一定是安全之所,家祖母定不會避入窮山荒漠。”
“也許找到奪魂旗詹老前輩,便可知道消息了。可惜他老人家宛若神龍,出沒無定。”
玉琦肯定地説道:“我相信他自會前來找我。”
小花子點頭道:“但願如此。今晚我們要乘黑夜分道揚鑣,我且將聯絡眼線的暗號暗記告訴你們。”
四人商量許久,各自安排。晚膳時,四人談笑風生。小花子為人脱俗,言詞詼諧而且犀利,玉琦在不知不覺間,深受他的傳染。
二更初,四條人影像四頭夜鷹出了店直奔城牆,越城而入。
他們之後,三條早已隱伏在四周的夜行人,急起直追,隱入燈火寥落的滎陽古城。
城北近城根處,高矗着一棟大樓,樓高三層,乃是滎陽城最高,也最神氣的建築,不僅比縣衙的勤政樓高,也比鐘樓高了一層。
在四條灰色人影到了北大街一帶屋脊之上時,後跟的人落後了百丈之遙。
這四人就是玉琦一行人,忽聽他低聲説道:“慢些兒,他們跟不上。”
小花子掠過一道屋脊,説道:“別急,讓他們跟不上,就會發警訊了。”
果然語聲一落,後面突然響起一聲尖厲的長嘯。
小花子接着説道:“快!該闖了。”
四人宛若流星劃空而過,急射遠處的高樓。高樓上本來黑漆漆燈光毫無,但嘯聲傳到,突然人聲隱隱,不久燈光大明,四面小窗和陽台之上,挑起了十來盞氣無風燈,淡黃色的光芒,照耀着四周。樓頂上,十數盞孔明燈,往來照射,焦點經常集中在嘯聲傳來之處。
四人到了高樓的南面瓦面上,孔明燈的光環突然射到,接着絃聲狂鳴,弩箭破空之聲傳到,一陣箭雨蝟集,密如驟雨,勁道奇猛。
四人身形一閃,人已落下樓前寬闊的院落中。
院落四周,突然升起十餘條人影,燈光如晝,刀光劍影閃閃生花。
樓門內,傳出了洪亮的嗓音:“你們已落入重圍,來得好。”
小花子將黃玉杖扛在肩頭上,哈哈狂笑道:“你們也落入了小花子的計算中,貴分幫滾幾個人出來答話,不然咱們就闖入樓中,搗了你這鳥窩兒。哈哈!”
小花子笑聲未落,一支勁矢一閃即至,急射他的胸膛。一旁的玉琦伸兩個指頭兒,輕輕將箭挾住,説道:“樓上的老兄,手下留情;這玩意做筷子嫌大了些,到了人身上卻又太小,但仍可致命。還你!”
“你”字一出,箭已回頭上飛。
“哎……”二樓窗口傳出一聲慘叫,顯然有人完蛋了。
樓門一開,魚貫走出八名白衣人,在台階上一字排開,中間那人説道:“誰是狂獅楊玉琦?”
玉琦跨前兩步,説道:“喏喏喏,燈光明亮,如果閣下沒有眼病,定然認得區區在下。
我就是狂獅楊玉琦,與閣下幸會。”
“哦,閣下並不是三頭六臂嘛。”
“三頭六臂豈不成了妖怪?廢話!你是滎陽分幫主麼?”
“不錯。”
“貴姓?且慢回答,你定然姓烏……”
“胡説!你給本分幫主亂加姓氏?”
“分幫主且往下聽,別打岔。你定然姓烏,烏龜的烏……”
分幫主怒叫道:“拿下他!”
隨聲撲出兩名仗劍大漢,虎吼一聲瘋虎似的撲來。
玉琦不慌不忙,突然叫道:“回去!”灰影乍隱乍現,兩大漢狂叫一聲,身子倒飛而回,一下沒站穩,跌倒在台階上,隨即搶出兩個人,慌忙將他倆扶起。
玉琦似乎未離原地半分,仍往下説道:“貴幫的人,個個以巾蒙面,見不得人,所以全姓烏龜的烏,在下並未説錯。”
分幫主徐徐舉手,四面的人躍然欲動。
“且慢!用不着緊張,你們這幾個人,比清字壇如何?比虎爪山如何?比紅衣閻婆那四十人如何?老兄,聽話的好,免得明天又得辦理喪事。”
分幫主垂下手,色厲內荏地問道:“你想怎樣?”
“小事一件。”
小花子接上口道:“不!兩件小事。”
“本幫主豈會替你們辦事?你們沒睡着吧?”
玉琦呵呵一笑,若無其事地説道:“早着哩,剛二更,三更再睡並不晚。這兩件小事,你定得代辦,不辦也得辦。”
“除非你們死了。”
“別咒我們,早着哩,至少閣下得等一百年以後,第一件事,請告訴你們的總幫主,楊某不想和你們拼老命,人殺得太多折了我的壽。楊某要和太清妖道一決生死,五月初五日在黃山獅子林之西,亂石山蒼山禪寺後恭侯他的法駕,他有種就來……”
“呸!你和太清之事,與本幫何關……”
“也許有關,至少清字壇壇主就是太清的門人。”
“胡説!你信口雌黃。”
“就算是胡説。貴幫徒眾滿天下,傳此區區一信,不啻噓氣之勞,所以楊某前來打擾,第二件事嘛……”
“住口!一件也不行,更別談第二件。”
“第二件是為了貴幫一再與楊某糾纏,白天你們用奇慘之刑對付印老前輩,晚上報應臨頭,借你的雙耳以儆來茲,所以到來找你。”“你”字一落,人影頓杳。
六個人同聲虎吼四支劍兩支銀槍同時攻出。那分幫主只略張聲勢,人已退入樓內。
“殺啊!入樓!”小花子大叫,領先便搶。
玉琦慢了一步,被五個人一阻,分幫主便溜了。他猛地拔劍一揮,五名大漢連人帶刃被震得向屋側摔倒。他一聲長嘯,撲入樓中。
小花子和兆樣兄妹,也閃電似的搶入。外面的人阻之不及,怒叫着隨後追入樓中。
樓內一陣大亂,慘叫之聲此起彼落,燈光逐次熄滅,樓中不久便燈光全無。
不久,一條灰影向南如飛逸走。接着又一條灰影竄入街中暗影,一閃不見。
樓中仍在亂,殺聲震天。整座滎陽城立時大亂,人聲鼎沸。
縣衙裏鼓聲大鳴,官兵和巡緝役吏紛紛向這兒趕。
樓中失火,兩條灰影攜手從三樓上凌空落下正南的民房屋頂,鬼魅似的一閃而沒。
他們到了東門,守城的官軍連人影也沒看到,他們已越城而出,回到遠來客店。
片刻,他們背了一個小包裹,躍出屋頂,向東投入茫茫夜色之中。隱約地,可以聽清他倆的對話。
“茵妹,我們將腳程放慢,吸引他們趕來,方可讓彭叔和祥弟脱身遠走。”
“琦哥,他們會立即追來麼?”
“他們不敢,但眼線眾多,會找到我倆人的。今晚驚動了全城,官兵亦已出動,他們得打官司了。”
“琦哥,你這絕户計真絕。”
“可是絕不了户,他們可以高來高去,官府中人不會全部困得住他們。”
“可夠他們麻煩了。”
“官府也奈何不了他們,只是無為幫在滎陽的秘窟一破,樓下違法的證據一落官府手中,他們便無法立足了。茵妹,這次闖蕩江猢,危機四伏,生死……”
“琦哥,你是否還想趕我走?”
“不!事實上我也不放心你與祥弟同行,太危險了。”
“琦哥,你在關心我啊!”
“傻妹妹,我怎能不關心你哪!”
“琦哥,菁華姐要在開封府會合我們,你……你可懷念她麼?她這次可能會在近期內趕到的。”
玉琦心中一跳,但隨即笑道:“呵呵!你這話有語病,我是你們的大哥,怎不關心和懷念你們?”兩人身形像是離弦之箭,消失在官道遠處。
第二天一早,鄭州出現了玉琦和一位年輕俊美的少年,他們全身裹在輕裘內,皮帽風耳向上翻,狐皮外襖十分搶眼,腰帶上懸着長劍玉琦的劍是搶來的小個兒當然是茜茵,她眉開眼笑,心情十分開朗。她改穿了男裝,將黛眉描粗,身上皮襖,掩住了渾身的曲線,倒也蠻像回事。
他們重新購買了坐騎,是兩匹棗紅駿馬;馬後置了馬包,踏着晨曦走上了至開封府的官道。
玉琦的臉色,已由古銅色逐漸轉變為淡紅色,英氣勃發,神采照人。
這一段官道,行人漸多,大雪從昨晨起便已停了,積雪極厚,冷風仍刺骨奇寒,迎面撲來十分討厭。
他們並不急於趕路,馬兒踏着碎雪,不徐不疾向前,並不時響起茜茵的甜笑聲。
半個時辰後,他們只走了十餘里,可見確是太慢了。
他們的身後,突然響起急驟的馬蹄聲,兩人轉頭一看,發覺共有五匹馬,正以全速狂奔而來。
而前面官道遠處,三匹棗紅色健馬,正以不徐不疾的速度,亦向東緩進。
後面的五匹馬,愈來愈近。馬上五個內穿皮襖,外罩風衣的人,伏在鞍上驅馬急馳,似有急事待辦。
馬距身後尚有十餘丈,玉琦向姑娘一打手式,便向道左略靠,讓開路中心。
五匹駿馬蹄聲雜沓,雪花飛濺,向前一衝,超越玉琦兩匹駿馬。
超越的剎那間,為首的鞍上人突然扭頭瞥了玉琦一眼,似乎有點驚詫,挺身坐正身軀。
玉琦目力超人,他已看出有異。五個人內穿勁裝,外罩皮襖,最外面是風衣,頭上皮帽齊眉,護耳兜住下頷,只現出眼鼻。他們的鞍旁插袋,都帶有兵刃。
最先頭那人打量他,他也打量對方,只一瞥之下,便看清那人一雙虎目神光湛湛,並有紫芒微露。世間有紫芒的人,極為稀罕。
第二匹馬的鞍後,橫捆着一個包卷,兩端現出金色的柄。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那是弓弩。
五匹健馬一掠而過,去勢奇急。玉琦突對姑娘道:“茵妹,你看清他們麼?”
姑娘答道:“太快了,不曾留意。”
“最先那人眼有紫光,確是罕見。”
姑娘突然驚叫道:“琦哥,是紫光呢,抑或是紫稜?”
“當然是紫稜,方能映出紫光。咦!你怎麼了?”
“啊!你可曾聽説過回龍谷……”
玉琦陡然一震,脱口叫:“是的,世間眼有紫稜的人極少,回龍谷掛下山藤救羣雄出險的人,可能是他。快追!”
兩人加了一鞭,長靴一夾,抖繮便追。
前面五匹馬,已經遠出半里之外了。
這一帶已算得是平原了,小山丘甚少,樹林卻多,官道經常穿林而入。
兩人追了百十丈,玉琦急了,突然大喝道:“諸位請略等,在下有事請教。”
他用的是千里傳音之術,聲如殷雷直貫耳膜。
五匹馬跑得更快,第三匹馬突然加快,追上第二匹,向第二匹馬一靠,用傳音入密之術説道:“伯平兄,糟了!”
伯平兄訝然問道:“怎麼回事?”
“你那金弓為何不卷好?”
“昨晚弓袋兒被鼠兒咬掉了,沒有偌大的布袋兒盛哩。咦!幹嗎你神色如此嚴重。”
“你的金弓已被人認出,你説嚴重不?”
“你是指在叫喚的少年人?”
“正是。”
“咱們不睬他,他的馬沒有我們快,剛買的,豈能和咱們的神駒相提並論?”
“他會查訪咱們,麻煩哩!”
“他找不到的,真找到咱們,不得已只好説明前因,怕他則甚?”
“他挾忿而來,豈會聽你的?當年是你第一個發彈動手,有目共睹,即使有生花妙舌。
亦無法解説。”
“他要不明事理,隨他便。”
這時,五匹馬又超越前面緩行的三匹健馬,兩人暫時停止説話,策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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