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琦已兜轉馬頭,注視着急速趕到之人。
那是一個白髮如銀,白鬚飄拂的老人家,老眼神光炯炯,鼻直口方,耳垂下掛;雖臉上皺紋甚深,但精神奕奕,依然龍馬精神。手中一根鳩杖,雖不是玉質,卻也是檀香木的。
老人家一看到玉琦的臉容,突然雙目放光,面現激動,深吸一口氣,脱口驚呼道:“天哪!果然是少主人,活像是主人的形影,謝天謝地。”他渾身顫動,巍顫顫逐步接近。
玉琦一驚,火速下馬,躬身行禮道:“老丈,是叫晚生麼?”
“壯士可是姓楊?”
“晚生叫楊玉琦。”
“名珀?龍門楊家……”
“是的,家祖世羣公,家父念碧公……”
老頭子淚下如雨,顫聲叫:“果然是少主人,老奴……”他一面叫,一面屈身下拜。
玉琦已明白大半,這老人定然是家中的老僕,他手急眼快,一把挽住老人,顫聲叫道:
“老伯,休折了玉琦的壽。老伯是……”
“老奴青霜……”
“哦!你老人是家祖父的書僮……”
“是的。老奴與紫電哥……”
“伯伯,我祖母和爹媽呢?”玉琦急問。
“主母安好……”
“在哪兒?”
“現在合山縣北昭關東北一座農莊中隱居。”
“他們都安好?”
“託天之福,不但都安好,少主人還添了兩位弟妹,目下已有十五歲和十三歲了。”
“快領我去。”
“老奴尚須到龍門,知會紫電哥。主母的居所,極易找尋,老奴且畫下圖形,少主人可自行前往。”
他以杖畫地,將昭關山的形勢和居所一一劃出。玉琦緊記在心,説:“伯伯,龍門有賊人暗伺,但還不用顧忌,因為我已在江湖現身,所以賊人已無計算龍門故居的必要了。”
“請少主人當心,不可公然往見主母,以免連累家人。二十年來,主母刻骨銘心,不忘主人的血債,終日苦練以便日後報仇雪恨。今二十年已屆,特着老奴前往龍門,探看谷老爺子是否將少主人帶回來了,並詢詹老爺子的訊息。不想一經廬州,便聽到少主人已出現江湖的訊息,老奴總算不虛此行,主人在天之靈,可以聊以告慰了。”
老人家淚流滿面,這是驚喜和悲痛的至情表現。玉琦教菁華過來廝見了,在道旁拂雪坐下,將此次下陰山直至目前的經過,一一告訴了老人家。
他們在細訴過往,耽誤了不少工夫。老人家最後説道:“少主人須趕往昭關團聚,切不可暴露行藏,你爹媽仍未棄文學武,經不起驚嚇。這些年來,自己建下了農莊,昔日的使喚人連老奴在內,只帶了五人出來,無法與賊人一爭短長。老奴即到龍門,與紫電哥直趨黃山附近,先安下居所,再稟報祖母。希望少主人沿途小心,並請將老奴的打算稟明主母。”
“我立刻啓行,伯伯在路上請小心在意,請珍重。”
老人家叮嚀再三方告別上路。
得到家人依然健在,而且就在附近的消息,玉琦心中大慰,心中沉重的石塊一旦除去,他高興得像是上了天。想不到走了一次虛雲堡,不但得到了菁華明確的示愛,更由於她指引的東下路途,得到家人的訊息。
直待老人家消失在樹影中,他突然抱起姑娘,瘋狂地吻她,直吻得她透不過氣來。吻罷,在她耳畔一連串輕喚:“華,謝謝你,謝……”
姑娘直待他平靜下來,方含笑問道:“哥,恭喜你,萬千之喜。為何謝我?”
“怎不謝你?沒有你,怎會得到奶奶的消息?哈哈!”他真誠地向她説,猛地將她抱起,飛躍上馬,説聲“走啊!”便放馬狂奔。
奔馳了兩裏左右,遠遠的山丘之下,冰河之旁,官道中間現出了一個白色的人影,青條子花邊一目瞭然。高道髻,袍袂飄飄,一看便知是個女道士。
這人正是鳳陽清虛道姑,一個風流冶蕩的三清女弟子。
玉琦得到老僕青霜帶來有關家人的消息,迫不及待飛騎急趕。
河旁山丘之前,出現了一個風流女冠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把連鞘長劍,當路而立,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道路寬闊,路中擋了一個人,並不礙事。老遠地,馬匹便向左靠,想由道左衝過。
玉琦心中喜悦,雖明知攔路的道姑不懷好意,但並未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在乎有人找岔。
相距漸近,已可看清道姑的徐娘面孔,她那水汪汪的眼眸已清晰可辨。
菁華説道:“哥,這女道姑來意不善,定然是衝我們,不!是衝你而來。”
“胡説!你怎知道?”
“憑我的感覺,不信就可知道。”
“也許你是對的,我已成了眾矢之的,在江湖闖蕩,隨時都有人包圍着我哩。”
“哥,我不是指這些。”
“指什麼?”
“指的是……是……就會知道了。”
馬奔馳勢甚猛,距女道姑只有十來丈了。
“呔!停下!”女道姑輕叱,聲雖小,但直震耳膜。
既然人家公然叫陣,躲不掉啦!馬兒緩緩止步,在女道姑身前丈餘停下了。
菁華衝女道姑直撇嘴,愛嬌地貼在玉琦懷中,一雙鳳目飽含敵意,緊盯着道姑。
玉琦淡淡微笑,問道:“仙姑有事麼?請教有何貴幹,如需在下效勞,力所能逮,不敢推辭。”
女道姑看清了他的臉型和身材,突然“咦”了一聲,打量半晌,自語道:“像極了,玉獅復活了。英風更勝乃祖,好俊!”
她那水汪汪的媚眼兒,在玉琦臉上直轉,漸漸地泛起了笑意,漸漸地頰旁泛起淡淡紅暈。
玉琦不在乎,這種眼光他在池縑那兒也曾見過,池縑的條件比她強上百倍,也惑不了他。
菁華可愈看愈惱火,猛地嬌叱道:“呔!賊灼灼地盯來瞟去,想怎樣?”
女道姑瞟了她一眼道:“你是男是女?小心我拔掉你的舌根。”
菁華心中有氣,嬌軀一動,便待下馬。玉琦卻一帶她的柳腰兒,輕説:“不必管她,我們走。”
他一抖繮,馬兒剛邁出兩步,女道姑卻向馬前迎來,媚笑道:“你是狂獅楊玉琦?”
“在下正是,有何見教?”
“你震毀了浮屠古宅,惠濟河畔驚走無情劍太清?”
“怎麼説都成。”玉琦不予否認。
“你單人獨劍闖虛雲古堡?”
“仙姑的消息確是靈通,像無為幫那一罈的人?”
“無為幫怎配驅策貧道?哼!”
“那麼,仙姑攔阻在下,有何指教?仙姑的道號,上下如何稱呼?”
“找你當然有事,貧道上清下虛,你該有過耳聞。”
“清虛?哦!你是大名鼎鼎的鳳陽女冠,功力出類拔萃,風流天下聞,面首滿乾坤。咱們少見。”
“唷!你知道得不少哩。下來,貧道正要找你。”
“免了,在下不和你打交道。”
“回龍谷貧道也曾參與,你不打交道行麼?”
“在下只找無情劍太清妖道。”
“但貧道可要找你。”她眉開眼笑,逐步欺近。
菁華怒叫一聲,一躍下馬,戟指罵道:“潑婦,憑你也配找我琦哥哥?滾開些!”
清虛道姑瞥了她一眼,臉上殺機怒泛,輕狂地説道:“你的琦哥哥我要定了,你如果捨不得,可以跟着我,我可以授你幾手房中術……”
菁華一聽不像話,呸了一聲,撤下佩劍叱道:“不要臉!姑奶奶要割了你這張臭嘴。亮劍!”
清虛道姑看她的室劍寒芒閃縮,不敢大意,緩緩拔劍出鞘,將鞘扔在路邊,媚笑道:
“你該稱婆娘了,在牀上你不要臉得緊……”
菁華怒火沖天,猛地一聲嬌叱,一招“狂龍舞爪”火辣辣地攻出,劍氣飛射,龍吟乍起,五道劍影飛旋而至。她含忿出手,攻勢十分兇猛。
清虛道姑一聲輕笑,驀地一劍振出,斗大一朵劍花向前一吐,風雷俱發。這女妖功力非同小可,一甲子以上的修為端的不凡。
第一招便硬拼,可見兩人都醋火中燒,不拼個你死我活,解決不了問題,也都不甘心。
雙劍相交,“錚”一聲清吟,接着“嗤”一聲挫進兩寸,兩支劍竟然吸住了。
菁華吃了一驚,只感到手腕一麻,一股奇大的吸力,將她向前猛拉。她想撤劍,不可能;往前推,自己的劍尖指向對方的外側,而對方的劍尖,卻在己方的右胸前,如果送出,不啻自殺。
清虛道姑吃吃地笑道:“丫頭,你沒有快活的日子了,下一輩子或許……”
“叮”一聲脆響,一顆勁急的脆鋼迴風珠,正好擊中道姑的劍身,火光飛濺中,菁華猛地向後撤出丈餘。
清虛道姑身隨劍蕩,左飄兩步,臉上現出驚容。她的劍身,現出一個三分大小的缺口。
玉琦不知在何時,已到了菁華身前,説道:“華妹,交給我,她的劍有鬼,乃是地腹真磁所造,注入內力,威力倍增。”
清虛道姑一看磁劍被毀,柳眉倒豎,尖叫道:“小畜生,貧道與你勢不兩立。”她欺近至丈內,徐徐舉劍,作勢欲撲。
玉琦徐徐拔劍,冷然相對道:“楊某不想累及旁人,仇怨不必牽連太廣。你還是趁早離開的好,我今天不想傷人。”
清虛道姑水汪汪的媚眼,突然泛出奇異的色彩,凝注着玉琦,用奇異的語音道:“你不必説得太多,也不必想得太多了。看着我,哦!你心裏已經有異樣的感受了,是疲倦麼?抑或是興起綺念呢?看看我,我引導你尋找你所需要的,來啊!來……”她一步步向後移,口中所發的語音愈來愈低沉,她的眼中異彩,也愈來愈熾烈。
玉琦不知怎地,只感到她的怪眼,瞳孔愈張愈大,愈大愈逼近,那令人精神恍惚的光芒,愈來愈令人昏眩。終於,他像是不自覺地走進了她的眸子中了,瞳孔壁漆黑,他看不見道路。
突然,遠遠地現出一道光華,是那麼遙遠,並不太明顯。但他處身在黑暗之中,摸不到道路,心中迷迷糊糊地,不由自主向遙遠的光華走去。
耳畔,有一個磁性的嗓音,輕柔地向他召喚,聲源似乎是由前面那一線光華中傳出來,他神智恍惚,茫然地向前舉步。
菁華在一旁,起初道姑向後徐退,玉琦向前緩進,像是亦步亦趨。道姑的聲音,終於隱不可聞。她還未在意,以為道姑害怕,被玉琦迫得步步後退呢。
她對玉琦的造詣,極為深信不疑,認為他足以橫行天下,毫無疑問定然是天下第一,區區一道姑,濟得甚事?怎禁她琦哥哥的全力一擊?
直至道姑退到河岸旁,兩人仍是那古怪的功架,絲毫沒有改變,豈不透着邪門?她突然叫道:“琦哥,刺她兩劍啊!”
沒有用,即使是春雷,也驚不醒神智已入幻境的玉琦,她出聲得太晚了。
河岸是一處陡壁,兩丈下是已被冰凍的河牀,有一排小樹和枯草生長在河岸邊,道姑已退到河岸邊了。
菁華髮覺有點不對了,平時她叫喚一聲,玉琦定會給她一個令她神魂顛倒的微笑,至少也會出聲回答她的。怎麼?他毫無動靜,表情木然?
她驚叫一聲,挺劍飛撲而上。
可是晚了,驀地迎面刮來一陣狂風,漫天雪花迎面飛舞而來,對面不見人影。
在風起的剎那間,她依稀感到道姑向她這兒一揮大袖,地下的雪花即突然揚起,狂風亦到。
她身不由己,竟被狂風颳得四處亂飄,神智一昏,終於仆地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身上寒氣愈來愈濃,終於漸漸凍醒。
她霍然爬起,只覺一陣寒氣從丹田上爬升,腦海中現出可怖的念頭,萬念俱灰。
她所立處仍在官道中,寒風凜然,四周是銀色的世界,除了她,沒有別人。
兩匹馬,在山坡旁搖首踢蹄,口鼻中噴出陣陣白霧,擠在一塊兒取暖。
雪在上,她的劍靜靜地躺在腳下,已被雪掩蓋了一半;另一旁是道姑遺下的劍鞘,只可看到一小段形影。
“完了!完了!”她內心在狂叫。
她抓起劍,在四周找足跡,可是剛才那一陣奇詭的狂風,已將足跡掩沒了。
她找到河岸,伸頭向下瞧,河岸形成絕壁,高有兩丈,近崖根處,有一個小靴兒留下的履痕,靴尖向着河心。顯然,道姑是由這兒躍下河牀,不小心留下的痕跡。按理,道姑的功力比菁華高得多,兩丈高下絕不會留下靴痕,定然是她挾有重物,這重物也定然是玉琦了。
“琦哥被那女妖道擒去了!”這是她第一個念頭。
她想起河南府夜探無為幫清字秘壇的事,暗叫道:“這女妖是白蓮會餘孽,難怪琦哥會失魂落魄,原來是被女妖用妖法制住了!”
她心智靈巧,由靴尖方向推測,認定女妖擒人之後,定然越河而去,在附近絕找不到人了。
她第一念頭是追,即使是天涯海角,她也得將琦哥哥追回,絕不能讓他落在女妖之手。
她躍上馬背,帶着另一匹,從另一處陡坡奔下河牀,順靴印尖所指方向,踏冰向對岸馳去。
河對岸,有一座小村落,村落右側,是一座小山,滿山都是光禿禿的古樹。小村落只有四五户人家,毫不起眼,根本不配稱為村落,也許是離羣索居的山野村民。
首先,她搜索小山,費了好半天工夫,並無蛛絲馬跡可尋。
從山上下望,下面五座房屋令人搖頭嘆息。五座屋都是三進院的瓦房,已有兩座倒塌了,另兩進也搖搖欲倒,斷柱殘壁東倒西歪。不用猜,這兒定然是已被廢棄的農莊,不幸的主人,至少已離開十年以上了。
只有中間那一座尚算完好,大門院牆皆甚完整,屋頂雖瘡痍滿目,但仍可聊避風雨。
山上既找不到線索,而北面全是起伏的大雪原野,遠處十里外方有村落,唯一的希望是這幾幢破屋。她當然不放過這唯一的希望,牽着兩匹馬小心地向破屋走去。
在第一座破屋邊,她將馬兒栓好,手按劍把,左掌扣住一把魚腹針,向內搜進。
在這大雪覆蓋的隆冬季節裏,不會有生物在這兒蟄伏,所以她膽子也大了,除了人,她毫無所忌。她知道自己不是女妖的敵手,但她必須找她一拼,任何可怕的後果,她都不再計及。
她搜過第一座房屋,毫無發現,便向中間尚算完好的房屋搜去。
她走上殘破的石階,心中遲疑。牆壁剝落,蛛網塵封,腐朽的木門,經不起觸碰,不像有人來過嘛!
風厲雲沉,廢墟中淒涼而陰森,斷瓦頹垣中,氣氛令人毛骨悚然。
她用劍輕推腐朽的木門,門應手塌落。屋內闃無人跡。朽椅破桌凌落,積塵厚有五寸,可見破屋不知荒廢了多少年代了。
她卻未留意,破神龕剝落的神主牌後,有一隻黑亮的眼睛,正從一個破小孔中注視她的行動。
由積塵中,她沒有發現人獸留下的足跡,膽氣一壯,警覺心為之一懈。
打量片刻,她貓一般潛入廳中,準備進入內堂。
驀地,她心生警兆,似乎感到毛骨悚然,感到一種説不出的壓力麇臨她的身軀,本能地覺到:危機來了!
官感靈敏的人,潛在的第六感覺也必定靈敏;心電感應靈敏的人,可以和關係密切的人互通訊息,這就是所謂心靈感應。當一個心電感應靈敏的人,如果進入一處黑暗靜寂的房間,假使房中潛伏着一個人,便會在不知不覺間受到感應,本能地會發現房中有人。倘若潛伏的人,用兇狠的眼神盯住他,他更會憑空生出警兆,不是無端地毛骨悚然,便是感到心靈中受到無形的重壓。這種經驗,有許多人該不會陌生的。
菁華突然感到心潮波動,無形的壓力緊逼而來,警兆立生。她想:“這兒有潛伏的危機,我得小心了。”
可惜,她僅知道必須小心,而不知如何小心,竟踏着積塵,放輕腳步,一步步向內廳門探去。
神龕後面,便是內廳。潛伏在裏面的那個人影,目光透過壁孔,注視着菁華的一舉一動,按在一個把手上的手,壓力也逐漸加重。
“唰”一聲,一頭狐狸從門口竄過。菁華快逾電閃,纖手後掄,倏然轉身。
“噗”一聲響,狐狸向上一縱,跌落台階下去了。
菁華長吁一口氣,探手囊中補充了三枚魚腹針。
小壁孔中那隻眼睛,現出了驚容。三枚魚腹針,全射中狐狸,這迅捷絕倫、奇準無比的手法,其中包括了多種神化的修為,乃是千錘百煉所造成的結果。
菁華徐徐轉身,向內廳方向邁出一步。
內堂裏按在把手上的手,五指一扣,掌心便待下壓。
驀地門外一聲馬嘶,其聲急促驚惶。
菁華邁出的腿,也驀地收回了。
把手上的手,也依依不捨地鬆開。
又兩聲馬嘶,菁華閃電似掠出門外。破屋栓馬處,兩匹馬驚恐地擺動着後臀。三丈外凋落了的灌木叢中,有四五雙陰厲的眼睛,正向馬匹接近。
那是老黃毛狼,它們大概餓得發了瘋,不然不會攻擊馬匹。
有一頭已到了灌木叢邊沿,頭緩緩下沉,齜着森森利齒,豎起鋼毛,正待撲出。
菁華一出大門,便已發現有狼羣要襲擊馬匹,這還了得?沒有馬,誰扛包袱行李趕路?
她騰身飛撲,狼羣也立即發動,撲向馬匹。
電芒急射,魚腹針不見形影地出手,三頭巨狼同聲慘叫,被寶劍和飛針在半途截住了。
隨後撲出的最後兩頭,剛撲出便碰上了電芒的襲擊,只一剎那間,五頭狼全部了結。
在她離開廳堂之時,神龕下突然冒出一股淡淡青煙,剎那間便散處四周,消失了形影。
菁華斃了五頭巨狼,將馬匹牽入破屋中藏起,方從新掠向先前那座房屋,重新進入廳堂。
這次她不再猶豫,三兩步便到了先前所站之處。當她邁進第二步之時,突然感到頭腦一陣暈眩,昏然若睡,神智有點迷糊恍惚啦!
“錚”一聲,長劍落地,左手的魚腹針也紛紛墮落。
她仍踉蹌向前走,步履沉重,不住晃動螓首,但仍未倒下。
內堂那把手上的手,突向下一壓。
“呼”一聲響,四周突噴出濃密的青煙,地面下沉。菁華也在這時倒地,跌下了陷坑之內。
“嘻嘻!這可省事多了。”內堂傳出俏巧的笑聲,轉出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郎,看了青煙瀰漫的大廳一眼,便消失在內堂裏了。
青煙漸散,破廳中,積塵上擱着精光閃爍的長劍,魚腹針已沒入塵中了。近內堂進口處,一處八尺見方的地面,積塵已沒有了。
在對岸官道中,三個裹在重裘中的人,騎在三匹健馬上,從鳳陽方向往潁州趕。
不久,又轉頭奔回。到了現場,有一人叫道:“小姐,瞧這劍鞘。”
最先的馬上人説道:“拾起看看。”
第二匹馬上,躍下一個身材嬌小的人,拾起劍鞘呈上,説道:“是鯊魚皮鞘。小姐,任何兵刃店皆可買到,並無異處。”
小姐略一審視,信手扔了道:“怪!他們躲到哪兒去了?咱們該等到他的,為何這條路上竟不見有人?”
最後那人突向河中一指道:“小姐,有兩匹馬的蹄跡走向對岸,敢情是他們過河去了,也許他們要抄小路到蒙城。”
“不會的,他們定然是下應天府,到蒙城則甚?”
“既然失去他們蹤跡,何不去探探蹄跡?”
“也好,咱們去找找看。”
三匹馬沿蹄跡奔向對岸,奔上了小山,最後亦下了廢墟,首先便發現了狼屍。
“退!”小姐輕叫,人馬便退回小山,隱伏在樹林中,向廢墟監視。
菁華被一盆冰冷的水潑醒,成了個落湯雞,神智一清,便想掙扎坐起。
可是她立即發現,自己已經被點了穴道,手足已經不能移動,成了個囚徒了。
她定神察看處境,只覺心中一涼。
這是一間地下秘窟,乃是一般北方家庭中,作為躲避兵禍和存放果菜過冬的土洞,一股黴氣直衝鼻端,令人感到窒息。
一盞油燈在壁間插掛,火焰在跳動。火焰照耀中,一個身穿綠色勁裝的女人,正用似笑非笑的眼光,向她冷然注視。手中,正持着一個瓦盆,顯然,這盆水就是從盆裏潑在她臉上的。
她冷然地問道:“我是落在你手中了麼?”
綠衣女人“啪噠”一聲,將瓦盆摜破在角落裏,説道:“你該明白處境的,你不是胡塗蟲。”
“你是誰?”
“我?你問我是誰?”
“難道是問我自己不成?”
“問我又有何用?我僅是一個下人。”
“下人?”
“是的,一個侍女,兼任薦身的下賤女人,你該明白的。”
“你是鳳陽女妖道的侍女?”
“是的,你明白就好。”
“我琦哥呢?你們把他怎樣了?”
“他?哈哈!在温柔鄉中。”
“你説謊!我琦哥不是那種人。”
“你認為你那琦哥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麼?”
“他是的,沒人敢否認。”
“可是大英雄又有何用?任何人也逃不出邪魔外道的迷魂魔眼之下。”
菁華失色地驚問道:“你們是白蓮餘孽?”
“哈哈!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又待如何?”
白蓮會,也就是後來的白蓮教。當年起兵推翻元韃子,第一支大軍就是白蓮會的教師韓山童。韓山童死難後,劉福通擁他的兒子小明王韓林兒建宋國,定都河南毫州,年號龍鳳,建國一十三年。
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出身皇覺寺,起兵後也曾尊奉小明王。可以説,朱元璋也算得白蓮會的人。
等到朱元璋做了皇帝,一統江山到手,第一便是迫害和尚,全國的叢林大加管制,刑律之重,令人吃驚。第二便是取諦白蓮會,凡是查有會眾之嫌的人,只殺無赦,而且不必等上峯的迴文,斬首立決絕不拖延,雷厲風行,沒有申訴寬假的餘地。各地府州縣的衙門中,都奉有聖旨嚴緝白蓮會眾,所以提起白蓮會,百姓小民掩耳而走。
菁華一聽她果是白蓮會餘孽,怪不得琦哥會栽在女妖道的迷魂魔眼下。她心中大急,怒罵道:“你們這些邪魔外道……咦!聽你的口氣,有點對自己不滿哩,可是?”
“誰自甘下流?”
“天下之大,何處不容人活?你該自拔才是。”
“丫頭,你想唆動我麼?”
“這是你自救的機會。”
“不可能的,清虛女妖一日不死,我絕逃不出她的掌心,你不必枉費心機。”
“只要你幫我解開穴道,我會找女妖一試……”
綠衣女人搖搖頭,漠然地説:“你不行,差得太遠了,可惜你那琦哥一時大意,被女妖的眼神所迷,不然他只消在眼上蒙上一層薄紗中,或者不與迷魂魔眼接觸,女妖便無所施其技……”
她話未完,暗道中已響起了足音,便趕忙住口。
菁華聰明絕頂,已經聽出弦外之音,這不啻向她暗示,如何對付女妖道的方法。
燈光一閃,進來了一個手提燈籠,同樣打扮的女人,一進洞便説:“師父要帶人,大姐,快!”
綠衣女人提起濕淋淋的菁華説道:“走!師父怎樣了?”
“還未入港,她要折磨這妞兒。”
兩人進入黴氣觸鼻的甬道,向下徐降。菁華心中大急,可是穴道被制,無可奈何。
她本可用先天真氣自解穴道,可是女妖道的點穴法十分詭異,不但無法自解,甚至連何穴被制亦無法發覺,只感到真氣處處被阻,也處處勉可通過,可是就無法移動手足和身軀,只有任人擺佈的份兒。
只走了十來丈,黴氣盡消,一陣温暖的氣流,迎面撲到,到了一個五丈方圓的大穴中。
穴中燃燒着兩支火把,還有兩隻火光熊熊的炭盆,地下,鋪設着十來牀棉被,可能是剛從村莊中搶來之物。
被叫大姐的綠衣人,在外面輕聲叫道:“師父,人帶來了。”
穴內有人答道:“剝了她,擱在這兒。”
菁華心中叫苦,可是無可奈何,她叫罵:“妖婦,有種你就殺了本姑娘,總有一天,我要剁你一萬劍,方消心頭之恨。你這不要臉的賊賤人!”
“嘻嘻!老孃不要臉,也讓你看看。等會兒你也會不要臉,然後去見閻王。”
綠衣女人七手八腳,將菁華剝了個精光大吉,然後挾入穴中,往棉被堆裏一扔。在解她的褻衣褲時,十根手指一陣亂點,腹下和腰背捱了幾指尖。
菁華突覺渾身一震,精神轉旺,手腳雖然不能移動,可是真氣已可部份暢通。她心中明白,綠衣女人暗中替她解了腹背各處的重穴。
可是當她一入穴中跌在棉被上時,看清了穴中景況,腦門子轟的一聲,暗暗叫苦。
原來穴中光線極強,棉被上的情景不堪入目,兩個赤身的人,一個是玉琦,另一個是清虛道姑。
她跌在兩人身側,成了三個原始人了,只覺氣血一湧,急得想上吊。
玉琦平躺在棉被上,目光遲滯,渾身肌肉在跳動,臉上木無表情。
清虛道姑正俯在他身上,雙丸跌蕩,玉腿橫陳,用手在摸索玉琦手腳的穴道,額上直冒汗。也許是地穴中太熱,火盆的火太旺了;也許是她用勁很大,所以冒汗。
女妖道放了玉琦,突然將菁華身軀扳正,兇狠地叫道:“這大小子的穴道,怎麼會不見了的?説!他是練了金鐘罩閉穴術麼?罩門穴源在哪兒?”
菁華心中暗喜,看樣子,目前為止,妖婦並未撤去迷魂術,玉琦仍未恢復知覺,妖婦想點住玉琦的穴道,方敢撤術,便可如意了。
她正凝聚先天真氣,要打通被制穴道,所以並不能回答。
清虛道姑見她不回答,“叭”一聲給了她一耳光,叱道:”你説不説?丫頭!”
菁華只好説,語音極冷:“你枉稱一代妖婦,閲人萬千,他練的什麼功你不知道,竟來問我,我問誰去?”
“哼!你與他是夫妻,他怎能不告訴你?你説是不説?”
“呸!誰和他是……告訴你,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老孃豈由你不説?”清虛道姑兇狠地叫,一把將她提過,擱坐在玉琦身上。
突然,她嘿嘿冷笑,目光從菁華的王乳上離開,信手揉了兩下左乳,説道:“原來你還是處子,怪不得小鬼頭要我留着你不殺。哼!要讓你清白地死去,豈不便宜你麼?你等着,讓老孃嘗過甜頭之後,再讓狂獅狂死你,只一顆九春丹,你便會死得如願以償了。”
清虛陰森地説完,將她仍擱在一旁,伸手仍在玉琦身上找尋經穴。
玉琦自從得尚樂天授予移穴變經術後,隨功力修為之精進,日臻奇奧,經脈穴道已經無法再找得到了。他的軀體,除了用渾雄的內力御寶刃之外,任何兵刃也休想傷他,點穴道更不必説了。
這一般弄,菁華渾身如中電觸,那奇異的感受,令她心中顫抖,意念飛馳,胴體中熱流上升,呼吸急促,不由自己咬緊了銀牙,凝聚的先天真氣立時散去。
她尚未被慾火矇蔽靈智,突然説道:“妖婦,你找不到他的經脈,真蠢!丹田穴難道也找不到麼?”
“哼!找丹田穴有屁用。”
“你自命一代高人,不慚愧麼?丹田穴一被揉動,注入真氣,百脈即張,不就可以找到經脈了麼?”
“老孃且試試,要不靈驗,我要你死活都難。”
妖婦果然上當,伸掌按在玉琦腹上丹田穴上一揉,一面凝聚先天真氣,準備發出催動玉琦的經脈。
菁華和玉琦自從浴入愛河之後,形式上是愛侶,實際上還算師徒,他教她怎樣練玄通心法。兩人之間,無所不談,親密得像夫妻,玉琦所練的奇功,她豈有不知之理?如果妖婦驅動了玉琦的純陽真火,他便會霍然而醒的,邪魔外道的迷魂術,算得了什麼?
妖婦剛揉動了數掌,真氣欲發的瞬間,地道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妖婦抬頭問道:“大丫頭,什麼事?”
兩個綠衣女人,分立在穴口,大丫頭回頭道:“稟師父,恐怕是有人侵入。”
“快去察看,仍用安息香擒來。”
“是!”
這時,地道中突然傳來衣袂飄風之聲。
妖婦叫道:“快堵住,不許人侵入。”
地道中突然傳出一聲輕喝:“慢!裏面有人,不止一個。”
另一個尖脆的嗓音説:“是女人,小心。”
兩綠衣女扔掉燈籠,突然拔劍奔入地道。
在破屋邊沿,三個身披重裘的人,躲在暗中逐漸接近。他們在小山上等得不耐煩,終於將馬栓在樹林中,向廢墟搜來。
首先,他們發現了破屋中的馬匹。一個説:“小姐,果然是他們。我們還是避開些,時機未到,我們不可泄露行藏。”
“他們在這廢墟中幹啥?不!我們找找再説。小菊,你在外面戒備,小芳跟我走。”
小菊説道:“小姐,你會被他發現的。”
“他怎會認出我們的真面目?廢話!小芳,搜!”
小姐帶着小芳,沿菁華留下的足跡,搜到中間那棟破房,首先便發現姑娘遺落的劍。
小芳輕聲叫道:“他們被人擒去了,劍遺落在廳中。”
小姐一閃而入,突又飛退而出,取兩粒丹丸一顆給小芳,説道:“裏面有返魂香一類玩意兒,他們可能被無為幫的人擒住了,快!咱們搶先一步,奪來再説。”
她們將丹丸捏碎,塞入鼻中,搶入廳內,便發現翻板的位置。
小姐一掌擊出,“轟”一聲翻板破裂下墜。
“小姐,我先下。”小芳撤下劍,飛掠而下。兩人降下坑底,沿地道到了儲藏土穴,仍繼續往內搜。
地道窄小,與撲出的兩個綠衣女人半途遭遇。
一陣安息香的青煙劈面襲到,小姐厲聲叱道:“什麼人?用這些玩意計算人,簡直是班門弄斧。”
大丫頭也貼壁戒備,妖叱:“你是什麼人?退出去。”
“狂獅楊玉琦可是你們擒來的?”
“是又怎樣?”
“清淨。”小姐在問暗語。
“鬼叫什麼?退出去!饒你們。”大丫頭不知暗語。
“將人交出,本姑娘不追究你們。”
“你是誰?好大的口氣。”
“交不交?”小姐的語音冷峻,頗具威嚴。
“你做夢……”
一聲嬌叱,劍氣鋭嘯,小姐已奮身前撲,她已由聲音辨出對方的位置了。
“錚”一聲響,大丫頭一劍揮出,雙劍一觸,便被震退三步,將後面的人衝退了兩步。
大丫頭叫道:“師父,點子棘手。”
小姐也一閃而至道:“納命!”
鼠鬥於窟,力大者勝;人也是功高者勝。只兩衝搏之間,大丫頭退出了兩丈餘。
清虛道姑一聽不對勁,她光着身子抓起身旁玉琦的含光劍,便待衝出。但劍一出鞘,光華耀日,火把的反光大亮,有點刺目。她光着身子,而且劍上有光,到底有點不便,更怕予人敵暗我明之機。她不知含光劍本身並不能發光,必須外界有光,哪怕光線是如何微弱,亦能引發本身的光華。
她丟掉含光劍,抓起自己的真磁劍,向外喝道:“退下!交給我。”
她撲入地道,越過兩個徒弟,嬌叱一聲,一劍攻出。
“叮”一聲,雙劍相交,將對方的劍吸住了,運勁向上一帶,想將劍帶過,再乘勢進招。
她的功力果然渾厚,只一照面,便將劍奪過,乘勢搶進,叱道:“鼠輩,好大的膽子,敢在老孃這兒討野火,納命!”
驀地暗器破空鋭嘯襲到,她噗哧一笑,劍一震,百十枚繡花針全被真磁劍吸住了,嬌叱道:“還有多少?全放來。”
對面突然傳來了嬌喝:“來了,接着!”
一顆彈子迎面飛到,“啪”一聲在劍尖上爆裂,綠焰飛射,地道亮起一縷暗綠色的光芒。
“噫!你竟然不穿……該死!你與那狂獅……打!”小姐未看清人影,但可依稀看到個裸體女人,那就夠了。
她叱喝聲中,連發三彈,綠色的火焰飛濺,臭氣飛揚,火焰濺在沿壁和地下,不會熄滅,如果沾在身上,不肉焦骨損才怪。
清虛道姑吃驚非小,不敢貿然搶進了,地道漆黑,要捱上一彈,豈不嗚呼哀哉?
她貼壁躲避,怒叫道:“賤丫頭,你是誰?老孃捉住了你,不教你快活才怪。”
“潑賤貨,本姑娘又豈會饒你?把人交出,本姑娘饒你。”
“你做夢!你逃不過老孃的手掌心。”
“哼!天下雖大也沒有你容身之地,你乖乖交出的好。你已經快活過了,該放手的。”
“老孃剛沾手,便被你這浪蹄子岔開,即使快活了,也絕不會讓給你。”
兩人在地道中僵住了,誰也不敢冒險進擊。
後面,大丫頭悄悄溜走,到了地洞中,在姑娘身上連戳二三十指,輕聲説道:“快將楊公子揹走,這兒沒有冷水,無法救醒他。快!由後面走。”説完,自己又回到地道。
菁華顧不了羞怯,猛地抱起玉琦,但肌膚一觸,她渾身一陣戰顫,力道全失,加以穴道初解,真力未復,玉琦身軀雄壯,十分沉重,人剛一站直,渾身一軟,便雙雙跌倒。她被壓在下面,那情景真夠瞧的。
她人急智生,猛地將他推翻,強捺心神,一掌按在他丹田穴上,先天真氣倏發。
同時,她一掌按在他的天靈蓋上,運內力輕撫。
玄通心法屬於道家的無上心法,玉琦無形中已得道家的真傳;道家稱天靈蓋為崑崙頂,凡是玄門之人,這地方特別敏感,姑娘的祖父毒龍島主,原名虛雲逸客,前文已有交代,是正宗的道家弟子,所以她對道家的絕學並不是外行,故敢雙管齊下。
玉琦先前在官道上交手,他本無意殺掉清虛道姑,在初獲家人安在的消息時,他不願傷人,故而一時大意,便着了道兒。
他似乎感到對方晶亮的眼睛,漸漸地擴大,大到足以充溢天宇,在他眼前展開。接着萬籟俱寂,世間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其餘全化烏有。
他的神智似乎在剎那間消失了,只一舉步,便進入了巨大無朋,黑漆漆的巨眼中,遠處,一點遙遠的光亮,正向他發出召引之力。耳中,並可以聽到從遙遠的光亮處,傳來唯一的磁性聲音,輕柔地向他召喚:“來啊!來啊!這兒是安息之地,來……”
他迷迷糊糊,不由自主地舉步,沿黑漆的眼中道路,縹緲地向遙遠處那一星光華走去。
之後,他便失去了知覺。
突然,腹下純陽真火突然一湧,被一股潛力迫向全身奇經百脈,像火流怒湧。頂門上,那輕微的推揉,令他神智甦醒得更快。
他睜開眼,那虛虛緲緲的感覺一掃而空,火光大明,火把燃燒畢剝作響,外面的喝罵聲字字入耳。
眼前,是一雙他極為熟悉,常令他沉醉的眼睛,但同時也看到了一個凝脂般的少女,上身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正俯在他的身上。
同時,他感到丹田和頂門,正按着兩隻滑膩的手。
他大吃一驚,突然坐起,喝道:“誰?”
誰?他一坐起便知是誰了,只是不相信而已。
菁華尖叫一聲,搶過一牀棉被,連頭矇住,用顫抖的聲音啜泣道:“哥,是華。我們落在妖婦手中了,她們還在外面激鬥,快進來了,嗚……”她放聲哭啦!
玉琦大吼一聲,一眼看到自己的含光劍,倏然拔出,顧不得赤身露體,便待搶出。
她在被內叫道:“哥,等一等。”
他怒叫道:“殺她們。”
“哥,那兩個綠衣女人殺不得,她救了我們。”
“你小心,我就來。”
聲落,他一掠進入地道,順手取過一支火把,像一頭瘋虎狂衝而出。
首先便撞上兩個綠衣女人,他大叫道:“你倆人走開,退在一旁。”
火光下,清虛道姑那光赤的火樣胴體,出現在眼前,臉現驚惶之色,大叫:“咦!你怎麼會自己……”
“妖婦,你該死!”火把一伸,含光劍便已點出。
清虛道姑驚慌失措,前後有人,她怎得不慌?百忙中錯身閃開火把,真磁劍疾揮,想將玉琦光華電閃的劍吸住,便可貼壁躲避後面的人襲擊。
豈知玉琦的功力比她渾厚,相去太遠,真磁之力將劍吸住,人卻被雄奇的內勁一震,虎口裂開,人向右飛飄,劍她不要了。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她如不想吸劍,也許死不了;因為後面的小姐和小芳,一聽玉琦的怒叫聲傳到,在火把未現之前,已經腳下抹油,溜之大吉了,根本用不着顧慮後面的人。
她被勁烈的內力一震,不偏不倚撞在火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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