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魂宋慎背部捱了一箭,受傷倒地。
狂鷹追襲發射冷箭的人,離開道路入林已三二十步。
五絕刀與九頭鳥,伏地躲避暗器,六位黑衣人已經到達,失去了爬起應敵的機會。
鐵臂金剛更糟,吼叫着摔倒,背心帶了一枚三稜鏢,鋒尖已入內腑。
六個黑衣人亂劍齊下,五絕刀與九頭鳥命在須臾。
生死關頭,眼看走在前面開路的五個人將死傷殆盡。
絃聲傳到,勁矢亦至。
“哎……”撲近五絕刀出劍的一名黑衣人大叫,上身一挺,搖搖欲倒。一支狼牙箭貫肋而入,入體近尺。
“啊……”另一人狂叫着一蹦而倒,也是腰脅中箭,豈能不倒?
第三支箭到了,從九頭鳥的側方呼嘯而過,貫入三丈外的一株大樹深入近尺。要不是一名黑衣人聽到同伴的厲叫而聞聲知警止步,這一箭恐怕也不會落空。
第四箭又到,仍射同一部位,也因無人再進而落空。
五絕刀與九頭鳥抓住機會及時躍起,怒吼着反撲,兩把刀火刺刺地撲向四個黑衣人,勢如瘋虎。
銀漢孤星站在五十步外,張弓搭箭候機發射。
四眼靈官站在他身旁,叫道:“他們人多,五絕刀支持不住,咱們快上前接應,遲恐不及。”
他回頭望,山轎已停在十步外,趙子玉和白二姑正在左右戒備。斷後的一清道長與韋陀李珏三兄弟,正向前拉近。
他放心了,説聲“走!”兩人向前急掠。
鬥場前面百餘步,衝來十餘名黑衣人,但突然回頭反奔,像是撤走了。
兩人奔近鬥場,五絕刀剛好將最後一名黑衣人的腦袋砍下來。
“追上去!”四眼靈官大叫。
“不可!”銀漢孤星大叫,止步又道:“追之不及,後面要緊。”
四眼靈官已追出十餘步只好止步依依退回説:“放他們走,如同縱虎歸山,實為不智。”
銀漢孤星迴頭注視,説:“恐怕這是調虎離山記,追不得。咱們有受傷的人,快把他們帶至林外。”
山轎到了林外,羣雄四周散開戒備。
左面山坡上,十餘名黑衣人居高臨下監視,刀光閃閃劍芒耀目,卻不敢衝下來。
前面林木深處,竹哨聲此起彼落,説明有人在前面守候,張起羅網,等候魚兒入網鳥兒進籮。
練武人對跌打與金創多少有兩手治療的本領,立即開始救傷。
遊魂宋慎背部捱了一箭,傷勢不輕但也不算嚴重,包紮停當仍可走動,上好的金創藥保住了他的命。
鐵臂金剛嚴重些,背心的三稜鏢鋒尖傷及內腑,無法坐立,也不能躺,只能伏下。一清道長與銀漢孤星熟練地替他上藥裹傷,所有的人皆感到心情沉重。
九頭鳥商華坐在林緣的一株大樹下,大聲説:“徐捕頭,咱們如果不走,等他們高手齊集,咱們被圍在這裏,想走也走不了啦!”
狂鷹辛良也説:“對,唯一的生路,是衝破重圍,儘快趕路。”
五絕刀向銀漢孤星道:“杜兄,咱們已陷入重圍,如何是好?”
銀漢孤星沉靜地説:“他們在試咱們的實力,還不至於全力以赴,可能有驚無險,等他們的人到齊,當然討厭,必須及早離開,以策安全。徐捕頭,咱們這就走。”
五絕刀立即下令,叫道:“九頭鳥與狂鷹,你兩人做一副擔架。”
九頭鳥冷冷地問:“為何要做擔架?”
“把鐵臂金剛抬走。”
“誰抬?”
“就你們兩人。”
九頭鳥一蹦而起,怪叫道:“閣下,你算了吧,有的是空轎,怎麼不用轎抬?”
“山轎裏面是應用雜物,比抬一個人還重得多,怎能加上一個人?”
“帶他走,反而害了他,到寧州這段行程,寸寸兇險,步步殺機,咱們自顧不暇,誰還肯帶一個重傷的人自找麻煩,咱們江湖好漢溝死溝理,路死插牌,帶着他是個累贅,把他留在此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九頭鳥冷酷地説。
銀漢孤星虎目怒睜,沉聲道:“只要有一口氣在,決不可將人讓人宰割。遺棄受傷的同伴,這是江湖道義麼?易地而處,你有何感覺?”
白二姑接口道:“九頭鳥,你就委屈些吧。準備走啦!”
九頭鳥極不情願地開始砍木作擔架,韋陀李珏與狂鷹抬了鐵臂金剛,九頭鳥則扶着遊魂宋慎,眾人不再分散,急急趕路。
黑衣人緊跟不捨,前面的竹哨聲仍然不時傳來。
到了樹林中段,四周的黑衣人漸來漸多,相距在百步外,形成合圍,人數不下六十名之多,亦步亦趨,像在護送他們趕路。
眾人的心情逐漸沉重,提心吊膽向前趕,無法估料他們何時開始襲擊,猜不出他們在何處發動衝殺。
唯一不動聲色的是小書生趙子玉,他伴着銀漢孤星走在轎後,談笑風生毫無懼容。
白二姑不甘寂寞,跟在趙子玉身後,似乎也不介意四周的危機,突然笑道:“小兄弟,你也來趟這一窩子渾水,未免太過愚蠢了,及早退出,還來得及。”
趙子玉扭頭笑道:“白姑娘,你似乎十分關心我呢。”
“當然啦!你這位俏郎君小小年紀,誰又不關心你呢?你不高興?”白二姑毫不臉紅地説,急趨兩步,與趙子玉走了個並排,一雙媚目。毫無顧忌地死盯着趙子玉,眼中有異樣的神彩湧現。
趙子玉呵呵一笑,突然伸手挽住了她的臂彎,胸無城府地説:“謝謝你的關心,你對我真好,我該怎樣感謝你?”
白二姑大感意外,又羞又喜地説:“小兄弟,你……你人小鬼大……”
但她卻不想把手抽開,反而以有力的相挽作為回報,幾乎偎在趙子玉的身上了,那宜嗔宜喜的神情極為動人。
一旁的銀漢孤星直皺眉,説:“危機四伏,步步殺機,你兩人居然有心情打情罵俏,豈不可怪?”
白二姑白了他一眼説:“杜大俠,咱們江湖人生死等閒,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人生幾何?有一天過一天,生死關頭,益顯得歡樂的可貴。你俗,你不懂,你就少管我和小兄弟的閒事吧,我照顧小兄弟,你儘管放心,他的安全我負全責。”
趙子玉一聲輕笑,問道:“請教,你如何照顧我?”
“我永遠跟在你身旁,不讓那些人傷害你。”
“晚上你也跟着我?”趙子玉附耳問。
“你……你怕麼?我……我是説,你怕我陪伴你?”她臉紅紅地也附耳反問,這浪女人春心動矣!
“我不怕,有你這樣美的女人作伴,有何可怕?”
“你……只要你有心,我陪你。”她勇敢地説。
“我是有心。只是……”
“只是什麼?冤家,不要吞吞吐吐。”
“只是目下我們的處境……”
“放心啦!我自有安排。”她十分鎮定地説。
“你有何安排?”
“屆時自知,咱們自保當無困難。”
兩人在説悄悄話,銀漢孤星已落在後面,兩人似無所覺,相挽而行,就在這個時候。四周的黑衣人,似已縮小了圈子,相距約在七八十步左右了。
銀漢孤星退至一清道長身旁,低聲道:“道長,情勢緊急,眼看他們要羣起而攻,咱們擋不住人潮,餘大人一家安全可慮。”
“依杜大俠之見……”
“咱們必須找一處可安頓餘大人一家的地方,這地方須有險可守,外有可限制圍攻的地勢,內有一兩個人便可保護餘大人一家安全的處所,不然對咱們大大的不利。”
一清道長苦笑道:“貧道方寸已亂……這……有了,這裏往北走,有一座早年官兵所築的砦寨,雖已棄置多年,但裏面的碉樓仍然完好。”
“這不是很好麼?走!”
“可是,咱們怎能到達砦寨?距此足有兩裏地,恐怕咱們一離開道路,他們就……”
“他們在等候主事人到來,必定認為咱們已一籌莫展,咱們突然離開道路,他們必將措手不及。道長領他們走,在下開路。”
一清道長立即把話傳出,不久,所有的人已知道向北越山腰而走的消息。
銀漢孤星見時機已至,首先向右疾出,一聲長笑,箭發似連珠,一口氣發射了九支狼牙。
箭嘯刺耳中,眾人向北急走,兵刃齊撤,保護着四乘山轎向上奪路。
“啊……”慘號聲刺耳。
共倒了九名黑衣人,箭不虛發,相距七八十步,正是弓箭的威力最強的距離,在銀漢孤星百步穿楊的神妙絕技攢射下,黑衣人驟不及防,而且北面的黑衣人,完全暴露在山坡下的茅草地中,毫無掩蔽,只能四散逃生,正好做了銀漢孤星的箭鵠。
死了九個人,合圍之勢自解。北面的黑衣人狼奔象突,紛向兩側的樹林逃命。
東南西三方的人,同聲吶喊紛紛合圍。
銀漢孤星躍上一座小丘,大喝道:“不要命的儘管上,接箭。”
他左右開弓,背射、跪射、箭連珠飛出,絃聲狂鳴,箭嘯聲令人聞之頭皮發緊。
射出十二箭,死了十二人,凡是衝得快的人,無一倖免。
但黑衣人來勢如潮,前仆後繼逐漸衝近,他一張弓照顧不了三方湧來的人。
第一個回身接斗的人是趙子玉,一聲低嘯,劍湧千層浪,驟吐萬道虹,瘋狂地捲入黑衣人的人潮中,手下絕情,衝得最快的三名黑衣人,在一衝之下,全部胸口中劍,一一狂叫着倒下了。
“杜大哥快撤!”趙子玉急叫,“嗤”聲響,他一劍貫穿一名黑衣人的心口。
綠影回頭反撲,是李婷姑娘,長劍一揮,“錚”一聲架住了一名黑衣人的刀,劍虹陡閃,刺入對方的小腹。
同一瞬間,另一把刀狂風似的揮到,刀風及體,劈向她的右大腿。
她僅來得及拔劍急架,第三名黑衣人已從後撲到,不用劍刺她,左手一鈎,便勒住了她的脖子,喝聲震耳:“住手!這女人是我的。”
她的劍被震飛,脖子被勒,渾身一軟,勒她的手堅逾精鋼,力道千鈞,毫無她掙扎的機會。
負責斷後的有三個人,李婷、趙子玉、狂鷹,全陷入重圍,銀漢孤星也被陷住了。四人全力截殺,各不相顧,居然擋住了四十名黑衣人。
銀漢孤星怎肯後撤?他已將弓背上,劍幻萬道銀虹,衝至趙子玉身側,一劍刺倒一名向趙子玉偷襲的人,説:“雙劍合壁,退不得。”
屍橫遍裏,血流成河。
終於,一聲竹哨響,死剩的二十餘名黑衣人悚然後撤。
狂鷹只剩下三把飛刀,力盡搖搖欲倒,渾身是血,扶住一株大樹喘息。
銀漢孤星偕趙子玉退回,驚問道:“辛兄,受傷了麼?”
狂鷹辛良搖頭虛弱地説:“沒有,兄弟脱力而已。”
趙子玉低叫道:“糟!李姑娘呢?”
屍堆中,沒有李婷。
銀漢孤星大驚,變色叫:“你們快跟上,我去追賊。”
趙子玉一把將他拉住,急道:“去不得,你必須主持大局,萬一碰上賊人的高手,咱們羣龍無首,如何是好?”
“可是……”
“要追也來不及了,你知道李姑娘被帶往何處去了?快跟上咱們的人,大局為重。”
他只好嘆口氣,扶着狂鷹向北趕。
他們趕到山坡頂端的遺砦舊寨,一清道長已佔住了一座碉樓將餘大人一家安頓在樓上,一行男女把守在樓下,據守着門窗待敵。
迎接他們的是韋陀李珏兄弟,老遠便叫:“杜大俠,看見舍妹麼?”
銀漢孤星不及回答,趙子玉已經搶先説:“沒看見,咱們以為令妹先走了呢。”
“糟了!”韋陀李珏慘然地叫。
碉樓頂負責瞼望的遊魂宋慎大叫:“他們追來了,準備應戰。”
廢砦堡二十間樓房,全是巨木所壘成,經過了十餘年風雨,除了門窗大部損壞以外,仍然完好堅牢。
有十餘名黑衣人進入砦寨,四散隱身。
烈日當頭,全砦死寂,賊人們皆隱身在各處樓房內,不見有人走動。
碉樓南面接著牆,樓上的人可從樓門進入牆頂,也可説樓是砦牆的一部分。牆頂寬有一丈二,向外有短牆,向內有防跌的土牆。北面是一座廣場,荊棘叢生。兩側是兩排平房,是昔日的守軍住宅。
樓與牆皆是大火磚所砌成,內層堆壘的巨木,十分堅牢,不怕火攻,不怕衝車,閉住下面的門與窗,誰也休想衝入。
整座砦寨呈四方形,每邊是兩百四十尺,有四座碉樓,四周共有碉樓十二座。
東面八十尺的另一座碉樓上,突傳來一陣刺耳的狂笑聲。
西面的另一座碉樓,卻傳出一陣可怖的鬼嘯。
封閉了樓下僅有的一門一窗,眾人登上二樓。樓上共分四面,四面各有一扇小窗,和一東一西通問牆頭的兩座門,是往昔守砦的人,登上牆頭佈防的進出路。門已腐朽,他們用木條架起了臨時的門。
“哈哈哈哈……”狂笑聲刺耳。
“吱利利……”鬼嘯聲互相應和。
笑聲與鬼嘯,加上各處空屋和碉樓的共鳴,更為刺耳,更為可怖。
銀漢孤星與五絕刀站在北面的窗口,心事重重,神色不安地説:“我等已身陷絕地,他們要將咱們困死呢。”
趙子玉踱近,沉靜地説:“他們困不住我們,可慮的是餘大人一家的安全,到任的期限將滿,咱們不能在此久耽。”
“我得設法找到金翅大鵬,擒賊擒王。”銀漢孤星一字一吐地説。
“我得到外面走走。”趙子玉説。
“你要到何處走?目下危機四伏哪!”銀漢孤星説。
趙子玉點頭道:“我知道,但我必須出去。”
“你……”
“去請救兵。”
“哪來的救兵?”
“杜大哥,你忘了我還有同伴?”
“哦,他們……”
“我有十二名男女屬下,他們都是些千中選一的武林奇才。”
“他們留在九江?”
“不,跟來了。”
“跟來了?愚兄怎未發覺?”
“糟的是他們跟在三里外,更糟的是我料錯了。”
“你是説……”
“我猜想金翅大鵬必定在咱們過了武寧縣之後,方向咱們襲擊,因此命我那些屬下在武寧之前不必派人接近通信息。要命的是咱們離開了道路,我那些屬下可能已向武寧走了,我必須出去將他們召來。”
“要走晚上走,白天裏無所遁形,愚兄不放心。”
四眼靈官突然走近説:“派人出去請救兵,確是有此需要,不然,咱們便只好坐以待斃了。”
白二姑自告奮勇地説:“既然趙小兄弟帶有人跟來,我願與小兄弟出去討救兵,白天晚間都差不多,能出去白天似乎要方便些。救兵如救火,拖不得。小兄弟,我們走。”
銀漢孤星卻不同意,説:“白天你們方便,賊人們也同樣方便。以子玉的身手來説,晚間脱身該無困難,愚兄也可抽身相送一程,但白天千萬不可冒險。”
九頭鳥煩躁不安地説:“悶在此地等死,真不是滋昧。敵暗我明,咱們不知他們的虛實,等於是又聾又瞎,我出去跑跑,探探虛實,也好早作準備。”
五絕刀冷笑道:“你出去走走,保證是白送死。”
九頭鳥哼了一聲問:“你老兄怕我逃走不成?”
“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在下可是為你的安全着想,你要逃走請便。”五絕刀悻悻地説。
“這可是你説的。”
“當然是我説的。”
“那我就走。”
“沒有人攔你。”
九頭鳥緊了緊佩刀,拉開通向牆頭的臨時木門,大踏步上了牆,一步步向前走,扭頭叫:“跳下牆,奔下山坡,只消到下面的樹林,脱身易如反掌。”
砦南面的山坡長有裏餘,只有荊棘野草,不長任何樹木,向下奔當無困難。裏外是參天古林,隱身極易。
銀漢孤星苦笑道:“商兄,你仔細看看下面的樹林。”
樹林內有人影走動,五絕刀説:“他們在林中守株待兔,你一跳下去,便是進了枉死城。”
“我到對面的碉樓看看。”
對面的碉樓,狂笑聲又起。
九頭鳥向前走,大叫道:“金翅大鵬來了麼?出來咱們談談。”
五絕刀一驚,急叫道:“九頭鳥,快回來,那傢伙是奪魄郎君範天彪。”
九頭鳥不加理睬,置若罔聞,向前邁進。
一清道長苦笑道:“九頭鳥要投靠他們了,咱們又少了一個人。”
五絕刀卻説:“少一個人可能是真的,但九頭鳥決不會投靠出賣我們。”
銀漢孤星扣上弓弦,説:“咱們只能聽天由命,希望在下能助他一臂之力。”
雙方在半途相遇,九頭鳥在丈外止步,嘿嘿怪笑道:“奪魄郎君,你怎麼不下來?”
奪魄郎君也嘿嘿笑,説:“閣下怎麼替狗官賣命呢?奇聞。商老兒,跟咱們走吧,咱們歡迎你,如何?”
九頭鳥哈哈大笑道:“謝謝你老兄的盛情,在下心領了。”
“你拒絕了?”
“不錯,可否請金翅大鵬出來談談?”
“你不配!你九頭鳥是什麼東西?哼!”
九頭鳥徐徐拔刀,冷笑道:“姓範的,你又是啥玩意?拔劍!”
奪魄郎君懶洋洋地拔劍道:“九頭鳥,在下真不願殺你,以免污我之劍。”
一聲怒吼,刀光一閃,人刀俱進。
“錚!”奪魄郎君架開他一刀,沉聲道:“該死!你真敢向在下遞刀,你……”
九頭鳥再次撲進,“青龍入海”一刀扎出。
奪魄郎君向側一閃,斜身切入,劍發“飛虹戲日”,豪勇地搶攻,劍虹射疾上盤。
五招、六招、七招……
“錚”一聲暴響,刀光乍教,火星飛濺,九頭鳥的刀向側揚,空門大開。
“噗!”奪魄郎君一腳疾發,正中他的小腹。
“砰!”九頭鳥仰面摔倒,丟掉刀,抱腹呻吟掙扎。
奪魄郎君劍尖下指,步步迫進怪笑道:“你要死,在下成全你……哎!”
箭破空而至,正中奪魄郎君的右手肘彎,箭尖斜出,透肘後半尺。
奪魄郎君丟了劍,扣住上臂悚然後退。
銀漢孤星飛掠而來,要搶救九頭鳥。他不帶弓,向前搶入。
對面碉樓灰影急射而出,對方對進。
銀漢孤星光一步到達,站在九頭鳥身前,冷然拔劍。對面後一步到達的灰衣老人,劍尖前指冷笑問:“小輩,亮萬。老夫鬼爪南宮極。”
“銀漢孤星。”他沉着地答。
“咦!你這麼年輕?”
“有志不在年高。南宮極,你退回去吧。”他冷然地説,徐徐邁步後退,作勢抓扶地下的九頭鳥。
鬼爪南宮極乘他身形徐向下腑的剎那間,一聲怪叫,劍閃電似的點出,一閃即至,劍氣迫體。
銀漢孤星不閃不避,不道反進,突從對方的劍側切入,險之又險反而搶得了貼身的先機。
劍芒一閃即沒,人影乍分。
銀漢孤星在後退的瞬間,抓起了九頭鳥的腰帶,一晃之下,人已退出兩丈外。
鬼爪南宮極身形一晃,嗯了一聲,劍徐徐下垂,左手掩住了右肋。
遠在兩丈外手臂已廢的奪魄郎君,突然扭頭狂奔叫:“老天!他是鬼!快得像是……”
“砰!”南宮極終於倒了,上身向垛口一搭,摔倒在垛口下,幾乎跌下兩丈高的砦牆。
銀漢孤星已回到碉樓,迎接他的是眾人驚疑的目光。他一照面便殺了大名鼎鼎的黑道名宿鬼爪南宮極,難怪眾人驚疑。
“快用推血過宮術救九頭鳥。”他將人交給一清道長説。
趙子玉在門前迎接他,猶有餘悸地説:“老天!你怎麼這樣冒失?你看,要是被他們陷住,豈不令人擔心?”
六個穿天青色長袍,梳道髻,佩劍的老人,停在三丈外遲疑不進。這是説,六個老人已迫近碉樓了。
他取過門旁的弓,笑道:“謝謝你的關心,賢弟。我已經發現他們要出來,所以速戰速決一沾就走。”
“你知道他們是誰麼?”
“狂風六子,也叫西疆六魔。”
“他能將這些人請來,金翅大鵬手面之廣,委實令人震驚。如果不能將我的手下找來解圍,恐怕咱們這次凶多吉少……你幹什麼?”
銀漢孤星正向外走,語氣堅定地説:“我要會會這六位高人。”
聲落,已經外出到了牆頭,弓上搭了一支箭,沉聲向三丈外的狂風六子叫:“你們是倚眾羣毆呢,或是一比一公平決鬥?”
一名老傢伙陰森森地叫:“你過來,老夫會給你一次公平決鬥的機會。”
“你還沒有回答在下的話。”
“當然是一比一,狂風六子決不佔你一個後生小輩的便宜。”
“那就好,其他五個人必須退回去,以表公允。”
“小輩你好狂,竟敢向老夫發令?”
“這表示你們沒有公平決鬥的誠意,在下只好用箭打發你們了。”
“你想倚仗弓箭取勝?未免太可笑了,老夫接你三箭,你儘管施展好了。”
“好,第一箭!”
弓弦狂震,勁矢破空而飛,聲未到箭已先及。
老人冷哼一聲,伸手抄箭。
“啪”一聲響,箭被抓住了,但矢尖卻折斷前飛,力道奇猛,“嗤”一聲鍥入老人的右肩井。
“哎……”
老人悶聲大叫,身形一晃,退了兩步,手中的箭桿突然斷裂,被老人雄渾的抓力所震斷。
銀漢孤星搭上了第二支箭,豪笑道:“承讓。現在,在下要射第二個人。”
一名老人扶住了同伴,悚然後退。
第二名老人揮手令同伴退,向銀漢孤星厲聲道:“咱們江湖人不屑使用弓箭,你犯了江湖大忌。”
“哈哈哈哈……”銀漢孤星狂笑,笑完説:“江湖朋友闖蕩江湖,揚名立萬全憑真才實學公平競爭,一比一公平決鬥,失手只怨自己學藝不精,只有打家劫舍的草寇方倚多為勝,首先你們就不配講江湖規矩。騎射之學,乃是練武人必具的技藝,在下就沒聽説過使用弓箭會犯忌。不屑用並不是不許用,沒錯吧,準備了,下一個是你。”
“老夫要與你公平一決。”
“好,奉陪,你的人快退。”
只留下剛才發話的老人,其他五位已退至對面的碉樓下。
雙方對進,雙劍徐徐出鞘。劍尖遙遙相對,步伐穩定地迫進。劍上隱發虎嘯龍吟,雙方皆在以內力御劍。
兩丈,丈五……
雙方緊吸住對方的眼神,從眼神中捕捉對方神意的變化,臉色沉凝,呼吸深長平穩。
劍尖徐降,爭取空門。
腳下不再踏進,而是碎步移進,看雙方持劍的態勢,以及莊嚴肅穆的神情,便知雙方都是劍術的行家,都是火候精純經驗老到的高手。
一丈,八尺……一聲冷叱,老人搶制機先進擊,宛如疾風迅雷,劍虹依稀,直射對方的胸腹要害。
牆頭寬僅丈二,換位不易,如不走中宮挺進,便沒有出手的機會。
銀漢孤星必須將對方擊敗,他知道附近包括敵我雙方,皆有不少眼睛在注視着這場惡鬥,他如不能搶得絕對優勢,那麼,敵方的氣焰必定高漲,而已方的鬥志必定相對地減弱。
因此,他必須取得這次勝利,而且要快要狠,以收震懾之效。
“錚錚錚!”他硬封對方三劍,無畏地勇進,還以顏色回敬三劍,移近了五步。
老人臉色一變,滿臉驚疑,再退兩步沉聲問:“你的內力火候極為精純,劍術兇猛絕倫,與你的年歲不相稱,你是何人的門下弟子?”
他徐徐逼進,豪氣飛揚地説:“江湖朋友闖道,從不以師門唬人。”
“你……”
他不多説,一聲低叱,豪勇地衝進,劍發“月落星沉”挫身急攻對方的下盤。
老人移步急封,“錚”一聲錯開劍,正待切入回敬,只消錯開劍尖便可切入,攻中宮極易反而暴露空門。
豈知銀漢孤星已用了全力,後勁續發,一聲長笑,劍疾吞疾吐,捷逾電光石火,恰迎着切入出劍的老人,電芒一閃,及體了。
老人大駭,看出危機。吸腹、扭腰、撤招、斜退、閃避的身法已臻化境,險之又險地從劍尖前退出,驚出一身冷汗。
這一退更糟了,先機全失,危機再至,立陷絕境,被銀漢孤星連攻九劍;逼得毫無還手之力,封架不住吞吐如電狂野絕倫的劍網,退至城口上了。
“錚”一聲暴響,雙劍接觸。
“撒手!”銀漢孤星沉喝,聲如乍雷。
老人的劍被絞飛,翻騰着向牆外飛。
劍芒倏止,老人癱瘓在城口上,臉色泛灰,上身向城口仰,雙手抓住城緣,防止跌出城外,恐懼地喘息,眼神中充滿了絕望的表情。
劍尖點在老人的胸口,只要向前一送便夠了。
四老人飛掠而來,要搶救同伴。
趙子玉也到了,劍向前伸,叱道:“站住!你們想要同伴送命麼?”
銀漢孤星突然收劍,冷冷地説:“狂風六子多行不義,早晚要受報,但咱們無仇無怨,在下不想做替天行道的劊子手。你們走吧,希望咱們下次不再碰頭。”
説完,示意趙子玉向後退,退入碉樓。
“天磊兄,你不該縱虎歸山。”趙子玉埋怨他説。
他卻不介意地笑道:“説好了公平決鬥,他認輸也就算了。殺了他,反而會引起他們同仇敵愾的念頭,於咱們不利。放了他,顯得咱們光明磊落,其他的人也將心存顧忌,知難而退呢。下次見面,他們哪有臉面再遞爪牙?”
站在窗口的一清道長惶然叫道:“他們來了,這次咱們恐怕很難支撐下來。”
牆內牆外,兩隊黑衣騎士列陣而來。左右的碉樓中,也各自出來一羣人。
“共有八十三名,咱們眾寡不敵,完了。”
銀漢孤星卻平靜地説:“諸位穩下來,沉着些。這裏只有三處地方可以進入,人再多也沒用。目下情勢雖險惡,但並未絕望。一清道長與李珏昆仲守梯口,趙賢弟帶兩個人守右牆門,這一面交給我。記住,不可出去,只管用暗器招呼。他們不是訓練有素的官兵,死了幾個便不會再有人敢冒險送死的,咱們必須好好頂住。”
賊人形成合圍,但牆上牆下人都分散了,不可能一擁而上。
箭搭上了弦,引弓待發。
賊人們大概知道他的箭可怕,相距五六丈外便止步。
站在他身邊的遊魂宋慎,不住向他催促:“快發箭呀!射倒一個算一個,等他們來得太近,便難以收拾了。”
他不住打量迫近至五丈左右的大羣賊人,沉着地説:“正主兒未露面,這些人不是來進擊的。子玉,你那一面有些什麼人?”
趙子玉扭頭道:“我一個也不認識,都是些生面孔。”
房內踉蹌奔出餘大人,沉聲道:“杜大俠,讓我出去見見他們。”
他搖搖頭,笑問:“餘大人,你是不是想出去與他們評理?”
“是的,下官……”
“算了吧,餘大人,這些人全是些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你不出去還好,出去讓他們看到,不啻火上添油,他們會更……”
“可是,這樣下去,你們能支撐多久?”
“能撐多久就多久,置之死地而後生,哀兵必敗,到晚上咱們便可突圍了。”
“這……”
“大人請退。”
四眼靈官接口冷冷地説:“餘大人,他們要的是你全家,捉住你一個人他們也不會罷手。”
餘大人只好退回。韋陀李珏低叫道:“杜大俠,他們好像要下令進襲了,快發箭,不然等會兒便一切晚了啦!”
他卻沉得住氣,説:“他們像是有事,定然另有變故,不像是全力進襲,如果發箭射死他們幾個人,反而引起公憤便大事不妙了,等一等再説。”
對面的碉樓中,出現了十六名男女老少。
“正主兒來了。”一清道長屏息着叫。
領先那人中等身材,乾巴巴地骨瘦如柴,佩了一把劍,穿一襲褐色緊身,外面披了一件金面銀裏的大氅。
“他就是金翅大鵬麼?”銀漢孤星向遊魂問。
“對,就是他。他身側那位臉額全是瘡的人,便是九頭龍程潛。右首那幾人是扭頭獅子田正澤,翻雲覆雨許鈞,飛環織女荊彩雲,百毒書生耿朝陽。左首那幾個,是赫赫有名的潛山雙醜厲文厲武兄弟,北固釣叟諸然,癩頭尊者持一和尚……老天!咱們毫無機會。”遊魂宋慎毛骨悚然地説。
銀漢孤星掃視自己這一面的人,他發覺除了白二姑和四眼靈官尚沉得住氣之外,全部臉現驚容。
他心中雪亮,以這幾個人與上百高手相搏,簡直是以卵擊石,一切都完了。
外面,一名大漢亮着大嗓門叫:“請銀漢孤星杜弘出來答話。”
他拉開堆起的木柴門,大踏步外出。
“杜大哥,你……”趙子玉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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