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一處美麗莊嚴的大教堂正揚起清亮的鐘聲,一對令人稱羨的新人緩緩步向紅毯的另一端,如雨般的玫瑰花瓣由天而降,灑落在每一張歡欣的臉龐上。
在神的見證下,他們即將跨過人生另一個階段,十字架上受難的耶穌微笑地送着祝福。
為了給新人們一份意外之喜,新郎的好友羣策劃了一個特別節目,一座電影院裏大的放映銀幕,安裝在神父身後的大牆,準備放映兩人交往時的點點滴滴。
婚禮開始,斯高神父先念了一段祝禱詞,冗長的內容有如他的神飽,每一個人都專心的聽着,不時露出會心的微笑。
銀幕上倏地出現影像,在一個大型舞會中,陌生的男女走向對方,共舞一首華爾滋。
兩人的微笑生分且疏離,彼此都帶着一抹探索的目光,接着各自與原來舞伴相偕入舞池,彼此無意識的互瞄,情意在滋生中。
畫面一換,企業界聯盟晚會,男人與女人再度相逢,美麗女子含情脈脈的望着英挺男子出神,一不小心跌入他懷中。
接着是家庭聚會……一幕幕漸近地表露出兩人的契合,愛情確定成熟。
“龍御海先生,你願意娶普若西亞小姐為妻一輩子照顧她、愛護她,永生永世不分離嗎?”
“我願……”
正當他要回答我願意時,銀幕上的畫面突然中斷,一串銀鈴般女子的笑聲自喇叭傳出,聽人心裏只覺一陣喜悦。
驀地,畫面上出現一位美得令人呼吸為之一窒的東方女子,盈盈的笑容充滿魔性的誘惑,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有着絕對邪惡,那一頭黑髮隨風飄揚——
斯高神父“砰”地一聲撞到聖壇,口中默唸聖經,美得如此邪氣的女子必有問題,非魔即巫。
在場的男人幾乎都深受吸引,久久回不了神,直到一位連聲抱歉的銀髮男子關掉放映機,眾人才吐出一口氣。
“龍御海先生,你願意娶普若西亞小姐為妻……”斯高神父清清喉嚨把誓言重複一遍,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婚禮。
立在聖壇前的新郎突然推開一旁的伴郎,一個箭步衝向銀髮男子,眼中的震撼無以形容。
“她是誰?”
“阿爾朗斯你瘋了,今天是你結婚耶!”銀髮男子欲推他回聖壇前。
“告訴我,她是誰?”他已無可自拔,她是他心中的魔,紮了根。
“等你完成婚禮再説,別害我沒辦法向兩家長輩交代。”天哪!怎麼會接錯帶子?好大的烏龍。
“不,我不結婚了。”
現場頓時一片愕然,捧着花束的普若西亞-萊根孤零零地站在神父面前,幾時花束由手中滑落也不自知。
“別開玩笑了,你怎能説不結婚就不結婚。”他會死得極慘。銀髮男子試圖力挽狂瀾,提醒他,“普若西亞是你的最愛。”
“不再是了,原來我是可以愛人的,她才是我的靈魂所在。”他找到失落的另一半了。
普若西亞一聽,當場哭了起來,淚水暈開了細緻的妝。
“少玩了,快把婚禮結束。”
龍御海微笑的扯下胸花,走到放映機按下開關,根本不理會眾人的勸阻和辱罵,一意孤行的看着銀幕上的女子。
突然陌生的語言由她口中逸出,似曾相識的語調讓他思索着是哪一國語言。
他想,他需要多學一種語言了,他要更接近她。
“歡迎各位來到‘女巫俱樂部’,我是負責人之一沙越雋,本俱樂部標榜以服務女客為主,紳士們可不能亂闖哦!”
輕笑聲中,一則五分鐘左右的廣告輕鬆播映完畢。
③③③
“什麼,你要我到英國?”
沙越雋手拿報紙準備圈選徵求秘書的工作,突來乍到的銀髮老婦冷不防的丟出訊息令人訝然,停在報紙上的紅筆看來可笑,圈或不圈都有點實兀。
泱泱大國沒人才嗎?特地越洋搭飛機歷經十數個小時來到這小海島,只為找個物理治療師?!
幾時她這麼優異,紅到遙遠的英格蘭?
她是拿有執照的專業物療師,可是不務正業已多年,醫學界是否有人記得她的存在尚是個問題,何況她暫時沒有出國的打算。
而且當初她只接過六個個案,合起來時間不超過一年,老人家是從何聽聞的呢?雖然每一個治療對象都奇蹟地的康復。
以筆頭輕敲桌面的沙越雋有一絲為難,以前以此當正業接工作是看心情好壞,僱主的要求不在她的喜怒之中,通常地會先見過治療對象才決定。
物療過程長又繁瑣,她是取了點巧計用“天賦”,施一點點魔法,讓治療對象在治療中產生信心,進而更加努力配合復健。
由於幾次成功的案例讓求助者信服,而遭人眼紅,為了不使自己成為面目可憎的斂財者,裝聾作啞的放棄正業才是聰明人。
而她一向聰明絕頂。
貪財好利不符合她的形象,以她的能力要名要利很簡單,不過人要懂得收斂點光芒,太耀眼只會落入萬劫不復。而眼前這位老太太,一句話,冥頑不化。
“價錢由你開,食宿我們負責,二十四小時專人駕駛積架接送,住宿環境優美有座人工小湖泊,人口簡單隻有……”
滔滔不絕的洋腔洋調中文聽得人昏昏欲睡,礙着基本的禮貌不做不雅舉止,到嘴的呵欠硬是吞下去……”
瞧瞧女巫俱樂部的規模,每月淨利就上億,數錢都數得手軟,她要什麼風光生活伸手可及,有誰聽過女巫坐積架的?非讓同伴笑到牙掉。
她現在比較煩惱的是如何把俱樂部弄小一點,這些姐妹們個個懶散,沒一個願意幫忙分擔責任,腳底的油抹了一層又一層。
笨寶寶是不敢指望,她不把自己給賣了就是萬幸;胖博兒一張嘴只會吃吃吃,鈔票永遠沒有一塊蛋糕重要,出爐的時間一到誰也攔不住,死也要衝去搶一份。
小投機鬼芎芎認錢不認人,搶錢的時候跑第一,收尾的事情是搞得零零落落,反而累及她來收場。
小雩是男色當前萬事休説,有事要求送個美男來誘拐,其餘免談。
偏偏女巫俱樂部是以女客為尊,清一色都是少了寶貝的嬌嬌客,要挖個男人是難上加難,所以還是自己認命些,美容覺少睡幾個小時比較實在。
至於夕夢就不用商量了,她會直接説-句:把它關了省事。
想想若沒她坐鎮,“偶爾”來走動走動,大概會叫底下員工捲款潛逃,而她們還會理直氣壯的回道:你是誰,我們沒老闆。
“沙小姐意下如何?我的條件能讓你滿意嗎?”銀髮老婦和和氣氣的問。
喔!講完了。“桃……桃莉女士是吧!我不做物療師已經很久了,恐怕幫不上你的忙。”
“是錢的問題嗎?我説過隨你開絕非戲言,維利特家族的財富絕對可以提供你理想的待遇。”她已經想到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
“我目前走不開,英國實在太遠了,且我的英文不夠正統……”略帶愛爾蘭腔調。
可是聽在桃莉-維利特耳中以為她和精通英語,親切種和善地笑了笑,“沒關係,我們可以用中文溝通。”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唉!要她怎麼拒絕一位遠渡重洋的老人家?
看得出她眼中因絕望而形成的孤注一擲,有進沙越攜希望自己不是那麼聰明,能一眼看見別人心底所想,連讀心術都不必。
聰明人通常敗在自做聰明,她就少點聰明腦汁,大家來裝傻好了。
“以你的專業能力應該不需要太長時間,如果有什麼困難,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一定幫你辦妥。”她有的是錢。
富人的嘴臉,她最討厭這種人,偏偏她又太誠懇。“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幫不上忙。”
“你太客氣了,我聽説經你物療過的病人,不出兩三個月就能活蹦亂跳,像無事人一般健康,只要你肯點頭就非難事。”
維特利家就只剩這麼一個孩子,無論如何,她都得替死去的兄嫂拉回頹廢有獨苗,絕不能任稜封閉下去。
早年要不是兄長和家裏決裂,自家的孩子怎麼會去跟別人姓,到今還不打算認祖歸宗,偌大的家產她都不知道該交給誰。
她老了,再活也沒幾年,但她死都不會放手,不交到正統繼承人手中縐不罷休。
她不容易打聽到這個東方小國有個十分厲害的物療師,聽説經她接手的病人雖然不多,卻個個如上帝顯神般痊癒,醫生宣佈椎骨斷裂終身殘疾的病患,不到三個月光景居然能去參加一萬公尺馬拉松賽跑。
所以她是抱定必成的決心上門,忍受長時間暈機的不便,一下飛機尚未克服時差就上這什麼女巫俱樂部找人,還差點被子拒於門外,因為她沒有會員卡。
幸好她皮包裏的英鎊帶了不少,一位漂亮的小姐特別通融,以雙倍價格讓她入門,臨時發給她一張會員卡,臨了還喜孜孜地説她叫沙“窮窮”。
她看起來一身名牌怎會窮呢?東方人取名字還真奇怪。
“冒昧問一句,是誰告訴你我的小小成就?”她要去那人家裏下啞巴藥,一輩子開不了口。
“我小侄子以前的家庭醫生瓊斯,不過他已退休多年。”一個風趣的老帥哥。
一想到瓊斯,桃莉的臉就有點紅,呈現少女般的羞怯。
沙越雋泄氣的換換腳一疊。“他是我念醫學院時的老師。”
這下能怎麼樣,總不能不敬吧!
她換過不少學校,每一所都待不久,大概是年少輕狂愛流浪,常常請假還被批評不如不要念,是靠瓊斯老師護航才硬拗到二張畢業證書。
只是那張薄薄的紙在一領到手就被疊成飛機射入焚化爐,她向來用不到文憑這東西。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看在瓊斯的面上走一趟,真要不行絕不勉強。”到時要反悔也來不及。
“醫學界人才濟濟,你要不嫌棄,我薦引幾個權威去試試,他們一定能起死回生。”只要不是她。
最近飛機失事率很高,當倖存者會被媒體煩死。
“沒用的,那孩子根本不讓旁人靠近,完全不合作的把人丟出去。”簡直是叛逆。
“丟……丟出去?”沙越雋表情古怪的一曬,這樣的大力士需要復健?
桃莉苦笑的解釋着,“他的養父教了他幾年中國功夫,所以手臂稍微強壯了些。”
“強壯……”是呀!她肯定很好掉。“桃莉女士該不會要我去當沙包吧?”
聽她講的多謙虛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孩子”能把西方人高大的身軀給擲出去,那燕子般輕盈的她豈不是像小啞鈴,放在掌上還能旋幾圈。
“不不不……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是‘肯定’了你的能力才敢放手一搏。”桃莉特別加重語氣説。
沙越雋偷偷翻了個白眼,是呀!肯定要我死。“死了還附送棺材。”
“呢,你想得太嚴重了,他只是脾氣暴躁了些,絕無傷害人的意思。”至少還沒死過人。
“為什麼我覺得即將面對的是雷克斯霸王龍,而不是一個人?”腳指頭好癢,真想抓一下。
嗟!今天穿涼鞋不好施法一抓,真是難受得要命。
“是意外改變了他的個性,以前他是個温雅有禮的好孩子,對周遭的親朋好友都十分善。”桃莉感傷的流淚。
天呀!本性更無聊,要是恢復他的個性豈不悶死人。“你還是去找其他的專家,我真的沒有空。”
“難道不能挪出幾個月的空檔嗎?我不能讓他再自閉下去。”她不信有錢打動不了人心。
“我這一年都沒空。”沙越雋直截了當地予以回應,低頭瞧見一個體制不錯的公司。
紅筆一圈——
桃莉識得一點中文,問:“你在找工作?”
“是呀!”啊!她幹麼那麼大嘴巴。嘆息聲在沙越雋心中響起。
“我以為你是這個俱樂部的負責人之一。”外面的員工是這麼説的。
“大家都不當,我只好委屈上任。”誰説她不是啊!任勞任怨的工蟻。
桃莉十分不解。“既然你已有工作,為何還要找工作?”
“好玩。”沙起雋不加隱瞞地説。
“好玩?!”是她坐太久飛機還在暈吧!天底下還有這種人?“你要找什麼工作?”
“秘書。”
她們六個姐妹説好今年度的工作目標是秘書,本以為對博兒和寶寶而言,這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她和其他姐妹便晾在一旁等她們失敗。
誰知瞎貓也會碰上死耗子,已做月餘還沒見她們辭了老闆回家吃自己,因此她得動一動了,總不好輸給或笨或好吃的兩個女人。
至於芎芎還在醉生夢死的打“零工”,不到最後關頭是不相信博兒和寶寶兩人會成功,畢竟秘書的工作事多錢少又沒自由,無法應付她龐大開銷和愛逛街的習性。
夕夢目前擔任一位漂了白的黑道大哥的秘書,不時要應付警察找門和閃子彈,日子過得精采刺激,不過她一定不會承認,只會説:她煩。
迷戀男色的小雩居然讓她挖到一條絕色美男色,好聽點是貼身秘書,其實工作內容和看護及打雜的差不多。
“我侄子正好缺個秘書幫他打打字,整理整理文件,你最適合了。”桃莉怎麼樣都要拐她去英國。
“桃莉女士還真不死心呀!你不是説令侄子既頹廢又自暴自棄,你要我去幫他打墓誌銘還是整理死前資料?”沙越雋無力地斜倚着身體。
“呸呸呸!女孩子家盡説些不吉利的話,他會活得比我還久。”瞧她説得多惡毒。
瓊斯一再保證他所推薦的人選是最優秀的,如果連她都説服不了侄兒恐怕就沒希望,所以她才不辭千里之遙而來。
眼前這位東方女孩看來十分年輕,談吐舉止相當優雅,可是説出口的話實在令人皺眉頭,她不能體恤老太婆的心情嗎?
難不成要下跪求她才肯應允?!
沙越雋微露邪肆的一笑。“我不僅嘴巴壞透了,心地也很黑,令侄子會吃很多苦頭啊!”
“不打緊,只要他能重新站立,你把他折磨得體無完膚都無人敢責怪。”感激都來不及。
“你確定?惡魔可是很難會善待人,你要有心理準備。”希望她心臟夠強壯。
桃莉當她是開玩笑。“就算是把靈魂給賣了,我也要拉他出泥淖。”
“看你説得挺有誠意的,酬勞怎麼算?”老女人的靈魂已經不純淨,撤旦王不屑要,談錢最重要。
“我先付你五十萬,三個月後他若能站再付一百萬,這個數字你能接受嗎?”談到錢,沒人能清高。
在桃莉的心裏認為是錢打動東方女孩,殊不知是被她煩得不得不考慮。
“是台幣還是美金?”生意人要算得清,她可不想收到一堆日幣。
“是英鎊。”桃莉略帶上流社會人士的倡傲神色揚下眉,表示她的身分高貴。
“呼!大手筆哦!”沙越雋做出吹口哨的唇形,有錢人還真是不把錢當錢看。
“還好,你值這個價碼。”她膚淺地把人物化了,惹得沙家女巫有些不悦。
惡意一起——
“看來我不同意就顯得不知進退了。”她不正面予以回答地彈彈手指。“你瞧我多疏忽,忘了給客人一杯咖啡。”
“我不……”桃莉的聲音頓然梗在喉嚨裏,大張着嘴錯愕不已。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寵物小花生,它最會泡咖啡了。”除了奶精老是倒太多。
“它……它是一隻……狐……狐狸!”結結巴巴的桃莉指着正直立起用後腳走路的黑狐。
“不,它不是狐狸。”世人總是誤解了。
“不是?”明明長得就是那模樣。
沙越雋端起小花生前足所端托盤上的咖啡一飲。“它是高貴聰明的狐,絕非笨重愚蠢的狸。”
兩種生物是完全不同,一生性狡猾,一天生滑稽,説狐像狸是一種侮辱。
“嗄?”
“帶它去英國長長見識不為難吧?”沙越雋輕撫着黑狐額前的一簇紅毛贊它乖。
“呃,可……可以,你高興就好。”那對狐眼挺詭異的,好像在嘲笑自己。
不,她肯定看錯了,待會得吃顆阿斯匹靈,狐狸……狐怎麼會有那種反應呢?
“明天報到好嗎?”速戰速決。
桃莉一時轉不過來。“你説什麼?”
“你不是急着找位秘書兼物療師,我明天一早去報到。”可憐的老人家八成嚇傻了。
“明天?”她在開我玩笑是不是?桃莉為難的説:“我還沒訂機票安排行程……”
沙越雋憂雅地舉起食指搖了搖。“同樣是用飛的,我的方法比較快。”
好久沒用噴射掃帚了。
“我……我不懂。”難道她想偷渡?
“因為我是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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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説是惡意的作弄吧!
親愛的桃莉女士大概受了太大刺激一時承受不住,白眼翻過往後一躺,半晌還尚未清醒。
拜現代科技之福,一切資訊都可由電腦得知,不必像從前還得大費周章的搬出水晶球來問,耗時費力又不切實際,水晶球只有畫面可沒有詳細地址。
夜裏飛行是辛苦了些,她的小花生值得賞一客牛排!在她打盹的時候沒把方向搞錯,還在曼徹斯特的棉田降落,讓她睡了個好覺。
維利特是英國古老的家族,上溯可到瑪麗女王那一代,可惜到了近代人丁逐斯凋零,旁系子孫個個是扶不起的阿斗,虛榮糜爛不事生產,一心只想坐享其成。
諷刺的是,唯一的繼承人居然姓龍,一個古中國的姓氏,連住的地方都有些東方味道。
“小花生,到了人家家裏要守規矩,當只有禮貌的乖巧狐。”最好別嚇死大驚小怪的下女。
“抓抓。”黑狐聽話地叫了兩聲。
手指一勾,人發所做成的寬大掃帚瞬間縮得只有半寸長,沙越雋將其垂吊在頸上銀鏈成墜飾,極目一看所處之地。
英國鄉間的風景真不賴,微風緩緩送曖,空氣中有棉花的味道,清清淡談不難聞,幾隻囂張的貓在錦田裏打呼,好漢等睡飽了再去抓田鼠。
所謂朝九晚五,現在才八點半多,她該不該進去討份早餐吃再上工呢?桃莉女士之前表明是包吃包住還有司機接送,但她的車可能來不了。
手心一翻變出個指南針,計算好方位默唸幾句咒語,站在棉田中的她倏地消失-
位農婦打扮的英國婦人目睹口呆並且在胸前畫十字架,口中唸唸有詞。
瞬間移位對沙越雋而言並不難,前後才挪個五公里左右,在現身前她先觀察四周環境,剛才太大意了,沒去注意是否有人瞧見,心中亂不踏實的。
“小花生,你肚子餓不餓?”她聞到好香的烤麪包味道。
“狐——”黑狐的意思是餓了,我要吃。
她像惡作劇的孩子循着香味來到廚房,隱着身趁廚娘背過身時偷拿兩塊熱呼呼的牛奶麪包,畫下結界一人-狐吃得挺愉快的。
“咦,我的麪包呢?”回身要切片的廚娘遍尋不着熱麪包,心頭直納悶誰家的貓兒叼走了。
她嘟嘟啼啼地提看牛油刀走出廚房,看看有無貓的影子,辛苦了一早又得重做-份。
“唉!咱們真壞是吧?害人家發疑心病。”沙越雋一點愧疚感也沒有地再拿另一塊牛角麪包。
女巫嘛!要做好事別找她,下地獄的事歡迎一起闖,天堂的門太遠,地獄道好走。
英國地大,因此房子建得也大,沙越雋大略地逛逛外圍地帶,清幽的環境很適合小住,就當是來度個假,台北那方面就放空城,看俱樂部會不會因此倒了。
差兩分九點,她走到正門口現出身子按門鈴,合成的電子鈴聲讓人不太舒服,現代的人越來越懶,凡事都依賴電子儀器,哪天全世界缺電大恐慌,人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説明了來意,對方似乎抱持着深刻的懷疑,過了一會兒不鏽鋼制的電動門才稍微挪開一個人進出的寬度。
也許是這家主子的“病”讓他們絕望了,開門前的存疑已不復見,以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讓她試試,總好過坐以待斃。
探出頭的是一位年輕的警衞,一瞧見她的模樣連忙按下內線,表情十分詫異,好像她的到來是天大的奇蹟。
納悶的沙越雋沒帶任何行李,純粹是來看看情況如何再作打算。細長的指頭輕撫懷中黑狐的小肚肚,心想警衞對着內線那一句“是她來了耶!”是什麼意思?
是桃莉女士已醒過來打了越洋電話通知,成是另有更深的含意呢?
管他的,既來之則安之,凡夫俗子奈何不了她這法力高深的聰明女巫,誰要敢招惹她,滿屋子叫他山豬跑,史前蟑螂壁上爬。
“沙小姐,你是物療師?”
喝!她是什麼鬼,居然竄出來,比自個還神出鬼沒!略微吃驚的沙越雋望着眼前一絲不苟的管家。’“桃莉女士應該有告知我將到來的消息,我是新聘的秘書兼物療師。”她特別聲明專職是秘書。
看了她一眼才抬抬眼鏡的紅髮婦人輕咳了了幾聲。“小姐請隨我來。”
“嗯。”她點點頭。
亂酷一把,管家的頭髮是怎麼梳理的,一根也沒生靜電地安穩服貼切着頭皮,好像抹了紅色石膏擬完全凝住。
踩在光亮的大理石上,感黨像是進入了故宮博物院,明亮的落地窗絕對找不到一絲灰塵,屋裏的搖飾件件都高雅且有如古董,幾隻明、清瓷瓶擺在角落,大約有半人高,讓人想拿來裝向日葵。
直立的紅檜玻璃櫃里居然有具秦始皇時期的兵馬俑,栩栩如生得令人怵目驚心,一雙眼睛活似地直向着人蹬。
維納斯的雕像,十來幅可見年代的名家畫作妥善的掛着,林林總總昂貴的收藏像有生命力,給人-種壓迫的助窒息感。
不過對她而言是小場面,她本身就是魔翹的聚合體,比邪靈更加使人驚心動魄。
“哎呀!我的東方小美女,你真是讓我想死了。”
聲音剛到,大熊似的擁抱已兜頭罩上,讓她喘不過氣的直想把他變成石頭……
“瓊斯老師,我的小花生快被你壓遍了。”它連動都不動了。
他放手爽朗的大笑,“這個討人厭的小傢伙還沒死呀?它算增長壽的。”
算算有七、八年了,那時有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綁着麻花辮來上他的解剖學,當時那隻小黑狐已有十歲餘,一副比人還傲做的神情賴在她腳旁不肯走-誰知本來決心往外科發展的小女孩竟然嫌“殺”人無聊,在學校的每一科系跳來跳去樣樣嘗試,結果叫人跌破眼鏡地,她挑選了當時最冷門的物療科為主修;:
説實在話,她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學生。只教過一次就能得心應手,到了最後他幾乎沒東西好教……
雖然她常常曠課和莫名其汐的失蹤,基於惜才的私公下,他還是説服理事會及學委會讓她低空掠過,順利地畢了業。
可惜她仍是“不務正業”,平白浪費了一身所學。
“老師,你傷了它小小的自尊心,它會很傷心的。”沙越雋在黑狐胸口輕按幾下,它才緩緩張開控訴的眼。
“嗟!一隻小畜生罷了。”瓊斯山南仍在記恨當年不小心踩到它尾巴時,被反咬一口的事。
你才是老怪物。黑狐金紅色的眼睛這麼説着。
敢罵我,小渾球。“真想把它解剖,研究研究它憑什麼驕傲。”
黑狐一聽嚇得往主人懷裏鑽。
“你別嚇它了,老師。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我記得你已經退休了。”這把年紀就該享福。
“唉!就知道你沒良心,老師以前不是給了你一份地址,要你有空來喝個下午茶。”真是白疼她了。
沙越雋恍然大悟的道:“對了!老師就住這附近,難怪我老覺得地名很熟。”
“哼!虧你索有聰明才女之稱,怎麼都不拿出來用。”瓊斯故作責備地端起教訓嘴臉。
“我怕會刺激到平庸之徒而集體跳樓,到時會對社會產生負面影響。”她説得頭頭是道。
“信你才有鬼,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魔女,來和老師吃頓早餐吧!”瓊斯親切的換着她要走向餐廳。
她調皮的掀掀羽睫,“不用了,我剛剛吃飽了。”
“你喔!該不會又用了那一招吧?”他是少數得知她是女巫的人。
“那一招?我怎麼聽不懂呢!”沙越雋裝傻的搖搖頭,一副茫然的模祥。
師生兩輕鬆的話舊。爾雅的白髮紳土與飄逸的東方美女會成美景,愜意的兩人宛如在倫敦的露天咖啡廳閒聊。
此時,樓上傳來瓷盤落地的鏗鏘聲。
“老師,上面是不是藏了一頭噬人的暴龍?脾氣真的很不好。”
瓊斯輕嘆了口氣“你要體諒他的喜怒無常,不是每一個受重創的病人都能心平氣和的接受事實。”
“他這種情形多久了?”
“兩年多了吧?自從四年前他發生一場幾乎致命的嚴重車禍後,昏迷了近一年才清醒,之後就變成這樣。”他想沒人受得了。
“曾經意氣風發的企業界新寵兒,在婚禮上拋棄了相戀多年的未婚妻,獨自驅車前往機場要尋一生的夢,結果煞車失靈撞上橋墩。要不是剛好有皇家衞隊在附近演習,及時在車子爆炸就拖出他,恐怕他已是一具枯網的焦屍。”
“呻!這叫報應。”
如果你曉得他的夢是誰可能會掉勢頭走人。“對他仁慈些,不要傷害他脆弱的心靈。”
“老師,我是這種人嗎?”她邪氣的一笑,“我一向施以鐵的教育。”
“你……。”她的魔性仍未除。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但看他命夠不夠硬。
沙越雋懷抱着黑狐越過他,準備上樓屠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