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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清濁兩分心自苦 恩仇俱了意難忘

    秦弄玉道:“咱們衝出了峽谷,倘若珊瑚姐姐陷在這兒,那可就失了照應了。咱們回頭再找她吧。”耿照以寶劍開路,本來只差一段路就可以殺出谷口的,聞言不覺躊躇。

    秦弄玉道:“柳女俠已經從山上殺下來了,咱們前去與她會合。請她幫忙尋覓珊瑚姐姐。”耿照見不着珊瑚,心裏也是忐忑不安,想了一想,説道:“柳女俠領袖羣雄,她要為大眾着想,越早離開險地越好。這件事情不必麻煩她了。咱們回去自己找吧。”

    話猶未了,忽聽得天崩地塌似的,山谷裏響起巨大的雷聲,震耳欲聾,原來飛龍島主早已在谷口兩邊的山峯上堆積了許多巨木,這時預先埋伏在山峯上的人,斬斷了繫着一堆堆巨木的粗纜,千百根巨大的木頭滾了下來,堵塞了那狹窄的喇叭形的谷口!秦、耿二人,只因稍一躊躇,已被關閉在峽谷之中。

    出口道路斷絕,要衝出去,除非翻過山頭。但飛龍島的人扼守山上,且有無數碉堡,亂箭從碉堡中射出,要從山下攻上山頭,翻山越嶺,談何容易?這次赴會的各家寨上,各路英雄,連同部屬,將近千人,其中雖然不乏輕功超卓、本領高強之士,究竟也還是少數,豈能只顧自身、忍令大眾成為甕中之鱉?於是有的從山下殺上去,熄要撥除碉堡,打開一條生路:有的卻從山上殺下來,這些都是身為一寨之主的人物,殺下來為的是照顧他們的部屬,混亂中步驟不能齊一,傷亡是越來越多。

    山上碉堡星羅棋佈,要想——拔除,那是決難辦到。即使只是拔除要衝之地的數十個碉堡,恐怕也得傷亡迨盡。柳元宗叫道:“咱們的人先集合起來,再想辦法。”山上山下,都在展開激烈的混戰,客方人少,要集合起來,急切間也是難以做到。

    秦、耿二人回頭殺入重圍,秦弄玉忽道:“照哥,你看那邊山坳,那女於是不是——”耿照道:“是誰?”他只道秦弄玉發現的是珊瑚,哪知跟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覺吃了一驚,只聽得秦弄玉尖聲叫道:“是那妖狐!”這時他也看得清清楚楚了。

    玉面妖狐赫連清波木是與金超嶽一同來的,金超嶽受了傷,早已逃進山頭的碉堡養傷,連清波獨自一人逃上山去,這時還在半山。仙似乎聽得秦弄玉的叫聲,向她這邊看了過來,發出了一聲冷笑,嘆口氣道:“是你來自投羅網,我也救不了你了。”腳步不停,仍然向前行去。

    秦弄玉與她有殺父之仇,咬牙説道:“照哥,咱們追上去與他拼了。”耿照道:“我也想報仇,但這一大段距離,如何追得她上?追過去危險太大。依我看——”

    秦弄玉道:“你看如何?”耿照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言下之意,即是勸秦弄玉不可輕舉妄動,先要保全自已。

    脱了今日之險,再徐圖後計。秦弄玉道:“就這樣放過了她不成?”正在躊躇,忽見一個女子,翠帶風飄,手持玉笛,從山坳閃出,與赫連清波迎面碰個正着。秦弄玉道:“咦,這不是昨晚救了咱們的那個女子麼?”耿照道:“不錯。她是妖狐的妹妹赫連清雲。”秦弄玉念及赫連清雲的救命之恩,説道:“也罷,看在她妹妹份上,今日暫且不與她算帳。”

    且説赫連清波突然看見一個相貌旨自己十分相似的女子迎面面來,怔了一怔,赫連清雲道:“姊姊,你還認得妹子麼?可憐我們找得你好苦!”

    她們三姊妹的父親本是遼國的羽林軍統領,金國滅遼那年,她們父親誓死報國,事先遣散妻女,獨自留在京都守衞。母親帶她們三姐妹回鄉,途中碰上亂兵,赫連清波就在兵荒馬亂之中夫敞。

    那一年赫連清波七歲,清雲五歲,清霞三歲。七歲的孩子多少也懂得一些人事了,何況她們姐妹相貌十分相似,赫連清波見了妹妹,在她張口叫“姊姊”之前,早已知道她是妹妹了。

    當年姊妹失散的一幕往事,登時在她腦海中重現出來。

    赫連清波又驚又喜,道:“呀,原來你們還活在人間!你是二妹還是三妹?母親呢?她可還健在?”

    赫連清雲道:“我是清雲。媽已在今年正月去世了。她臨死時還惦記着你。要我和三妹務必把你找回來。大姊,這裏不是説話之所,你和我一同走吧,翻過山頭,快快離開此地!”

    赫連清彼想起了母親,還依稀記得她小時候母親是怎樣疼愛她,不覺心裏一酸,説道:“我不能給娘送終,很是難過。好在我如今已有安身立命之所,你不必走了,就跟我吧!”

    赫連清雲道:“姊姊,你有什麼安身立命之所?”赫連清波道:“我如今已是金國的郡主,你們無依無靠,正好跟我共享榮華!”言下極為得意。

    赫連清雲唄口氣道,“大姊,你知不知道?——”赫連清波道:“知道什麼?”説猶未了,忽見又是一個相貌與她相似的少女,從樹林中跑出,接聲説道:“爹爹是被主寇殺死的,你知不知道?你還甘心為虎作悵麼?”

    赫連清雲道:“三妹,你也來了。有話好好説,對大姊不可如此無禮。”

    赫連清波皺了皺眉頭,道:“哦,你是清霞。爹爹死了,此話可真?你是哪兒來的消息?”赫連清雲道:“城破之後,爹爹浴血苦戰一口一夜,殺了金國數百武士,可憐他寡不敵眾,終於死在敵人亂箭之下。”

    赫連清霞道:“爹爹的部下有逃出來的,把這消息傳到鄉間,還説金國要搜捕爹爹的家屬,我們逃上山去,在荒山上過了十五年。”

    赫連清波道:“我知道的和你們不一樣。爹爹在城破之日,知道天命歸於大金,就支出兵權,願意做個百姓。他還寫了一張勸諭百姓安份守己的告示,蓋有他的官印。這是我後來親自見到的。金國皇帝對他優禮有加,也沒有説要逮捕家人。”

    赫連清霞怒道:“這是一派讕言,爹爹的部屬親眼看他被金兵的亂箭射殺的。爹爹是鐵掙掙的漢子,豈能投降敵人?”

    赫連清波冷笑道:“焉知那報訊的人説的不是假話?”赫連清霞道:“那是跟隨了爹爹數十年的老家人!”

    赫連清雲道:“你們且慢爭執。大姐,依你説,爹爹城破未死,還受金主優待,那麼,你可曾見到他了?”

    赫連清波道:“我失散之後,碰上金國的追兵,主將是金國的一位王爺,他收養了我。三月之後,我隨他班師回到本國京城,不幸得很,爹爹恰巧在幾天之前逝世,但他們還曾開棺,讓我看過爹爹的遺容,這還有假嗎?”

    赫連清霞冷笑道:“你這是活見鬼了!”赫連清雲也極是懷疑,説道:“此事蹊蹺,你當真看得清楚,確是爹爹?關於爹爹為國犧牲之事,我也曾聽得金國一位貝子説過,他所説的和咱們那個老家人説的,完全相同!”赫連清波眨眨眼睛,道:“你所説的這位貝子,想必是武林天驕檀羽衝。你可知道,他是想和當今的大金皇上爭奪皇位的?”其實武林天驕只是反對金主完顏亮的暴政,並無爭奪王位的企圖。赫連清波聽信金國貴族對武林滅驕的誣衊,將之轉述,這也是不相信武林天驕的意思。

    赫連清雲道:“以武林天驕的身份以及他與咱們兩家的淵源,我相信他説的絕非假話。但這也無須爭執,我只要問你,你確實是看到了爹爹遺體,看清楚了是他?”

    赫連清波給她這麼一問,倒不敢斬釘截鐵他説個“是”字了。原來她那時只是個七歲大的小女孩,別人揭開棺蓋,她聞到屍臭,根本就不敢走近去看。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似乎很似她的爹爹。

    赫連清波本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此事在她長大之後,也曾隱隱感到懷疑,但她已經安於榮華富貴,也就不願意去查根究底。此時,被她妹妹一問再問,心裏不禁想道:“不錯,要找一個人冒充爹爹還不容易,我不是也曾冒充過秦弄玉,殺過天寧寺的闔寺僧眾嗎?”

    赫連清雲猜得不錯,金國的種種佈置乃是欺騙她的姐姐的。

    不只是欺騙她的姐姐,而且是欺騙遼國的百姓。

    她們的父親,確是如那老家人的報道,是在城破之後,激戰一日一夜,殺了數百金國武土,力戰不屈而死的。正因如此,金國官方深怕他的英勇事蹟傳揚開去,激憤民心,增強抵抗,因此施用陰謀,找一個相貌與她們父親相似的人冒充,向外宣揚,她們的父親已經投降。至於遼國御林軍統領的印信,則是他們繳獲的。人都可以假冒,假的佈告蓋上真的印信,更是可以假冒了。

    真相當然不會沒人知道,但謠言多少也收到一點效果。不過這種以假當真的手法,只能欺騙一時,久了就會給人拆穿的。

    例如如何讓這冒牌將軍在公眾地方露面,就是一個難以應付的問題。初時還可推説他在養傷,日子久了,總不能讓他永遠都不露面。金國官方為了不讓秘密泄露。待到京城秩序大致恢復之後,索性一不敝二不休,把這個冒牌將軍也拿來毒死,然後給他隆重開喪。

    無巧不巧,赫連清波恰又落在金國王帥檀道隆的手中,做了他的義女。檀道隆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告訴全國皇帝。君臣合謀,索性再來了個騙局,將赫連清波封為郡主,説是以酬她父親降金安民之功。實則是拿來作個榜樣,以招降遼國的文武官員,表示生國對降臣之“寬厚”,沒有兒子,連女兒也可受封郡主。

    金國的這種作法,可説是“便宜”了赫連清波,也可説是害了她的一生。她從小就過這種“尊貴”的生活,久受薰陶,不知不覺,越來越是戀慕虛榮,死心塌地受敵人利用了。

    且説赫連清波被妹妹追問得難以回答,剎那之間,心中轉過無數念頭,儘管她也相信了妹妹的話,懷疑金國是她的殺父仇敵了,但終於還是想道:“金國對我可並不薄,我身為郡主,何等尊榮?若然跟這兩個妹妹過亡命生涯,那不是太不值得麼?”

    赫連清雲見她眼神不定,嘆口氣道:“姐姐,你還是下不了決心麼?”赫連清波把心一橫,説道:“下什麼決心?休説你這只是一種懷疑,即使爹爹當真是戰死的,戰爭中傷亡也是難免。

    如今天命歸於大金,宋國亡在旦夕,咱們女流之輩,難道還能與它作對麼?我勸你們不如跟我的好。”

    赫連清霞在三姐妹中年紀最小,性也最剛,赫連清波話猶未了,她已勃然大怒,“呸”地咋了赫連清波一口,罵道,“你、你、你,這樣的話你也講得出口麼?你認賊作父,我們也不能再把你當作姐姐了!”赫連清波面色灰白,又是氣憤,又是羞愧。

    赫連清雲道:“三妹,你少説一句。”正想對姐姐再作一次最後的勸告,赫連清波銀牙一咬,已是冷冷説道:“你不認我作姐姐,我也不希罕你這個妹妹。不過,咱們究竟是一母所生,我放你過去,你快快走吧!”

    赫連清霞怒道:“我要你放我過去?你既然要做金國的郡主,我就不領你的情!”赫連清波道:“你要怎麼?”赫連清雲忙道:“大姐,這是人獸關頭,你再三思!三妹,你也別説氣話,讓大姐先想一想。”赫連清波道:“我不用再想!……”

    她們是在山助險峻之處説話,站在一塊形如刀口,橫空突出的岩石上,飛龍島的人撤退上山,都不敢從這兒經過,所以。

    她們説了將近半住香的時刻,都沒有人前來打攪。

    可是卻有暗中注意她們的人,赫連清波正在説話,忽聽得有人笑道:“赫連郡主,怎麼你們姊妹在吵架麼?”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柳元甲。赫連清波大為驚恐,心想:“好在我沒答應跟她們同走!”但她究竟也還有點姐妹之情,忙向她的兩個姐妹拋了一個眼色,示意叫她們快走。

    可是已來不及了!柳元甲倏地就禾到她們中間,他眼光何等鋭利,一眼就認出了赫連清雲兩姐妹,都是曾經到過他的千柳莊的,哈哈一笑、説道:“原來你們是赫連郡主的蛛妹,以前光臨敝莊,我真是失敬了!姐妹總是團聚的好,你們還何必跑呢?”雙臂倏張。倏的一招“左右開弓”,左抓赫連清雲,右抓赫連清霞。

    兩姐妹也早有準備,齊聲喝道:“老賊,我與你拼了!”赫連清雲揮出玉笛,點他“肩井穴”,赫連清霞放出月牙彎刀,斬他雙腿,彎刀刀尖,又刺他膝蓋“環跳穴”。

    這塊石頭,四個人在上面站立,已經是沒有多餘的地方,動起手來,那更是間不容髮。柳元甲大喝一聲,竟然不理赫連清雲的笛子點穴,伸手便抓她的琵琶骨;對赫連清霞的彎刀,則騰地飛起一腿,踢她手腕。

    柳元甲使出了上乘的閉穴功大,赫連清雲笛子點中了他的“肩井穴”,“卜”的一聲,一股力道反震回來,柳元甲已是一抓抓到。赫連清雲笛子點穴無效,難以護身,只得把全身功力凝聚掌心,硬接他的一掌,赫連清霞虎口沒給踢中,但月牙彎刀卻給他踢出手去,柳元甲大喝道,“下去!”左掌拍出,赫連清霞失了兵刃,也發掌相迎。柳元甲雙掌分敵赫連清雲兩姐妹,三人就在懸巖之上搏鬥。幸虧柳元甲曾經過一場與他堂兄的惡鬥,柳元宗雖是手下留情,他也耗了幾分功力,還未曾完全恢復,赫連兩姐妹以二敵一,恰恰是旗鼓相當,誰都不能把對方推下懸巖。

    這形勢驚險絕倫,只是柳元甲身軀微彎,力向外推,雙足牢牢釘在地上,但背後己是毫無憑藉的虛空;赫連兩姐妹各自在他一邊,清雲右腳腳跟已露在橫空巨石之外,清霞更險,一隻左腳已無立足之點,只能撐着一根石筍。她們的全身氣力,都集中在右手掌心,與柳元甲對抗,雖然還空下一隻左手,已是不能運勁傷害敵人。

    這塊石頭之上,還有一個赫連請波,在這樣形勢之下,只要她向柳元甲輕輕一擊,就可以把他打下懸巖。相反來説,若是她幫助柳元甲的話,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兩個妹妹殺掉。

    三個人的性命都操在她的手中,是顧念姐妹之情呢?還是隻顧自己的富貴榮華而助紂為虐?赫連清波躊躇不決,善惡交戰於胸,瞬息千回,竟茫然不知所措!柳元甲與赫連姐妹都是全神應付對方,在性命俄頃之間,反而心無雜念,絲毫也不知道害怕了。

    這情形卻急煞了耿照與秦弄玉二人,他們本要下山去的,忽回頭見此情形,都嚇得一顆心都似乎要從體腔內跳了出來。兩人只交換了一個眼色,不待商量,便不約而同地向前衝去。從他們起步之點到那塊岩石,要經過好幾個險峻之處,要殺退無數敵人,只怕在他們遠遠未曾到達之前,那一邊早已決了雌雄,判了生死了。他們跑去救人,實在是於事無補.但在此時此際,他們也無暇考慮了。

    忽見一條人影,捷如飛鳥地向那危崖奔去,是個女子冷峻的聲音:“老賊敢爾!”她來不及跳上那塊石頭,在危崖之下,手臂已經揚起!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蓬萊魔女柳清瑤。她把堂叔柳元甲斥為“老賊”,顯得她的心中已是憤怒到了極點。她正在揚起拂塵,施用她的獨門功夫,把數十根塵尾,當作暗器射出。

    柳元甲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若在平時,他當然不怕蓬萊魔女的襲擊,但在此際,他只要紛一根塵尾射中,立即就有殺身之禍,尤其蓬萊魔女的塵尾都是向他面門射來,射瞎眼睛,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柳元甲識得侄女的厲害,當機立斷,陡然間雙掌一鬆,身形後縱,赫連兩姐妹的掌力去了障礙,都攻到了他的身上。

    柳元甲也真了得,只見他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蓬萊魔女射來的塵尾根根落空。但雖然如此,柳元甲被清雲姐妹掌力的衝擊,額角也碰着了岩石,頭破血流。他手按石筍,又是一個翻身,越過危崖,跳上了山坡去了。赫連清波呆了一呆,不敢再與她的兩個妹妹説話,也跟着柳元甲跑了!

    赫連清霞拾起月牙彎刀,躍下危崖,喜極而呼:“柳女俠,多謝你啦!這是我二姐清雲。”赫連清雲也跳了下來,面對着蓬萊魔女,只覺她容光照人,不禁有點自慚形穢之感,怔了一怔、心道:“蓬萊魔女果然名不虛傳,不但武功絕世,而且美若天仙。

    怪不得武林天驕檀羽衝也要為她傾倒!”跟着她妹妹,説了一聲。

    “多謝。”

    蓬萊魔女笑道:“清雲姐姐,你救了我闔寨弟兄,我還未曾多謝你呢。”她指的是赫連清雲從前在她離開山寨之時,給玳瑁報訊,因而得以擊敗金兵的偷襲之事。赫連清雲淡淡説道:“金寇滅遼攻宋,乃是你我共同的敵人,彼此相助,理所當然。報一個訊,毫不費力,值不得姐姐一提。”

    蓬萊魔女無暇敍話,把手一指,説道:“那邊有條小路,可以翻過山頭。老賊已經打跑,這正是你們脱險的絕好時機。咱們後會有期。”原來蓬萊魔女與東海龍潛入此島,走的正是這條偏僻的小路,地勢雖然險峻,但以赫連姐妹的輕功,料想可以通過,故此指點她們。

    各家寨主與及他們的隨從,正向山下聚集,為了減少傷亡,他們是不能率領部屬越山逃走的。蓬萊魔女身為北五省的綠林領袖,來到此地,遇上危難,當然也得與江南同道,共死同生。

    赫連清雲道:“我姐妹倆身份已經暴露,也不怕與這班賊子作對了。柳女俠不顧自己,我們也甘願執鞭隨蹬。大夥兒一起往山下闖吧!”於是由蓬萊魔女仗劍開路,又從山上殺下。

    且説耿照、秦弄玉二人,見她們已經脱險,放下了心,正想過去與她們相會,但距離頗遠,山上山下,正是一片混戰,蓬萊魔女也未曾發現他們。耿、秦二人剛轉過一個山坳,便給六七個人堵住了去路。

    這幾個人是飛龍島的小頭目,武功平平常常,但耿照不願濫開殺戒,只是施展躡雲劍的飄忽劍法,轉眼之間,已刺中了三四個敵人的穴道。餘眾驚呼而逃。

    耿照正要大步下山,忽見那幾個逃走的敵人又回過身來,就在這時,只聽的有個粗豪的聲音喝道,“好呀,你這小於膽量可真是不小,在長江淹你不死,居然又敢到飛龍島來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兀門你偏進來!哈哈,這回是定要你來得去不得了!”

    聲到人到,來的正是長江水寇的領袖人物——鬧海蚊樊通。

    他是聽得手下頭目的呼叫,趕忙過來,發現了耿照。

    樊通是飛龍島主與南山虎的把弟,三兄弟中他本領最弱,但比之耿、秦二人,卻還是高強得多。

    樊通使的是柄鐵槳,比普通划船用的槳短,但也有七尺來長,比秦、耿二人所用的青鋼劍長了一倍有多。聲到人到,鐵槳挾風,一招“翻江倒海”,朝着耿照的大靈蓋便擊下來。

    耿照還了一招“橫架金梁”,“當”的一聲,火花四濺,他用的乃是寶劍,樊通的鐵槳損了一個缺口,但他槳重力沉,卻把耿照的虎口震得隱隱作疼。秦弄玉一招“大漠孤煙”,劍直如矢,刺樊通小腹。這一招是她家傳“躡雲劍法”的精妙招數,劍勢凌厲之極。可惜還是出手稍慢,劍尖堪堪刺到之時,樊通已是把鐵槳擋在身前,劍尖刺中鐵槳,一股大力反震回來,秦弄玉打了兩個盤旋,險些立足不穩。

    樊涵大喝一聲,鐵槳橫掃出去。耿照平劍拍下,他身具“大衍神功”,雖然還是不及樊通,但已把他的猛勁卸過一邊,秦弄玉這才沒有給他所傷。

    秦弄玉氣力不濟,輕功卻是甚高,滴淚溜一個轉身,”風颳落花”,劍光閃爍,倏忽之間,在樊通的身前、身後、身左、身右,一口氣刺出了八劍,每一劍都是乍發即收,虛虛實實,避免和他的鐵槳硬碰,但只要他稍一疏神,“虛”招又立即可以化為實招。

    樊通掄圓鐵槳,全身遮個風雨不透。但他攻守兼顧,對耿照的威脅也就減了幾分,可是架長劍短,耿照與他正面對敵,掩護秦弄玉的側攻,雙方兵器,仍是難免有時碰上。耿照功力不及樊通,時間稍長,漸漸氣喘、汗流。

    樊通手下的頭目招來了一隊撓鈎手,在數丈之外封鎖了耿、秦二人的退路。他們插不進手,但對樊通卻有很大幫助。要知秦、耿二人長於輕功,本來打不過樊通,還可以逃走的,但如此一來,他們若是轉身一逃,數十柄撓鈎便會一擁而上,即使耿照的寶劍可削撓鈎,但樊通隨後趕上,只怕他還未能削斷凡柄撓鈎,便要給樊通的鐵槳打成肉餅。

    在這樣險惡的形勢之下,耿照只好豁了出去,拼死苦鬥。再過十餘招,耿照氣力不支,招架也有點招架不來了。

    樊通哈哈大笑,一聲喝道:“好小子,想要性命,拋劍磕頭吧!”耿照大怒,力透劍尖,唰的又是一劍。他用的力大。反彈之力也大,樊通鐵槳護身,儼如盾牌,反手一按,把耿照震得腳步蹌踉,連退三步。

    樊通喝道:“好,你下肯降,我要你的命!”鐵槳俠風,仍是那招“翻江倒海”的殺手,朝着耿照的天靈蓋擊下。耿照初交手時,還勉強可以招架,如今氣衰力竭,哪裏還能抵禦?眼看性命不保……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見一道金光,疾如閃電,但不知從伺處飛來,倏然間就和樊通那柄鐵槳碰上。金鐵交鳴,“當”

    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樊通那柄鐵槳飛上了半空。

    樊通大叫一聲,身不由己地拋了起來,半空中一個元寶翻身,恰恰向着那隊撓鈎手衝擊過去。這幾下連續性的動作來得大快,那隊撓鈎手陡遇意外,見是有人衝來,也來不及看清是誰,數十柄撓鈎便都伸了出去,勾拿來人樊通大喝道:“你們瞎了眼嗎?”雙臂一振,反手一拉,勾到他身上的三柄撓鈎折為六段,還有兩個撓鈎手給他拉得四腳朝天,碰得頭破血流。但樊通的手腳也被鈎尖刺入,撓鈎折斷之後,鈎尖還是深陷肉中,血流如注!

    金光落下,卻原來是一個金光燦爛的日子,它與鐵槳對撞之後,餘勢未衰,兀是在地上滾動,碾過之處,泥土飛濺,石子裂開,轟轟之聲,震得山鳴谷應。那隊撓鈎手幾曾見過如此威勢,人人都怕給這圈子碰上,鬨然四散,樊通更是狼狽,和衣滾下山坡。那金鋼圈碰上了岩石,滾動方才停止。

    耿照又驚又喜,叫道:“薩大叔!”來人已到了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膊。耿照回頭一看,果然是薩老大,但見他身上一點點斑斑的血跡,頭面也是一片血污。

    耿照驚道:“薩大叔,你怎麼啦?受了傷了?”薩老大跳過去拾起了金鋼圈,説:“沒什麼,快隨我來!”耿照滿腹疑團,薩老大一早失蹤,如今突然出現,“他去了什麼地方?有什麼急事要這樣催我快跑?”這許多疑問,也只好暫且悶在心中,跟着薩老大先跑了。

    飛龍島那班人十之八九已撤退上山,薩老大走的那條路山勢又極險峻,根本無人堵截。這時蓬萊魔女、笑傲乾坤所率領的那兩隊好漢,也都已到了山下與羣雄會合了。可是薩老大卻並非向他們聚集的那個方向跑去。

    耿照道:“薩大叔,柳女俠在那邊呢!”薩老大把手一揚,“嗤”的一聲,發出了一支蛇焰箭,一溜藍火升上空中,薩老大大叫道:“向這邊來!“蓬萊魔女正與羣雄商議如何衝出峽谷,突然發現了蛇焰箭的訊號,看清楚是耿照、秦弄玉與薩老大三人,蓬萊魔女心中一動,説道:“薩老大是綠林的老前輩,他發這蛇焰箭招喚我們,其中必有原故。”便帶領眾人,向他們那個方向殺過去。

    耿照道:“薩大叔,他們來了,咱們可要過去接應?”薩老大道:“等不及他們來了,你趕快和我去救人。”

    耿照吃了一驚,問道:“救誰?”薩老大急聲説道:“你跟着來便是。你不認識的人,無暇與你細説了。”説話之間,他已邁開大步,超越了耿照十數丈之遙,耿照猜想是個綠林中的重要人物,便不再問,連忙追趕。

    耿、秦二人跟着薩老大走進一處荊棘叢生的荒谷,他們輕功雖然不弱,也覺難行。幸而耿照持有寶劍,仗着寶劍開路,這才亦步亦趨地跟上了薩老大。

    忽地隱隱聽得似是有金鐵交鳴之聲,耿照四顧無人,而這聲音鬱悶,就似在他站立的地底下傳出一般,方覺奇怪,忽見薩老大停下腳步,説道:“到了!”

    耿照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一處高逾人頭的荊棘茅草叢中,露出一個洞口,當着洞口的荊棘已被折斷,茅草亦被斬除,想必是曾經來過的薩老大與他的朋友所為。耿照心道:“原來飛龍島上還有一個這樣秘密的山洞,若非薩老大指引,決難發現,卻不知是誰人在洞中受困?”當下便舞劍防身,隨着薩老大沖進山洞。秦弄玉也跟了進去。

    洞中光線黯淡,人影幢幢。好在耿照是自小就練過暗器的人,視力要比常人好得多,聚攏目光,一眼看去,已看出了兩方形勢。是兩個尼姑裝束的光頭女子與一羣賊人廝殺。一個是捉單廝殺,另一個則在揮舞拂塵,堵截一羣要攻過來的強盜。

    堵截羣盜的那個中年尼姑也還罷了,捉單廝殺的那個少年尼姑,耿照一看就覺得非常眼熟,再看一眼,禁不住心頭大震,又喜又驚,失聲叫道:“珊瑚!”就在這時,薩老大也在叫道:“賢侄女放心,大夥幾都來了!”

    這少年尼姑正是玉珊瑚,與她廝殺的那個人則是南山虎。珊瑚左手拂塵,右手長劍,南山虎則只是一雙空手。但他打出了羅漢神拳,拳風虎虎,卻把珊瑚迫得近不了身。

    耿照便要挺劍上前,助她殺敵。薩老大道:“耿相公,你給她壓陣。我侄女要親報父仇!”耿照翟然一省!應道:“是!”站在數丈之外,劍尖對準南山虎的後心,卻不動手。薩老大與秦弄玉則助那中年尼姑,衝擊羣盜。

    耿照雖然並不動手,但給南山虎的威脅卻是甚大。珊瑚得了蓬萊魔女的真傳,天罡塵式與柔雲劍法,都使得出神入化,只差功力稍欠而已。南山虎心神一亂,登時便給珊瑚反客為主,佔了上風。

    要衝過來的那羣強盜,其中本領最強的是龍隱大師,薩老大舉起金鋼圈便與他硬碰。龍隱大師的禪杖有五六十斤,打出來的力道本是非同小可,但薩老大外家功夫登峯造極,卻比他還要高強!

    金鐵交擊,噹噹之聲,比敲起大銅鑼還更震耳,尤其是在山洞之中,聲波碰着四面石壁,反射回來,回聲隆隆,震耳欲聾,有好幾個賊人,耳膜震裂,發聲狂呼,拋下兵器便跑。

    兩人各以氣力硬拼,力強者勝,力弱者敗。轉眼之間,龍隱大師那根禪杖己是彎曲如環,那形狀抓一個缺了口的金鋼圈也差不多了。薩老大哈哈大笑:“好呀,咱們就使相同的兵器,再鬥幾十回合!”金鋼圈滴溜溜一轉,猛地套着了杖頭,龍隱大師哪還有氣力和他們鬥幾十個回合?一聲厲呼,他那根彎曲了的禪杖已是被薩老大猛力一拉,脱手飛去!身形不穩,立向前傾,恰好湊上了秦弄玉的劍尖,一劍穿心而過!

    那中年尼姑,揮舞拂塵,內功的精妙,更在薩老大之上,但因她是出家人,心有慈悲之念,拂塵揮出,或是卷對方的兵器,或是拂對方的麻穴,只是要敵人消失戰鬥的能力,輕易卻不施展殺手。山洞中的羣盜亦非大多,大約有幾十個,一見龍隱大師死於非命,跟着又有數人被拂中麻穴倒地,餘眾紛紛逃跑。

    南山虎饒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自慌了。就在此時,只聽得山洞外面的人聲、腳步聲,已是似潮水一般,越來越近。南山虎心道:“那魔女與我大師兄來到,只怕我死無葬身之地。”奮力一拳,將珊瑚衝開幾步,轉身便逃。

    他這一轉身,恰好碰上廠耿照,他也早就想好了應付之法,一轉身便是“虎尾腳”交叉踢出,跟着迅速一拳,這一拳雙腿,乃是他平生絕學,殺手神招。他知道耿照武功不算太強,只道這一下便可制他死命。

    哪知耿照是今非昔比,他得了柳元親所傳的內功心法,與他原有的大衍神功結交,比從前至少強了一倍。南山虎雙腳踢來,耿照一個盤龍繞步避開,寶劍已是唰的刺出,南山虎的百步神拳之力,只是將他的身形衝擊得晃了一晃,卻未能將他衝退,他這一劍仍然是逕疾如矢,刺中了南山虎的手腕,南山虎大叫一聲,斜躍三步,珊瑚趕上,振臂一劍,南山虎未及回頭,這一劍已是穿過他的腰腹。

    珊瑚拔出長劍,説道:“爹爹,女兒今日報了仇了!”正要去割下南山虎的首級,蓬萊魔女等人已是湧入山洞。

    東海龍走在前面,南山虎奄奄一息,尚未氣絕,滾到了他的腳邊。東海龍心殊不忍,道:“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來生好好做人吧。玉姑娘,諸看在老夫份上,賜他一個全屍。”輕輕給南山虎加上一掌,免他再受苦痛。南山虎氣絕身亡。

    珊瑚走上前來,合什説道:“貧尼妙真,多謝耿相公。”她以前與耿照萬里同行,一直是兄妹稱呼,如今一個是削髮為尼,一個是與未婚妻子同來,在這樣的境遇下重逢,真是恍如一夢。

    珊瑚低聲説出“耿相公”三字,聲音已是不禁微微顫抖。

    秦弄玉叫道:“珊瑚姐姐,你,你,怎可削髮為尼?”緊緊握住她的雙手,珊瑚淡談一笑,合什説道:“從來處來,向去處去,各有前因,隨緣而住。造化安排,莫招煩惱。”似謁非謁,似答非答。耿、秦二人都是聰明人,不必她再加解釋,已是明白了她削髮為尼的用心,兩人都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片辛酸,一陣難過。

    蓬萊魔女和王宇庭等十數家寨主,都已走了進來。她見珊瑚削髮為尼,也是好生詫異。但這時大事要緊,卻是無暇問她,先朝着薩老大説道:“薩老前輩,這裏是怎麼回事?”

    要知對蓬萊魔女而言,當前最緊要的事情,乃是如何率領眾人突圍脱險。南山虎屍橫地上,她一看就知是什麼事情,但她那一句問話卻是另有意思,心裏想道:“薩老大是綠林前輩,做事當知輕重。若然只是為幫珊瑚報仇,他不該發出蛇焰箭訊號,把眾人都招了來。”

    這時羣雄絡繹進入山洞,有好些人把荊棘斬下,紮成火把,點燃起來,洞中景象已是看得清清楚楚。這一瞬間,眾人都不禁發出驚喜讚歎的聲音。

    只見洞中無數千奇百怪的石筍,如珊瑚、如瑪瑙、如寶石、如白玉,給神工鬼斧,雕塑成如獅、如虎、如美女、如夜叉等等景物,奇麗無比。

    但驚喜讚歎,瞬息即過。羣雄身處險境,關心的畢竟還是如何脱險,景物雖然奇麗,他們也是無心欣賞的了。這山洞、眼望不到頭,也不知有多深多大。備路英雄,各家寨主以及他們的部屬,在混亂中大約傷亡了三成以上,這時還有六七巨人,都已進了山洞,也不覺得怎樣擁擠。大家心裏都有同一疑問:薩老大將他們招來,這是什麼用意?薩老大在眾人眼光注視之下,把聲音提高,一個個字清清楚楚他説道:“這山洞的另一頭通到海灘!”

    此言一出,羣雄都是喜出望外,轟然歡呼!谷口被封,有了這麼一條捷徑,他們就不必冒着重大傷亡的危險,攻上山頭。

    找尋出路了。

    珊瑚與那中年尼姑到了蓬萊魔女身旁,蓬萊魔女無暇問那中年尼姑是什麼人,趕忙打過了招呼,便即仗劍開路。至於薩老大是怎麼樣發現這個山洞的,她更無暇問了。

    原來薩老大昨夜經過海上的風濤,雖然也很睏倦,但他畢竟是個綠林的老前輩,江湖的大行家,身入虎穴,豈能安枕無憂?打坐了兩個時辰,恢復了精神之後,天還未亮,他就悄悄溜了出來,察看島k地形。

    今日之事,早已在柳元甲與飛龍島主意料之中,他們的計劃就是先以利誘,再以威迫,羣豪若然還是不肯服從,就把谷口堵死,將他們一網打盡。但這周密的計劃之中卻有一個“漏洞”,“漏洞”亦即這個山洞。

    這山洞是島上上人,以前當做避難之用的,洞口故意種上荊棘,年深月久,高逾人頭,外人很難發現。飛龍島主也是在大會的前幾天,因為要圍困羣雄,對全島地形作了一個詳細的勘探,這才發現這個山洞的。

    時間短促,洞又大大,要將這洞堵塞,已來不及。於是臨時作個安排,由雨山虎與龍隱大師帶了一部份嘍-,看守此洞。

    料想如此隱密,羣雄也未必能夠發現。派人看守,不過是預防萬一而已。

    哪知無巧下巧,薩老人在今早大蒙亮的時候,溜出來察看地形,卻碰上了南山虎手下的兩個頭目。這兩個頭目正要到那山洞去擔當守衞。

    他們己知今日可能會有一場惡戰,以為奉命駐守山洞,那是最安全不過的了。於是一路眉飛色舞,忍不住和同伴談論。卻不料薩老大跟在他們後面,將他們的話都聽去了。

    薩老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不知道被邀請來與會的羣雄住在什麼地方,時間急迫,也無暇去找羣雄報訊,於是只好暗暗跟蹤那兩個頭目,先探聽清楚這個唯一可以令羣雄脱險的山洞的所在。

    薩老大本來不想進入那個山洞的,他遠遠跟蹤那兩個頭目。

    看見他門進了山洞之後,正想回頭,卻不料又碰上了珊瑚與那中年尼姑。薩老大和珊瑚的父親乃是至交好友,她父親被南山虎害死之後,珊瑚與他還曾見過面的。那中年尼姑,薩老大則不認識,珊瑚説是她師父,薩考大雖覺有點詫異,也無暇細問根由了。

    珊瑚一知是南山虎看守那個山洞,堅持要進去刺殺仇人。薩老大一想,如今有了兩個幫手,倘能把南山虎除悼,那也可減少意外的變化。否則若任由他們在洞中佈置,只怕又要給羣雄增加了脱險的障礙。於是同意了珊瑚的主張。

    卻不料洞中除了南山虎之外,還有龍隱大師與幾個武功頗高的頭目。一場混戰,薩老大受了點傷,殺了對方几個買目,一看形勢,珊瑚與那中年尼姑勉強可以支持,而這時他又聽到了驚天動地的大石滾下,堵塞谷口的聲音,知道外面羣盜已經施展辣手,時機緊促,只好抽出身來,向外間報訊。

    且説羣雄聽得另一邊洞口竟是通向海灘,這當真是絕處逢生,人人喜出望外。洞中殘敵,都已逃走淨盡,一路前行,再無阻礙、洞長約六七里,不過半個時辰,就走到了另一邊的出口。

    只見海闊天空,驚濤拍岸。出了山洞之後,橫在他們面前的果然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而海灘上也井沒有敵人埋伏,可是羣雄一見這個景象,都不由得暗暗叫昔,一天的歡喜,都化為烏有。

    你道為何?原來在港灣停泊的船隻,一隻都不見了。沒有船隻,仍然是插翼難逃!

    羣雄都是又驚又怒,王宇庭道:“飛龍島主使的好個陰毒手段,把咱們的船也都開走了,他要圍困咱們,咱們可不能束手待斃!”

    就在此時,只聽得有人哈哈大笑,山頭上出現了一隊賊兵。

    飛龍島主與樊通二人站在前面,立足危崖,向他們縱聲狂笑。

    王宇庭道:“咱們與他拼了!”飛龍島主大笑道:“不怕死的你就攻上來吧!”把手一渾,箭如雨落!

    臨海這一面山勢更陡,要攻上去談何容易?只怕未到半山,就要傷亡殆盡。飛龍島主等人所在的山頭,離地數十丈高,羣雄所發的箭射不到他們,他們居高臨下,亂箭射將下來,羣雄卻是隻有捱打的份兒,毫無還擊的力量。

    幸好距離太遠,賊眾射下來的亂箭,難以取準,羣雄受傷的也並不多。可是如何脱困,則是柬手無策了。文逸凡大叫道:“是好漢子下來決一雌雄!”飛龍島主笑道:“是好漢子你上來分個勝負!”文逸凡氣怒交加,就想憑着絕頂輕功,冒險上山,與他廝拼。蓬萊魔女道:“文大俠不可中他激將之計、咱們這邊,即使有幾個人可以攻上山頭,但畢竟還是寡不敵眾,在自送命。”

    飛龍島主大笑道:“你們也知道害怕了麼?我並不想要你們的命,你們拋下兵器,一個個上來,我決不傷害你們。你們肯依從柳盟主的,我會好好款待你們。不肯依從的,我們也不勉強,只委屈你們當幾天俘虜,待大事定了,便釋放你們回去。”

    王宇庭冷笑道:“你想我們跟從你賣國求榮,那是做夢!大丈夫死則死耳,死得轟轟烈烈,勝於你苟且偷生!”

    飛龍島主大怒道,“好吧,你們自己求死,那我就成全了你們吧。我也不來殺你,就讓你餓死灘頭。哼,哼,這樣的死法,滋味可不好受呢!也不見得是什麼轟轟烈烈。”

    王宇庭道:“柳女俠,與其餓死,倒不如真個與他拼了。”商議未定,忽聽得華谷涵道:“你們瞧,那是什麼?”正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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